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阁纪事+番外——法夏
法夏  发于:2012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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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给你弄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待魏承离开以后,木槿枫看着桌子上那一碟花生糕,拿起一块放在手里,却也不吃,只是手越握越紧,花生糕在拳心

中渐渐化为齑粉,散落了一地。

屋外仿佛突然传来鸟鸣,清脆婉转,木槿枫恍惚间蓦然回首遥望窗外,却不见当年满园春色,只余骄阳绿荫,风动蝉

鸣。

第五章

黎州城,百川书院,七月初六

魏芷还未踏进书院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等走近看的时候,果然看到白夫子正在前面摇头晃脑地领

着一群孩子念书。

白夫子年纪大了,似有些昏昏欲睡,底下的孩子们初开始还有先生带着念,后来先生没有了声音,也知先生可能睡着

了,于是开始小声玩乐,生怕把先生吵醒。

魏芷看着坐在那里的白夫子,早已满头白发,脸上也平添了几道皱纹,佝偻的脊背已隐藏不住岁月老态。

庭院里草木郁郁葱葱,还有一汪池水里有鱼群嬉戏欢乐,小半塘的荷叶中几只荷花娉婷绽放,似有似无的淡雅清香经

年未变,一如从前。

魏芷初见木槿枫就是在这书院里,当时父亲执意要让自己念书,但是城里好几家书院的先生顾忌魏芷是商人之子,所

以不肯收徒,唯有白夫子在父亲第一次领着自己来时便一口答应收下他。白夫子的书院在黎州城也是颇有名气,这一

举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白夫子的一些友人也劝他再慎重考虑一下,白夫子只是说:“人无贵贱,我看此子灵性十足

,安雀鸿鹄尚不能辩,何妨一试。”

魏芷第一天进书院前父亲已有几番叮嘱,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过了几天无人愿意和自己说话的日子,心里的

不甘和寂寞还是难以承受的。魏芷知道周围的人都在背后偷偷议论自己,他也遵照父亲的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

都不理睬,但是孩子们只是更认为他好欺负,于是变本加厉。终于有一天魏芷走进书院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桌子被扔在

了水塘里,于是再也忍不住,走到那个经常带头欺负他的孩子面前,狠狠地打了他一拳。

这个孩子是官宦子弟,平日里嚣张惯了,哪想到一个平日忍辱偷生的人真的敢动手打自己,惊讶之后更觉羞辱,于是

两个人便扭打成一团。周围人看见了,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加入战圈,魏芷寡不敌众,没三两下就被一群孩子揍地

鼻青脸肿。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众人停下了动作,模糊间魏芷看见一个幼小的身影站在门口,他想努力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是却被额头上流下的血污

遮住了视线。

“木槿枫,你从京城回来了?”旁边有孩子发出惊喜的呼声,“京城是什么样?好玩吗?”

小孩子果然很容易被新事物吸引,大家很快就把魏芷丢在一边,围在木槿枫周围,想听他在京城的新见闻。

魏芷咬咬牙,用尽了全身力气一个人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靠在墙角大口喘气。门口那些嘈杂吵闹的声音似乎离他越

来越远,他只是越来越清晰地感到血从脸上一滴一滴滑落的痕迹,他想抬手擦一擦,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魏芷一直不明白这样的生活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他有很多次都和父亲说不想念下去了,可是父亲看着他,只是摸摸

他的头,什么也不说,生病的母亲在一旁偷偷抹泪,然后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所以魏芷第二天还是乖乖去书院,告

诉自己,就在这里再待一天,就再坚持一天。

“喂,你还没死吧?”刚才替自己解围的声音这次在身边响起,魏芷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感到眼前一黑,脸上一阵

轻柔的触感。

那个孩子在用衣袖小心地帮魏芷擦去脸上的血迹。

魏芷渐渐看清了眼前的孩子,与自己差不多大,双眼似含玉,清冷却澄澈灵动。

那个带头的孩子一把把木槿枫拉离魏芷身边:“槿枫,你别管他。他是城里本草阁那个商人家的孩子,我们今天只是

给他点教训。”

前阵子皇上下旨召木槿枫的父亲进宫切磋棋艺,木槿枫便跟随父亲上京与皇子对弈,好一段时间不在书院。今日刚回

来,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吵吵嚷嚷的,接着就看见自己的那些同窗在欺负一个人,隐约间看见那个孩子连自保的力气

都没有了,心有不忍于是开口解围,却没想到他居然就是那个在自己离开的日子白夫子随性收下商人孩子,怪不得大

家的气氛举动都这么奇怪。

看着刚刚才帮过他的那个孩子现在对自己投来惊讶的目光,魏芷在心里冷笑一声,嘲讽地扫视了一圈。

那些站在周围的孩子从这目光中感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有些甚至狼狈地想要躲开魏芷的视线。

魏芷看着这群人的反应,突然笑了一下,觉得身上似乎有了无穷无尽的力气,于是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本来拦在他面前的孩子被他的微笑反而吓得躲在一边,整个屋子里没有人敢出声,只是呆呆地看着魏芷走出屋外。

木槿枫震惊,那个刚才看着还残破可怜的孩子,猛然之间爆发出令人畏惧的气势,甚至连那个笑容,都像是胜者的骄

傲一般。

魏芷走到池塘边,回身看着屋子里的那群孩子,他们那些躲藏在屋檐下的面目,在这阳光之下忽然都不再分明可见。

我怎么会认输呢?

魏芷转身跳进池塘里。初春的池水依然冰冷刺骨,齐膝的高度浸没了他腿上的伤口,初开始难忍的疼痛伴随着几丝氤

氲散开的血色,也很快淡化在这水中。双腿已被冻得麻木,魏芷单靠意志迈动着脚步走到被丢弃的书桌前,双手抓着

桌角,把它一点点向池塘边上拖。

为什么离开的要是我?

突然哗啦一声响,魏芷扭头,惊讶地看到刚才那个帮自己擦伤口的男孩也跳下了水,朝自己走过来。

魏芷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停下来,戒备地看着他。

那个孩子看到魏芷的神色,友好地冲他笑了笑,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帮他抬起另一边的桌角。

“我来帮你吧。”那个孩子说。

“为什么?”魏芷不能相信,居然有人会这么做,“你难道没听清他们刚才说的我是谁吗?”

“听到了,不过跟我没关系。”男孩说,“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除了棋以外,我第一次对别的东西这么有

兴趣。”

魏芷握住桌角的手在发抖。

池水真的是太冷了。

男孩看到魏芷难看的脸色,赶快说:“我看你脸色很难看啊,我们还是赶快上去吧。”

魏芷沉默地抬起书桌,幸好给小孩子做的桌子没有那么大,两个孩子抬起来也没那么沉重。于是二人就这样在池塘里

艰难地移动。

“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木槿枫,你呢?”

魏芷动动嘴唇,小声地吐出两个字:“魏芷。”

两人花了好久才把桌子抬出水池,最后两个人浑身湿淋淋地躺在池塘边上,魏芷清楚地记得,那时他浑身上下冷得要

死,像是刚从冰窟里走出来一样,晒在身上的阳光虽然带着融融暖意,可是尚未到达身体里面却又都消失了。这种两

种矛盾的感觉仿佛撕扯着魏芷的所有感觉,让他焦躁难安。

那天筋疲力尽的两人摊在那里几乎不能动弹,正好被回来的白夫子看到,吓得他以为这两个孩子快要死了,赶快叫人

把他们送去医馆。等白夫子知道事情的始末以后,气得大发雷霆,罚所有人抄书,连木槿枫和魏芷也没有逃过。

从此以后书院的孩子们都收敛了不少,不再找魏芷的麻烦,木槿枫和魏芷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后来魏芷知道了木槿枫

就是传说中棋圣的后人,自小棋艺精湛,痴迷于下棋,只是身体有些孱弱,就是往水池里这么一跳就病了好几天,弄

得魏芷十分愧疚。所以等木槿枫好了以后,每天都带些新鲜玩意儿到书院,变着法地逗木槿枫高兴作为补偿。

现在想来,木槿枫一开始与自己结交的时候就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语气与架势,对他来说自己到底是真正的朋友,还

是只是一时新奇的玩具,魏芷从来不敢问。

在那个时候,即使是虚假的温暖,他也想要紧紧抓住。

第六章

黎州城,魏府,七月初六

玲儿送来药的时候,木槿枫的家书正好落完款,见到玲儿手里的药碗,便放下手中的笔,将信折好递给她:“玲儿,

你来的正好,我刚好写了一封家书,去给你家少爷,让他帮我送出去。”

玲儿看到木公子写过很多封家书,但是到现在为止木老爷和夫人却只有一封回信,信中也只是多次嘱咐木公子要注意

休息,要听从魏少爷的安排。一想到木公子失落的心情,玲儿不禁暗暗替他难过。

魏芷曾经对木槿枫说过,他的父母受皇诏上京,要离开一年多,但是他们又放不下生病的儿子,只好在临行前拜托自

己代为照顾木槿枫,让他安心养病。魏芷说这些的时候玲儿也在场,当时只看到木公子的脸色一下变的惨白,一句话

也说不出来。

玲儿看着木公子的样子也很心疼,觉得木老爷和夫人太过狠心,丢下重病的儿子不管,一定要去什么京城。

这时候玲儿正好想起少爷让自己劝木公子的话,急忙开口说:“木公子,您写这么多家书,就是送到京城也需要两三

个月,就算老爷夫人立刻写信,这一来一回也要大半年,您别太担心了。您现在身体都快好了,要是老爷夫人回来接

您,看到您因为思念他们又病了,肯定会伤心的。”

“鬼丫头,又是你家少爷教你的话吧。”木槿枫看着玲儿的样子,也猜了个大概,“放心,我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期待

,京城事物繁忙,父亲也不可能事事以我为重。只是我父亲素来身体不好,母亲又辛苦多年,现在远上京城,我虽为

人子女,却不能侍奉左右,这是不孝。正好我现在每日清闲,写下这些家书,只是想聊表愧疚而已。”

玲儿听后似懂非懂,但也听出了木公子并没有忧心,于是很高兴地放下药碗,伸手要接过公子递来的家书,没想到忽

然木槿枫手一晃,指尖蹭过玲儿的手背,玲儿像被针扎了一样,一下子缩回手,信掉在了地上。

“公子对不起!”玲儿慌张地蹲下身来捡起信,觉得手背上刚才被木公子碰过地方在火辣辣地烧灼着自己,心也跳得

厉害,几乎要从胸口冲出来。

“公子这是您的药,少爷吩咐了要趁热喝。”玲儿能感到自己脸上升高的温度,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抬头,怕木公子

看到自己涨的通红的脸,只好匆匆把少爷的嘱咐说完,转身跑出房间。

木槿枫看着打开的房门,笑意浮现在脸上。

之后他随即起身,拿过桌上的药碗,打开后窗将药泼入草丛中,再将空碗放回原处。

后窗的原本长势旺盛的草丛,在这盛夏之季有了点点枯黄。

玲儿一个人在长廊上扶着柱子喘气,刚才跑的实在是太急,因为她从没这么慌乱过。

木公子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有余温残留,玲儿一想起来就不觉脸红心跳。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正想着这些,玲儿抬头,看见总管安沁正迎面走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木公子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安沁看玲儿的样子和平常似乎有所不同,心里奇怪。

“公子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这是公子写的家书,让交给少爷的。”玲儿定了定心神,将书信拿出来交给安沁。

“那药呢?给公子送去了吗?”安沁将书信放入衣袖,他注意到玲儿刚刚拿信的手有些颤抖。

“送去了,我正要回公子那里拿空碗。”

安沁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斥责道:“少爷不是叮嘱过,一定要亲眼看着公子把药喝进去才行吗?”

玲儿心里一惊,慌张说道:“本来是这样,可是近一段时间木公子嫌天热,刚煎出来的药烫,总要放凉了再喝,让我

过一段时间再去拿碗。”

安沁听后,想了片刻,吩咐玲儿:“从明天起你等药凉了再送去给公子,一定要看着他喝下去。你伺候木公子也快一

年了,学着机灵点,别干什么都像小孩一样胡闹。”

玲儿知道安沁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顶嘴,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你也不用回木公子那里了,我正好要过去,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玲儿松了一口气,说了声是,刚想要走,又突然被安沁叫住。

“玲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了……”玲儿心中隐隐不安,不知道总管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一年来你随着木公子一直住在这别院里,也不能离开半步,真是委屈你了。”

“不会的,能伺候木公子是玲儿的福气。”

安沁看着玲儿,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一年前你进府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如今也算长成个小美人了。

你从来了以后就一直待在这院子里,除了我和少爷以外也没见过任何人。现在你也到年龄了,这样,过两天我去禀告

少爷,让他给你寻个好人家,放你出府好了。”

玲儿听后大惊失色,立刻跪在地上:“总管,是不是玲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赶玲儿走?”

“不是赶你走。玲儿,你还小,这里不适合你,你若是出去了,也许会活得更好。”

玲儿的眼泪一下子掉落下来,一把抓住安沁的衣角:“总管,求你不要赶玲儿走!玲儿的性命是少爷救的,这里就是

玲儿的家,玲儿不愿意离开!玲儿愿意在这里一辈子伺候木公子和少爷……”

玲儿说着说着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安沁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玲儿,冷冷地说:“一年前,少爷为了公子的病

,丢下家业不管四处奔波,才终救得木公子一命。木公子这病要静养,连日光都要少见,更别提见人,所以少爷安排

这么多守卫防止生人出入,怕打扰公子休息,也只叫你一人伺候。少爷又怕公子养病烦闷,就叫人修了这园子,亭台

楼阁、花鸟虫鱼、山水草木是样样不缺。你说,少爷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

可是玲儿只知道哭,哪里听得进去安沁说了些什么。

安沁见此,暗叹一口气:“我言尽于此,劝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拂袖离开,只留下玲儿一人孤零零地跪在长廊里泣不成声。

第七章

黎州城,百川书院,七月初六

夏日暑气蒸腾,即使书院里树影婆娑,却还是燥热难耐。屋里的孩子们渐渐开始坐不住,更有几个孩子大着胆子,蹑

手蹑脚地离开座位想要偷逃。

魏芷看熟睡的白夫子没有醒的迹象,于是在窗外重重地咳了两下,屋里的孩子们都被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下来,两个

走到一半的孩子惊慌失措地想要跑回座位,却不小心撞翻了桌子上的笔山,噗通一声惊醒了白夫子。

逃学被逮了个正着,白夫子气地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罚他们二人抄书,其中一个孩子坐在座位上,忿忿不平地瞪了魏

芷一眼,恨他坏了好事。

白夫子这时候才看到一直站在窗外笑的魏芷,惊喜之下宣布今天提前结束,孩子们欢呼一声,一窝蜂地都跑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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