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传说 下——梁微云
梁微云  发于:2012年0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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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斯道:“我是在安慰你。在血域沙漠,没人知道你会被抓走,结果你被救回来了;在食人草原,没人知道会遇见那

些吃人的魔鬼,后来化险为夷了;现在在水上,我们以为在湖里行驶,结果睡了两觉,莫名其妙飘到海上了。后面会发

生什么,谁知道呢?可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们每走一步,就能多看一些东西。上到眼前的是美丽的画卷,我们就欣赏;

是险恶的画卷,我们就克服。何必畏畏缩缩赌下一幅画卷的内容?我们每天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睁大眼睛,看着后面

更精彩的风景。”

“你的安慰很有效。”

“当然有效,我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

哈莱小声说道:“我……一直很想了解你的过去。”

“不难,如果你感兴趣……。”阿克斯摸到他的手腕,轻轻引导他的手伸入自己衣服下摆。指尖碰到布料下渴望已久的

内容,哈莱心虚地想逃开。阿克斯紧紧抓住他,直到摸上他的胸口。

指尖下是线条明显略微突出的胸肌,紧绷、弹性,充满男性力量。哈莱在那里摸到一条凸起的疤痕,半个巴掌宽,从右

肩延伸到左腹。

“不仅这处,还有很多。”阿克斯微笑道:“这不能代表我全部的过去,否则你会以为我是个整日打打杀杀刀头舔血的

莽夫。但一个人的过去无法磨灭,且注定我们之间巨大的差异。总有一天……我是说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完整的我。

届时,希望你不会害怕。”

哈莱想阻止他说这种话:“我怎么可能害怕。男人的功勋离不开身上的伤疤。”

褐色的眼眸在微光下有种罕见的专注,阿克斯道:“你就是我的功勋,今后所有的伤疤只为你而存在。”

“千万不要!”

无论要不要,哈莱都不能发表意见了,因为阿克斯迅速堵上了他的嘴。

他激烈地吻着他。熟悉的气息全然灌入,牙关被莽撞撬开,舌卷起一切,让他和着他的频率而澎湃。

哈莱禁不住往下缩,希望包裹的宽大斗篷足以遮住一切动静。手被阿克斯执拗地压在胸口,有那么一瞬,他迷迷糊糊地

想笑,猜测那是因为阿克斯不愿再平白吃一个耳光。不过手下越来越烫的躯体让哈莱所有的思绪到此为止。手指情不自

禁,离得最近的一处突起被指尖笨拙地划过。不意外的,哈莱的口腔立刻遭到来势更猛地攻击。

不敢发出惹人注意的声音,但遮掩的禁忌必然带来更多刺激,而阿克斯的热情,导致他给予的东西太过强烈,哈莱只能

一面承受,一面憋住可能泄露出去的气息。心尖上不期然奏出双簧管的颤音,共鸣下去,在小腹中炸开——只是一个吻

,连带反应却立刻让人体察得到——这是不该陌生而的确陌生的情绪,驱使哈莱不愿放手或被放手。

最后,阿克斯在少年憋不住的关头送上自由。哈莱赶忙将涨得通红的脸藏进他的胸口。嘴唇还是湿濡的,上面残留着舌

尖给予的压迫感。他慢慢吐吸,缓和刚才激烈的掠夺造成的憋闷。

阿克斯也气息不稳,只是比哈莱大胆得多,对周遭似有还无的视线全不在意。难道他掩饰得还不够久?就算木头人也有

克制不住的时候!他用手顺了顺少年额头掉下的金发,抚上面前柔嫩的脸颊:“今后再向你确认心意,我就是彻头彻尾

的傻瓜。”

啊,我是跨过界了,你尽管说吧,你确认了什么心意?我什么都不会认的!哈莱一面对自己狠狠发誓,一面悄悄将双臂

搂上他的脖子,心满意足地叹息。

驶入大海后,队里逐渐有人晕船。海面未必比湖泊多浪,这多半和心理有关。太阳带来的光线每天从背后升起,在眼前

落下。始终低迷的白雾像一片削弱阳光的屏障,将众神赐予的温暖隔绝在外,六只孤零零的小船在海和雾的冰寒夹层中

,在毫无生气的水的荒原里茫然前进。

至第五日,空中明目张胆下起雪,刚开始下下停停,后来再没停的时候。这本该是种赏心悦目的奇景,可惜对冻到发僵

的队伍来说,哪来这种闲情。如今对划船一事,人人避之不及,衣服一沾水成了锋利的冰刀,将人像豆腐般割伤。握着

船浆的手由青入紫,弯起指头或重新摊直都十分困难。彼此环环相顾时,惨白的脸色貌似石膏,只因覆盖着白霜,也或

血液冻迟缓了。有躁动的马匹无法制约,只能动手杀死,喝两口温热的血,然后将尸体推入海中。而这一切,神龙啊,

居然发生在最炎热的七月里!

哈莱变得在梦中焦躁不安,曾有的场景反复出现,耳边不时回响嘶哑的喊声……“抓住我,不要放弃,你答应过的……

抓住我,不要放弃,你答应过的……”声音像乞求,像鼓励,像拼命把什么东西抓在手里。有时发呆,哈莱会忽然站起

,别人以为他想活动身体,他只是忍不住眺望四周。每当此时,迷茫的视线会和另一船上的男人交叠。那不是偶然的相

遇。因为卡迦从没因不经意撞上而将视线移开的下意识行为。他目光清冷,蕴含解读不清的含义。被这么注视着,哈莱

会清醒过来,按照卡迦过去的身份揣测他当下的心思,自以为琢磨出什么,可仔细想,又总是陷入更加迷茫的状态中。

当少年终于在梦中看到陆地时,队伍已从十八人减到十五人,一艘载着冻僵的骑士和马尸的小船脱离队伍,随波而去。

剩下那些仍有意志的眼睛,因为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纷纷从雪堆里转出,望向前方。视野所及,毫无迹象表明海岸线即

将出现,但陆地的影子已在人们心中成形。

没人想到他们究竟会以什么方式看到陆地,这个过程奇异得令人无法置信。这天早上睁开眼,所有的人齐声尖叫。仓惶

地爬出船,发现自己的脚居然踩在一处陡峭的山顶。周围没有海,连一滴水都没有。但所有的人都确信,昨晚他们的确

飘在海里。期间发生什么事,轮值守夜的人根本解释不清。他们信誓旦旦说自己整晚睁着眼,可事实上无人清醒。

这个山坡——如果能称它为山坡的话——比周围任何一个平面都要高耸。他们举目四望,将环境看个大概。远远近近的

地貌和植被让人生疑:多数地表是冻结的,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蓝白相融的冰,俯瞰下显得凹凸不平,其中不乏高耸的

锥形山体,也有低矮的塌方丘陵;植物大多奇形怪状,被冰棱包裹后固定下来的形态甚为飘逸。

这是一个白色的无声的冰冻的世界。

卡迦扒开一处冰棱,扯下一根带着小触角的紫色长草仔细观察,以一种还算镇定的语气,点出这个疯狂的事实:“是海

草。我们的确还在海里,只是海水一夜间退尽了,所以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海底。”

大家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是魔族语言。很久后他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根草……不至于下这种惊悚的判断吧

?”

“看看那个,是否足够?”

卡迦指着混浊的冰面,让他们看冰下的东西。

那是一条鱼,一条死鱼,一条被冰层冻住的奇形怪状的死鱼。

没人再提异议。

只有哈莱还在问,即使冻得口舌都不利索:“海水……为什么会一夜间……退尽呢?”

阿克斯两眼放光,兴奋展露无疑:“常理无法解释吧?一路上遇见那么多事,能用常理解释的又有几件?神话的力量在

现实中显形,不是挺好玩的吗?”

哈莱忍不住翻白眼,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跟不上阿克斯和卡迦接受新事物的程度,他是个正常人,没法在旁人还脸色

惨白消化这一现状时,欢天喜地对他的话语表示赞同。

黑熊的眼光简直可以射出刀来,哈莱硬着头皮,讪讪地给予验证,说梦中看到的陆地确实如此。

而接下去的难点是:海水既能一夜退尽,自然也能一夜还原,他们是弃船前进,还是固守船边?这次哈莱顺应梦中指示

,果断下了决定。

弃船。徒步。

因为梦境告诉他,目标已经不远。

40.妄念

一行人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像贸然闯入太古时代的蛮荒之境。严酷的环境很快抵消新奇感,到处是不可预见的小陷阱:

步子经常踩碎脆弱的冰面,腿陷进冰窟窿里,断裂的冰层锋利如刀,不仅割碎裤脚,还割得脚踝鲜血淋漓。剩下三匹马

牵在手里,不是因为谦让。这里地形晦涩,他们宁愿将为数不多的装备和食水交由马匹,以便留心每一步落脚,徒步前

进。

笼罩的白雾终于散去。休息时,哈莱站在开阔处,看着脚下因洋流的痕迹自然形成的沟渠,绵延至极远处,并幻想千年

前的情景。当时他们背负整个人类的命运,使命和成就感足以驱使疲惫的心斩荆披棘。可现在是为什么呢?社会的变革

?真是笑话!唯一荣幸的是,同行的队伍里有其中一位的后裔。

天空碧蓝如洗,卡迦常凝视天际,哈莱从他红冻的面容上看出久积的病厄。连日水路,寒气侵身,他的健康状况想必更

糟。互不揭露的代价是互相揣测,哈莱只好避重就轻,关心地询问他在看什么。卡迦低声耳语,蓝得过分也是异常,看

来神龙又要考验我们了。

哈莱一脸无畏,敌视天际。一路觐见,从不缺少这个,他们还不是像勇敢的先辈那样走到这里?

时至傍晚,神龙的考验果然如言降临。

这场暴风雪在队伍走入一片布满低矮冰山的盆地时刮起,没给人准备的时间,天翻脸无情,黑云似锅底,遮蔽天空。狂

风歇斯底里,卷着大雪摧枯拉朽般呼啸,发出刺耳的拉锯冰山的声音,好似鬼魂的呻吟。

刚开始,哈莱还能目视队友的身影,后来在风雪里变得模糊不清。凭感觉,旁人就在附近。他张嘴喊了两声,雪乘势倒

灌,把声音淹没。这种毕生罕见的暴风雪,再近的东西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霎时,天地间只剩他孤零一人似的。

风鼓得耳膜生疼,远处传来一阵钝然撞击声,是前方队伍发生了意外?

走在斜坡上,哈莱被风吹倒在地,抬身就像和风抗争。他透过眼缝,寻找鸡毛身影——这风连人都吃不住,何况是它。

一双手及时伸来,把哈莱从地上拉起,裹进不算温暖的斗篷中。阿克斯的眉毛和嘴唇上挂着冰棱,护他在怀继续前行。

哈莱心生感激,同时留心鸡毛去处。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他脚下趔趄,直直滚下坡去。阿克斯拉住了他,谁知脚下冰层

忽然断裂,无法借力。两人像两团可怜的雪球,在别人疏忽的间隙,沿着斜坡翻滚,狼狈地掉进一处冰雪覆盖的坑洞里

哈莱躺在坑底,眼冒金星,直到身下传来闷哼。

“你……怎么……样?”阿克斯伸手摸来。

哈莱顾不得疼,侧身看他。接着,听见自己发出惊恐万状的声音。

一根长长的尖角冰棱,穿过腹部,将阿克斯穿透在地,鲜血正以极快的速度染红毡衣。阿克斯咳了一声,咬紧牙关,血

从牙缝中喷涌而出。

“神龙啊!”哈莱不知所措,按住伤口的举动徒劳无功。他强自镇定,这种伤势耽误不起,没时间让他顾及自己的情绪

:“挺住,我去找人……!”

挣扎起身,尖锐的痛从腿上传来,左腿弯成的角度让哈莱明白过来。

坑不算深,对断腿之人实属考验。哈莱攀住冰层往上爬。左腿无力地拖着,除痛觉传上来,力量和意志已经无法支配它

。但他还有两只手和一条腿,可以靠它们使力。攀不住的地方,一拳上去,手指插入裂开的冰层,然后又能往上挪一点

没时间回头,哈莱能听见背后鲜血在地上扩大的声音。呼吸在变得微弱,生命在逐渐脱离。

“来人啊!卡迦!黑熊!”撕心裂肺的吼声被洞外呼啸的风声盖过,他们能否听见?

哈莱忽然从冰墙上掉下来,断骨戳进肉里,他痛出声来。但必须继续。咬牙挪到墙边,再次用力往上爬。

第三次从墙上摔下来时,身后微弱的声音叫住他。哈莱责骂自己没用,回去握住阿克斯的手,发现他的身体不比地上的

坚冰温暖多少,忙脱下披风罩住伤员。

“没戳中……要害……。”微笑难以成型,但阿克斯还想安慰他。

哈莱对洞口呼救,他不能放弃。这时上面有个黑色影子一晃而过:“鸡毛!”

果然是顶着大雪的鸡毛,感谢它的出现和消失,关键时刻,它永远是最得力的救兵。

惊喜地抱住阿克斯,为即将得救重燃信心。把一切交托鸡毛吧,哈莱想,他决不能在这时离他而去。哈莱絮絮叨叨地说

:“你不是说过吗?上到面前的画卷我们要好好欣赏。可如果身边没有你,管他什么画卷,我都不想看了。”

接着说:“一路上那么多危险,只要神龙一个疏忽,生命就得奉献给它。我还顾虑重重,我胆小,我害怕,我真傻,为

什么不早点认清这个事实呢?”

又说:“有什么比抓住眼前的东西更重要?只要你活过来,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哈莱轻声念叨最后一句,好像神龙就在眼前,只要不断重复这种献祭性质的话,神迹就能出现。 阿克斯面色灰败,眼神

涣散,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于是哈莱静静伏在他身上,也什么都不说了。

小魔鬼敲打着罪恶的边鼓从心底冒出来。哈莱想,马上就能获救,暂时有这种想法,应该算不上太大的罪过吧……如果

阿克斯,只是如果,就这样离开,难道不是一件幸运事吗?起码他是带着对凯米尔的憧憬而去,再没有机会得知背后的

谎言,那残忍的真相……多好!他爱着凯米尔,爱着我,可他永远不用知道那是两个人,不用去分辨和折磨自己的心,

不用去承担爱错人的痛苦。这难道不是神龙最大的仁慈?

哈莱惊跳起来,几乎不敢去看地上的人。多邪恶的想法!看看他,看看这个留血的男人,是在为谁承受痛苦?而他宁愿

让他去死,也不愿让这个男人的爱被辜负?难道近日来患得患失的幸福,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吞噬了他的良知?哈莱

·奥尔比,你真地承受不起那种可能吗——当阿克斯知道真相,将不再选择你?

哈莱浑身颤抖。洞中很冷,但比不上心里的。他期盼地望向洞口,给他,也给阿克斯一次机会吧!

风太大。

吊下冰丘的麻绳在风中摇晃,好不容易将落崖的同伴拉上来,卡迦和黑熊都松口气。另一名失足的骑士就没那么幸运。

希望升天时,神龙庇佑他的灵魂别像他的躯体一样四分五裂。

卡迦不断对黑熊比手势。不能耽搁下去,这里冰丘挨得近,他们必须尽快躲进冰丘间的缝隙。那是目前能找到的,抵挡

暴风雪的最佳去处。

骑士们背起伤患,沿着斜坡小心翼翼滑下去,直到进入救命的缝隙。陆续有骑士安全跳下。卡迦等了一会儿,发觉不对

劲,问其中一人,他不是走在你的前面,人呢?

骑士呆愣。而旁人都摇头,说没看见。

卡迦脸色一变,利索地将麻绳甩到头顶还算牢固的冰柱上,重返让人望而生畏的风雪世界。黑熊咒骂着,点了几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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