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跳加速的重金属无情敲打,场内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投票结果,投票分三组,现场观众一组,媒体嘉
宾一组,评委一组,放在最后,成为关键一锤。
电子显示器上的彩色柱体闪动跳跃,终于停止了,除了评委组,现场观众和媒体嘉宾很平均的结果未免令所有人揪心
,两名选手站在PK台上,神情都很紧张,沈欢的目光溺水般投向了观众席,苏湛几人呼啦全站起来,手牵着手,徐天
海情绪激昂地带头喊起来:“沈欢,我们爱你,加油!”其余几人惊讶之余,更加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拉拉队的火热
让几个评委面带微笑强作淡定。
四个评委的分牌立起,两名给了另一个选手,两名给了沈欢,最后关键一票,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唐熙,节目要的
就是这个气氛,主持人叭啦叭啦按规定高捧唐熙,唐熙一时之间成为聚焦,特写镜头使每一个人都能数清他那浓密而
修长的睫毛。
唐熙的脸上保持着迷人的微笑,手里转动着分牌,不同的两面决定着沈欢是留还是走,徐天海的手心里湿乎乎的,汗
水沁在苏湛和苹果的手心里,可还是紧紧攥着,有那么0.01秒的错觉,徐天海恍惚看到唐熙向他投来的惊鸿一瞥,这
一瞥里有种别离的感伤……
徐天海有点后悔,刚才干嘛装好汉,先答应和好,等沈欢进了前三再甩了他,妈的,爷才不干这种孙子事,算了,算
了,以后给沈欢再寻更好的良机,苏湛,我可是为了朋友差点就失了气节,还有名节,这笔账还得算在你头上……
“唐熙、唐熙、沈欢、沈欢、唐熙、唐熙、沈欢、沈欢——”有节奏的叫喊声震耳欲聋,主持人也有点着急,气氛烘
托到这里就行了,再不亮牌有点做戏的嫌疑。
“好,大家安静,请唐熙评委给出今晚最后的一票!”
接下来的一幕,令谁也没想到,唐熙站起身,放下手里的分牌,冲现场所有人深鞠一躬,朗声道:“对不起,我弃权
。”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刹那间寂静无声,就连经验老道的主持人也傻在了台上,这不是组委会事先预定好的,怎么搞
的,这唐熙红得太快,脑筋也秀逗了,只有选手弃权的,评委弃权还是头一次。
哇——啊——尖叫声迭起,众目睽睽下,只见唐熙转身离席,丢下身后的一片混乱,大步流星地向演播厅外走去,依
旧器宇轩昂,不折不扣地巨星风范。
徐天海轻声对自己说:也许,我早就该放手让他做回真正的自己。
54.玉碎瓦全
唐熙退出“星光灿烂”的评委,掀起一股狂澜,选秀现场佛袖而去的一幕占据各媒体最抢眼的位置,不胜其烦地报道
着,甚至有些网民们将其漫画打趣,一时间,街头巷尾津津乐道。
经纪人大陈开始还怪唐熙任性妄为,没法和李明宇交代,看着各大媒体蜂拥而至,围追堵截,随即喜笑颜开,连夸唐
熙越来越上道了,不过,下次这样炒作得提前打声招呼,免得当场血压又高上去。
唐熙歪在自己新置的豪华公寓里,合上手中的报纸,推开还在喋喋不休的大陈,端着从法国带回的水晶杯走到吧台前
,闷闷地倒上一杯猕猴桃果汁,望着纯净的水晶,话都懒得说,炒作?炒个屁!娱乐圈不管发生了什么,真的也变成
了假的,假的也都成了真的,真真假假,全他妈是炒作。想起那天徐天海在化妆间里的说的话:别臭美了,我他妈的
就不和你好。默默地喝了口冰凉的果汁,咧了咧嘴,酸甜参半。
“喂,唐熙,这个叫沈欢的真是借足了你的光,虽然被淘汰下来了,可风头更劲,到处接受媒体采访,我听公司放下
话来,就算没能进入前十名,也会考虑和他签约,这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
唐熙继续无声地喝着果汁,手里的水晶被猕猴桃的汁液晕染成片片乌纱绿。
大陈停了停,还是决定把那点可靠消息说出来:“这是李明宇的意思,昨天晚上的聚会,沈欢也去了……”
唐熙的眼皮动了动,李明宇的私宅聚会他也常在被邀之列,昨晚托病推了,李明宇也不勉强,像李明宇这样的人,目
光永远都停在最新菜肴上,再好的菜只要动过了,都会失去新鲜感。
大陈的脸上露出些许淫媚:“听说,沈欢昨晚可是留到最后哟,呵呵……这小子,早就看出来不简单……“
桄榔——水晶杯横飞而出,撞在对面的墙壁上,晶莹的碎片飞溅四射,大陈惊凝住声,唐熙两眼发出凶狠的光芒。
“这……这是干嘛?你……你不是和李明宇早完了嘛,发什么火?”
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唐熙阻喝大陈:“别跟着我,有的时候你很招人讨厌,知道吗!”
望着摔门而去的唐熙,大陈撇撇嘴,嗤之以鼻:“自己也是被人操红的,装他妈什么正人君子。”
徐天海的公寓里也并不太平,亚力、苹果、阿涛三人望着餐桌上油条、豆浆怔怔发呆,阿涛忍不住伸出爪子奔向早已
相好的一根大油条,手背被苹果啪地打到:“就知道吃,还不快想想办法。”
阿涛委屈:“从昨晚上一直饿到现在,他们都不见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爸妈来电话了,催我回墨田呢。”
“吃吧,吃吧,饿着肚子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亚力无奈地说。
阿涛随即抓起油条,一边往嘴里狂噻一边道:“别发愁了,沈欢现在成了名人,哪还顾得上咱们,再说,不会有事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
苹果扭脸看向亚力:“苏湛和大叔也好几天没回来了,电话又不通,怎么搞的?一个一个都是这样,把咱们三个撂在
这里玩失踪,不会出什么事吧?”
亚力摇摇头,有些事情真不好说,散场那天,大家因为沈欢被淘汰下来,心情糟透了,一出演播厅徐天海就被一个男
人拦住了去路,徐天海好像早就认识那个人,只对苏湛他们几个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
苏湛下意识地挡在了徐天海的身前,那个人看着苏湛,面无表情地对徐天海道:“还有他,一起去。”
气氛虽然有些古怪,大叔却很顺从,耳语苏湛,也没多说什么,也很顺从地坐上了那个人的车,临别的时候嘱咐沈欢
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第二天,沈欢一早出去也没再回公寓,一连几天,除了在媒体上看到沈欢知道他在忙什么,而那两只,干脆就断绝了
所有消息。
更令人气愤的是,苹果去医院给苏妈妈送饭,结果人去床空,医院的人只说转院了,接受更好的治疗,至于转到哪里
了,这是上级的安排,无关人等一律免谈。
隐隐约约地感到肯定和大叔、苏湛的失踪有关,但到底怎样却没人给个说法,苹果三人好像没了娘的孩儿,不知何去
何从,无聊而又心焦地等在徐天海的公寓里。
“大叔啊——你到底把苏湛拐到哪里去了?”苹果仰天哀鸣。
徐天海此时正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家书房的漆红色地板上,低着头,看上去又忠厚又老实,身边的苏湛时不时投来颇感
讶然的目光,这样的徐天海倒很少见,老鼠见了猫,也不过如此吧,想不到徐天海站在自家老爷子面前会是这么一副
衰样,平日里的威风都哪里去了?一时失神,什么时候也能把他整得像现在这样服服帖帖的就好了,不对,这家伙狡
猾地很,还是不要轻易被表面现象给忽悠了。
徐炜的肺快气炸了,话还没说一句,就已经被眼前两个人的光景堵住了呼吸道,一个低眉顺眼,却干尽了胆大妄为的
事,另一个,用那种极度令人作呕的目光脉脉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用那样的眼光看着另一个男人?
这场会晤即在彼此的意料之中,却又有种突袭而至的违和感,难以想象当儿子和苏湛同时站在自己面前时,那冰锥似
的寒彻钻心入肺,冻筋刺骨。
自从儿子连夜潜逃,假公济私,再度失踪,他便归于某种蛰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已经打响,他要重新调整作战部
署,这次,一定要一网打尽,以绝后患。可当在电视上看到儿子像个二百五似的站在星光灿烂的观众席上摇旗呐喊,
那多日来积郁在体内的所有炸点全面引爆,立即派人将其捉拿归案,战役提前打响了……
面对面地,徐炜失去了惯有的平静,鹰一样的目光冷冷巡视在儿子和苏湛身上,还是无法面对,只要这两个人出现在
同一个视野中,他恨不得立即手中有枚炮弹丢向他们,将一切化为灰烬,他不会掉一滴眼泪,他的眼泪,早就在多年
前的某个深夜,已然流尽了。
一只带着温度的手适时地搭上徐炜冰凉的手背,张雪萍颇带深意的目光有效地阻止了徐炜欲要拍案而起的躁动。
“我给你的选择,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徐炜忽然开口,徐天海抬起头,却见父亲的目光射向苏湛,什么选择?他怎
么都不知道?
苏湛看着徐炜,这个老家伙要不是也姓徐,他真想掉头就走,说实话,他一点都不喜欢他,正如徐炜一点也不喜欢自
己一样。
又看向徐天海,面对投来寻问的目光,苏湛会意地笑笑,表示那选择都是屁话,他不曾在意过,你也不用在意,死都
不怕,还怕什么?
徐天海懂了,心领神会,对哟,死也要死在一起,怕他个鸟。无论怎么选择,他都和他在一起,打死都不分开。于是
也回了一个会心的小微笑,和苏湛一起看向徐炜,下意识地又向苏湛靠拢一些。
徐炜、张雪萍的脸色同时白了白,这分明是赤裸裸地挑衅和示威,他们,什么都不顾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役。
徐炜浓黑的眉毛抽搐了一下,什么都不顾了是吗?好!忽然笑了笑,徐炜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徐天海转向张雪萍,哀恳中带着绝然:“妈,别费事了,点点头,咱就海阔天空,多个儿子孝敬您,狠点心,咱就玉
石俱焚,捆得住我这个人,捆不住我的心,早晚得走这一步,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嗯?!苏湛亮晶晶地黑眼睛定在徐天海身上,这家伙还真是个妙人,一抬手,夺回主动权,将选择权丢给了对面那两
只,看老太太的脸色就知道,正中软肋。
原本不肯说一句软话,苏湛望着张雪萍眼中瞬间的伤楚,不禁恻然,第一次开了腔:“徐阿姨,你们上次来我家说的
那些话,我无法选择,现在也一样,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有人受伤害,而天海是注定伤得最深的那一个,就算是为了
他,我也没法选择,如果打断他的腿就能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这份感情,那……很抱歉,你注定会失望的,到时候只能
徒添你的伤心罢了。”
张雪萍强忍内心狂澜,静静地望着苏湛,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攻占了儿子的世界,而她,枉费
心机却只落得个玉石俱焚,徒添伤心?他要赌她的亲情,那好,她就和他赌一把亲情。
按住徐炜攥在手里的茶杯,愤怒解决不了眼前的态势,张雪萍缓缓开口:“苏湛,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对我家天海也是真心,可是,人总不能光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先不说你们的……这样的一个关系,念在你们苏家
也算有恩于我们徐家,过去的错误都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我也不想再提了,但报恩的心我们还是有的,你母亲的眼睛
很不好,你徐伯伯已经请最好的大夫给她治病,听说不能再耽误了,否则你母亲的眼睛就真的失明了,你要她以后在
黑暗中度过余生吗?百善孝先行,自古有之,我的意思,你考虑一下,不要因小失大,这才是你当儿子应该做的事。
”
话音未落,苏湛额上的青筋已然暴起:“你们把我妈怎么着了?”
一个声音含糊响起,黏黏地甩进张雪萍的耳朵里:“卑鄙了点,妈,我都出汗了。”
徐炜的茶杯还是飞了出去,徐天海的反应的确很慢,嘭,不偏不倚,正中额心,茶杯碎了,一脸茶花开,出水玉芙蓉
,徐天海湿淋淋地站在原地。
“徐炜,你疯了!”张雪萍失声而叫:“你怎么可以打他的头!”
对哟,我的头是最金贵的地方,怎么可以打我的头呢?徐天海冲着张雪萍咧咧嘴,临别一句,慷慨悲壮:“妈,疼,
扛不住了……”
咣当,徐天海倒在了自家的地板上,姿态依然是苏湛熟悉的烈士英姿,苏湛傻了傻,连忙抱起瘫在地上的徐天海,愤
怒地望向徐炜:“这就是你的手段吗,还不如一个抢糖果的孩子!”
“来人,警卫员,拉出去,拉出去禁闭!”
“徐炜,叫王医生,王医生……”抱住沉沉闭目的儿子,张雪萍瞬间失控,多年前的一幕惶惶而至,苏湛随之莫名地
紧张,他从来没有见过张雪萍如此的没了风度,惊慌失措,而徐炜,更是两眼发直,脸色煞白,就像一个命中要害即
将死去的老人。
一个徐天海倒下去了,惊动了徐家上上下下,在跑进跑出的人们中,苏湛茫茫地被警卫员拉出了房间,徐天海的头如
此的不堪一击,一个茶杯引发的慌乱,让他忽然有了种深深的恐惧。
55.窥视
徐炜的御用医生王军医,紧张忙碌了一番后,徐天海还是那副死不睁眼的衰样,王军医心里有数,但又搞不清状况,
这不是妙手回春所涉及的范畴,徐天海此时脉搏有力,呼吸均匀,脸色红润,各项体征正常得真想一脚给他踹起来拉
出去跑圈,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凭着多年与徐家打交道的经验,两头都不能得罪,王军医望着紧张的张雪萍、板砖脸
的徐炜,只好硬着头皮道:“哦,不用紧张,躺躺就好。”
“什么?那他怎么还不醒?要不要去医院照个脑电图?”张雪萍轻抚着尚未睁眼的儿子,不无担忧地问。
王军医很无奈,也很怨念,无缘无故被卷进徐家莫名其妙的家事中,砸了军医的牌子是小,得罪了首长以及首长的心
头肉,下场都很悲催。索性不忙着撤,安慰着张雪萍:“噢,多少有点轻微的震荡,造成暂时性昏厥,没事的,我不
走,盯着他醒来。”假模假样地掏出针管,给徐天海注射了一针葡萄糖,针头很给力地扎进又白又嫩的手臂上,小样
,给我来这手,也别白装,反正葡萄糖打不死人。
徐炜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张雪萍看了眼丈夫的背影,又看看昏沉沉的儿子,轻轻将被子盖好,一时黯然,这种无止境
的折磨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站起身,嘱咐王军医几句,离开了儿子的房间,直奔徐炜的书房来。
路过客房,听到里边的吵闹声,这才想起苏湛还被关着,皱紧眉头,张雪萍推门而进,警卫员小张老鹰捉小鸡似的挡
在苏湛身前,不敢碰他,也不敢放他出去,而苏湛正在没好气地想摆脱小张:“你走开,我不是他的兵,你没权利阻
止我,躲开,让我出去。”
见到张雪萍,争执中的两人停了停,丢下小张,苏湛迫切地问:“他怎么样了?醒了没有?没伤着头吧?我要去看看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