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而司徒已经低下脸,伸出舌头轻轻在那那形状优美的双唇上舔舐了数下。
“王、王爷?”婴宁不喜欢这种感觉,司徒这样意味不明的动作,以及隐隐透出的宠溺。
司徒却乐此不疲,咬住他的唇,舔净上面的药汁和白霜,又苦又甜的味道,司徒竟有些贪恋,索性也就搂了他,加深
这个占有性的吻。底下的小人儿依旧无措,张着嘴任由他肆虐掠夺,尽管不知道如何回应配合,但是无声的温顺和乖
巧叫司徒暗藏心底的暴虐嗜杀不由冒出了头。直到听见婴宁压抑的痛呼声,才意犹未尽地松开那甜美的唇。
“真甜。”最后在那唇上啄了一口,司徒意兴高涨地评价。
婴宁却是不知如何反应,愣着看了司徒一眼,又不敢正视,低下头去,很是困惑地微微蹙眉。
在司徒眼里,婴宁那副呆呆愣愣的乖顺样子真是无比顺眼。药里加了安神药,婴宁被摁回床上盖好被子后没多久,就
又沉沉地睡过去了。司徒把床帏四周的床帘放了大半下来,既挡住了日头升起后射进屋内的强光,也不会闷着睡梦中
的人。
司徒出了寝殿,才到外间召见了等候已久的老御医。
可怜老御医几乎折腾了整夜没睡,此刻眼眶发乌,跪在司徒下首等候问话。
“那个药,可有根治解决的办法?”司徒说话间,眉宇间已带上隐忧之色。
“禀王爷,罂粟花果实本就有毒性,可以致人上瘾,和雪绒配合使用后,药效加倍,更加阴毒不说,也更难以根除。
寻常人吸食罂粟上瘾,也只需熬过药性,依个人体质坚持数月便可逐渐摆脱。但是有了雪绒以后,就非得每三日得一
次王爷浇灌缓解痛苦,别无他法。”
“该死!”司徒心中怨怒难解,手中的一盏奶油酥茶捏在手里,高高举起几乎要掷出去,终于还是忍住了,握在手里
狠狠发抖。他也不觉得烫手,几乎要将那方茶盅捏碎。寒声唤进了贴身近卫,司徒怒气未消,狠狠道:“给我去‘寻
欢’将一干调教嬷嬷押来,若有人敢阻拦,便说是本王的意思。”茶盅重重往桌上一摔,道:“这群混账东西媚上欺
主,如不惩戒,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司徒之恨,又何尝不恨自己的大意疏忽,若是当日细细看了卷宗,也不至于使婴宁受了这多般苦楚而不自知。
春祭期间,司徒就是再心疼婴宁,也不能日日守在端卿王府里。
宫里的祭典和家宴一场接一场,司徒在当今皇上夺嫡争位的过程中立下大功,这几年又东征西讨,帮着宫里那位主子
征伐四夷安定了天下,免不了在席间的客套应对。司徒实际是很厌烦这类觥筹交错之景,况且还要费心去与众人周旋
——恩宠太过,这些年来,司徒也渐渐觉得这个端卿王爷,做得并不安稳妥帖。而等着揪他错处的人,实在太多。
应付得有些头疼,回到王府里,直接就往寝殿走。步子有些急切,甫一进门,便看见一个素衣白衫的小人儿,蹲在书
案边的紫藤木椅边,眼神认真,伸出一只手指,好奇地、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椅脚雕刻得精细的花纹。
司徒没有说让他禁足寝殿,只交待了底下人让他好好休息,认真伺候着。但是婴宁睡到下午醒来以后,却只是在寝室
里逛逛看看,若叫他去外面走走,大抵也是不肯的。尴尬是一回事,主要是他走在王府里,也实在不知道去哪。幸而
婴宁性子沉静,呆在屋子里老老实实的倒也没敢惹什么麻烦。这间是王爷的寝殿,婴宁纵使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
也是不敢随意翻动屋里的东西的,只是呆得久了,总归有些沉闷,最后才忍不住去看屋子里那些精细漂亮的家具和布
景。觉得好看,才孩子气地摸一把,但还是小心翼翼的。
婴宁赤足蹲在那里,因为姿势的缘故,后颈至尾椎至下臀的位置,白衫被绷紧,熨帖在削瘦身子上,勾画出那婉转玲
珑的曲线。只是终归有些太过纤细单薄。
司徒细细地瞧他,看他站起来,摸着案上的泅墨古砚,苏州狼毫,蚕丝白宣……婴宁眼底的喜爱和迷恋,叫他看起来
不再是那副死气沉沉、或是奴颜婢膝的模样,而是,鲜活的、符合这个年纪应有的少年的雀跃和好奇心。
“下了床怎么也不知道穿鞋?”司徒弯腰将他抱起来,觉察到这人受到惊吓似的僵了身子,又是那副睁大眼睛讷讷的
模样,叫他:“王、王爷……”大概是害怕司徒责怪他动了房里的东西吧。
也不知他这样在房里站了多久,身子本就弱,现在身上摸起来更是冰凉一片。
“你很喜欢这些东西?”司徒没有明确地表示他指的的是什么,不过以婴宁的聪敏,还是一点就透。
司徒还记得一年前从“寻欢”带回婴宁的时候,路经淮水之畔的百里桃花林,那个时候的婴宁就曾吟诵《诗经》里以
桃花喻情的诗句,还曾侃侃而谈桃花的华而又实。由此可见,婴宁虽然生在欢馆,却还是读了几年诗书,并且透着几
分喜爱的味道在里面。平日里不敢轻易表现出来,但是在无人处,在不经意间就会流露。
婴宁此刻也是揣摩不透司徒的意思,从早上醒来,他就恍恍惚惚似在梦里。隐约也觉得似乎自己再沉沉睡一觉,等醒
来以后,一切恢复原状。喜怒无常,他已经经受不起,给一颗糖再给一棍,他也无意再继续这样残酷的游戏。在潜意
识里,司徒亲口允诺那件事过去以后,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哪怕像以前那样,在杂役房洗衣,偶尔有机会,
能见见温文的楚君殿下,漫谈两句,于他来讲就是最华美的奢求。
他甚至也不会再质问司徒为什么要牵连他一介无辜,更不会在知道真相后就恨上了司徒。“寻欢”十载的调教和功课
,教出来的婴宁,只应是一个听话的、随时满足主子要求的玩物。别说他难有自己的想法和意志,便是有了,一个未
曾谋面的母亲,一段早已蒙尘的前尘往事,又于他何干?
而如今司徒突然的温柔,叫他有些承受不起。
温柔过后呢?司徒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婴宁实在已经,累了。
他发了太久的呆,回过神来以后,司徒还望着自己,婴宁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忙躲闪开去,慌张地解释道:“奴才只
是觉得王爷的东西精细,一时被吸引住了……”惶恐的样子有些可怜,“求王爷恕罪,奴才下次不……”
司徒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仅两只手指,抵在他唇上。婴宁便已了然,不再言语。
“以后别自称‘奴才’了。”一口一个“奴才”,听得他心里发堵。
婴宁听他说完,又是那副愣忡的表情。昨天看他在怀里吐血不止,醒来以后这个孩子就像傻了还是怎么滴,时不时的
就露出这么一副愣愣的样子,迷糊得可爱。
司徒趁机从袖子里拿出藏了一天的雨花佩,系到婴宁脖子上,左右看看,黑色的带子,底下一块精巧的玉佩,白润的
质感,里头透着些许脉络状的红丝,煞是好看。司徒直觉认为这个东西一定很配婴宁,便亲自给婴宁戴上了。
连谢恩都忘了,婴宁被司徒抱在怀里,愣愣地由着司徒动作,而后听见司徒传膳的声音,最后附耳对他说:“陪本王
用晚膳吧。”说话间用手拨弄着婴宁颈间的银铃,爱不释手的样子。
婴宁挣了下地,替司徒布菜。拣了司徒素日里喜爱的菜色挪到司徒面前摆好,然后按照司徒的习惯,用滚水烫了一道
餐具,再盛一碗珍珠薏米饭,用小碗打了翡翠汤,放在一旁纳凉。司徒饭后必喝汤,但是却不喜欢喝热汤,偏偏喜欢
饮凉汤,这个习惯,非是贴身伺候的小厮和婢女,没有人知道。虽然婴宁是在“寻欢”被司徒买下以后,为了应和主
人喜好另外训练培育了伺候主子的一些技巧,并且记牢了司徒的种种习惯,但是这样的细致体贴,依旧叫司徒觉得暖
心。
——这是完全不同的,来自男子的一种体贴和温柔。
司徒抱了他,让他坐在腿上喂他,小东西乖巧得紧,尽管不说话,但是司徒喂他吃什么,他就乖乖地含着吃下去。以
前司徒就很喜欢这样抱着他喂饭,但是婴宁感觉这样的亲昵,更像是对待喜爱的宠物。
“什么时候,本王再带你去淮江吃那桃花鳜鱼可好?”司徒心情大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婴宁点点头,咽下刚刚被喂进嘴里的一块糖醋肉片。酸酸甜甜的味道,婴宁已经很久没尝过了。杂役房的伙食,就算
再好,也不过是白饭青菜清汤。何况他开始的时候,洗坏的衣服,没按时洗完衣服,都会被罚不许吃饭,饥一顿饱一
顿的才弄坏了肚子。他已经很久,不曾好好地用饭了。
上一次像这样,司徒用膳,婴宁伺候,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婴宁刚刚离开欢馆,像出笼的小鸟一样
,雀跃中带着动人的灵气,也对司徒有着无限依恋;而如今,淮水的桃花一年接一年的盛放,桃花鳜鱼的味道在记忆
里唇齿留香,然而当年那种心境,却已不再。
日头西落,已是黄昏。春日里的黄昏,来得也还算挺早,婴宁坐在司徒怀里,咽下最后一口饭,抬头看看昏暗的天色
,问了一句:“王爷今夜可要婴宁伺候?”司徒不许他再自称“奴才”,然而他在王府里这么个不尴不尬的身份,也
实在不知该以何自称,只能用了自个的名字代替。
好好的温馨气氛就被这么一句话给破坏了。司徒难免开始觉得不高兴了,莫非他还以为,自己脑子里想的念的就只有
那档子事吗?莫非他觉得,自己对他种种好,都是为了那所谓的侍寝宠爱做准备吗?司徒有些钻牛角尖了,既然钻进
去,免不了开始恼火。筷子还捏在手里,重重一挥,却看见抬起手的那瞬,婴宁突然闭紧了双眼,两手原本垂在身体
两侧,却不自然地微微抬起,看那去势,似乎是要举起挡到面前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何,最后还是放松了任由其继续
垂在身侧。只是闭紧了眼不由自主地躲了一下,肩膀颤抖,像是害怕极了。
司徒尚未弄明白他怎么这般反应,待看到半举起的筷子和婴宁闭眼认命的表情,心中便了然了。刚刚他虽然有些懊恼
,却也只是随手想往桌上一拍发泄而已,哪知道婴宁竟会误会自己是想要打他。
放下筷子,把小人儿搂进怀里,心中抑闷、后悔,然而那点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疼惜。
他是真把婴宁打怕了吧,杯弓蛇影,自己随便一个动作,都能叫他惊惶至此。
“婴宁……”只叫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是端卿王爷,从小到大,何曾低声下气,何曾委屈过自己。纵使现
在觉得后悔了,骄傲如他,又叫他如何开口。他只能抱紧了婴宁,想证明什么似的,把他压进怀里,细细抚慰。
预想中的责打没有如期到来,反而是司徒加重抱紧了自己,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霸气的司徒、冷酷的司徒、无情的司徒,这些毕竟都是被那场旧事逼出来的司徒,脱去王爷的冠冕,他终究也有七情
六欲,埋在婴宁颈间,落寞地问他:“婴宁,你叫我该怎么办?”
晚上依旧抱着婴宁入睡,却没有多余的动作。而司徒,早已回复了那一派清朗作风,仿佛前一刻在他耳边痛声耳语的
人,并不是眼前同一人。
流年似水,婴宁在王府的生活,也正式迎来了生命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春天”。
司徒让他堂而皇之地住在寝殿,每天有御医熬制汤药给他饮用,而药后则细心地备下了甜点。婴宁隐约知道自己的身
体不好,然而府中众人对此讳莫如深,婴宁也绝不可能自己主动去问,便也懵懵懂懂地喝药养身而已。
没了苦役,婴宁反而觉得日子有些难以打发了,何况司徒实在太小心,日日把他养在寝室里照顾着,弄得婴宁自己都
觉得像是金屋藏娇一般。
日子越久,心里越不安——安逸久了,是会习惯和上瘾的呢,他害怕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旦失去,便更加难以承受
。兴衰荣辱,终归只是司徒一言而定。
婴宁原本在杂役房的房间自然不能再住,下人收拾了房里的东西,将婴宁的一些私人物品整理好,放在一个箱子里。
因着婴宁现在的几分特殊,底下的人不敢擅自做主处理,便请示了司徒应如何处置。
婴宁的东西也不多,而自己的东西更是少得可怜。几套素衣,还是进府时司徒一时兴起赏赐的,然后就是一些为婴宁
量身打造的淫器。看到这些东西,司徒心都快揪起来了,当初可以冷着心肠下令给婴宁戴锁环佩,如今却是一想起这
些恶毒磨人的淫器,便一阵心惊肉跳。
——司徒试想过金环箍住分身和巨大玉势堵塞后庭的感觉,光是想想都难受得紧,何况婴宁日夜不离身地戴了一整年
。
吩咐小厮将箱子里的东西尽数焚毁,毕竟是些带着不好回忆的旧物了,无可留恋。
只是那小厮进府不久,拙手笨脚,搬弄箱子的时候不慎打翻,里头的衣物和器具一股脑地倒了满地,当着司徒的面,
小厮吓得腿脚发软,忙不迭地跪下去满口“该死”和“饶命”。
事实上,司徒已经顾不得他了,从滚落的衣物间,落下一根枯黑的桃枝,裹在层层衣物间,只露出了大半截。司徒心
中一动,亲自俯身将它拾在手中。一开始司徒只是觉得眼熟,毕竟是一段收藏了一年的桃枝,虽然看得出原来收藏它
的主人的用心,桃枝尚保存得很好,表面光滑得一点纹路都没有,司徒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双白玉葱切的手,夜夜
无人时自顾地细细抚摸枯萎桃枝。
那年桃花树下的旖旎甜蜜,对婴宁来讲,是一生难忘的回忆和经历。
往事如烟难以追忆,只余这段枯枝,被封存在箱底,偶然念及之时,贴在胸前小心珍爱,聊以慰藉而已。
司徒想起了那年,在淮水之畔延绵百里的桃花。那个时候坐在马车里因为车帘掀动而露出动人表情的男孩,那次在“
云居客栈”里哺喂桃花鳜鱼的情谊,那天在桃花树下,他深情为他绾发,一截桃枝,束起三千烦恼丝,也牢牢绑住了
一颗赤子之心。
晚间在寝殿,见到埋头书案的小人儿。卧在桌案间,小小的身子几乎被成摞的书本淹没。
小东西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看书,自己不过随口许一个恩典,许他任意进出书房,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他就喜欢得跟
什么似的。小家伙在这事上活跃积极得可怕,当天就几乎把他的书房搬空——全搬进寝殿的书案上了。
还记得那天,他刚进屋子,被案上那小山似的书本骇住了,那个孩子怯怯地方才觉得有些不妥,低着头颤巍巍的样子
叫人心疼。
桌案上点着灯,灯火遥映,婴宁俯在桌面上,肤色胜雪,虽然白璧微瑕,然而不掩其美。
屋内安静一片,流淌着平和和温暖,和外面黑暗寂静又不尽相同。婴宁坐在那里,低头写字的模样,在这阙静夜阑中
看来,幽静得仿佛一幅传世千古的水墨画。
心头像被一只手触了一下,酥酥软软的,司徒悄悄走到他身后,握住他拿笔的手。
婴宁自然是一惊,转过头去看身后紧贴的男人。他是坐着的,比站着的男人矮了一大截,仰着头的时候,雪亮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