给我一刀 下——飞鸟鲨鱼
飞鸟鲨鱼  发于:2012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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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你来了?”

成俊站在病床前一米处,低垂着眼帘道,“是的,您睡了四天,生意上一切都好,场子也一直安全。”

任非云似乎想点头,但最终没能成功,于是他抿了抿嘴唇,用力眨了下眼睛道,“喝水。”

成俊忙不迭去隔壁水瓶里兑了温水,待站到了床前,又茫然而不知所措了。他没有照顾过人,更没有照顾过病人。于是

此刻他在床前站了半分钟,又令小弟去把那护工叫了来。护工还没赶来,印风夫夫倒忽然出现了。

印风收到消息时他们正在来医院的路上,倒正好省的专门跑一趟。他和钟明轻手轻脚地进了病房,就见成俊拿着一只水

杯呆站在床边。

印风没说话,单是看了任非云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看向成俊,“你傻站干嘛?”

成俊有些尴尬,“他……喝水,我在等护工来喂。”

任非云沉默地闭上眼,并不想多言。他实在是疲惫,并且身上的多处伤痛还在折磨着他,这让他暂时没有力气直面印风

这时钟明忽然插嘴道,“我来吧。”

钟明从之前的外卖袋子里掏出一根吸管,将管子伸进倾斜了的水杯里,微微吸了些温水在管中;他将那管子凑到任非云

唇边,先是润湿了嘴唇,再才让水流缓缓沿着唇缝滴进嘴里,同时在任非云颈侧耳边都垫着毛巾。

印风成俊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任非云很明显地微皱了下眉,奈何的确是非常的渴了,再不情愿,也只能微微张了嘴,

任人服侍。身体的无力感让他心底里很焦躁,然而在面目上,他依旧疲惫而困顿。

钟明拿着吸管,反复了几次,终于让任非云喝掉了小半杯的温水。任非云想继续再喝,钟明却是不让了。“术后刚醒,

不适合喝太多。”

钟明站到印风身边,微微笑了下。印风回过神来,很平静地走到病床前,略弯了腰打量了任非云,忽然道,“你老了。

任非云抿紧了唇,闭着眼睛微皱眉。

印风笑了下,忽然抬起一手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眉间的沟纹,“老家伙,我不是来跟你翻脸的。你真的是年纪大了,看这

脸上一道道的。你得学着对身边的人好点,哦,对你自己……也好点。”

印风直起身,继续道,“等结了这码子烂事,我就安分下来开我的店,卖蛋糕。任总,你自己的生意自己清楚,少点贪

念,本本分分地做个生意人。”

任非云呼吸明显急促了些,成俊拉了印风一把,摇头。印风轻轻叹气,“醒了就成,好好休息,我走了。”

任非云在印风背后沙哑着嗓子道,“小风,你爸爸的账本我交给你,在家里的保险柜,密码还和以前一样。邓明胜那事

,现在全部交给你看顾。你办事,我最放心。”

印风脚步顿了顿,然后对身旁的钟明道,“我们去任家。顺便带些吃的给小鬼。”

二人缓步去了停车场,待到汽车行驶上公路后,印风低垂了眼帘,忽道,“嘴上一直说不恨他,其实看到他那样,有时

候也怪爽的。但是有时候,难过也是真的。这很操蛋。”

钟明点点头,“是挺操蛋的。”

印风抬头瞪着他,“你说谁操蛋呢?”

钟明不慌不忙地答道,“说你那个老板。”

印风转而笑了,凑过去勾了钟明的下巴,“小妞,你吃醋。”

钟明从鼻孔里出气,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到任家取了账本,印风却被小鬼缠上了。小鬼是不依不饶地一定要去医院探望那“老东西”,印风拗不过,被软磨硬泡

一番后只得答应第二日来接了孩子去医院。小鬼这才欢天喜地地送他们出了门。

第二日印风当着和钟明上门接了小鬼,到医院时任非云闭着眼睛仰卧,小鬼偷偷地打量一番,转头问印风,“我现在还

能叫爸爸吗?”

印风无言地点了点头,然后小鬼喜笑颜开地喊了声,“爸爸,我来啦。”

任非云眼皮动了动,醒了。小鬼立即收敛了所有表情,并且往后退了一步。

任非云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任念风的那声爸爸似乎是天外之音,在他半醒半睡之际飘渺着。他想或许这是自己的一场梦

,梦里听见任念风喊了自己一声“爸爸”,并且把大眼睛睁得滚圆,看起来非常活泼,简直不像是往日的那个儿子了。

这时钟明从饮水机兑了一杯温水过来,瞥了任非云一眼,“喝水?”

任非云点点头,钟明于是熟稔地拨弄着吸管喂起了任非云。护工在门口转了转,正犹豫之时,成俊惺忪着睡眼走来,朝

那病房瞟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打发了护工离去。而他自己则像个守卫似的,轻手轻脚地带上病房门,立在门口站军姿

自从任非云醒来后,小鬼便一声不响。一杯温水入腹,任非云舔了舔唇,有些想道谢,又有些愤怒。他想我这样的人物

,现在竟然需要这个人来帮忙?再看看一边的儿子,以及儿子旁边的印风,任非云皱着眉,只觉现在这情形说不出的怪

异尴尬,这让他无言,所以干脆继续装虚弱,不再开口了。

印风看他喝完水,便抬手按着任念风的脑袋,用当年在杭山强迫小鬼叫人时的姿势,指着任非云道,“叫他爸爸。”

小鬼在他执着的大掌下看着地面半晌,细如蚊蝇地开口叫了声,“爸爸。”

任非云当立即就皱起了眉,拧出眉宇间的“川”字来。印风冷冷嘲道,“都半死不活了,还装什么,也想跟我爸一样死

在床上没人送么?”

任非云这回很明显地“哼”了一声,看脸色,的确是平常生气的模样了。

然而他大伤未愈,少了血色,怎么看都再寻不回往日的霸气。

印风料想,若是他健健康康地坐着,那哼声接下去肯定会威胁似的说一句: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可是印风等了半晌,

任非云只是虚弱地躺着,闭着眼睛抿着唇,眉头微蹙。

他们三人以一种诡异的氛围在病房里一直待到了午饭时间,这时再看任非云,忽然发现他脸颊有些涨红,眉头也依旧是

紧蹙着,很不舒服的模样。钟明打量了他一番,忽然抬手按响了护士铃,那头温和女声立即就传出回复:“马上到。”

钟明对着印风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他是想尿了,我爸中风那会也是这样。”

任非云闭着眼,一张脸憋得通红。

护士来后,利索地换上了干净的尿袋,然后将接着尿管的尿袋放到了病床下,又来去一阵风般地走了。

印风掏了掏外衣口袋,掏出一包红双喜,便站了起身出去抽烟。任念风继续娃娃一般地坐在病床旁的方凳上,挺直腰背

,大腿规矩地并拢着,而双手平放在大腿上。

钟明看着病房门关上,忽然开口,“其实我挺讨厌你的。”

这会儿任非云终于睁开眼睛,毫不让步道,“我也是。”

钟明看着任非云,笑了一下,坐下身和他平视道,“我讨厌你是因为小风,但肯定跟你讨厌我的原因不同。我厌恶你的

地方,在于你给过他的伤害,这伤痛很巨大,以至于我想起来都替他害疼。”钟明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是我,我不

舍得让他受一点点的伤害。这不是一时的冲动话,我要和他长久地把日子过下去,我们是爱人,更是亲人。亲人就是和

自己息息相关的。”钟明作了陈述性的总结:“你的亲人不多,要珍惜。”

说罢,他对着任念风道,“小鬼,喊他一声爸爸。”

任念风转头瞪视钟明,眼神在控诉着:我不是小鬼!然而嘴巴依旧紧紧闭着,他在父亲面前,是断然不肯造次的。

钟明无奈地耸肩,抬起手指着任非云,“操蛋!小鬼你怕什么,叫他爸爸,他要是不答应,你就跟我回家去,做我的儿

子。”

任念风紧了紧双拳,清澈的眼神看向任非云的眼睛。印风这时抽完烟进门来,正巧就听见了任念风柔柔的喊了一声,“

爸爸。”

任非云僵硬地躺着,他叱咤风云多年,一上午莫名其妙地被印风夫夫两人很是冷嘲热讽了一番,这让他满腔怒火不得发

泄。这一声“爸爸”过后,他忽然觉得,果然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是最好的,起码不会像印风一样,翅膀硬了就造反。于

是任非云微微阖上眼帘,很呆滞地回了一句,“哦,儿子啊。”

67.家庭-4

任非云开始在暖春的细风里渐渐恢复起来,期间场子里的生意有印风坐镇着,出了几次小打闹,但并无大碍。钟明请了

漫长的婚假,终日无所事事,印风不大许钟明总是跟着,于是打发了钟明去陪着小鬼。钟明便开始每天和小鬼培养起感

情,而小鬼在钟明的渲染下,以往的阴郁很明显地少了许多。这一大一小开始有作息地穿梭于小鬼的学校和医院之间,

钟明竟是做起了全职的保姆。

任念风拿着一只洗得发亮的红苹果,从卫生间蹦跳着到了病床旁。任非云斥道,“走路没个正经样子!”

钟明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闻言“刷拉”一下放了手中报纸,“走路昂首挺胸不驼背就行,小孩子活泼一点很正常。

任非云闭了闭眼,嘴唇有些发抖,他想要是再早个十年,他必然能把钟明放绞肉机里碾碎了!然而现在,他甚至连让阿

俊把这钟明绑出去的能力都没有。印风是最得力的下属,但也随时可能是反噬自己的狼。十年前,他可以用爱情的名义

控制住,然而现在,他是无论如何不能了。所以他抿紧唇,气得脸颊上有些泛红。

任念风很有眼色,把苹果上的水珠用纸巾擦干净了,他递到任非云面前,眨巴着大眼睛说,“爸爸,你要吃吗?”

钟明坐在沙发上不冷不热道,“你自己吃吧,这个太硬,你爸爸嘴巴张不动。”

任念风偷偷瞧了父亲一眼,发现他虽然表情依旧阴沉,然而那骇人的压迫感却消失了许多。小孩子的第六感是很准确的

,于是任念风在心里偷偷地想,既然爸爸变得和蔼很多,那我以后也就不在他背后骂他了,希望他一直这样和蔼下去。

任非云疲惫地闭上眼道,“真想剁碎你。”

钟明冷哼一声,继而抬起一根手指,用一种开会时的睥睨气势指着任非云道,“你这样真是幼稚。”

任非云一口气被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半天。

而任念风跑到钟明身旁,翻出书包里的画册,边啃苹果边看起来。因此病房里就不时传出翻报纸时的“哗啦”声,以及

小孩咬下苹果时的脆响。

任非云觉得,真是吵得他快要脑溢血了!

另一边,印风坐在金地的包厢里攥着一瓶伏特加,慢悠悠地喝,同时手里翻着一本边角泛黄的账簿,看很久才翻过一页

他并不打算继承遗愿,替自己的父亲揭发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然而这个邓明胜,显然是不能够放过——他害死了自己

的父亲。印风目光掠过那一笔笔的记录,面无表情。良久,成俊越过屏风走了进来,坐到印风身旁道,“这两天安静得

有些不正常。”

印风继续看着账本,半晌才答道,“医院那边加派些人,往小鬼身边也加派些人。”

成俊叹了口气,道,“这仗可真不好打,那头占着个官员的身份,随便弹压我们。”

印风头也不抬,只是举起一只手搭住了成俊的肩膀,继续翻着账本道,“不怕,他们那也不好受。邓明胜那没用的儿子

最近怎么样?有人盯着?”

成俊点头,一手搭上了印风挂在肩上的手腕,“有你在这头,我可是踏实多了。”

两人在金地吃过午饭,趁着中午时间往任非云那走了趟,去报备这两天的生意情况。

印风交叠了双腿坐在病床前,冷漠道,“这星期场子上买粉的人忽然翻了一倍,我担心邓明胜要耍阴的,所以从这周开

始我停了那行当。”

钟明拥着任念风坐在一旁,耳里听到“买粉”两字,眉头立即蹙了起来。他倒不知道,原来印风每天在那坐着,不止是

收收保护费这么简单!贩毒,这简直是滔天大罪!钟明想着,慢慢地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是忍怒不发的样子。这时任

念风转身面对了钟明,抬起一只小手轻轻拍了拍他心口。

任非云躺在病床上,这时开口道,“不能停,停了就正合邓明胜这意,他就是冲着我们场子上的货出手,现在一停,他

那边立即就垄断了。”

印风点了根烟,眯起眼睛道,“你还想被人在路上掀一次车么?下次不一定有那么好的命活着。”

任非云瞪视着印风,印风毫不畏惧地回视。两人针锋相对了半晌,阿俊正想出面做个和事老,钟明却忽然在沙发上开口

了,“任先生,贩毒是犯法的,你这是在危害自己的国家。”

任非云立即吼起来,“你他妈闭嘴!”

印风猛然站起身,两指夹着烟头指向任非云,“你他妈当着我的面吼谁呢?”

成俊:“……”

任非云再次疲惫地闭了眼,觉得伤心之余,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懊恼,他固执道,“不行,不能停。”

印风笑了笑,“那你另请高明吧,对付一个邓明胜而已,我没必要一定借着你那几桩生意。”

钟明这时又插嘴道,“如果不能以法律制裁这个人,起码要在对付他的同时把对这个社会的伤害降至最少,任老板,贩

毒是很严重的,不为法律责任,就为你个人的良知你也不能这么做。”

任非云刚刚一吼用尽气力,此时只得闭着眼躺在床上,剧烈地起伏着胸部——他气坏了,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自己会

有这般狼狈的一天!

成俊终于有了机会开口:“云老大,这生意我和龙……风哥对照过,的确是旺得有些奇怪,还是停了吧,现在非常时刻

,省的被邓明胜抓到什么把柄。”

任非云“呼哧呼哧”喘了半晌,方轻声道,“先停了吧。”

印风熄灭了烟,去开了窗户通风。任非云对成俊道,“给我也来一根,好久没抽了。”

钟明忽然又插嘴道,“不行!暂时不能抽烟。”

成俊:“……”

任非云很有些生气,然而克制住怒气了,再细细回想,钟明倒的确是伺候人的好角色——好归好,终究是有些和气过头

了;如果换位,他肯定先一步把病床上的钟明闷死。

日子转眼间进入到了五月份。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任非云终究忍不住,在确认大致无恙后,便硬挺着酸痛的身体出了院

。此时场子里的生意已经稳定了许久,邓明胜像是销声匿迹一样,半个多月未在闹事。印风就在这疑惑间,迎来了钟明

的父母。

这日是周六,钟明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光应着铃声开了门,睡眼惺忪,下一秒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双眼皮都要被掩到里头

去了。

陈翠花探着脑袋四处打量一番,随即习惯性地咽了口鼻涕:“儿子?让咱们进去呀!你愣着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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