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通知大李,说出自己的大概位置,没直说挨打的事,让他们全部人都过来。不是我非要搞什么阵仗,那伙人不识好
歹,脑子长在肌肉里打上了兴头,怕他们再撞上几个落单的,继续逞凶,拿对方出气。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其他人找到我。看到我的样子,一个个吓得不轻,几个女的还失控地哇哇大叫起来。我暗自嘲笑
自己:对自个儿这张脸臭美了半辈子,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能收到这样惊世骇俗的反应。
苏庆第一个冲上来扶我,脱下外套披在我背上。准是那些胡编乱造的八点档看多了——哪有大夏天给受外伤的人加衣
服保暖的?你也不是不知情,有那工夫就该找个东西给我把脑袋先遮上。这样子传出去,今后我在圈子里可怎么混?
先送我去乡卫生所紧急包扎,把脱臼接好;然后驱车返城,直接进了医院。不知是谁打电话通知了我舅妈,把她第一
时间召来医院,在我跟前大呼小叫一通,差点没哭哭啼啼上演生离死别的悲情戏。
“乖,别怕!我都跟你舅舅说,他明天就回来看你!唉,你说出了这种事,我们怎么跟你爸妈交待啊?!”
“那就别跟他们说了。”反过来是我在安慰她,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说,“不过是点皮肉伤,算不了什么!”
“什么皮肉伤?!”她急了,“你舅妈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阵势!你说他们怎么这么缺德?啊!居然打你的
脸!”
还真是千金大小姐出身,这都没见过。我哭笑不得,从来只听说打女孩子的脸是丧德,没见过对男人也要“怜香惜玉
”的。看来本少爷也算是帅得超出常规理解范畴了。
至于她说舅舅会为了我千里迢迢赶回来,我并不当真。开什么玩笑?他老兄在那边参加那个什么业界论坛,事关公司
形象,犯得着为了我这个没出息的浪荡子费这个劲儿?没准儿还当我是故意惹事生非,给他乱添麻烦呢!
再说也没伤到什么,跟上次老费断了条肋骨比起来,纯粹小菜一碟,医生都说了没必要住院。舅妈不放心,非要我跟
她一起回家住一晚上。为了让她后来对舅舅有个交待,我也没拒绝。
第二天稍微起晚了点,上班来到公司,受伤的胳膊用绷带挂在胸前,到处露着瘀青——英雄人物登场了。跟我相好的
几个人围上来对我问长问短不说,连平时那些不敢跟我直视的家伙都顾不得什么,冲着我眼都看直了。一下子赚了这
么大一把人气,一顿拳脚挨得倒也不是完全不值。
散开众粉丝,走向自己办公室,过道里遇上钱遥。看他那副爱理不理的臭德性,倒也没觉得恼火,心情好到了家,炫
耀地冲他一笑。
他冷眼盯着我,皱了皱眉,开口硬邦邦地说:“董事长刚刚回来了,在办公室等着见你。”
我终于站到那两扇门前,谨慎地轻轻敲了敲。
“进来。”
听到许可,小心推开门,看到舅舅站在对面远处办公桌边的书架前,这会儿回头看我,上下瞄了瞄,皱起眉。冷漠的
表情像极了刚才钱遥的样子。
“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语气也很不屑,跟我所料不差。
在这里工作了快一个月,这还是第一次在这间办公室里见到他。庄严的正式氛围,感觉他比在家里更富威严,气势十
足,令人不自觉感到心虚。
我老老实实低下头,小声说:“是我不小心……”
“行了,不要再说了!”抬手比个动作,我立时闭嘴。对方不耐烦继续喃喃:“什么不小心?出了这种事,让我怎么
跟你妈妈讲?”
虽然早就习惯了,心意也没什么错,可是听他这种提法就是让我感觉不舒服:我承认跟您比起来我爸是没什么本事不
成气候,可他好歹也是我身上半数染色体的提供者,别说得好像我是我妈单性克隆出来的!
我说:“您不用告诉她,真的,我也不想让她担心。”
这样说是有点“忤逆”,没大没小。被他警告似的瞪来一眼,但也没说什么,之后表情还略微平和了些。
“先不说这个。”他摆摆手,关上书柜的玻璃门,走回座位上坐下,看来是要谈公事了。“当初是我没考虑周到,同
意让你接手清源乡这个项目,看来是失策了。”
失策?这么说我让他失望了?我感到不服气。除了这次在我看来纯属个人恩怨的意外,整个计划主体并未受阻——就
在之前不久,我还盘算着怎么利用这次噱头跟张素芳那母老虎叫板呢!
他继续说:“从现在开始,这方面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碰了,我已经指定让钱遥全权接手去打理。”
听到这个名字我按捺不住地激动起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胆子,振作起来大声说:
“不行!我不这么想!”
对方蓦然看向我。诧异的眼神让我深感自己莽撞,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可是已经收不回去了。
我说:“这件事从重启到现在,基本上都还是我负责的。现在不过是我个人出了点小事,根本影响不到大局。之前您
让我转手出去,我没有异议,但我绝不是心甘情愿。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事情到了这一步再假手出去不但没有必要也
不利于进一步展开,您要是也信任我的话,就请把整个项目依然交给我来处理。”
觉得自己这回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敢跟他用这种口气说这么长一串话。想想也是豁出去了,我挺胸抬头,目光坚定地
直视过去。
他略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表情不像我以为的那么严厉,也看不出丝毫怒意。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叹了口气
,长辈的温和口吻说:
“你不懂,小威。舅舅我不是小看你,你还太年轻,有些事情你现在还应付不了,一切都要慢慢学着来……”
第十五章
走出办公室,心头怀揣着一团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到底还是没能争取到什么,万幸没有惹怒对方招来臭骂。这样的结果说不上是好是坏,只能算是不了了之。到底是我
败下阵来,却意外地并不感到气馁。说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语重心长地对我摆事实讲道理,虽然还是被当成孩子对
待,可仿佛又像是得到了真正的信任和关注——哼,小威?我八个月大人见人爱跟国宝似的,估计他也没这么肉麻地
喊过我。
又回到办公区走廊,刚要进自己的办公室,钱遥从后面走过来,叫住我。
“今天下班后你跟我走。”他说。我好奇地皱了皱眉,听他不慌不忙进一步解释:“这是董事长的吩咐,要我这段时
间上下班都用车送你,为了安全。”
果然是这么回事。我刚要回答,新手机在身上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苏庆打来的。放在耳边接听,不知为什么,心情
格外开朗。
他先问候我说:“你还好吧?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哦,没什么要紧的,我在上班呢!”转眼看那家伙还没走开,厌恶地睨过去一眼,回头却忍不住对着电话微笑,“
你小子够闲的,这会儿打电话就问这种事,有必要这么关心吗?嗯?”
“你别开玩笑了,这种事还用说吗?”他轻笑一声,然后问我:“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想过来
接你。”
不禁抬抬眉毛,心底暗笑:今天这是怎么了?
“五点半。”我说,“不,你不用急,到时候我等你。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呢!嗯,掰掰!”
挂断电话,回头得意地看一眼某人,发话给他:“行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不用坐你的车了——你放心,舅舅那
边我会解释的,难为不到你。”
他冷眼看着我,没打算走的样子,开口问:“是苏庆打来的?”
“是又怎么样?”
“你们已经确定‘关系’了?”
“这你也要管?你居委会的啊?”我大声反问,有点掩饰不住怒意。
他轻蔑淡笑,依然冷漠道:“哼,我才懒得管你的这些事情。对了,他开车技术不怎么样,让他路上当心点,小心别
再被人劫了去。”说完转身走开。
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好久没被他说这些话气到了,我有点想不通,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长时间闷闷不乐。大
概是出于对我这个伤员的照顾,谁也没再来烦过我,一整天无所事事,好不容易熬到六点钟,如约接到苏庆的电话,
通知我下楼。
“我在楼下停车场等你,你认得我的车,待会儿见。”
“嗯,掰!”
笑着挂上电话,抬眼蓦然撞上一张狡黠窃笑的漂亮脸蛋。
“跟谁聊呢?笑得这么甜蜜?”郭秘书趁机打趣,伸手指了指刚才放在我桌上的文件。估计刚才没把门关严,仗着自
己职务比我高,她也没把我这儿当回事儿。
我冲她皱眉,假装恼怒。对方摸透了我的脾气,压根不放在眼里,气势汹汹地追问:“是不是女朋友,你老实说!”
结了婚的女人,眼光不是一般地毒辣。
我大声申辩:“绝对不是,别胡说八道了!”
“哼,姑且信你这次!”呵,她还“大人不记小人”了!“不怕你臭美,实话告诉你凌少:你现在可是咱们市场部全
体女员工的偶像新天王,别这么快让我们失望!”
“大姐你别净瞎扯!”
跟她笑闹了几句,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人。不经意回想起她刚才的发言——甜蜜?我情不自禁摸了摸脸,兀自冷笑:这
算什么?莫非真是恋爱来了?
走出大楼,一眼望向停车场,不费劲认出那辆车——白色本田,干干净净跟新的差不多。
苏庆坐在里面,一脸优雅自得的微笑。我开门进去,他伸手抚上我的背,眷恋地轻轻抚摸。
“干嘛你?”我笑着转身把他撇开,“人来人往的你也不看看场合。”
“对不起。”他嘴上道歉,手却伸到下面放肆地摸我大腿。我垂眼玩味地看他摆弄这出戏,兴致上来,打算跟他轻佻
一番。刚把脸凑近,瞥眼余光看到一个人影,停下来,转脸看过去——
是钱遥。
几乎同一时刻,他也看到了我们,冷冷打量几眼,漠不关心的样子,依然沉着地转身拐入旁边的过道。
“威威?”
苏庆在这边喊我,手指碰上我瘀肿的颧骨。我吃痛地轻嚷出声,不耐烦地挥手把他打开。下手不重,但意义明确,意
识到这样做可能伤了他感情,我有点尴尬,一时不知所措。
可他没跟我计较,也许只是有些惊讶,无所谓地笑了笑,“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说着弯腰凑过来,要帮我把安全带系上。看他这番温情脉脉的举动,我不禁有些恼火——又不是女人,犯得着这么小
心翼翼吗?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好大一股烦乱,再也按捺不住,用力推着他的肩膀让他抬起身来,一把抱住他的
脑袋不由分说吻了上去。他轻呼一声,我张开嘴,舌头伸过去,强势地展开攻掠,用上所知的全部伎俩,吻得天昏地
暗,快窒息了才分开。
“你……?”他一脸惊讶,激动得眼眶都湿了,满脸绯红。我乘着兴致,低头下去咬住他的喉结,继续挑逗,嘴里喃
喃低语:“快……开车,去你家!不是要给我做饭吃……嗯?”
(此处被河蟹吞掉无数字……= =)
因为种种原因,那晚上我终究没留下来过夜。
回去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路过的时候我看到钱遥还在书房里,开着电脑敲敲打打,不知在弄些什么。我也没工夫搭
理他了,一声不吭走回屋里。
进了卫生间,放水泡澡。如果这次他敢跟我抢,我绝对不会让步。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上班,我还是坐上他开的车,一路上都没说过话,好像有什么东西彼此心照不宣。
那个张素芳居然打电话找我,我没接,心里觉得好笑至极。发生了那么明显的纠纷,双方都撕破了脸,想要再采取迂
回手段解决是不可能的了。听了舅舅的话,我把事情全都推了出去,再不过问,心里却免不了好奇:到底钱遥那家伙
会去怎么处理?
我知道他这个人办起事来心肯定黑,所以很想看看他能黑到什么程度。
又是一天闲来无事。快中午的时候,舅妈居然跑来公司找我,亲自送上一罐精美的药膳。据说是她昨天就开始准备的
,炖了一天一夜有余,打开一闻,果然浓香四溢。
“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有?”
看她一脸的热切,我却哭笑不得:您以为这是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啊?一下肚子就能见效?知道她的性子,到底还是
配合地连连点头。她满意地笑了,像个孩子。
“呐,这可是专门活血化瘀的,你要是爱吃,舅妈天天给你送!”
“不……不用了,舅妈!”
别说受不起,这种苦巴巴的东西难道要我当饭吃?刚要谢绝,看她低头又去翻弄随身的提包,扒拉一阵取出一个小瓶
子,在我面前一晃——
“还有这个!这是熏衣草的精油,是我问美容师专门配好了的。你拿去擦,免得落下疤!”
“要这个干嘛?我又没有破皮。”美容方面的知识我懂的未必比她少,早就挑选了相应的补救产品精心调理着。
“就是说,破了还得了?”对反把脸一沉,表情认真起来,不依不饶地冲上前,“肿了也不好看!来,我给你抹!”
说着就把瓶子拧开,手指尖蘸上一点,真的就要抹到我脸上。端着碗招架不住,没提防有人不敲门就闯了进来——
钱遥站在那里,板着脸一声不响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感到好笑,心底下冒出一个残酷的念头:像这么看
自己的姘头跟她的外甥同时也是他的死对头这么笑闹,跟打情骂俏都差不多,看似沉稳的他,心情究竟如何?哼!
留意到我的表情,舅妈随即回头。不知真是单纯的不好意思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顿时收敛站好,尴尬地冲我们来回一
笑——
“是小钱啊,呵呵!看来你们是要谈公事。就这样吧,威威,你慢慢吃,我先走了,罐子就留在这儿,下午我让司机
过来取。”
终于放下“屠刀”,逃似地出了屋子。不知是不是因此松了口气,我冲另一个人惬意一笑——说来我还真得感谢他给
我解这个围呢!为了表示感激,把自己喝剩下的半碗汤举起来对着他,调侃道:
“要不要也尝一点儿?这可是她亲手熬的哟!”
他冷冷睨我一眼,走过来把一叠东西摆在桌上正对向我——
“这些东西你都签上字,马上交给我。”
我拿起来看了看,都是“桃源乡”的相关责任文件,无关紧要的细节,追究起来问题不大。
我一边写一边问他:“这件事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吭声,我抬头瞪过去,他似是不耐烦了,慢条斯理地说:“现在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你没必要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