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询问我愿不愿意出国,我向来没什么大志气,说算了,她也就没多说,给我卡上又打了不少钱,我查卡看到后面零后笑着说她:“我卡上的钱都够我买房子娶媳妇过半辈子了,我不用钱,不打了。”
她笑,不多说话。我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就一直待到差不多开学才回去。走的头一天我想起猛子和他爹,忍不住问我妈我爸的事。她立马垮了脸,催促我睡觉,我躺床上半天睡不着,她又推门进来,想了阵对我说:“他不是个好人,但是,他是你爸,无论他对你做了什么,他都是你爸。”
我习惯性的一个人走。在机场,我看到前面有个女的特别像蒋晓丽,她挂在一个男人的胳膊上,我追了上去,拐个弯就不见人影,掏电话准备打给蓝天,心想万一是自己看错,伤了人家感情,想着也就没打,简短给蓝天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说我走了,关机,登机。
我开门发现门没反锁,心里咯噔一下,我清晰记得我走之前是反锁了的。心想是不是被偷了,打开门,扑鼻而来就是一阵鸡汤香味。屋内干干净净,沙发上窝着个男人,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回到电视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真会挑时间,今天我炖鸡你就回来了,算好了的?”
我看了眼猛子,他娘的几个月不见居然和田益加一样也在下巴留起了胡子,头发染回黑色,柔顺的垂下来。我问:“你怎么在这?”
他换了个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然后看我傻愣愣的还杵在沙发边上,背上的背包也没拿下来,手中的箱子也没放下来,走过来给我搭手,取下背包和箱子:“你先去洗个澡,很快就可以吃了。”
我皱眉看他:“你什么时候会做吃的了?”
他直直的看着我,突然很温柔搂着我脑袋,轻轻在我额头亲上一口:“谁告诉你我不会做饭了。”
他转个背去厨房。我呆站在那儿不动,如果换做往常,我肯定给他一拳大吼一句恶心,可是刚才他那举动,居然感觉到温柔……温暖。
我洗过澡出来,满满一桌子吃的,色香味俱全,我随便弄了点放在嘴巴里,手艺绝对在不亚于大厨。一想到之前他一直把我当佣人使用,心里特别不舒服,不等他坐下就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他把汤端上来说:“你洗澡时候电话一直在响。”我随手拿过电话,是蓝天,晓得他肯定又是为了我不辞而别而骂我,扔一边,不管他。
猛子一个劲给我夹菜,弄得我碗里满满的。我扭头看他:“你有病啊,我自己有手。”顿了顿问他:“你有话给我说?”
他弯着眼看着我,笑得特别猥亵:“没有。”
我浑身发毛的看着他,吃个饭也不得安静。他又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想不想我?”
“想你做毛。”我嘴巴包着一大口饭,回头看他:“你不是回你爸哪里去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我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是弯着,像是说,你还要不要吃饭,我再给你盛一碗。
我以为他开玩笑:“神经病。”
“我妈很早就没了。”他继续说:“前段时间我才知道她走之前留了笔钱给我。我会过得很好。”
我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确实有那么一点落寞,我不敢肯定他说的是真还是假,试探问道:“真的?”
他点头,又朝我碗里夹东西:“其实我妈走得早,她和陈堃离婚没多久就去了。那时候我哭得死去活来,所以现在说起来也不觉得什么,最伤心的时候已经过了。我去给我妈扫墓,我外婆才给我说我妈给我留了一笔钱,本来说我二十岁时候给我的,我那个时候离家出走,谁也找不了我。”
34.半生沉沦(1)
我为了缓和气氛故意说:“那不是以后你不用我养了?”
他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我:“如果你愿意,养你都足够。”
我又骂了句神经病。低头吃饭。后来他有和我说了些,比如他去看过阿Q,小豆的妈妈还是没原谅阿Q,阿Q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小豆妈妈,很是上心。他和小豆妈妈私下聊过,小豆妈妈说她知道阿Q是个好孩子,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是因为他丧命的,她就没法接受他。他说,他看到阿Q和小豆的事很感触,他也想这样死心塌地爱上那么一次。
他说:“小北,你愿不愿意和我试试。”
我当时正在喝水,被吓得喷了一地。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虽说我们两个同居那么长时间,可从来没有真切谈论过这方面的问题。他说出来,我没法接受。
猛子并没有迫切让我给他答案,也没追问我。我们又恢复以前那种生活。他用他母亲留下来的钱赔了违约金,弄了个地下酒吧,专门收纳喜欢音乐的人,我很少去,觉得里面不是很适合我。
小四和白琳三天两头吵架,每次吵架两个轮番给我电话或是轮番叫我出去喝酒。一般我酒还没醒,就看到他们两个又腻歪在一起,到后来,只要听见他们吵架我一律不管。
妖孽和我见过几次。自打他回归正途之后,举止什么的没以前那么恶心,可还是让人觉得特娘们。最后一次见是因为他已经联系好工作单位,要回家那边。他和我谈到猛子,瞄了眼旁边唱歌的女友,低声说道:“当初我堕落的时候,真心实意就喜欢个一个人,猛子。但你别说,说了也没意思。”
我点头,他又继续说道:“他喜欢你你知道吧。”
我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确定。妖孽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贴在我耳边低声说:“我嫉妒死你了。他可稀罕你呢,谁都看得出来。和你之前他在我们圈子里面出了名的烂,和女人玩也和男人玩,不过一般都是他去弄别人。只有你。”
我不明白,看着他。妖孽继续说道:“谁都知道受体的滋味不那么好受。他舍不得你疼。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就好好去爱一场,反正年轻。”
妖孽的话让我沉思很久很久。我不确定猛子在我心底道地是怎样一种位置,他离开那段时间,我心理确实不是很舒服,可是说好了不谈爱的。
那天我喝了很多。猛子搀扶着我回来,我看着他摇摇晃晃给我倒水的背影,脑袋一发热唤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他端着水过来,一屁股陷进去,腿搭上来,脑袋顺势靠在我腿上。我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问:“要不,就试试吧。”
他眼睛突然睁大,直直的看着我。见我点头,手一勾,将我的脑袋勾下去,铺天盖地的吻涌了上来。
我和他从沙发到地上,到床。不是第一次,不是最长的一次,也不是最激烈的一次,却说不出来的兴奋。这个,真正意义象征着无论是我或是他,都跨入到那个行列去了。我裹着床带抽烟,想到妖孽的话问他:“为什么你就心甘情愿让我在上面。”
他把嘴巴凑过来,狠狠抽了口我的烟:“习惯了,被你艹着艹着觉得挺不错的。”
他说这话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男人向来都是这样,很多事情大都不说出来,大都放在心里,默默的做。当时我想,或许这样我会忘了田益加,想到这里我狠狠骂了自己好几遍。
后来我们约定好,如果到了适婚年龄,绝对不会束缚对方,绝对会给对方自由。
从那之后,猛子和我之前的位置彻底颠倒。即便我再怎么不愿意,他也会起床给我做早餐,给我洗澡,擦脚。每一样都很细心,细心得像个小媳妇。他说:“走这条路的,都是把明天当做世界末日来过。不然分开的一天,肯定会后悔没对对方不够好。”
于是我们两个掏心的开始对对方好。为的就是不让日后分开难过。我们像很多情侣一样,看午夜场电影,分一个冰淇淋,勾肩搭背逛街,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偷偷接吻,会偶尔给彼此小浪漫小惊喜。起床后,他会亲我的额头,会挤好牙膏放在水杯上,吃饭时会让我先喝一碗汤暖胃。贴心得很。
只是没想到,这样简单的一个要求,却没有维持多长一段时间,很多东西,要么就是难求,要么就是昙花一现。所以很多年很多年之后回忆起来,我最开心的时光便是停留在和猛子一起的那几年。
我打电话给白琳,让他给我织围巾,我说要很长很长那种,能够围住两个人那种。她在电话那头开始乱幻想,连忙点头,说她织得很快,最多三天就可以给我。
我挂了电话就被同班同学通知说是系主任找我。我莫名其妙的去系主任办公室,里面坐着个极其温柔的男人,他朝我很温柔的笑了笑。系主任让我坐下,大致做了些介绍,然后掏出一个信封推在我面前。我从里面取出,全是我和猛子的照片,从角度看来,是的。我立马明白怎么回事,抬头恶狠狠的盯着陈堃,他还是笑得特别温柔。
系主任是个年过五十的老人家,大腹便便,白白胖胖。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小眼镜:“易小北,这些本来是你的私事,我们不应该过问,可是对学校影响还是不好的。”扭头看着陈堃:“陈教授你看,还是你说吧。”
陈堃喝了口水说:“同学,我刚才也看了一下你的成绩,都是优。听说你家庭条件十分优越,前途一片光明。我家卓儿打小就是音乐的料,在音乐上面非常有天分,我知道,他小时候我确实对他很严格,可是我是对他好。他叛逆,离家出走,我本来想着孩子大了,任性难免的,过了就好的。可是,说直接点你也别气,总不能你私生活不检点,也要教坏我儿子吧。”
我憋着一口气,差些爆发出来。他从旁边又拿过一叠报纸放在我面前:“如果不是你,卓儿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拿起来看,报纸角落是个申明。是猛子和陈堃断绝父子关系的申明。我愣住,才晓得那天猛子给我说的是真的。
陈堃见我半天不说话又说:“我不知道你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会处理的。现在只有我们知道,不算什么,我相信,你是绝对不希望你母亲知道的,毕竟她还在新婚中,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气愤的瞪着陈堃,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这是,赤LL的威胁。
35.半生沉沦(2)
我盖不住心口那团火,爆发出来,站起来指着陈堃说:“你敢动我家人试试。”
陈堃还是万年不变温柔的笑:“你不动我儿子我就不动你家人。”
我抓起报纸和照片朝扔在他脸上:“猛子已经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了。”
他不火,将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朝我们系主任说:“这就是你们学校出来的学生,真有素质。”语气不温不火。系主任面子上挂不住,过来拉我,分贝提升了不只一层:“易小北,你坐下,好好说话。”
我甩开系主任手,朝外面走。陈堃提高一个声音在我背后说:“后果自负。”
我心想,自负就自负,冲了出去,顺道狠狠踢了一脚走廊的垃圾桶,一鼓作气跑回家,坐下来才发现拇指起了个血泡。随便弄了一下,倒床睡,浑浑噩噩起来已经是晚上,见猛子还没回来,随便炒了个饭吃,又折回去睡。
连续几天我心情一直不好,几乎每天都会接到陈堃电话,大致内容与那天在系主任办公室差不多。猛子察觉我不爽,和我开玩笑问我是不是我大姨妈来了。我瞅了他一大眼说,你才来大姨妈,你全家都来大姨妈。
其实有几次我都特别想把陈堃威胁我的事告诉猛子,每次话到嘴边,看到他那样,有咽了回去。以防万一又给我妈打了电话,告诉她如果有人给她说什么或是拿什么给她看叫他千万别相信,弄得她在电话那头莫名其妙,追问我怎么回事。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你别管,反正你别信就成。”
猛子晓得我心情不好,死活拉着去看电影。我说那是哄小女生手段,他死活不管,非要拉着我去看电影。买了大杯大杯可乐和一大通爆米花,检票的时候我看到陈堃,不晓得他和谁来看电影。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笑,猛子看到他,面无表情,拉着我朝前走,感情他就不认识那人。
当天在电影院我就收到陈堃短信,上面写着:“我很失望。”
我心想你失不失望管我屁事,关机和猛子看电影。喜剧片,看完后心情大好,嚷着猛子去吃田蛙,中途还喝了点酒,一不小心喝多了,第二天没起得来。下午的时候小四打电话过来,着急得很,支支吾吾说有事给我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揉了揉脑袋让他直接到家里面来。不到十分钟他敲门,我心里还在琢磨到底什么能让他这么风风火火赶过来。
他进门连鞋都没换就跳进来,一边喘气一边从书包里掏东西,掏了半天弄得一地都是,我帮着他捡,刚看到地上的东西,我脸就白了。
小四说他早上上课这些照片就在学校里面发,好多学生手上都有。我脑袋炸得慌,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窗户前看对面的房子。看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拉上窗帘,心口剧烈的跳动。
小四问我:“怎么办?”
我脑海一片空白,那天在系主任办公室他甩出那些照片我就猜到他跟踪我,却没有想到他那么卑鄙,居然监视我们。照片上是我和猛子,大多是在床上的照片,猛子的部分打上马赛克,我的部分清晰可见。
我问小四:“猛子知道吗?”
小四说:“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他知道是谁干的就挂了。”
我颤抖着掏出电话拨给陈堃:“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堃说:“我说过后果自负的,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我咆哮道:“你个变态。”用力一甩,将电话狠狠的抛了出去。
小四在旁边接电话,挂了之后脸色特别难看的看着我:“刚才酒吧有人打电话过来,说猛子拎了把刀冲出去了。”
我一听想都没想冲了出去,开了门又倒回来将衣服套上,拉着小四跑。在学校一路狂奔,有认出我来的回头朝我指指点点,我丝毫不在意,心里头只想着,猛子啊猛子,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啊,那可是要遭天谴的啊。
小四体力不如我,我跑到音乐学院回头看,身后看不见他影子。二话不说上大楼,三楼果然有好大一群人堵得严严实实,我拨开人群冲过去。门口还站着两保卫,我心想糟糕,再进一步,果然看着猛子举着刀对着陈堃。
陈堃皱着眉头看着他,左手朝门这边举着,应该是他示意保卫不要进去的。他对着猛子说:“我可是你的生父,你就这样对我?”
两保卫堵在门口挡住我去路,我说让我进去,他们没让,我用力拽了一把其中一个,他一个踉跄朝后,我趁着缝隙挤了进去。猛子看了我一眼,目光又回到陈堃身上。我小心翼翼走过去,小声说道:“猛子,别做傻事。”
走到他两中间,还没走到猛子面前,陈堃一把拽过我,啪的给了我一巴掌。猛子一看,拎着刀上来,我朝他那边一扑,死死搂住他的腰:“猛子猛子!”
他举着刀朝陈堃吼着:“我宰了你!你个变态!”
那俩保卫见我搂着猛子,冲了进来,按住猛子从他手中夺过刀,死死将他摁在桌子上。我转过去拽保卫,让他放手,没注意后面,突然脑袋嗡的一声,钻心的疼传了上来,我下意识回头,陈堃举着烟灰缸朝我砸过来,我本能用手去挡了一下,他举起又砸,我本能的踹了他一脚,他整个身子重重摔在书柜上面。
其中一个保卫赶紧扑上去又将陈堃摁住。他万年不变温柔的脸此刻扭曲在一起,朝我骂道:“就是你这个小杂种,让我儿子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