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你说这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滋味？两人若是相爱是不是就一定会白头偕老？来，你说给我听听。”王勉醉醺醺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醉眼迷瞪地问对面默默喝酒的王仁。还没等王仁说话，他却又说了起来：“你知道嘛，我心里一直忘不了卿然，我一直以为他会在翰林院等着我来找他。我刚到京城那天就去翰林院了，结果人家告诉我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我不死心，找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可惜都没找到。可我还是不死心，我继续找，我继续等，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按照我们的约定来找我，直到那一天我进宫，见着了那个人，他们俩长得就像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我的心一下子就活了，可那个人根本就不认识我，他连看都不曾仔仔细细的看过我一眼，我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他是皇帝的妃子啊！”王勉说到这里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握紧的拳头不住的捶打着桌子。

“大人，您快别这样，当心伤了手。端华贵妃不可能是苏公子的，他们一个姓华阳，一个姓苏，根本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嘛。再说了，苏公子与您情深意重，怎么会抛下您进宫呢。”王仁忙过去一面拉住他不断捶打桌子的左手，一面夺下了他手里的酒杯。

“不过，大人，小的说句话您听了也别生气，苏公子再好也毕竟是个男子，他不可能和您生儿育女的过一辈子。咱们家老太太可一直盼着抱孙子。退一万步说，咱们家能同意你们在一块儿，可苏公子的父母能同意吗？您同苏公子已经四年多没有联系了，现在您在这儿苦苦的等着他、盼着他，可您又知道苏公子是不是也同您一样呢？说不定他早已娶妻生子，把您忘了。往事虽好，可那毕竟是你们少年时的事了，如今您也金榜题名，有了官位，可不能做出什么辱没门楣的事情来。依小的看，这位华阳小姐就很好，与您很是般配，而且那小姐的脾气样貌看起来都是极好的，如若哪天您再和苏公子相见了，即便那时您把苏公子接进门，恐怕那小姐也只有乖乖的依您。”王仁壮着酒胆说完这番话，忐忑不安地看着王勉，他极怕王勉听了后会大怒，会把他赶出去。谁知王勉听完并没有生气，他反而很高兴地一把揽过王仁，拍着他的肩膀，很高兴的对他说：“好兄弟，喝酒，王仁，你不愧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其实在这之前他心里一直是很矛盾的：他不想毁了和苏卿然的约定，因为苏卿然毕竟是他自懂事以来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可他又不想放弃与华阳洛宁的这门婚事，虽然他曾经在皇上面前亲口拒绝了，但那毕竟是在遇到华阳洛宁之前。不可否认，第一眼看见华阳洛宁，他便喜欢上了这个家世荣耀、容貌秀丽，温柔可人的女子。作为一个二十有五的成年男人，他对女人有着相当成熟的经验，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华阳洛宁绝对是那种从小便被教养的遵从三从四德，以夫为纲的女子，而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女人。

卿然，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想你。王勉临睡时轻轻的吻了吻颈上挂着的那个已经起了毛边的香囊，然后把它摘了下来。一滴泪，顺着他紧闭的眼角，缓缓地流下。

章十二

“大人，您快醒醒，开门大人。”

“啪啪”的敲门声把王勉从熟睡中惊醒，他赶紧起身开门。

“大人，那两条狗死了。”

“快，带我去看看。”

“下官在亥时给这两条狗分别喂下了装在两个瓶中的粉末，然后每隔一刻钟的时间观察它们一次，并把观察到的情况记录了下来，大人您请看。”刘录事把记录的小册子呈给王勉。

“初时未见异常，自一刻钟后便趴在地上不动，而后开始狂吠不止，继而口吐白沫、浑身打颤，亥时三刻时全身抽搐，眼神涣散，子时，死。”王勉拿着读了一遍，“嗯，记得不错，非常详细。高仵作，你把这两条狗的肚子剖开看看。”

一股股恶臭的气味从狗被剖开的肚子中散发出来，不出王勉所料的，里面的内脏都已经腐烂了，一些绿色的物质从里面不断的渗透出来。

“大人，依下官所见那两个瓶子里装的竟是毒药了，这才短短一个时辰这两条狗就肠穿肚烂而死。”大理寺少卿严臣在一旁说道。

“对，这是毒药。刘录事，你给这狗下的分量是多少？”

“一点点，只是一小茶匙的四分之一而已。下官本来想多下一点，可是一则那浅紫色的瓶子里已经不多了，二则这狗鼻子也太灵了，稍微多放一点点它就闻出来了，下官给它的肉馍它竟看都不看。下官无奈，只好狠狠地饿了它两顿，所以拖到亥时才给它们服下这些粉末。”

“王大人，看来咱们只能从这粉末的来源着手调查了。”

“嗯。对了，严大人，那些官银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属下们走访了不少同僚他们竟都说不认得，但是其中有一位工部侍郎田大人，说他对这些银子，略有些印象。田大人是两朝的老臣了，他说他记得天顺朝三十年广西一带发大水，为了解决民生，朝廷曾下令铸造过少量印有‘永州’字样的官银。当时也是怕底下的官员们层层剥削，所以知道的人极少，而且这批官银一铸出来就立刻着人押运到了广西。只是，灾情过了以后，朝廷便立即下诏把这批官银收回全都熔了。”

“这些银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什么要特意铸上‘永州’二字？”

“这‘永州’是当时发水灾最为严重的地方，朝廷特意说明，凡是持有‘永州’字样的官银，一两银子可当五两银子来用。”

“严大人，天顺朝三十年，俱今有二十多年了吧。”

“对，整整二十二年了。”

“还记得当时负责的官员都是有谁吗？”

“这，属下不知。当时负责的官员都是皇上暗地指派的，所以几乎没人知道。”

“好，我知道了，辛苦诸位了。天还未亮，大家再去休息一会儿吧。”

“王大人，这案子咱们该怎么查呢？”

“且容我想想，再告诉大家。”

一时，众人纷纷散开去找地方休息，王勉也回到了房间。而严臣在与众人分开后，却悄悄地出了大理寺，拍开了当朝宰相荣义府上的大门。

章十三

四更天的梆子刚敲过，内侍太监就来请皇上起床。

于嫔袒露着大半截雪白的胸脯，趴在皇上身上唤他起床。于是，宇闻晟闵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面若桃花、娇柔多姿的女人，蛇一般的缠在他身上，丰硕软绵的胸部不时扫过他的唇角。宇闻晟闵一翻身把她推了下去，传唤内侍进来伺候他梳洗更衣。过了一会儿，于嫔看到他梳洗已毕，柔软的身子再次缠了上去，嗲声问道：“皇上，您晚上还来吗？”

“看看再说。”宇闻晟闵说完这句话后，转头对伺候在旁的小太监说道；“记下来，赏于嫔南珠三斛。”说罢，头也不回的上朝去了。

于嫔心里很高兴，皇上已经在她这儿连歇了三天，她觉得自己现在尸里最受宠的女人，只要她可以怀上龙种，那么她就可以做贵妃，甚至可以当皇后，她终于可以把华阳紫陌比下去了。

于是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画了个桂花妆，梳了个飞天髻，换上自己最喜欢的红色轻纱软烟裙，一步三摇的出了门。照例，先到荣贵妃那里请了个安，又和荣贵妃一块儿去给太后请安，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子闲话。

后宫女人的话题永远离不开争风吃醋，相互争宠。她从太后的话音里听出太后对华阳紫陌有诸多的不满，心里愈加高兴了。平心而论，华阳紫陌从没有招惹她，可她却是很讨厌华阳紫陌——她不明白，皇上怎么就放着后宫三千美女不要，偏偏去宠爱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怎么又可以如此不要脸的勾引、引诱皇上，甚至于迷惑着皇上废掉了前皇后林氏。年纪还小的时候，她曾随父亲去拜访过前丞相林逾，那时林小姐还没有出阁，见她年纪小怕生，便带着她到一边去陪着她玩，从那时起她便对后来的这位林皇后特别的有好感。而进宫后，荣贵妃却和她说，当年华阳紫陌为了争宠，设计让皇上废了林皇后，现在这位林皇后已经在冷宫里变得疯疯癫癫，所以她心里一直暗暗地恨着华阳紫陌，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让他变得生不如死。

从太后处出来，看看时间还早，她决定要去刺一刺华阳紫陌，看看他听到皇上连续三天再她那儿过夜，会是什么表情。

于嫔一路分花拂柳的来到映阙阁，见院门虚掩，便自己推门走了进去。推开院门，扑鼻而来的是阵阵花香，原来到了四月百花盛开，这满院子花开得姹紫嫣红的，煞是好看。尤其是那满树的桃花，开得最是漂亮。只见那颜色白的如层层云，颜色红的似满天霞，还有粉白、雪白、淡粉、深粉、淡红等颜色加在其中，开得或疏可走马，或密不透风，肆意而又洒脱。于嫔觉得自己仿佛到了人间仙境。

“于嫔来此，是有何事？”一个声音自花丛深处悠悠响起。于嫔看到华阳紫陌头上只挽了个髻，用一根乌木簪子松松的插住了，下面还剩一半头发由着它披在肩上，穿着一袭嫩草绿色的广袖袍子，从院子西头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提着花篮的侍女，走近了看到他当真的是眉目如画，风流蕴藉。于嫔站在一旁竟看呆了。

“于嫔，请来屋里坐吧。”

少顷，翠儿奉了茶上来，向她说道：“于嫔娘娘，这是今年刚采的新茶，用各色花瓣烘了泡的，您尝尝。”

于嫔取来喝了，向华阳紫陌道：“今儿我们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各宫的都在，独独少了您。太后就说了，荣贵妃大着肚子都忘不了天天去请安问候，怎么端华贵妃身子也未见有什么反应，却整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太后不太高兴呢。”

“我这两天心口总是痛，身上不太爽利，怕去了惹她老人家烦。等过两天身体好点儿，自然是会去的。”

“那您不在床上歇着，还摘什么花啊。”

“今年花开得好，皇上爱用各式的花笺写字，摘下写来给他做些。”

“那您不妨交给我来做吧，反正皇上如今是夜夜宿在我那儿，别的宫里他也不爱去。”

“于嫔既然喜欢，我自当让她们摘些给您送过去。”

“哎呦，”于嫔拿手捶了捶腰，“咱们皇上就是爱粘人，昨儿个折腾了人一晚上，害的我这腰，这会儿还酸的要命呢。”于嫔见华阳紫陌只是端了杯茶慢慢地喝着，并没有说话，于是接着又说道：“我这会儿只盼着他能去别的宫里走走，呆上几晚上。各宫都得雨露均沾不是？”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皇上心里喜欢谁，也不是咱们这些做妃子的嘴里该说的。于嫔既然不舒服，我找两个人送您回去吧。”华阳紫陌放下手里的茶杯，向一旁侍女吩咐道：“翠儿，你同燕儿送于嫔娘娘回去吧，路上要小心伺候。”

于嫔见华阳紫陌面色如常，话里讨不到便宜，也就悻悻然的告辞了。

送了于嫔，翠儿和燕儿结伴往回走，两人正高高兴兴的说着话，翠儿突然“哎呦”，叫了一声，捂着肚子蹲下了。“翠儿姐姐，你怎么了？”燕儿见状焦急的问。“没事，我肚子突然疼，想要解手，你先回去吧。”

“行，那你快点儿。”

“哎，燕儿，回去别和其他人说，我怕她们笑我。”翠儿喊住了正要离去的燕儿。

“知道了。”

翠儿眼看着燕儿走远了，忙转过弯去，进了一间小抱厦。

“翠儿，安泰寺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奴婢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华阳紫陌呢？他最近怎么样？”

“别的还好，就是前两天，华阳遥川大人来看过他，也没什么。”

“没什么？你可是越来越会瞒我了。”

“奴婢不敢。还有就是，端华贵妃那两天不太舒服，夏御医给开了个方子，现在天天来请脉。”

“你走过来，详细的说给我听听。”

翠儿走上前去，把映阙阁这些天发生的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一件一件的说与她听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今天早晨，于嫔前来挑衅的事。

“好，你这次做的不错，本宫没有看错你。这张银票你拿着，以后再有什么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是。”翠儿拿了银票后尽快的退了出去，留下荣贵妃一人在那里安安沉思着。她想了一会儿，扶着自己的肚子说：“儿子，你放心，这天启朝的皇位，将来一定是你的。”

章十四

“皇上，这案子已经略有了些线索，只是有些地方，臣还是不太明白，例如这‘永州官银’，希望皇上恩准臣找几位当年参与此事的人，调查一下。”

“这有何难，你想知道些什么只管问朕好了。”

“皇上，您也知道？”

“这主意是朕出的，朕自然知道。”

“请皇上指点。”

“这件事发生在天顺三十年。那时，朕还是太子。记得那年夏初，广西洪水泛滥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当时为了缓解民情，朕便与林、荣二相商议后联名上书，奏请父皇恩准秘密铸造一批可以翻倍使用的官银，因为‘永州’是洪水最为泛滥的地方，所以这批银子就叫‘永州官银’。银子铸成后，林、荣二相便派亲醒这些银子分两批加急运了过去，但谁知路上遇到山洪暴发，第二批遣送银子的官员全部遇难，无一生还，而那批银子也不知去向。后来灾情缓解，朝廷便下诏把这些银子收了回来。怎么，这与你那案子有关？”

“臣在董阳州的遗物中找出了几锭‘永州官银’。”

“朕明明记得董阳州的籍贯是安徽黟县，他怎么会有这些银子？”

“陈也觉得纳闷，所以想派人去他的老家调查一下。另外能否请皇上把当年参与此事的官员的名单和资料给臣看一下？”

“可以。朕会和荣相打好招呼，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去问他。”

“谢皇上。”

“平身吧。”皇上此刻的心情似乎很好，他呵呵大笑了几声后说道：“王勉，你可曾听说过男人生子的事情？”

“臣，未曾听说。不过，臣却在一些野史小说中读到过。只是不知真假。”王勉讪笑道。

“哈哈，只要用些药，就会是真的。”皇上笑得更开心了，“来，王勉，跟朕说说，你那婚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臣同意这门婚事了。”

“那你还不赶快上门提亲去。”

“是，臣回去后立即就办。只是，在此之前，能否让臣见一见端华贵妃。”

“这有何难，走，你陪朕一起过去。”

他二人进屋时，华阳紫陌正神态专注的立在桌前画画，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他二人也没有出声，只在一旁悄悄的坐了等着。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他收了笔。皇上刚要说话，却看到华阳紫陌仔仔细细对着画端详了一番后，略一思索，又拿起笔来，在上面题了一行字才作罢。

“给我倒杯茶过来。”华阳紫陌仍是仔细的看着那幅画，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翠儿听到后赶紧倒了杯茶端了上来，宇闻晟闵却拦住她，把茶给华阳紫陌端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