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春寒浅 上——等闲度
等闲度  发于:201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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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他不禁缓下步子,抚上腰间的冰凉的玉制触感。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一个念头一闪,他掉转了方向,又向中军帐处行去。

“大哥,你如何治得阎君?”原来,他去冥界是为了这两样物事。只是……冥界日判千万人生死,这两样法宝不可或缺。而大哥他元神受损,若是……绿荷心中不由担心起来。

“又有何妨?如愿我愿,什么神界、冥界、凡尘,皆只为游戏。我已天规犯尽,罪当万死,又有何惧。纵阎君又能奈我何?”风挽月在榻边斜坐下来,望着榻上仍未醒来的男子,有些失神。

“唉……”绿荷轻叹一声,也寻了一处椅子坐下,调理紊乱的内息,顺道等陈大哥醒来。

可叹这两人,皆是术法卓绝,竟一时失神。全未察一人愣怔地僵立帐外,俊秀儒雅的面上满是深深的惊惧和无法置信。

47.困人天色,醉人花气,午梦扶头

周嘉难以置信地捂上了嘴,直直后退了好几步。僵立了良久,才魂不守舍地回过身,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话分两头,与此同时,帐内躺于榻上的男子却微微有了动静。

他轻轻咳了两声,好看的眉皱起又松开,唇翕了几下。风挽月忙凑上前去,察看他的面色。坐于一旁的绿荷也站起身来,立到一旁。

陈吟风迷惑睁开眼,竟觉得帐中不甚明亮的烛火刺目非常。睁了一半的眼又合了起来,他感觉后脑有些钝痛,像是睡了很久,或者是刚从一个未知的遥远地域归来。

眼前隐有雪肤红衣晃动,如同受了蛊惑,他猛得睁开眼。果然,那个人依旧是神姿傲然。艳若桃李的玉面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怒不形,但是那双桃花眼明明是掩饰不了的狂喜。

“你醒了。”淡淡的、看似毫不经心的一句,却让他突然莫名地感动。

从榻上撑起身,有些牵动激战造成的伤口,他却浑然未觉。伸出手,有一瞬间想要把他狠狠揉进骨血的感觉。

“陈大哥,所幸你安然无恙。你可知……”绿荷在一边看到陈吟风醒来,也是长长吁了口气。

话未说完,却被风挽月抬手拦了下来。

“那绿荷先行辞去罢。现更深露重,离天亮尚早。陈大哥虽醒了,还是再歇歇的好。”绿荷望着他憔悴中带着释然的神色,心中慨叹了一声,终是没有说下去,转身告辞离去。

陈吟风不禁皱了眉,望向他的面色。风挽月一甩袖,从榻边起身,转向门口的方向,不让他看到自己的面色。

“既然你醒了,我让兵士再收拾一个营帐出来。”语声平淡清冷。

陈吟风心中突地一痛,眉间困惑、不解交织,最后全变作自嘲与怨怼。咬着牙,从榻上起来,牵扯了一身的伤口,痛彻心扉。双脚着地,才发觉身子轻飘得很,似要立不稳。伸出手取了置于榻角的吴王剑,撑在地面,一步一步地向那道红影移去。

“挽月,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日我意气用事,终陷淖网中。本以命绝于斯,再无相见之日。而今朝我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仍是你,而你为何这般清冷?我又是如何逃出生天?”话说出口,是晦涩难言。

听到身后人带着痛苦的言说,红衣男子的身子明显微微颤抖着,却仍是没有动作。

陈吟风一咬牙,扔开手中的剑,突然从后方把那人抱入怀中:“这次又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风挽月的身子颤抖地更厉害,对方轻柔温和的声音如同最好的魔咒,他不禁在他转过了身子。

果然昔日嫣红的唇泛了白,红润白晰的颊也失了颜色。再是美绝,也是形容枯槁。状若癫狂的男子,心中宛若斧劈刀绞。吻上那泛白的唇瓣,一遍一遍地描绘、润泽,像是要把它变回颜色。

这个人,为了眼前这个人,自己天规犯尽。为了这个人,自己纲常妄顾。风挽月听到心中有一个声音怂恿地自己放纵、沉沦。也许事到如今,每一天的相处,每一次的相拥都是一种奢侈。待得神界查明一切,便再是相见无期。且珍惜浮世里每一日的欢娱,谁叫他情根深种。

于是,长长的睫扇落下,修长的手揽上俊朗男子的脖颈。舌尖主动伸出,发了疯的吮吸啮咬。

陈吟风受宠若惊,不过很快沉醉在狂喜之中,更是搂紧了他。盛不下的液体从嘴角流下,怀中人嘤咛一声。声音销魂蚀骨,只这一声,已让陈吟风坚硬如火。

风挽月感到大腿上的火热触感,轻笑一声,一只手缓缓向下。却被男子一手捉住。

陈吟风皱着眉,鼻间喘着粗气,显然也是欲焰难销,却强自压抑:“你……你的身体……”

眼前那人更是巧笑嫣然,这一笑容光焕发,连脸上的憔悴也遮了去。他笑着,轻轻挣脱拉着他的大手,固执地向下伸去。探入那人仅着的丝锻单衣,探向火热的源头。

男子教他的笑迷了眼,一恍神间,已被得手。那处一经触碰,滔天的欲焰便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纠缠着,向营中并不宽敞的床榻倒去。鸳鸯缠颈,翠被交足。一阵悉索声响,衣衫落了一地,也像其主人一样,辗转纠缠。

抬起那人的修长素白的腿,跨下坚硬灼烫的物事,抵在丘壑之间的那处。

“挽月,永远不要离开我。”

“嗯。”

腰下一使力,一击贯穿至底,换来身下人一声惊呼。随即修长的双腿,把眼前人的腰夹得更紧。

伸指一弹,仅有的两盏的烛焰倏然灭尽。夜深人静,看似漆黑静谧的中军帐内。侧耳细听,却能听见粘腻淫靡的水声,还有压抑的呻吟、低喘,不禁另人脸红心跳。为了寒夜添几分迷离、几分暧昧。

翌日,帝封周嘉为将,再率大军,轻破青州城。帝仁义无双,只当场立斩太守、师爷二人。全城百姓敬若神明,高呼帝仁德高义。

再二日,从长安所遣之兵到作。封原长安守丞赵絮为新太守,重整州衙。

东吴王陈凌云于姑苏诏告天下,正式称帝,放言誓与新朝为敌。闻此信,帝再率五万兵马沿途征讨判乱州县、辗转向吴地行军。

于此期间,又有年余。众人只闻新帝出征,身边总随着两人。一是名声鹊起的周嘉将军,另是一名常着红衣的纤弱男子。据传此人计谋卓绝,如晓天机。其人也是姿容艳绝,恍若天人。可惜,其常年罩着黑纱的斗笠,遮盖了那号称倾国的容颜。

又是一年春日,阳光暖融融的照射在人身上,心下不由地畅快、欢喜。陈吟风经厉了一年多的战乱,风霜尘沙、更是把他熏染磨炼地沉稳内敛。本还有些稚嫩、白净的俊挺五官,被沙场的朔风吹得更为深刻坚毅。他坐在黑色的御马之上,加之纯黑战袍,伟岸傲然。

其左一人,虽然没有他的丰神俊朗。但亮银的盔甲下,同样锐利坚毅的面上隐隐微露的儒雅,也使他显得迷人异常。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非是其后那人,在一片肃穆的军中,依旧一身火艳的红衣。如同他的人,不羁无畏,我行我素。那人斜坐着一匹大宛良驹,最出奇的,是如此大的日头下,他还戴着一顶黑纱斗笠。层层纱缦,挡住了另无数人神往的容颜。

三人之后,是千军万马。骑兵的马蹄,箭手的长弓,辆辆战车,翻起了滚滚风尘。前方战旗迎风,飘飞于风中的黄帛,是苍劲泼洒的陈字。

大军此时已入吴地边缘,前方再行不远便是余杭。这初入吴地几城过来,因太守为老王旧臣,见是王爷次子,又有当年信物,无不开城相迎。固是一路风顺,未受何阻。不知眼前这余杭城,又是何如?

正值春日,陈吟风脑海中不由回忆起,江南的绿树粉桃碧湖来。又忆起几年前的那一日,余杭西湖,满堤杨柳绯桃,玉人初识。心中竟又是向往起来,渴望再见到这幅春情。

48.桃花杨柳春满堤,携手故人游故地

大军在春季微暖的日光下,一路向余杭城行去。江南多水,自然多桥。马蹄时而从浅水中汲过,时而数骑并行,得得踏过青石桥板,直教队伍绵延了数里。

“报陛下,前路有情况。”有一骑从远处疾奔而来,想是先行打探前路的探子。

陈吟风面容不惊,轻抬了抬手,示意那人说下去。

“余杭太守率所有州官,于城外四里处等候。”那人答。

“对方可有携带兵力?”不待陈吟风答付,其身侧那名年轻的将军,便催马上前几步,向那探子问。

陈吟风不着痕迹地轻皱了眉头。风挽月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又转回头饶有兴味地欣赏起城郊春色来。

“回禀周将军,对方并未携带一兵一卒。”探子先是转头望了望他们的帝王,才回过头恭敬回禀。

“这别是什么……”

“传令下去,继续行军。”周嘉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

余杭城的太守崔胥,父王在世时便甚是喜欢他这个次子。且为人光明磊落、小心谨慎,应不是轻改志节、阴谋暗算之辈。这一点,值得信任。

而想到这周嘉,他却是要长叹一声。据军中传,那夜是他一人百骑,救自己出生天。的确是智谋超群,年少有为。可是,不知为了什么。也许毕竟仍是年少、才方及弱冠,不免有些意气莽撞。而且……他偷瞄了一眼那状似在赏景的红衣男子,又想起自愿于大军后方压阵的绿荷。似乎,他与这两人相处甚为不和。望着他俩的目光里,时常是厌恶、生疏,更让人不解的是还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

是什么能让一个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年轻将领恐惧?莫非是与两人的真实身份有关?难道说……陈吟风摇了摇头,把脑海中千丝万缕的联想抛开,不再多想。

“驾!”一声清叱,他驱马行在万军之首,向不远处的余杭城行去。

余杭太守果非奸邪之辈,于城外接见了新帝,安排了大军驻扎在城郊的军营之中。陈吟风、风挽月、绿荷、周嘉四人,只带了军中三名副将和百余人的护卫队从余杭正门而入。

一路上成千上万百姓围道观瞻,争看新帝以及传言其身边两位能人的风采。其情形,端的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崔胥欲让出太守府给一行人居住,陈吟风百般推辞下,才作罢。于是另拾掇了坊西一座荒废的宅院,给百余人行脚暂住。

傍晚,余杭府衙里露天的天井、院子、中庭内摆满了筵席,席上佳肴美食。府内的差役州官,坐满了所有席位。从府衙门口开始,连整条大街上也摆满了一溜儿的流水席。全城百姓出动,可谓万人空巷,都来分享这一份激动喜悦。

一杯接一杯的美酒,州官们奉承堆笑的脸,喧闹嘈杂的人声,像是走马灯一样在陈吟风的面前掠过。触目所及,没有那道熟悉的红色身影。明明是心之所向的盛景,没有那个人的分享,心中莫名地有些失落。

借口小解,陈吟风推却一众人等的或热情或阿谀,穿过一个个人群拥挤的院落,摸索着往那幽静的地方走。

约莫走了半柱香工夫,偌大的府衙内才算是稍清静下,触目所见的人影也变得稀少起来。再往前几步,便是一排连绵的青色围墙,上设一扇半掩半合的门扉。

估摸着应是后门,此时守门的也去前边讨一口好餐吃了,更是四围无人。陈吟风不禁走上前去,推门而出。

门后是一条窄街,对的都是一众宅邸的后门。想来前边大街上应开了流水宴席,正是鼓乐喧天,而这里却是出奇地静。

“良辰美景,盛世就在眼前,陛下何不去厅中与众位对饮几杯。”突然一个声音飘呼传来。

陈吟风不由神经一紧,待看清来人才大大舒出一口气来。

只见,那人除了终日戴着的斗笠,乌发随意着插了枝翠玉簪。依旧是面如玉盘,眉似星月。此时,正对着他淡淡微笑着。不是惯有的嘲讽神色,也不是调侃语气。目光流转中,几许牵挂,几许深情。

陈吟风看到那人,心中禁不住的狂喜起来。失落了大半天的心,终于感到充实圆满,平定了下来。

心中是狂喜,向来山崩不形于色的他,颜面上也沾染了快乐。走上前去,携了他的手:“挽月,你真在这儿,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走,我们游西湖去?”

“诶?”风挽月有些难得迷茫,侧头看向身边的人。素日里俊朗的脸上笑意盈盈,若是叫手下的将士看去,怕要半晌合不拢嘴。世人都以他性子沉稳坚毅,只有风挽月知道这人的我行我素与偶尔的孩子气。而这一切,也只有自己才知晓。想到这里,心下不禁开怀,夜色下,好看的嘴角高高扬起。任他拉着,向前走去。

府衙位于城西,离西湖较近。出了西门,不远处便可见到湖边的长堤。这时,恰是晚膳时分,城门也还未关。守门的几个兵卒似乎都是脸色郁郁,像是在抱怨为何自己要当值,不能入城去加入这一场繁华盛事似的。

两人相携出门,守卒恹恹地,也未多加注意。果然行不了多久,便见到了一道绵延的长堤。城中盛事,这西湖游人倒是少了些。只堤上还有零落的几簇人影,湖中的画舫也稀稀落落地点起了灯火。

两年之前,也是西湖之畔,也是这道长堤。人影幢幢,画舫之上,杯盘狼藉,歌乐滔天。如今宵虽然没有当时繁华,但堤边瑰色夜空下,半开的桃花,抽芽的柳穗犹在,依旧是人面桃花,艳丽绝色。

陈吟风想起初见时的惊艳,没料到当时觉得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一个人,竟然留在自己身边整整两席春秋。而这期间,自己又亏欠了他多少?不禁低头望向两人交叠的手掌:“挽月……”

“嗯?”被唤到的人正绽开笑面,用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地轻拂身边一朵已全开的桃花。

自从冥界回来,他变了许许多多。似乎忘了自己犯下的天规戒条,似乎只认为自己只是一名敷衍的凡人。每日里与他一起,或赏花观景,或把玩甚新鲜物事。唯一使他异于常人的便是他遮面的黑纱,还有鬼神莫测的预见与谋略。而这只是作为神人,最基本的直觉预测而已。

陈吟风转身望过来,他微回首,拈花而笑。一瞬间他只觉得四周所有桃花都在刹那盛开,又或许是更多,多得他眼前全是一片纷乱的花色,多得他头昏目眩。随之闻到的还有扑天盖地而来的花香,呼吸像是要停止一样,向来平静的星眸中也迷乱恍惚起来。

49.春色闲情只如梦,惆怅再向江南去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把那人揽入怀中。

夜色渐晚,纵使是春日,习习的风也是微凉。两人相拥着行在堤上,借清冽的月光,还有湖上画舫中点点星火,观月下柳枝桃花。

堤上也有零星的夜游人行过,无不驻足停下,凝望着这一双如同画中走出的璧人。湖上间或有此起彼伏的笙歌舞乐,时光不知不觉得流逝,而两人却是感到周边一切的轮回都停止一般。如此相拥,便是整个世界。

风挽月记得那一日,那个俊朗的男子把他紧紧搂在怀中。月光朦胧,看不清神色,只记得他温柔的胸膛,还有如掺了水似的嗓音。

“挽月。有朝一日,真正君临天下。那时,再也没有人可以与我对抗。长安繁华如斯,想是也该厌倦。待我们老时,不如同来这西湖置下一处宅院。夏赏满塘碧荷,春看一堤绯桃。若是仍不合你意,我们还可一道骑了马去游那五湖四海。小桥流水,大漠风光,我愿携君踏遍。”他说。

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淡淡一笑,眸光似水。在微寒的风中,换来了他更紧的拥抱。

那一日,两人直到月黯星淡才回府衙。众人斛筹初歇,都喝得酩酊大醉,竟都未发现这两个失踪了一夜的人儿。

之后,陈吟风便率百余人搬去了城西新拾掇出来的宅邸,欲先在余杭休养打探。

余杭,州衙。

余杭太守崔胥坐在坐侧首,周嘉坐在右首,中有一名神情肃穆的男子高高坐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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