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春雨晚来风(生子)——sk吐泡泡的鱼
sk吐泡泡的鱼  发于:201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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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闻晟闵已背负着双手在院中等了许久。他方才隐隐约约的似是看到华阳紫陌穿了件绛红的大氅,单着腿在他面前跳来跳去,道:“皇上,这是臣小时常玩的‘跳格子’,您不会吧。”说完回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他,当真的眼若秋波,眉目如画。见他没有应声,华阳紫陌便又回过头去向前跳了几格,脚落在雪地里噗噗作响。

“看你,当心跌跤。”宇闻晟闵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拉他,却只握住了几片飘落下来的雪花。一个空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天山飞雪度,言是浇花朝。惜哉不我与,萧索从风飘。鲜洁凌纨素,纷糅下枝条。良时竟何在,坐见容华销。

赶回来复命的安得利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心生怯意,无奈下只得惴惴的回道:“皇上……。”

“罢了”宇闻晟闵颓然的摆摆手,“朕知道,他,走了。”

那个人如今是真的走出了他的世界。原以为自己会心痛,没想到只是空空的失落,仿佛丢失了什么,却不知从何处寻起。他不知自己今后数年要如何生活下去,罢了,也没什么,其实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样的,起床、穿衣、上朝……每天的生活真的都是一样的。自己还可以靠着有他的回忆活下去,这么些年来,华阳紫陌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已刻在了他的脑海里,短短岁月,希望他可以再陪自己走一遭。

“皇上,天冷了,多加件衣服……”

“皇上,看,这花开得多好……”

“皇上,我不要,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求你,皇上……”

“宇闻,让我来生先遇见你,可好?”

……

华阳,再见了,这一世我们再见了。

漫天满地的梅花雨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宇闻晟闵孤零零的立在风雨中,回首半世匆匆恍如一梦。

章六十九

正是暮秋时节,天才亮,薄雾弥漫,世界是淡青的,朦朦胧胧,本来就是偏僻的小城,越发得萧条。冷冷清清的大街上,一青衣男子牵着一匹墨黑色的良驹缓缓走着,街道两边几个卖早点的摊位上零星坐了几个人都默默无语的扒拉着各自碗里的吃食。王勉微叹了口气,摸摸马的额头,仍自往前走着。眼前的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向远方,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哪里去。

五年了,五年的时光匆匆而过,足够人们忘却许多东西,然而却有些你想忘却总也忘不掉的东西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例如缠绵与分离,误会与伤害。如果不是父亲临终时的那封遗书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华阳紫陌为了保护他付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当年皇太后的一句:如此污秽之人岂可葬入皇陵,还不尽快抛到乱坟岗里去。让他在为父亲守孝的三年中想尽了办法四处托人打探华阳紫陌埋尸的地点,然而却全都没有任何消息,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华阳紫陌遗下的衣物为他做了个小小的衣冠冢,每到知时节向着远方遥遥祭拜聊表心意。

恍惚间,一道柔和的女声自耳边响起:“卓儿乖,别哭了,娘亲带你去看舅舅。”

王勉循声看去,见一粉衣少妇正背对着他轻哄着怀中的孩子。

“流……珠……?”王勉迟疑的喊道。

那少妇吃惊的回过头来,果然,正是五年未见得流珠。

王勉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偏僻的乡村小镇遇到多年未见得故人,欣喜之下说起话来未免有些磕磕绊绊:“流珠……真……真好,没……没想到……”

不料流珠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公子,认错人了。”说完,便拿起包裹,匆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流珠……,我知道是你,你好吗?我只想和你说几句话……”王勉忙一把拉住她,急切的说道。

“大胆,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娘子!”一个高大挺拨的男人从远处跑过来,厉声喊道。

“欧阳明浩?你是欧阳少将军?是我,我是王勉。咱们见过的。”王勉惊喜的喊道。

“原来是王大人,有礼了。”欧阳明浩抱拳回道,不过他显然没有同王勉叙旧的意思。只见他把流珠怀里的孩子接过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着流珠,道:“王大人,我们有事,现行一步。”说完,他们夫妻二人便带着孩子沿着街角的小路匆匆离开了。

“奇怪了,走亲戚怎能走那条路呢?”一直埋头炸油糕的老伯抬起头轻声嘀咕了一句,又把头埋进了油锅里。

“怎么不能走?”王勉顺口问道,心却陡然地疼痛一下。长久埋在心底的疼痛如葛藤般丝丝缕缕缠绕出来,将他的一颗心密不透风的紧紧裹住。

“那条路啊,只能通往一个地方,看……”老伯伸手一指“就是山顶的寺庙。哪有到寺庙走亲戚的嘛。”

王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远处几个飞檐的屋角穿破浓雾刺了出来,王勉大脑“嗡”的震荡了一下,心中豁然明亮。他向老伯道过谢后,上马飞奔而去。

接连几天的大雨使本就难走的山路愈加泥泞起来,王勉见前路曲折难行便将马托付给山下的农家,自己深一脚、浅一脚,浅一脚、深一脚跌跌闯闯的走向遮掩在红枫深处的寺院。

王勉痴望着门楹上俊秀恣意的字体两行清泪无知无觉的淌了下来。“原来你没死,太好了,你真的没死……”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巨大的惊喜之后又是一阵怅然。卿然,你会原谅我吗?卿然,可不可以原谅我?

接连不断的嗡嗡的诵经声回荡在寺院的上空,冉冉檀香萦绕着大殿,王勉小心翼翼的盯着那些神情肃穆的僧侣,生怕一个不小心错过了去。这个不是,不是,这个也不是……激荡的心又沉沉的落了下去,王勉再也难以掩饰心中的失望,疲惫的身体慢慢瘫软下去,视觉渐次昏暗,只能感到一阵接一阵的冰冷。

王勉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他茫然失措的环顾四周触目所及一片荒凉。前方似是有一个人,朝着他浅浅的笑,像是天边的浮云,飘散不定。一个淡定的声音自他耳畔响起:“人既去,莫相寻。人既去,莫相寻……人既去,莫相寻……”那个人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更远、更空,像氤氲在纸上的淡墨水粉,渐渐的浅,渐渐的浅,全都没有了。

“施主,施主,快醒醒,您睡在这儿会着凉的。”

天色渐渐的变暗,小僧人看见王勉慢慢睁开双眼,着急的说道:“施主,天就暗了,您快回吧。”

王勉目光迟滞,盯着他看了许久:“小师父,这儿可以一个名唤‘苏卿然’的僧人?”

“没有。我们这儿没有‘卿’字辈的僧人。施主,要关寺门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谢谢小师父,我再带一会儿就走。”

不是不想走,只是王勉还是觉得不死心。据他所知流珠本是华阳家家生的奴才,根本就没有兄弟,她的儿子又哪来的舅舅?想起华阳紫陌以前一直拿她当亲姐姐一样的看待,心里就有报了一丝希望,华阳紫陌定然是在此出家了,否则这么些年来,怎么可能连尸首都找不到?坐在简陋的僧房下,王勉的脑海中时常回荡着一些微妙的气息。像是那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与他纠缠在无息无止的空气中,若即若离,叫人充满了侥幸与希望,不忍离开。

天已黑透了,轰隆隆的闷雷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王勉狠狠心:好歹得先找个地方住下。

王勉失魂落魄的顺着来时的路磕磕绊绊的往回走,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头顶响过几个炸雷后王勉终因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时天已放亮,王勉诧异的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自己竟是睡在一个小木屋的屋檐下面。想来自己昨天太过心急,竟连着掩映在半山腰的小屋都没有发现。

王勉紧紧攥着手里的薄毯,站在铺满落叶的泥地上。闭上双眼,多少年华似水流过。

小木屋的门是虚掩的。风攒动这那吱嘎作响的木门,里一下、外一下,像是调皮的孩子在不断推动着它。

走过去,轻轻推开。

进去,人也定在那里,桌边上竟然站了个人!

王勉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愣愣的望着那人消瘦的背影,再也迈不开步子。直到那人察觉到后慢慢的转过身来:“请问施主来此有何贵干?”

不是他,竟然不是他。王勉颓然的看着眼前的人,无力回答。

“贫僧痴缘。想必施主就是师叔昨晚救得那人吧。”僧人在看到他手中的薄毯后豁然笑道。“昨天是师叔闭关的最后一天。他今早离去时还嘱咐我一定要把熬好的姜汤给你喝了。”

王勉木然的接过递到手边的姜汤,却在看清碗里的东西后激动的大声问道:“人呢?他人呢?是他,我知道,我知道。只有他才会在姜汤里给放上红枣,只有他……”

“施主,您别激动。师叔出关后定然会在寺庙里,贫僧这就带你去寻他。”

原来他就在这里闭关!在这座简陋的小屋子!!

王勉游魂样的跟在痴缘的后面走了出去。一块薄薄的小木板,竟然隔了一世的距离,叫他欲哭无泪。

章七十

崇闳的寺庙,雄浑的佛殿,在王勉看来是那么的神圣威严不可侵犯。透过广场上赤潮般的人流,他看到一个身着海青色僧衣的青年,手执经书,口念经语,虔诚的跪在佛祖像前。

“卿……然……”王勉着魔般的嘶叫着,推开四周拥挤的人群,朝他狂奔过去。

“卿……然……”

华阳紫陌愣在那里,嘴巴微张,目光呆滞的望着他。

“你……”过了片刻,他似是从呆愣中反应过来,肃穆的神情顷刻间像碎裂的瓷片般散落一地。

痴缘见状赶紧上前拉住王勉,非常恭敬的朝华阳紫陌双手合十,道:“清洺师叔,这位施主是特意来看你的。”

华阳紫陌这才微微一震,纯粹的目光顿时泛起一阵薄雾。王勉痴望着他颤动的身影,思绪浮沉,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卿然……,一切都过去了,案件已经真相大白,那些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心撞击的厉害,王勉断断续续的说道。

“出家人游历四方,四处为家,那里有什么固定的居所。”华阳紫陌淡淡的笑着,目光空净纯粹,再也没有一丝的风华。

王勉听后急切的说道:“有的,你有的。你忘了吗?我们曾经说过要在湖边购置一所种满迷迭花的宅子,花开时节蝴蝶飞舞,我泼墨,你抚琴。那时将是何等悠哉,何等快哉!”

华阳紫陌有那么一瞬像是忆起了曾经的过往,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又飞快的拉了回来,“有吗?小僧不记得了。你我缘分已尽,施主请回吧。”

王勉听后虽然心如刀绞,却仍是不死心的劝道:“卿然,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不信你,怀疑你,你的离开是对我最大的惩罚。现在请你再信我一次可好?我们可以找个僻静的村庄在那里平静的过完一生,或者找个山林也好,深山中芳兰杜若,草木清华,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施主,贫僧既以落发,世间种种过往便与小僧再无任何牵扯。世间因缘皆有天定,你我既已无缘,又何苦强求。”

“我……”

“阿利亚哇罗吉帖梭啦,菩提萨埵哇甘比然伯拉芝泥亚巴拉密打查哩庵查拉玛诺……”响亮的经语连贯的在王勉耳边响起。凝望的视线在一轮轮的诵经中缓缓回拢。最终,决绝的离去。

王勉开始恍惚起来,他望着空中忽远忽近,忽少忽多的鸽群,被人扶坐在台阶上。

“你没有事吧?”本已离去的华阳紫陌因为放心不下,还是折了回来。看着王勉那副迷惘的样子,他再一次关切的问道:“你没有事吧?”

王勉死死地攥住他的手,“跟我回家。快点,跟我回家。”

“不,小僧既已皈依佛门,自当全意全意,绝不更改。况且,世间早已没有什么值得牵挂……”

“那我呢?我于你终究算是什么?”

“是什么?”华阳紫陌喃喃低语,许久……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几不可闻的太息一声。仍是一脸平静。“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执念。我这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说了太多的谎话,还玷污了我父亲的名声,丢弃了亲生的孩儿,这些都是缠绕我的魔咒。我需要日夜不停地念经祷告才能洗刷掉今生的罪孽。请你,成全我。”华阳紫陌抬起头,眼睛里充满着悲伤与无奈。

王勉看向他的目光生生作痛,一点也不死心,“可是……卿然……我们在家里也是可是祷告的,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施主,前话无需再述,而今我已遁入空门。明日,我就要随着师傅去天竺朝佛,今生定然再也不会相见。施主,珍重!”颤抖的身体瞬间便淹没在了青色的海洋里,胸膛里似是有一条挂满利刺的皮鞭在一刻不停的抽着,却咬牙强忍,再也没有回头。

王勉痴痴凝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仿佛被拖进了深渊里。

“也罢,你若能由此得到满足,我又为何不能成全你!”

猎猎经幡在北风中猛烈翻滚,嗡嗡经语连绵响起,群群白鸽呼啦啦振翅飞去,直冲天际!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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