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七日,景太后的毒竟彻底的解了,不出半月已经能够在傅天的陪同下走出德惠宫,在御花园里边赏赏那已经冒出点点新绿的花芽了。
对此流景的心情是激动的,毕竟,的确是没有人在他心中比母后更加的重要,这其中,自然也是包括了傅天,只是,流景自个儿明白,傅天和母后,那又不是完全一样的存在。
比如说,做个最通俗也最没有意义的猜想。倘若今日里母后和傅天同时落入水中,那流景是会毫不犹豫的去救他母后,但同时,他也绝然是不会独活。
可这话,他没法说给傅天听,怎么说?都是男人,说出来矫情。
可流景没想过,这世间的事儿,多数都徘徊在不说憋屈,说了矫情之间的,至于这个度,还是因人而异的。
转眼也就过了三月,御花园里边已是一片的盎然春色。景太后最近越来越粘着傅天,对着救了自己性命的年轻小御医是说不出的喜欢,每次流景下了朝过来探望景太后,都要在自个儿儿子面前对傅天大加赞赏一番。流景觉得这样很好,傅天觉得这样甚好。
这日里,傅天病了,没有什么预兆,突然就病了,浑身发冷,窝在清平宫的龙床上边,接了太后召见的懿旨,可怎么也无法起身。
流景下了朝连龙袍都来不及脱去,就往回跑,半路竟是和景太后走了个顶头碰,景太后看着自己儿子一脸的急切,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拿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流景:“景儿,母后今个儿就先回宫了,傅凌好点儿了你再过来吧,有些事儿,哀家还是要和你交代的。”说完转了个头,直接原路返回了。
流景愣了一下,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能先回清平宫去看自个儿的心上人,其他的事,暂时也只能是放下再放下。
景太后在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之下转头回了自己的德惠宫,屏退了左右,只留了小安子在身边垂首立着,景太后一手捧着茶盏,另一手抚着茶盏上的青瓷碎花,像是自言自语的叨念:“小安子,景儿如今真的是长大了。”小安子不答,仍旧垂首立着,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
“之前呐,哀家在景儿的房中看到那个男人,心里真的是狠狠的痛了一下的,你说,怎么就这么造孽呢?可第二日里,那男人就走了,虽然哀家这心里啊,是高兴的,可知儿莫若母啊,景儿在那之后就再没开心过了。你说我怎么能不心疼呢。可这些都过去了,哀家总想着,今年就是选秀女的日子了,再给景儿挑几个聪慧貌美的嫔妃,这事儿久了,也就过了吧。可自打这傅凌出现啊,皇帝脸上终于又有表情了。小安子啊,哀家年岁是大了,可不聋也不瞎,他们俩人日日共处一室,哀家怎会不知呢?可哀家难道真的就这么默许了么?毕竟你说,景儿现在连一个子嗣还都没有留下啊。先皇的千秋基业,难道就要这般断在这里了?哀家如何也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景太后还在顾自的自说自话,小安子就只是立着,带了些许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心中也是替自个儿主子哀叹的。
景太后年轻的时候可谓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绝色,也是极受盛帝宠爱的,不不,不能这么说,该是说,是极受宠的,这和爱也许还是不同的。
也就是像小安子这般年岁的公公才清楚当年的一些早已被隐藏起来,并且即使是知道的人也都是绝口不提的过往的。
先皇盛帝的确也是有爱的,只是那缠绵悱恻的爱,并没有给予这为自己留下了唯一独子的女人,而是给了自己的竹马,自己的将军。
若不是当年安尧极力促进,怕是连司徒流景都不会降生于人世,没几个人知道,就连流景的名字也是安尧私底下起的,也没几个人会想到,盛帝驾崩,并不是因为什么隐疾,只是因为心郁过多罢了。
一个再残忍的男人,一旦动了感情,就会比任何女子的心绪更加的纤细敏感。司徒相如当年封了景妃,并且得了流景这粉雕玉琢的儿子,心下里却是甜苦参半的。
每次安尧来宫里,抱着流景的时候,司徒相如心中都会有些说不出的酸涩,他不止是对不起景妃,一样的,也对不起面前这对着自己笑得宽容的男子。那种甜苦相交,伴随着司徒相如整整六年,知道心郁成结最终驾崩之时。
有些事儿是只有安尧和司徒相如知道的,比如,自打流景出生,他们二人虽然仍旧是爱着的,却互相避让着不单独见面,似乎都是为了成全对方,最后却终是伤了对方。
景太后初时也是不知道这事儿的,但是女人总有女人的直觉,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一举一动都是眼中钉肉中刺,久了,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盛帝也是有男宠的,但也就只是男宠,摆着好看的摆设一样,没一个真正的得宠的,这事儿,景太后更是知之甚详。那人,只有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不一样的,纵使他们两个都在尽力的隐忍着,可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的……
盛帝驾崩之时,留了遗诏,封了安尧最辅政的大司马,景太后也是郁结过的,甚至是憎恨过的。但心下里也是明白,自己的丈夫在临死之时,唯一能够全心相信的人也就只有那个人了,莫名的,景太后就算是醋着怨着,却也得承认,安尧不会背叛流景,哪怕是因为司徒相如,他也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儿子。
所以这么多年,景太后什么都不说,只暗里静静的看着,在暗里和安尧一起帮着流景扫除了巩固帝位这条道路上的重重险阻,如此,便是十年……
如今,流景长大了,羽翼亦将丰满,景太后看着铜镜中自己虽风韵犹存,却委实不再年轻的面容,哀哀的叹着,也许,这就是命吧。难道就因为自己,让儿子和丈夫一样,一辈子不开心吗?
丈夫和儿子毕竟还是不同的,流景如果痛了,景太后会更痛,这一点,景太后懂,所以她觉得更痛……
流景赶回清平宫的时候,傅天还窝在层层的锦被里边缩成一个小团,只露了半张苍白的脸在被子外边,流景是说不出的心疼,命人拿了帕子,沁了热水,细细给傅天擦拭着。傅天闭着眼睛,眉毛皱的很紧,等那帕子的热度散去了,才微微睁开了点眼睛,看着焦急的流景,露了个虚弱的笑容出来。
“粽子,太医怎么说?”流景早朝的时候也是把粽子给留下专门侍候傅天的,这会儿口气不怎好的追问,粽子噗通往地上一跪:“冯老太医说是伤寒……那个,那个刚服过药了,说是需要多加静养。”
流景朝着粽子翻了个白眼让他去门外候着,转头又看向傅天:“怎么好好的就伤寒了呢?这可如何是好。”
傅天从被子里边伸了一只手出来,拍拍流景握成拳头的那只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没事。”流景扁了扁嘴唇心说,这傅天还是这般的逞能,都下不了床了,竟然还说没事,可出口的话还是带着心疼的温柔:“既然太医也说了要好生养着,那你就老老实实的躺着吧,饿了渴了就喊粽子,我把他留在这里,供你使唤。”
傅天又笑:“你呢?”
“我还有点儿事,先去趟御书房,待会儿就回来。”
“哦。”傅天也不多说,只淡淡的点头,可流景看着傅天这难得的虚弱表情,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最后还是咬咬牙,让粽子去御书房把奏折都搬来清平宫,守着傅天,一边看他吃饭服药,一边把那奏折给批阅完毕了。
傅天吃完药又小憩了一会儿,再醒来,脸色倒是好了很多,嘟囔着浑身发汗,有点馊,非得要沐浴更衣和流景一起去外边晒太阳。
这流景哪里肯同意,刚好一点就不老实了,可傅天拿一双可怜巴巴,凄怨哀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流景,最后流景是也就败下阵来了。
沐浴的时候,是流景亲自给傅天擦的背,手中握着帕子,沾着热水一遍一遍的拂过整个后背,那日里为流景生受的冷箭,箭疤狰狞,流景甩了帕子,拿凉凉的手指摸上去,淡淡的问:“疼吗?”
傅天趴在桶边上,没回头,也不回答,流景叹着气:“你这气到底是要气到什么时候呢,我怎么会不信你,只是那日里急昏了头。”
傅天又是半晌不肯吭声,最后感觉流景叹息的声音的确是太大了,才转过身看进流景的眼睛里边:“我没生气。”
“那你这么多日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伤心。”
流景便又不知道如何答应了,傅天这人老是这样,要么温柔的跟个什么似的,要么就犀利的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两人换了衣服,并肩往御花园里边走,还是当日里那片空地,此时却已不见当日的娇艳花朵,却有朵朵新芽,流景寻了一处亭子,傅天就坦然的抱着流景坐下,谁也没再说什么,天色慢慢暗下来,天边,新月如钩,月光如撒……
第八十五章:为你
景太后的余毒彻底治愈,沐清寒却还是不得安生,这几日里,步朝歌没再出现,这事儿让沐清寒竟然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话说,打从步朝歌给沐清寒送完解药又弄昏了沐清寒独自离开那日之后,这妖孽一样的护法大人只老老实实的安稳了不足三日,那边景太后的毒刚刚证实有所缓解,步朝歌就眯着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出现在了沐清寒的房间里边。
沐清寒下了朝,一进屋就看见自己的床幔后边多了一抹艳红的身影,被幔纱掩了半侧脸颊,竟有些灼灼的魅惑。
沐清寒嘴角不太明显的抽搐了一下,反手直接关了房门,走过去:“你怎么进来的?”
步朝歌不怒不躁的斜了身子,眼角一挑:“走进来的。”
沐清寒忍不住轻啧了一声:“从哪进来的?”
“大门。”语气就和说今个儿天气真好是一样的闲适淡定。
沐清寒咬着后牙槽,终于还是没爆发出来,撩了官袍的下摆,往圆凳上一坐,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仰头一饮而尽。
“太后的毒已经有所缓解。”沐清寒控制好自己的语气,既然这步朝歌来了,有些事儿今日就一定要问出个结果来。这么想着,沐清寒也就先开了个头,等着步朝歌自己说出来意。
“我知道,所以,我来说下半利息。”步朝歌仍是满脸的妩媚笑容,不是流景那种清浅的笑,带着自信和妖娆,笑得倾国倾城。
“步朝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沐清寒听着步朝歌的话,心说这人实在不是个能够好好讲话的人,你绕,他肯定会绕的比你更远,最后把你绕晕,忘记最开始要讲的是什么,所以你和这种人说话,干脆就直来直往。
“之前说过了,来和沐大将军做生意啊。”步朝歌看出沐清寒的不耐烦,起了身,走到沐清寒面前,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眉角挑的更高,带着一丝挑衅。
“你下药害了太后,就是为了和沐某做生意?”沐清寒之前就不信,甚至对于他给自己的解药都抱着十二分的怀疑,若不是傅天说的笃定,沐清寒是决然不会贸然就给太后服下的,如今听来,也仍旧是不信。沐清寒思索了这二十几年的人生,并不觉得自己和这邪教的护法该有什么交集,更加的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生意可做。除了,除了沐清寒是朝廷钦派的驱除邪教的总将这一点。可是,沐清寒觉得这也不能称为一个原因的。
“不这样的话,你留恋在温柔乡里,又怎么会回来?”步朝歌挨近沐清寒,几乎就要鼻尖贴到鼻尖,语气里边难掩一丝嘲讽。
沐清寒被眼前这张太过于精致妖孽的脸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轻咳了一声,把头歪到一侧,半晌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霍然又将头转过来,过于激动的情绪导致沐清寒完全没有掌握好角度,嘴唇擦着嘴唇,竟是沁人的冰凉。
【轰!】
沐清寒的脸瞬间就白了,然后使力将步朝歌推离了自己数步,神色却是并不自在:“我不是故意的。“
步朝歌伸出舌头在嘴唇上扫了一圈,笑得甚是得意:“做什么要道歉,故意的又如何呢?朝歌求之不得。”
沐清寒的脸色直接有白转黑,抬头盯住步朝歌那放肆的笑容:“世人皆说戏子无情,可我今日方知,岂止是无情,原来是连脸皮都不要了。”说完撩了袖子使劲在嘴上擦了两下,好似刚刚碰到的是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一样。
“你刚刚想问我什么?”步朝歌却并没有因为沐清寒这话不高兴或是生气,只故作姿态的整了整衣领问道。
“我忘了。”沐清寒有些忿忿的说完,低了头,半天才又开口:“启月教的总坛不在山东。”陈诉句,却是等着步朝歌给他一个肯定。
这事儿沐清寒也是这几日里才想到的,至于缘由都是些零零落落的片段,组合到一起,却是于情于理,步朝歌拿眼睛盯住沐清寒,半晌淡淡的回应:“沐大将军还不算太笨,只是这么久才察觉,也算不得聪明罢了。”
“月灵也没死,或者说,启月教的根基根本就没有动摇过,四大护法的死完全就是一个骗局,从赵文庭的死讯传出的时候开始,这就是一个句?”沐清寒冷静下来,就开始句句直白的探问,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修饰,字字指向重点。
步朝歌这次却没点头,转身又坐回到床铺上,斜斜的倚着床头,一手勾了几丝垂落在鬓角的发把玩,等沐清寒的眼里开始显出不耐才接口:“想知道?也不是不行,可是这也算我们启月教的机密,清寒呐,你要拿什么来和我交换呢?”
“你想要什么?”沐清寒不答反问。
“这可问倒朝歌了,说好了沐大将军开出筹码,朝歌满意了,这交易就算是达成了,怎么能让朝歌自己说呢,这多没意思。”
“没意思?步朝歌,你可知道,这里是国尚大将军府,你进来纵然容易,可是没我的允许,你觉得你走的了吗?倘若你将功补过,他日堂上,我会考虑让皇上留具全尸给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当我沐清寒怕了你了?”沐清寒此时的情绪已经不怎么受自己的控制了,这步朝歌说话,每句都淡定的让人觉得欠揍,沐清寒觉得自己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啧啧啧,我好害怕啊。”步朝歌故意缩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小脸一皱,竟可怜的让人有那么一丝心疼,沐清寒愣了一下,随即步朝歌就变了表情,笑得开怀:“清寒呐,你要我提醒你,上次我是怎么离开的吗?别说一个小小的将军府了,就是皇宫,我步朝歌也有本事来去自如。”
沐清寒的脸色愈发的黑了,快速的起身就往步朝歌身上扑过去,打算先钳制住人,之后不管是大刑伺候还是移交给官府,总之他是不想再和这人多说一句话了。
步朝歌也不躲,就顺着沐清寒的力道直接倒在了床铺之上,也不知道是沐清寒的力道太大还是怎的,步朝歌那松松的衣襟竟然就被这么一扑,直接敞开了大半。
如果说沐清寒以前不懂,今天倒也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似雪冰肌,什么叫凝脂如玉。
衣衫破败的瞬间,步朝歌大片雪白的胸膛就直接敞露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有些像是花香,又好像只是一股子香薰的味道,反正等沐清寒好像刚刚有点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整个人就完全失了力气,直接压在了步朝歌的身上。
手掌之下是滑嫩的好似女子一般的肌肤,沐清寒皱着眉毛想起来,可浑身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别说直起身子,就是手指都丝毫移动不了半分。只剩下一双眼睛带着怒气瞪视着一脸闲适笑意的步朝歌。
“手感还满意吗?”步朝歌带着嘲笑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沐清寒,不等对方回答,一个翻身,两人就调换了位置。
步朝歌优哉游哉的将衣服的腰带束好,才转身看向仍旧瞪视着自己的沐清寒:“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至于要不要做这交易,也都可以依着你,不过啊,今天我累了。告辞。”说完弯下身子在沐清寒唇上一点,沐清寒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开便是夜半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