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蛮不错的。

话没说出口，摩托车就撞上了逆向迎面驶来的黑色轿车，四分五裂。

“晨星……”秦天躺在地上，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浑身疼得好像快裂开，眼前一片鲜红，大概是从头上留下来的血。

付晨星离他不远，猩红色的粘稠液体像泉水般不断从身体底下蔓延出来。秦天挣扎着朝他爬去，手掌忽然碰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本能地攥住了。但在他看清握的是什么之后，他昏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秦天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金哥：“干爹……我怎么了？”

“酒后驾车出了车祸，全身多处骨折，幸好没伤到脊椎。早就跟你说了，喝酒就别开车，打电话随便叫谁来接一接都行，你偏偏不听我的话，这回就当是长个教训。记住了没？”

“噢……再也不敢了，干爹。”秦天嬉皮笑脸。

养好伤，秦天出院，用枪在金哥身上打了几十个洞。第一个打在太阳穴上，看在多年的养育之恩的份儿上，让他死个痛快。

律师请了权威医生在法庭上证明，秦天是由于失去恋人，打击过大导致的精神失常。在转到精神疾病犯人医院的前一晚，秦天在月光下举起一块洁白的物体，对着它温柔微笑。之后把它含进嘴里，努力吞咽，停止呼吸的过程很痛苦。但，他看见了窗外的满天繁星。

那快物体是付晨星的头盖骨，秦天在车祸现场握住的东西。

第七话：洋葱（上）

洋葱是杨聪最为厌恶的食物。

可惜某个为他做饭的人总是遗忘这一点，直到看见他吃的时候皱紧了眉头才后知后觉地说对不起，接着细心把洋葱全都挑出去自己吃掉。杨聪曾经一度怀疑他是在故意耍他玩儿，不过，从今天以后，杨聪大概就用不着继续忍受了。

餐桌上放着已经冷却许久的意大利面，卖相很不错，色泽诱人香味四溢，这是杨聪的二十八岁生日，他从二十一岁的生日那天开始和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展开恋爱关系，至今为止正正好好七年。每年的这天，男人总是会想方设法给他制造惊喜，可所谓的惊喜，也只不过是一顿稍稍丰盛的美味饭菜罢了。

当初奋不顾身爱上男人，是因为他那足以溺死人的温柔，可在一起时间久了，就难免感觉到乏味，撑了七年，终究是难以继续。杨聪的嘴巴简直都快淡出鸟来了，之后在外偷腥，男人明明发现却什么都没说，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让他感到异常气愤，胆子也越来越大，出轨的刺激感，是可以上瘾的。

这次被捉奸在床，一定程度上是杨聪故意为之。感情消失，总有个人要主动提出分手。

“对不起。又忘记了，我在里头放了洋葱。”男人始终是温和的表情，就像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只是简简单单一个银色的圈，其他什么都没有，“我把洋葱挑出来，给你热热，先吃再说。”

说完，端着盘子站起身。

“李子遥，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杨聪连名带姓地喊住他，这人就是这样，看似体贴，其实是冷漠平淡，“坐下吧，我们聊聊。”

男人向来听他的话，站在原地怔忡几秒种后，放下了盘子，重新坐下。

“你爱过我吗？”很奇怪，被捉奸的人是杨聪，问这种话的人却也是杨聪。而且这问题实在小家子气又娘炮，但到了这样的时候，杨聪仍是问了。李子遥对他说过无数次我爱你，语气却只像是阅读文章，从没给过他激情。

刚刚情况特殊，后穴没来得及清理，体内留下的稠液弄湿了裤子，杨聪只感到难受，不过，瞧清楚了李子遥站在卧室门口看见自己在别的男人身下扭动呻吟时的苍白脸色，杨聪却有种怪异的快感。妈的，跟这么个无趣的人一块儿生活七年，他心理不压抑扭曲才怪。

李子遥看着杨聪，兴许是这个疑问在他心里激起了什么波动，令他的目光茫然起来：“爱，一直都爱。你觉得我不爱你吗？所以才会……做那样的事？”

“是，你是爱我。”杨聪苦笑，“不过，却是父亲对儿子的爱吧。”

“我……”李子遥着急地想解释，被杨聪阻止了。

到了分手之际，杨聪只想把以往没说的话一股脑儿都告诉他：“七年，我跟你过了七年，感觉到的却是一头热的爱情。子遥，你对我足够温柔足够好，可，谈恋爱不该是这样。包括在床上，我希望你更用力更激烈地弄我把我操到高潮，但是每一次，你的做爱方式只能让我睡着。”

李子遥的手放在膝盖上，在桌子底下颤抖：“……你，跟那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多月之前吧。”杨聪忽然很想抽烟，“更早的时候还有过几个，差不多是两年，子遥，你太迟钝了。”

“我不是迟钝，只是太信任你。”李子遥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他的五官面容并不俊美，七年来却是没什么变化，他年龄将近四十，看上去却只是比杨聪年长了一丁点，平时也不见他怎么保养。变的人是杨聪，退去青涩，近些时间更是愈发现出成熟男人的魅力来。

他凭什么认为，这样的杨聪会同他在一起一辈子？

想着想着，便有些恍惚，不久前看到的场景历历在目，杨聪在那陌生男子的身下，门户大开接受猛烈抽插，两人结合之处发出淫靡水声，粘稠的润滑剂和白色体液顺着杨聪的臀沟滑下去，看得李子遥胃部有些难受欲呕，脸不由自主发白。李子遥对他从不敢如此，连稍稍用力都不舍得。跟那人交欢时，杨聪看上去却享受极了。

即使心痛，也总要认命。李子遥出柜的时间在离婚之后，很晚才意识到自己的性向，杨聪是他第一个恋人，他还觉得会是最后一个。现在看来，却是他太天真。

杨聪的烟圈吐得很漂亮，李子遥并不喜欢他抽烟，劝过他许多次都没成功，只好由着他来，只是偶尔在他抽得过分的时候制止。从今往后，李子遥也没这个资格管他了。

“谢谢你的意大利面，可惜是我没口福。这是公寓钥匙，还给你。”杨聪整理了下衣服，“他还在楼下等我，我先把衣服带走，其他东西以后约个时间来拿。对了……让我再用下卫生间，后面的东西还没清理。”

李子遥坐着没动：“生日快乐，洋葱头。再见。”

这个昵称太久没听到，所以杨聪才愣了愣，眼底似乎涌上来什么东西，他强忍着骂人的冲动，转身走进浴室，砰地甩上了门。换下裤子回房间整理行装，整个过程中，李子遥依旧坐在客厅里，盯着桌上的意大利面。

杨聪没有得到任何一句所希望的挽留和恳求。

＊＊＊＊＊＊

“怎么那么久？”Adam不耐烦地嚼着口香糖，开动了车子。

杨聪看着车窗外：“要交代一些事。”

Adam耸耸肩：“有什么可交代的，直接打包行李走人不就得了。那个老男人都看见我们在搞了，还能说些什么？哎，他有没有跪

下来求你？我看他那张唯唯诺诺的脸，就像是做这种事儿的。”

“闭嘴。”杨聪骂了句。

“哇哦，火气不小。”Adam笑笑，侧脸看上去俊逸邪肆，“是不是刚才没满足你？等会儿去我那里继续，保证把你喂饱。我的夏娃。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偷情比较刺激吧，刚才你后面紧得要死。”

“停车。”

“什么？”

“我说的是中文，停车。”

Adam火也上来了：“你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停，车。别再让我重复。”杨聪敲了一下窗玻璃。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杨聪第一时间打开车门，从后座取出行李箱。

“Fuck you bitch。”Adam冲他竖起中指。

第七话：洋葱（中）

李子遥是一家小咖啡厅的店长，在遇到洋葱那一年，他刚刚离婚不久。很平静地告诉了父母：“我是同性恋”，之后被扫地出门断绝关系。

他跟前妻是相亲认识，当初双方感觉不错，两人都只是单纯想要快一些建立家庭，年纪都不小了，也不在乎爱情之类，因此很快确定了婚姻关系，但结婚后李子遥才发现自己讨厌和妻子做爱，因此结婚数年都没有孩子，后知后觉才想到了同性恋这个群体，而他居然也是这群体中的一员。

杨聪那时候读大二，暑假去了他的咖啡厅做兼职。李子遥从没见过把服务生制服穿得那样好看的男生。

“店长。”杨聪把暑期社会实践表双手交递给他，明亮的双眼看上去灵敏而富有活力，“麻烦你了。结束的时候多写点儿好话。”

李子遥同样双手接过，指尖不经意互相摩擦的感觉像是一簇突然燃烧的火花，两个人面上都有些红：“不客气……以后互相关照吧。”

杨聪那时候就有种直觉，李子遥跟自己是同类人。明明是个成熟稳重社会经验丰富的男人，每次被他挑逗时却手足无措，害羞得很。不过，换句话说，社会经验丰富，其实并不代表这人的感情生活也同样丰富。杨聪从其他同事的口中探听到，李子遥刚离婚不久，没有儿女。

离婚的原因是什么？杨聪非常感兴趣。是因为没有生下孩子？性格不合？还是性生活不协调之类？或者……李子遥不为人知的性取向。一段时间相处过后，杨聪的GAY雷达告诉他许多次，李子遥就是同性恋，这点毫无悬念。

杨聪在高中时有的第一个男友，那家伙长相是什么样子他已经不太记得，只知道是同一宿舍的，军训期间某天半夜，那人忽然钻进了他的被窝里，握住他的老二把他从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弄到全身颤抖高潮连连，然后把自己的兄弟插进杨聪两腿之间爽爽快快搞了一次。虽说不算真正的性交，但对于那时只有十六岁的杨聪而言，也已经足够刺激。

这段见不得人的秘密关系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两人各奔东西，再也没继续联系。那时候，杨聪甚至难过了一阵，可只是一阵，就没什么感觉了。进到大学后，杨聪胆子也大了不少，在网上注册同志论坛，去酒吧夜店找人玩419，他觉得，这才是他所期望的生活。

偶尔在深夜里，杨聪也想过从此找个人好好安定下来，但总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他爱玩，却始终需要有个人愿意在他晚归时开一盏灯，默默等待他。他想不到，除了李子遥之外，还有谁更有可能成为这个人。

对于这位温文尔雅的店长，杨聪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与他相处的。他明白，李子遥脸皮薄，不能一下子就采取火热攻势，只能在日常生活中细水长流地将他打动，时不时暗示一番。哪怕他真对自己动了心，一时间也不可能立即承认，毕竟，在李子遥过去的三十年人生中，他都是个直男。

这天下着瓢泼大雨，咖啡厅也没什么客人，于是李子遥早早打烊放各个员工回家，自己再检查了一遍店中设施，也决定离开了。却没想到杨聪仍站在门口，蹙着眉头看天空，一脸苦恼的模样。

“怎么了？没带伞？”李子遥锁了店门，上前问道。

杨聪点点头：“嗯，连辆出租车都打不到。”

李子遥对此也很是无奈：“没办法，这地方有些偏僻，公交车站都没一个，往常出租车流量就挺少，下雨天肯定更难打到车。”

“反正我家离这儿也不远，不如就麻烦店长送我一程。可以么？”

李子遥天生不擅长拒绝别人，更何况他已经对杨聪有了点儿别样的好感，像这般情况，除了答应之外，他完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选择：“走吧。”

伞的样式是普普通通的蓝黑相间格子花纹，伞柄已经锈迹斑斑，看上去十分老旧。但是被笼罩在这把伞之下，听着雨点击打在伞面上滴滴答答的声响，杨聪却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美好的梦。他享受刺激享受了那么长时间，如此静谧安心的柔和感，谁都没有给予过他。在那时，杨聪心里当真觉得，哪怕和李子遥肩并肩一直走下去也很好。

“我到了。”在公寓楼下，杨聪看着李子遥湿了半边的肩头，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左边胸口蠢蠢欲动，“店长，上来擦擦干吧，喝杯温的也好。”

李子遥也不故意客气：“嗯，好，谢谢你。”

“我该谢谢你这么绅士才对。”杨聪微笑，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

“里边儿有点乱。”

杨聪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没关系，有个坐的地方就行。”李子遥脱下外套，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一边环顾四周，“这里是你自己租的？学校不是有宿舍么？”

“我喜欢一个人住，方便。”而且，恐怕也不是谁都能接受他的性向，在学校公共浴室万一闹出什么尴尬事情来，结果就麻烦了，倒不如独自在外住着，安心自在还没人管他。

“洋葱头，你有女朋友么？”这绰号是李子遥听别人这么叫的，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只觉得很有趣，自己倒是从没这样喊过杨聪。

被李子遥主动这样问，杨聪先是一怔，而后心如鹿撞，暗暗咒骂了自己的功力不足，随后扯出一个笑容来，回答道：“还没有。”

“哦。”李子遥却不再多说，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脑袋上拨拉。

“我这不是还年轻着嘛。那你呢？店长，你有想过要再结婚吗？”敌退我进，杨聪坐到李子遥身边，期待而紧张地问。

李子遥叹了口气：“恐怕不会了，因为我是同性恋。”

没预料到他竟然会这么直接就说出口，杨聪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就该早些问，何必小心翼翼等到现在。见杨聪很长时间没反应，李子遥的心不禁沈了下去：“对不起，被我吓着了么？”

“当然不，怎么会呢？子遥。”杨聪不知道自己改口改得是否合适，但他明白，现在是个大好时机，如果不小心错过，他必定要后悔一辈子，“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李子遥原来只是想，这事不能再继续拖下去，如果在对杨聪出柜后自己被讨厌，那么他就离他远远的。想不到会是对方先开口追求，李子遥在感情方面确实足够迟钝，对于杨聪平时的暗示，也只当成年轻人时下常常会开的玩笑罢了，他连想都没往“两情相悦”这方面想过。

杨聪看着他面部惊讶的表情，好笑了一会儿，伸出手把李子遥的下巴合上，随后缓缓靠近过去，嘴唇和舌头在他唇上碾转，李子遥呼吸急促，小心地张开了嘴，杨聪趁机长驱直入，将他吻得晕晕乎乎，算是彻底拿下这个男人。

“下次，你可以把眼睛闭上。”

跨坐在李子遥腿上，杨聪两臂搂着他的脖子，再度吻了过去……

第七话：洋葱（下）

他们确定关系那天是杨聪生日，他自己都忘记了，第二日才反应过来的杨聪只感觉，李子遥是他出生以来收到过的最美好的生日礼物。

在与李子遥维持恋爱两年之后，杨聪终于如愿以偿提着东西搬进了他家。杨聪连自己都弄不清，他之所以如此执着地想要和这个男人共同生活的原因。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杨聪想必都没有这样好的耐性。李子遥性格本质来说还是保守而传统的，相处的时候很慢热，所以在两年的感情中才真能够确定，杨聪这个人适合与之共度一生，值得他去宽容忍让和疼宠。

至于他那时的想法是否正确，暂且不去考量。至少，两个人最初相恋的时候，幸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