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受与天齐 下——恬恬
恬恬  发于:2013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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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在流景身后,看着那下边的人发笑,嘴角的弧度一点一滴的扩大,最后才笑出声音,低沉悦耳,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杀了我就放了我娘。傅天,你杀了我!”流景还在努力挣扎,手肘抬起来要攻傅天的胸口,傅天察觉,卡在他脖子上的手就再施一份力道,流景这会儿眼前便是真的开始恍恍惚惚了。

“流景呐,我怎么舍得杀了你。我还没有看见你痛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傅天眯了笑得豪气冲天,好像遇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样。

流景已经气息不稳,呼吸困难,眼睛死死盯着宁子叙指在景太后胸口处的剑尖上,浑身的骨头都绷紧的嘎嘎作响。

傅天贴住流景的脖子,轻轻的吐息,感觉着流景身体的僵硬和颤抖,突然他抬头,对着宁子叙说:“杀!”

“娘!!!”

宁子叙剑落的一瞬间,流景突然抬手朝后给了傅天面门重重的一记,另一手抓住傅天扼住自己脖子的手就是一扭,离了傅天的钳制,回身又是重重的一脚,直将傅天踹出去三尺有余。

等傅天站稳了身形,流景早已经从栏杆处翻身下了楼,借着下落的冲力将那马上就要没入景太后胸口的长剑踢飞了出去。人落到景太后前面,伸了双臂,将人护在身后:“娘,你伤到没有?”声线很抖,其实流景心里有数,自己撑不了太久,但是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都不可能让别人伤害自己的娘亲。

“景儿小心。”景太后突然出声,原来是傅天也捡了那乌黑的宝剑便也从栏杆上翻下来,直奔着流景就过来了。

流景一把将景太后退出去老远,又伸手拾了地上的剑,去和傅天对招。

宁子叙等人这时都默契的往后退,将那中间的场子空出来,也没人去抓景太后,好像是要任她自生自灭。

傅天和流景两个人都是擅于用剑的,这一仗打的格外酣畅,剑花飞舞之间,谁也看不清楚到底两人使得都是如何的招数,只能听见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

流景的虎口有伤,这会儿却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三千青丝随着身形飞扬起来,白衣上处处是殷虹的血痕,傅天在对招的间隙轻笑,就算是如此的狼狈,这流景依旧是美得仿若天人。

“铛!”百招之下,流景终是不敌,傅天的剑终是将流景手中的宝剑给挑了开去,流景被那冲撞力震得向后退了几步,傅天逼近,这是时间很短,可流景站定之后便突然想通了。也不在运气,笔直的站在那里,等着傅天的剑刺过来。

这样也好,这样我便不再欠你,这样我司徒家便也就不再欠你,这样,你就会快乐了吧……

这是流景唯一的想法,之后便安然的闭了眼睛,等着疼痛席卷过来。

“噗!”

“啊!”

刀剑划开皮肉的声音和女人嘶哑的声音同时响起,流景豁然睁眼:“娘!”

口中的腥甜和眼前的黑暗同时席卷过来,流景倒下的瞬间几乎只有一个执拗的念想:

傅天,我恨你!

第一百零一章:夜深

流景醒来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粽子。

“皇上!皇上你醒啦!”粽子一如既往的大呼小叫,生怕整个皇宫都听不到他声音一样,

流景的头晕晕乎乎的难受,涨的一个比两个还要大。睁了眼睛看着跪在床前的粽子,然后等待记忆一点一点的复苏。

“宣清寒入宫。”流景此时保持的是比以往更加强悍的镇定,头虽然还在晕着,可下达命令的时候却是丝毫没有犹豫的果决。

粽子想说什么,但是嘴巴开开合合的就是说不出口,朝着流景的床头磕了一个响头,然后就退了出去。

沐清寒其实一直也没有走远,就来门外候着,不是他不想在流景的床前等待他苏醒,只是他心里有事儿,实在是不住自己的情绪,便在清平宫的门外不停的画着圈圈,粽子推开门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脚下的石板,觉着那石板怎么看怎么都是被沐清寒磨薄了一层的感觉。

“沐将军,皇上宣召。”粽子对着还在院子里画圈的沐清寒低声唤了一句,沐清寒转了身直接就进了清平宫的宫门,和粽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后者只感觉到一阵风挂过去,压根看不清楚人影。

“皇上。”沐清寒大步跨到流景的床头,双膝一跪,只唤了两个字。

“清寒,你抬头。”流景这时候已经坐起身,后背倚着床头看着地上的人。

沐清寒顺着流景的意思抬头,然后便看见那神色憔悴的笑皇帝噙着嘴角低低的笑。

“皇上……”沐清寒这时候真的不知道能怎么安慰流景,可看着流景嘴角的那抹笑意又实在是瘆人,只是下意识的喊流景。流景的笑声便是愈发的大了,等他自己笑够了之后才稳了情绪和沐清寒说:“集齐京城四门的人马,将驻守边北的三十万大军调回来,朕要和傅天决一死战!”

流景的话说的字字清晰,但的确咬牙切齿,沐清寒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只低着头听着。末了又磕了一个响头,起了身,出去了。

粽子再进来的时候身形不怎么稳,这些个事儿,粽子透过沐清寒极尽简洁的描述已经是了解的七七八八了,所以他知道,这会儿的流景,就和炸了毛的老虎一样,摸不得碰不得的。

“皇上。”

“去弄杯浓茶,侍候朕沐浴更衣,再招安尧进宫。”流景这会儿的精神状态却是出奇的好,一步一步的命令下得条例分明,粽子弓了身子答“是”,然后赶紧就退了出去准备浓茶。

流景面无表情的坐在床头,丝毫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景太后最后那一声惨叫一遍一遍的在流景耳边回响,可流景已经流不出一滴的眼泪。

流景在知道傅天身份的时候其实心中便是有了觉悟,国恨家仇,傅天断然是不可能轻易的放过自己,这身子,这心,这天下,流景都是算计过的,可他并未觉得不舍,可当流景意识到,傅天所要的是一种确确实实的憎恨,流景便是慌了。

傅天太过于了解流景,总是知道怎样能让流景开怀,更是知道怎样能让流景断肠。所以他的确也是做了,他也做到了,流景觉着自己如今已经没有心了,即便是有,也已经断成丝丝缕缕,修补不齐。

粽子的速度很麻利,没一会儿就又推开宫门,恭敬的端着一杯还散着热气的参茶进来了,直接端到流景进前,流景接过来,趁着热气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把那茶盏又递回给粽子之后,流景便就只是往后仰头背靠着床头,眼神并不清澈,粽子在边上不敢动作。

刚刚已经吩咐手下的小太监去准备沐浴的热水,也叫了人去宣安尧进宫,这会儿主仆两人相对无语,只剩下了等待。

流景闭了眼睛,眼前闪过很多的画面。

很小的时候,自己身体不好,母后便不让那些个太傅交自己太繁杂的武功,太累的也不成。总之就是不能让流景吃着一点点的苦头。

其实流景的天资很高,很多武功都是看一遍就是烂熟于心,骨架也很匀称,曾有武师说过,流景的骨架极其适合练武,如若用心,必将是大有所成。

可景太后心疼儿子,没两天就把那天天让流景蹲马步的师傅给赶出了宫外,于是就这样,宫里的武术太傅是换了一个又一个。

流景也想到了母后和安尧,这两个人,都是因为父皇的缘故,为自己的江山做了无数的贡献,流景能看见的和看不见的。

这两个人,也都替流景背负了太多的血债,一样是流景能看见和看不见的,可不管是景太后亦或是安尧,从来不会多一句的埋怨,为的也不过就是个情字。

流景想到这里,突然又笑出来,安尧与父皇,那会是怎般的深情,才会在父皇死后,他仍会为了故人而不计代价的扶持着故人之子,而那个“子”却还是那人与另一个女人所生的。

流景突然莫名的开始嫉妒自己的父皇,不管他曾经为了夺取这妖艳的皇位,极尽的是如此险恶的招数和用心,也不管父皇在千年之后终究会在史册上留下一个怎么样的名声,但却确确实实的有着这样两个爱他爱到骨子里的人,甘愿在他死后仍旧不惜一切的为他赴汤蹈火。

反观自己,财富、帝位、美貌、荣华,统统是唾手可得,可偏偏却是没办法得到一个人的真心。若说从前,流景也好似怨恨过自己的性格,可直到今天,当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陷进去了,而那个人,接近自己,讨好自己,得到自己,最后的最后,却选择了用最疼痛的方式伤害自己,为的却不过是一个“愁”字。

流景恨,怎么能不恨?怎么可以不恨?那人杀的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啊!

宫门外有人轻轻的叩门,粽子过去打开,然后吩咐了几句,便有小太监擎着木桶进来,将热水倒进去,流景目光转回来,那热气氤氲四散,拢的一室都是朦朦胧胧。

流景身上的血衣早在回宫初时便被换了下来,那时候流景还是昏着的,沐清寒和粽子两人合力给流景沐浴更衣的,颈部的伤口和虎口处的剑伤也都被很好的处置过。

流景昏睡了四天,沐清寒和粽子看着太医院的人天天按时的喂药上药,这会儿虽是没有痊愈,但伤口倒是早已经结了疤。

把自己整个丢到木桶里边,感觉着周围的水压,流景慢慢的下沉,最后便是连头都不肯露出水面。

粽子挨着屏风站着,不停的叹气,他不是不知道流景这会儿难受,可是他一个下人,能说什么呢?只有看着顾着,再一点方法都没有。

流景沐浴完,被粽子服侍着换了明黄的龙袍,脸上也没了悲戚的神色,主仆两人前后出了清平宫,直接摆驾御书房。

“安尧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流景推门进去的时候,安尧已经等在了御书房里。

流景挥手让安尧平身,然后便吩咐周围的人都退下,连粽子都没留。

没人知道那天,君臣二人在御书房里边到底谈了什么,只是粽子发觉,安尧离去的时候,眉头锁的很紧,似是有无数化不开的结结,可粽子也没问,只是侍候着流景回宫休息。

之后的几日,流景异常的平静,按时早朝,之后便是直奔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只有一件事情,粽子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的。

流景将后宫仅剩的两个贵妃送回了各自的娘家。并且取消了今年的选秀,唯独的,不许任何知情人士透露出景太后已死的消息。

整整五日,流景勤奋的让所有人都汗颜,处事利落干脆,把之前堆压下的折子全部、快速的处理完毕。

一干大臣只知道,今日的景帝比往日里更加的威武干练,提出的方法就连安尧都从不反驳,只一味的赞同。

可也有细心的臣子看出来了,皇上一日比一日里更加的消瘦憔悴,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在流景那如虹的气势下多说一句话,多问一个字。

流景每晚批阅完折子都是二更时分。每到这时,流景就会带着粽子去御花园,寻了那方曾和景太后谈天的石桌坐着,酒喝的并不多,浅尝而止,但一坐便是一夜。到了要上朝的时候才去更衣。

粽子说过几次,大体是规劝流景注意自己的身子,怕他这么熬下去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流景并不多说,只拿一双淡定的眼珠子直视着跪在地上的粽子,没几回,粽子也就被迫败下阵来,再不敢言语。

春末的夜风仍是带了点寒凉,流景只穿一件白色的衫子独坐在石桌的一角,手中是最小的杯子,一口一口的轻尝,偶尔和粽子说一句话,说完便忘记,粽子不敢搭话,就来身后站着,等流景稍稍有些醉意的时候,便拿了披风给流景披上。然后低声的念叨一句没人能听见的:“皇上,夜深了,回吧。”

流景听不见,旁的人更是听不见,可粽子每天都是要说的,到了最后好像都不是非要说给谁听,变成了一种执拗的习惯。

“皇上,夜深了,回吧……”

第一百零二章:毒尊

十五日过的很快,只是一个眨眼。边北的大军紧赶慢赶的是回来了。可沐清寒并不让人马进城,守了三个城门外,来墙根底下直接扎营。

安尧这几日里来的比较勤,粽子进不去,只每天看着往日里春风得意的司马大人一日比一日里紧锁的眉毛,搅着脑汁儿去想,可终究还是没个明白。

流景的神情一天比一天淡定,这几日里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午膳之后必定要去德惠宫坐会儿,不说话,也不让太监宫娥跟着,就呆呆的往景太后最喜欢的那把贵妃椅上一靠,闭了眼睛,再睁开就是太阳也要落了山的时辰。

吃的极少,若不是粽子每日里心心念念的叮嘱着,怕是流景根本不会记得人还是需要吃饭这一着。除了上朝和批阅折子,流景闭目冥思的时间越来越长,但睡眠却也是极少。眸子还是清凉凉的,但眼角总是血丝密布。

被遗忘了很久的赵默涵这天终于是坐不住了,打那日里他为了推卸责任装昏了事,就被礼部侍郎按照安尧的意思给安排在了京都的一处庭院里。

赵默涵是个番子,生来便不喜欢被束缚着,所以流景当初也没想安排他进宫来住,这宅子是安尧的,流景暗自的允了司马大人的这处私宅,以后可以给他养老,目前还可以接待些流景不怎么愿意天天看见的闲人。倒也说不算奢侈。

赵默涵入宫求见景帝的时候,流景正来御花园里坐着,听了粽子的禀报,眉心往一块紧了一下,但心里有数,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扔着番子王的小王子不管,而且,两军交战在即,流景考虑着,也是时候将赵默涵送走,以免误伤。这才淡淡的点了头。

赵默涵其实一直不怎么喜欢皇宫,这也是他不挑理的原因,他觉着这京城的皇宫虽是大而繁华,却冷得瘆人,不像他家里,圆圆的帐篷,到了晚间,就着帐篷口燃了篝火,男男女女的围了,唱歌跳舞,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怎么想都是惬意。

可这天朝的皇宫不行,身边偶尔路过的宫娥太监都是低眉顺目,脸上的表情甚至都和模板刻画好的一样,没什么分别。

赵默涵对粽子的印象不错,

不为别的,上次两个人是一起被抬到这皇宫里边的,他醒的时候,粽子还晕着,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晕着,之前那败天败地的哀嚎让这人脸上的眼泪鼻涕糊的哪哪都是。可看着便是个真性情。

所以赵默涵见着过来接自己的人是粽子,便就挑了眉毛笑了一下:“粽子,流景呢?”

粽子脸上兜不住表情,当即冷了脸色,可碍于身份地位,口气倒也还不算无礼:“小王子,皇上的名讳,不好直呼。”

赵默涵看得出粽子这会儿心情不好,但又不都是因为自己直呼了流景的名字,歪着脑袋想了想,想到了围了三面城墙的大军,便也就只在心中暗笑了一下,并没去反驳。

粽子示意赵默涵跟上,后者就欢欢乐乐的踏着轻快的步子跟在这小太监的身后往御花园走。

赵默涵武功并不是很高,但也绝非等闲之辈,这个不高,也是要和沐清寒、傅天这样的人物相比的,所以几个隐在暗处的禁卫军,赵默涵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但他也就只是勾着笑,什么也没多问。

流景此时穿的的一身白衫,每天他下了朝,第一件事儿必然是把那锦绣尊贵却也繁复累赘的龙袍换下去。流景越来越不喜欢那能闪瞎了眼的明黄色,看多了,就总有一种呕的想吐的感觉。

虽然是北方,但节气很准,正午的艳阳从顶头把那亭子的周周边边都撒了层金黄出来,可亭子里却有些阴,流景独坐在石凳上,见赵默涵远远的过来,却也真是没有心思起身笑脸相迎。

“参见皇上。”赵默涵到了亭子前,弓着身子行了个礼,流景淡淡的说平身,又赐了坐,便问赵默涵是否用过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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