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王，不怎么样。”

“哦，是吗？那为何我听说你与士兵同吃同住，难道是惑儿吃腻了百合羹近来想换口味？”玄王一手把玩酒杯，一边侧过头去问惑。

“战场上自然与士兵同吃同住，否则，怎么算一个合格的将领呢？”惑淡淡回答，也不气不恼，径自饮下一杯酒。

玄王听到，明显起了恼意，墨眸里染上了一层雾霭。【白内障吗？】

倒是惑从容起身，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这第一杯，我敬父王，能给我这样的机会展现自己……”

说完，一饮而尽，又为自己续上第二杯，一边续酒，一边说，

“第二杯，我敬三皇叔和四皇叔，能给我信心和鼓励……”

……

“第三杯，我要敬七皇叔……”

……

“第四杯……”

…………

全场静寂，门外雨声，苍凉悠远。

只有惑略沙哑而缓慢的声音在空气中流淌，一人独语，一人独斟，语速一点点减慢，但语气不变，没有波澜映动；脸上红晕渐渐染开，动作也渐渐放缓，只是眼中神色依然清明，酒液在喉咙中发出寂寞的声响。

玄王淡淡吩咐侍女，“把太子扶回玄瑛宫，他喝太多了……”

惑缓缓摇头，“不用父王费心了，儿臣可以自己回去。”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圣古灵忽然开口，“我送惑儿回去吧。”说罢，走到惑的面前，向惑伸出了手。

惑缓缓抬眼一瞥，眼神中似有嘲讽流淌，清澈如水流过，不留痕迹；终是缓缓伸出了手，放在圣古灵的手上，身子轻如点水，从座位上站起来，靠在圣古灵的身上，一步步走出殿外。

殿外大雨，圣古灵亲自撑伞，两人共拼一伞，没有带侍女，走在昏暗的宫巷中。

惑脚步蹒跚，不时踩起水花，溅湿了衣摆下端。

走过半途，惑忽然停下了脚步。

圣古灵皱眉惊奇，“惑儿，怎么了？”

没想到，惑却扑在圣古灵的肩头嚎啕大哭。

圣古灵一愣，随机反应过来，一手撑伞，一手轻扶惑。两人站在大雨中，四周是不绝的雨声，少年脆弱的哭声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模糊悠远。

忽而，前面亮起一团模糊的光晕，执着宫灯撑着伞的玄王，脸色在摇晃宫灯的照射下明明暗暗，他的嘴形一开一合。

他说，把惑儿给我。

第三十一章：圆镜

夜半，雨声依旧没有休止地响着，时大时小，在玄瑛宫前的屋檐下形成雨帘，隔着屋里屋外两个世界。

惑在暗中苏醒，略困难的起身，一片晕眩，想是晚宴上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待到稍稍正常了一些之后，惑疲惫地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想看看雨势有多大。

却不期然，视线望见门口一个昏暗的背影，面朝外倾听雨声，出神凝望檐下雨帘——“父王……”惑叫出声来，却是声音哑咽。

玄王一愣，回过身来，凝望房中的惑，墨眸在暗中显得格外莹润，仿佛依稀有泪光。【只是『仿佛』，至于为什么这样，只能说——玄王的白内障好了……】

“父王……”惑又低低叫了一声，喉咙如火笼一般撕裂的疼痛（没这么严重吧……），头脑也还是昏昏沉沉，勉强下床，赤足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寒冷的质感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便缓缓走向门口，在玄王身边停下，仰着头望玄王——（不要问为什么惑要“仰着头望玄王”，因为惑只有十五啊，再加上从小营养不良——爱挑食啊，瞧那一脸“受”样儿，所以165左右吧现在，那玄王有180以上吧，所以仰头啊，而且这样还能体现惑的可怜无助的受样……）——“父王，是惑儿不对，惑儿惹您生气了……”

玄王不言语，依然转头看外面的雨。

“父王，不要生惑儿的气了，惑儿知道错了……”惑双手拉上玄王的衣袖，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靠进一步。

玄王微微一笑，心里思量：错？明明是自己看不惯那两个女孩子，不希望惑会娶妻生子，惑儿有错在哪里呢？

想着，他缓缓开口，“惑儿有什么错呢？要错，也是错在父王吧……”

惑一愣，以为玄王还在赌气，连忙央求，“父王，是惑儿不好，不该把父王丢下的，不该只顾自己、忘记考虑父王的感受的……惑儿知错了，您就不要生气了……”

雨夜地凉，再加上已是仲秋，夜里气温自然低（寒潮……），惑赤足单衣，不由打了个哆嗦，向玄王靠近了一点，脚底下冰凉的地面，有点点凉意渗到身体里来。

玄王不经意向地上一瞥，望见惑的赤足，眉头一皱，把惑打横抱起就往床边走。

惑没有意料到玄王的举动，下意识的挽住玄王的脖颈，转头看玄王，“父王？”

“……秋夜夜凉，你若再站下去就病了，你相信吗？”玄王低声开口，把惑放在床上，为他改好被子，自己站在床边。

惑一下子变得语气欣喜，带有试探和期待，“父王……你不怪惑儿啦？”

玄王的表情浸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是许久，才传来他的声音，“……惑儿，睡吧……”

“那，父王今夜陪惑儿好不好？”得到默认，惑得寸进尺。

玄王在黑暗中微微笑了一笑，说了声，“好。”

说完，玄王便在床边坐下。

惑的手不安分地抚上玄王的胸口，熟练【为什么是熟练！！！TOT！！别想多了……】地玄王衣袍上的束带盘扣。

玄王似乎有些惊讶，“惑儿做什么！”

“……父王，答应陪惑儿的啊，怎么可以只坐着呢？”惑缓缓回复，一边掀开玄王外袍，将手伸入内衫。

“惑儿，停下！”玄王的声音有些急促，有些压抑。

“父王，是怎么了？”惑明知故问，手不轻不重地抚过玄王胸前。

“惑儿，再不停下，就不要后悔……”玄王终于伸出手阻止了惑的“咸猪手”，一脸严肃。

惑在暗中的笑容如花绽放，一边向玄王耳边凑过去，低声叙说，“父王，想让惑儿后悔什么……”声线魅妖娆，浅浅的。

玄王一怔，惑双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父王放心，我以后一定不纳妃，哪个妃子比得上父王呢……”

玄王听到此，不由唇角一勾，不料惑又自顾自说了下去，“哪个妃子像父王一样又有钱又有权，长得又有形，格又好，可以暖床，可以陪寝……”说到最后，惑几乎憋笑到了嘴角抽搐。

玄王愣了半晌，最后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惑儿，不要把父王和哪个妃子相提并论……”

【咱得到一结论——惑同学就是一诱受啊……

心里对H有所期待的，可以从这张倒数开始……

不过，咱先说明——期待，只是期待……

第三十二章：联姻

翌日清晨，圣古音、圣古魇、圣古灵三人很吃惊又很不吃惊地到玄瑛宫吃早饭——惑让侍女带话，玄王请客，不来白不来……

果然，一进玄瑛宫，便看见一幅你侬我弄的画面——

正座上的两人，惑坐在玄王腿上，半倚着玄王，正张嘴吞下玄王舀起的一匙羹——白玉莲子百合羹。

圣古魇、圣古音二人对他们的喜怒无常肉麻至极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下意识一个扶额叹息，一个捂胸干咳，倒是圣古灵一脸迷茫，“三哥四哥，昨天还是生死冤家，怎么今天就……”

“唉，灵，你想要在这儿长住，就要习惯……”圣古音翻了个白眼，无比鄙视。

正在喂惑吃早饭的玄王听到圣古音的评论，毫不介意地笑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望向圣古灵，“恐怕，灵在这儿不会长住的……”

“什么？哥，你要赶我走？为什么他们就可以……”圣古灵一脸无辜。

“他们？你有带你的家眷情人吗？”玄王微微一笑，笑得一脸诡异，慢悠悠地继续说下去，“大家可听说了？寒风二皇子歌未央半月之前离开寒风雪宫来玖玄了……”

众人一愣，随即理解，相视一笑。

圣古灵一脸不可置信，吞吞吐吐，“哥，真的假的？他，他怎么会来……”说到最后，已是声音细若蚊虫，微不可闻。

“今日，他应该可以到达圣古王宫了。”玄王莫名一笑，异常开怀，倾国倾城，透纂分不怀好意，“灵，近来因为你的关系，玖玄和寒风的关系大不如前，我正愁没有和亲联姻的最好人选，现在看来……呵呵，你难道真想在圣古王宫里守一辈子寡？”

“哥，我不要……”圣古灵在座位上坐定，满脸赌气，“当初，就是不想要每天呆在冰冷的雪宫里，我才提出江山任选其一的，可是寒风又离不了他，他也不能拱手送出河山只为讨我欢吧！”

“这些话，你跟歌未央说去，我不想干涉你的自由恋爱……”玄王好整以暇的舀起一匙羹，“来，惑儿……”

惑乖乖张口咽下，“七皇叔，你就不要固执了。歌未央估计当了国主也不会立后纳妃的，寒风很可能后继无人啊……”

“那与我何关？他若要我，寒风不是一样没有……”圣古灵话说到一半，被打断。

“那你是干什么的？吃白饭的？”玄王一眼淡淡扫过，扫得圣古灵心里发虚。

“哥，你的意思是……我是男的……”

“你别说你不知道圣古氏的男子也会……咳咳，想当年你和圣古樱女那老太婆混得也不错，她怎么会没告诉你？”圣古音在一边插嘴。

“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圣古灵不乐意地嘟嘴，脸庞红晕。

“莫说你到现在才发现？”圣古魇笑眯眯地开口，“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就有小侄子了……”

“你们呢？说不定还有小儿子了……”玄王补充，一脸促狭。

圣古音脸红，“玄，别只说我们，你自己呢？”

“音，小孩子面前别乱说！”玄王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低头望了望怀中一脸无辜笑意的惑。

“其实，音说的没错，玄，我们不可能有儿子，毕竟，我们都想好要个女儿了……”圣古魇悠悠补充，不慌不忙，惹得圣古音怒目而视。

一旁石化已久的圣古灵无语望青天，腹谤——这都什么兄弟啊，这么喜欢互相揭底……

忽有人来报，“寒风二皇子到。”

圣古灵依旧石化中，一阵风吹过——风化了……

走进来的正是歌未央，一袭月白色的衣袍，虽经过风尘之旅，仍不减眼中的神采灵动，不卑不亢开口，“寒风二皇子歌未央幸见玖玄国主、太子。”

“二皇子可是来向玖玄提亲的？”玄王唤来侍女撤下早膳，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询问。惑懂事地退到一边。

歌未央没想到玄王如此直接，抬头愣了愣。

“怎么？看不上我家小七？别看他年纪有些大（七老八十了，按现在来算，真正的80后啊！），但五官端正，长得有鼻子有眼，品行良好，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而且知书达理，武略文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晓三十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这些还不够条件？”玄王不紧不慢，顾不上身边石化一人，末了还千古悠悠地感概一句，“娶了他，就等于娶进一座开采前景良好的金矿啊……”

——很明显，没有多少人喜欢这个比喻。

“我，我没有看不上灵儿，只是，只是……”原本信心十足来玖玄讨媳妇的歌未央有些词不达意，结巴上了。

“只是什么？放心，不需要多少聘礼……嫁妆嘛，就玖玄北部边境的那几里荒山野岭罢了，如何？”玄王拿玖玄北部绵延千里的国土当儿戏。

“这，这倒不必，只是我担心，担心灵儿他……”

“这玖玄国主是我不是他，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当然，先要排除他从小是个路痴分不清方向而往南往北的可能，所以说，他自己的意见自己客观保留，但是最终决定权并不是在他手里……”玄王眼看圣古灵头冒白烟，心情大好，“当然，我也是个很民主的国主，这样吧，如果大家愿意的话，来个最终的投票表决——同意这门亲事的人有谁？”

“我！”、“我！”、“我！”圣古三人异口同声（圣古魇、圣古音、圣古惑）。

“当然，还要再加上我和你，一共五人赞同，另一人——弃权处理，所以这门亲事是定下来了，这样的话，二皇子没有异议了吧？”玄王笑眯眯地望了望歌未央。

歌未央机械地摇头。

“那好，三日之后，就在玖玄国都举行典礼，再回寒风，如何？”玄王一派定案，拉起惑的小手，“走，惑儿，我们去散步！”

圣古音、圣古魇默契地点点头，也一并走了出去。

空旷的玄瑛宫内，只留下石化二人组，可怜兮兮地对望。

歌未央：灵儿，你六哥不愧为一国之君……

圣古灵：我哥他，一向如此——民主开放平等……

番外二：再几年

光似箭，日月如梭。

圣古灵风风光光地被大红喜轿抬回寒风。

——当然，这只是表面，喜轿里有一袖珍版的天牢，来防止新娘落跑……

到寒风后，未过几月，老国主病逝，歌未央登位，立男后，一时举国欢庆（为毛举国欢庆？难不成寒风人民如此大力支持这对CP？寒风该改名叫『耽美国』了……）。

新后，即圣古灵在入住雪宫不久，就把雪宫变成了春意盎然、四季花开的美丽宫殿，并更名为——春宫。当时寒风立刻有无数的流浪职业画家，慕名赶往『春宫』，描绘出一幅幅迷人画卷，总称为——『春宫图』（好吧，我承认这大冬天的挺冷的……）。

现在，让我们把镜头切换到玖玄国都，圣古王宫。

——圣古音、圣古魇二人还在研究生男生女的概率；

玄王还在死命追求追了十几年还没追到、只差一步之遥的惑同学。

总之，处处一片祥和欢愉。

荣辱不惊，看花开花落；去留无意，任前门鸟进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