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东拉西扯,也镇定的可以。只是,我爸,那个平常就寡言少语的老实人,一看就一脸的不自在,那感觉到像他犯
了什么错误一样,一直绷着不说话的难受劲儿,看得我想笑,不忍笑,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饭后,我去洗碗,就听见客厅里我爸妈在那里嘀咕。我竖起耳朵来,也听不清楚。不一会儿,我洗好碗出来。就听见
我妈喊我:“张弛,你过来一下。”
我过去后,三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我妈作为家里的绝对领导,开始发话
了:“张弛,下周你生日。”
“嗯。”我觉得我现在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我妈的淡定系数至少是我的两倍:“妈给你做点儿你爱吃的,在家吃吧。”
我妈说这话什么意思?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嗯。”
“把胡晓也叫来吧。”我妈依旧一阵云淡风轻。
“嗯。好。”我基本上没怎么动脑子,答应之后,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起话头了,“妈,我……”
我想说话,我想说很多,我想一气儿把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都说了,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张口,我妈的太极八卦掌一
下子就把我心里所有的纠结化于无形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还想说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得,听到这话,我真想给自己找个地缝钻下去。脑子里立马翻腾出我妈以前经常叨唠我的那句话:“你小子,一张嘴
,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可不是吗?这辈子,总想陶醉于有人与我们‘心有灵犀’,可却不知,身边有
这么两个人,一直知道我所有的开心失望,知道我所有的欢乐忧伤。生命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得到一份永远不用解释
的感情。
我忽然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久,很多自以为明白了的事情,都还没有明白。或者说,这一辈子,就是为了把最开始与生
俱来的那些‘应该的’,‘天生的’,‘必须的’,‘想都不用想’的事情,真正化到‘不必想’的境界。
“妈,我生日想吃炸酱面。”我的确还有想补充的。
“行。下周一你们早点回来。”我妈一句话,温暖而平缓,让我来不及感受心情上的任何大起大落。我甚至,忽然觉
得:这莫须有的心脏病,很值得。
******
生日那天,豆儿过来的时候,带的礼物比他人都高。里面除了一个蛋糕是我的以外,其他全是给我爸妈的。他说我就
知道吃,所以一个蛋糕就好了。至于其他礼物,他说他们养我这么大很辛苦。
我多大了?二八年华,很好。一个有父母,有爱人,还有团聚的二十八岁。那一夜,我没睡,不是不想,是我爸太高
兴了。他抱着豆儿给他新弄回来的小紫砂壶,说是要养它,立马给我们一杯复一杯的沏了至少二十杯茶!你别说,那
茶杯子也就比一个瓶子盖儿大不了多少,可禁不住那茶和水的比例是9:1的配比呀!
看着我爸乐呵呵的在那里一边沏茶,一边跟豆儿津津有味的叨念自己的茶经和壶经。我忽然很感慨的跟边上的我妈来
了一句:“你说这老头怎么就长不大呢?!”
“你奶奶惯的。”我妈回答的干脆,果然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呀。
“我奶奶最多惯他到二十几岁,后面这小三十年可都是您当家呀。”我得赶紧拍领导马屁。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后来都是我惯的?!”我妈一挑眉,就证明我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像我爸这样,一辈子长不大,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是吧?”我说完这话,忽然有一种‘登鼻
子上脸’的造次感。
果然,我妈像受到了什么触动,忽然朝胡晓喊了一声:“胡晓啊,你以后千万别惯着张弛。好好教训他!”
我还没来得及辩解,就看到豆儿一副得了圣旨,有恃无恐的笑模样:“好,您放心。”
看着他们俩一鼻孔出去,我忽然觉得老话就是尼玛有道理,‘丈母娘看女婿’果然是越来越顺眼的。
******
从2008年末,到2009年初,我觉得我应该改名叫张顺顺。因为这段日子,我一直顺风顺水,无论是事业上还是生活上
。
特别是在踏入09年的时候,很多纠结在生活中的淤泥,都在岁月江河中沉沙了。
新年的时候,我和胡晓去机场送走了陆一鸣,我握着陆一鸣的手送别的异常温暖,仿佛大学四年的感情都发泄在这会
儿了:“一鸣呀。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千万别让我们担心。想回来,就常常回来看看。”
“你们俩保重。”他这话一半真心,一半隐忍,完全对等了我对他的关心:四年大学,没有兄弟情分,但总是同学。
春节前,我又陪着胡晓去了一个签名售书会。我们俩还没退化到年少追星那地步。只是,这个写书的人,是那个曾经
给了豆儿来北京动力的研究清史的教授。我想来想去,觉得他怎么也算是我俩的‘月老’了。
到了签名售书的现场,人并不是很多。毕竟,这年头,看历史的人远远少过看历史演绎的人。
“豆儿,我觉得我也不认识人家。你自己去吧。”我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打发他一个人过去。
“你确定?”豆儿斜看了我一眼。
“嗯……”我话还未落,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老板来的电话。
我接起就听见那边老板的声音,不像平常那样沉稳:“张弛,公司出了点儿事儿,你敢快过来一下。”
“啊?好,我马上过去。”我挂了电话,对豆儿说,“老板找我,公司出了点儿事儿,我要先走了。”
“啊,这样。你快去吧。”豆儿眨了眨眼,叮嘱我说,“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成,先走了。”——大周末,老板催这么急,我预感非常的不和谐。
43
到了公司,老板把一大堆文件摊在了办公桌上,见到我就一句话:“这事儿你怎么办的。”
什么?怎么了?我拿起桌上的文件,一个一个看过去,每个都是有关公司技术的绝密文件,而旁边都有小字手写着:
侵权。
“这是?……”我有一下子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的感觉。
“这是我拖人弄来的,还没有正式走法律程序。”老板看了我一眼,“你不是说跟专利局的人招呼好了吗?”
“是呀。”我有点懵,我记得老二跟我说的很清楚,一切都包在他身上,绝对没有问题的呀?!这?现在,怎么回事
?“老板,你等我打个电话,现在,马上。”
我没等老板置可否,就转身冲出去了,拿起手机,就给老二打了过去,一顿迫击炮似的问题后,老二回答很简洁:“
给我一天时间,我去调查一下,周一给你答复。”
******
周一,我和老二吃了晚饭。说实话,晚饭我几乎没吃下去,跟老二问明情况后,就连夜赶到公司。老板一直在那里等
我的消息。
“打听清楚了?”老板见我没半句寒暄,直奔主题。
“嗯。”我把老二告诉我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跟老板又说了一遍,“咱们国内的确没问题。国内专利,都很ok。可是
,我朋友说,国外突然有人有意向告我们侵权。”
老板看了我一眼,皱起了眉头:“知道什么人吗?”
“嗯。打听过了。”我干工作一向比为人细致很多,“好像是个什么野鸡学校的教授,从拼音上看,姓陈。”
“Shit!”看老板骂人的模样,好像知道这人似的,而下句话绝对说明了他们肯定有些恩怨,“惹不起,躲不起,该
来的总是要来。”
“老板,我们下步怎么办?”到这时后,我也全没了主意。
“等我打听一下,再说。”老板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有事情,我再联系你。”
“噢,好。”我俩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如今都霜打的蹦跶不起来了,连说再见的心思都没有了。
******
回到家,胡晓看见我一脸难以言语的崩溃,主动过来笑嘻嘻的逗我:“怎么了?火星人提前攻占地球了?”
“差不多吧。”我真的没半点乐的心思了,“火星人进攻了,我们没丝毫准备。”
“嗯?出什么事儿了?”豆儿察觉到气氛不对,收了笑容,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
你不可能在这双眼睛前隐瞒什么,所以我又把今天刚刚知道的消息跟他说了一遍,临了加了一句:“我今后就失业在
家了,你得养着我。”
“成。你专心在家带孩子吧。”他半句玩笑后,又正经起来,“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吗?比如找出证据,说这个与他
们的专利不冲突?”
“不知道。也许吧。”我忽然感到了比‘在家带孩子’还大的危机感,“你说,我们这侵权,要不要判刑呀?然后你
就不只是养着我的问题了,你要去隔着铁窗给我送饭?”
“玩去吧你!”他狠狠捏了一下我这张‘乌鸦嘴’,“你要真进去了,我只给你送压缩饼干!”
“你咋能这么狠呢?!”我忽然有些悲凉,“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废话后面留着一起说。”他白了我一眼,又忽然叹了口气,像兄弟那样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我有些认识的人,在IP法律领域工作,我帮你问问。”
“IP?”学计算机的人,对这个词很敏感,“那顶什么用,网络声援吗?”
“IP是Intellectual Property。知识产权。”他看着我,一脸对牛弹琴的感觉。
我看着他,大头菜一般的茫然:“不管什么产权都不是给我的遗产继承权。我现在只能自求多福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想,睡了。”他像摸旺财一样摸了摸我的头,又像捏小强一样把我捏到了浴室。
胡晓安慰我的方式非常特别,他跟我说圣人说的‘位尊身危,财多命殆。’我还不配。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也知道我不配,我还没那么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只是我也相信人品守恒定律,‘福兮,祸夕’,也只能看命了。
******
整整一个月,我都在那里查资料,比较分析我们做的东西和那个陈大教授的专利的区别,只可惜,我英文实在不太好
。很多时候,看着那满篇的字母就有一种小时候玩儿‘看图找差异’那种游戏的挫败感。
当然了,公司里不只我一个人在干这件事情,几个刚刚毕业的博士生跟着我一起忙活,甚至连老板都有时候跑来帮我
们一起看。说实话,这区别还真看出一些,只是光看出区别是没有用的,关键是要讲出区别。
问题是,这些区别听我们讲,顶个屁用。走法律途径,还是要靠律师那张嘴讲出去。老板跟我们说:这世界,你以为
是落在笔头的,实际上,所有事情都是在嘴皮子上搞定的。
所以,一个月后,我们的注意力从‘看图游戏’转移到‘找人游戏’了。我们现在要找到一个国内最好的知识产权代
理律师,一个能打通所有关节,而且妙嘴生花的人。
关于这件事,我第一个要咨询的就是老二,毕竟他在这圈里混了这么久,肯定比较有发言权,而老板也通过自己的关
系在找人。
老二听到我说找个这方面的律师,他想都没想就抛给我一个名字:“谭敬仁。”
“谭敬仁?何许人也?”我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你可能不知道,但是HW公司那个案子你听过吧?”鉴于那是尽人皆知的事件,老二不等我答复,直接说,“就是他
打赢的。那么大的跨国公司,背景那么强,他都赢了。很有功力的。”
“好啊。”我仿佛听到天神下凡一样,兴奋的每个毛孔都竖起来了,“你帮我安排见一下?”
“我没那本事,你还是乖乖去他律师楼排队吧。”老二的无奈,让我顿感这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排队?哪儿去找他?”我很天真的问。
“去他律所肯定看不到他人。”老二很肯定的说,“他肯定是满地球跑的那种人,预约估计排到三年后了。”
“那我怎么办?”我绝望地向唐僧最后没见到佛祖一样,“三年,黄花菜都凉了。”
“我帮你想想办法。”老二说的很含糊,我知道他是看不下去我这么悲摧的表情,安慰我一下。
“谢了,兄弟。”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到如今,知道比不知道,还要崩溃。
******
第二天,到了公司,我一直琢磨着该不该把这尊看不到的佛抬出来告诉老板。我实在是不敢就这样指着前面那片沙漠
中的绿洲直接跟老板说:看,多美的海市蜃楼呀。
进了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我就接到了老板的召见电话。我是一路小跑过去的。到了他的办公室,就看见他抱着厚
厚一叠资料,正在那里翻。
我进去后,直接请安:“老板您辛苦,您找我有事儿?”
“嗯。”他看见我,忽然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了离我不远的地方,“今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啊?什么人?”我觉我这是正常反应。
“去的时候我再告诉你。”老板又跟了一句解释,“是对我们这次专利权归属案件很关键的一个人。”
“谭敬仁?”我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你也打听到了?”老板的回答证明了我的猜想。
我也就是打听到了,您都安排好见面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得拍个马屁:“老板,您真厉害,这种人物您都能
联系到。”
“少拍点马屁,要拍,留着今天晚上拍去。”老板让我去,显然是看上我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了。
“成。您等好吧!”我感觉自己表功的时候到了,“咱晚上去哪里见他?”
“还不知道。”老板脸上也有一种少有的茫然,“这人很奇怪,说是要晚一点再告诉我们见面地点。”
******
这人真的很奇怪,他要不是太忙了,就是太太忙了。我们晚上十点才接到了他的回复,告诉我们一个见面地址。
到了他说的地方,我们才发现这是一个所谓‘高级会所’的地方。以前跟着老板开始跑市场的时候,这种地方我们也
是混过的,不过比起酒楼和夜店,这种相对高级的地方,我们来的次数并不多。这个见面地点暗示我们:这个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