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天下之缠绵噬骨+番外+小剧场——萧墨兮
萧墨兮  发于:2012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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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真是太不识好歹了。我垂眸轻笑,用狼嚎笔在纸张上斜斜地写下‘封晋天’三个大字。

他说他爱我。现在怕也是太迟了吧?我把笔轻轻地搁下,烛火幽然,黯淡的光把我的影子勾勒得如同一根竹子般瘦长。阴霾的眸光斜看纸张上那三字,轻浅难觉的忧伤在心中像碎石投落湖水中一样,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澜,最终慢慢地平息下来。

幽儿到死都不曾告诉我,她爱我抑或恨我。若是她恨我,断然不会把我生下来,若是她爱我,却又对我这般冷漠,比路人亦好不上几分。教我读书识字,教我琴棋书画,做包子给我吃,抱我入怀,哄我入睡,样样有分寸,有隔阂,从不多亲热一分,做尽了一个身为娘亲的责任。以她的玲珑心又怎会看不出我对她那豆大的心思?只是她不说破,只装着糊涂,任由这样贻祸的情感在我的心里滋生下去。

幽儿啊幽儿,这便是你对我说的‘不爱不恨’么?你竟伟大至此。不恨,若真的不恨你却又叫我逃,逃出生天后拜师学艺,获得力量再回来要了苏有财的命……这不是恨么?

在絮院,我记起所有的事,整个人悲伤欲绝,拼命扯住封晋天这一条救命稻草,并要求他抱我,让我依偎求取温暖,可他断然拒绝了我。很有分寸的为我身体着想。在船舫上见雨水滴落我脸颊误以为我在伤心难过的流泪,又抱我,让我无瑕分心去想那些痛心入骨的事情,竟还说出那种让我认为是错觉的话语来。我淡淡地露出笑纹,原来从一开始连他自己也无所察觉的对我上了心。

若不是他对我说出爱上我的话语,我是断然不会想到这些上去的,仿佛觉得理所当然般顺理成章。只是,封晋天,你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只是单单的爱上我那般简单么?我用力的揪住衣襟,怔怔的望着自己写的那三字发呆。

即使不是那样亦无妨,因为我已没有什么东西可失去。反正亦走到了这一步,现在无论说什么亦是于事无补了。就算他封晋天别有目的,别有用心也已太迟!从很早开始,我就不能再回头,我的路的尽头是阎王殿,我苏清会下十八层地狱……纵使是神仙亦难救我一命!

我把那张纸拿起来,走到火盆边上,放了进去,静静的看着它燃烧,到最后只剩下一抹灰烬,火依然旺盛的燃烧着,这便是我的结局了。我淡漠的敛下眸子看着那无穷无尽的火舌,不断的往上窜,天气冷了,屋里都要用上火盆取暖,但是苏州却还没有下起初雪。

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都是待在清院比较多。对于人性,我已不再相信,所以我厌恶看到人。所以封晋天都会亲自给我送饭,空闲时便会与我一起吃,繁忙时便送饭来给我,看我吃完才离去,处理他的事情。

“在想什么?”封晋天端着饭菜走进来,看见我静静的站在火盆边上,淡声询问。他本就是个生性孤僻,沉默寡言的人,却独独对我,硬是比别人多上了几句话,这些就连那帮惟命是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黑衣人都大感惊讶。

我冲他淡淡一笑,道,“在想我被你所救时,半昏半醒间所看见的那人,究竟是不是你。”

他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去,道,“不是我。”

见他这么爽脆的承认,我笑着走了过去,道,“你若是承认是你,我倒是很困扰。”封晋天没有询问为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对杂事有兴趣,我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吃,味道不错,道,“虽然你并不想知道,但我想说,因为我看到的那个人身形外表虽然与当时你的模样相去不远,但你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当明显深刻与他的明朗易懂不同,只要一看便知,你们决不会是同一个人。”

封晋天目光很冷,脸上的面具被火光照得艳红,他看着我良久才道,“他叫王缚,懂医术。”

我把筷子放下,徐徐抬起双眸,淡淡道,“那并不重要。”

即使救我的人是他不是封晋天,现时已不再重要。

“怎么不吃了?”他蹙眉,眸光扫过散发着香味的饭菜,又道,“不喜欢?那我让人换了。”

话落,封晋天倏地站了起来。我阻止他的举动,摇头,缓缓道,“不是。我饱了。你吃了?”

他点头,缓缓坐下,看着我捉住他的手腕,神色陡然一沉,道,“你瘦了。”

我微愣,并没有所觉,失笑道,“你多心了吧?我想问你那时怎么会在断肠崖呢?”

封晋天黑眸中凝聚起冷冽的杀气,起身走到书桌间,拿起我刚才拿的狼嚎笔在纸张上挥笔描绘,然后拿过来放到我面前,我看着画纸上那人的轮毂,薄唇紧抿。

我认得这人,在旗馆接客的那一年,我记得有一次,接见的便是这个人,进门,他便让我把衣衫脱落至腰间,趴在床褥上,并给我一颗绿色的类似枣子般的果实让我含住。好一会儿,他才动身走过来,俯身,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在我背脊上划来刺去,痛得我几乎昏厥过去,那种痛让我刻骨铭心,相对于旗馆前三年所受的痛,我才发现那时的痛与现在相比,根本不算得什么。我出声问他,“在我背上做什么?”他冷笑一声,对我道,“我在你背上画了一幅图,天下人都想要的东西,只要有了这个东西,便可以改变人一生的命运。”他说完,抚摸着我的背几下便走了。紧接着我亦失去了意识,带我醒过来后,背上不痛,我以手去摸,亦没有血,但他用东西在我的背上刺划时我的确感到了硬生生的疼痛,现在却……我心生暗疑,照镜查探,看见的却是光滑如绸缎的背脊,没有任何东西,雪白而无瑕。

但是,那人却对我说,在我的背上画了一幅图。

后来我坐轿子去某大宅的路上,听见茶楼内的说书人,说明丽国的一则传说,听闻得到宝图,便可依照图上所显示的路线找到隐匿的灵山,在灵山山顶长着一棵似孕妇的树,此树形状奇特,赤红如火,无叶,有花,花开不谢,时辰愿意到便结一棵似婴儿模样的命果,等命果成熟时,便会从泥土里伸出根茎来把命果卷入土地内,子夜时分又会有花结果。如此循环着。若命果教人摘了去,那树就会瞬间灰飞烟灭,整个灵山都会顷刻崩塌消失,就连整个天下都会受到牵连,开始山崩地裂……这则夜谈无人相信,因为从未听说过宝图出现,亦无听说过有人去过灵山,得到命果。所以所有的人都只是当作上古流传下来的神话而已。

我让抬轿的人在那茶楼停下,隔轿询问,“若是有人真的得到了这命果,那将会如何?”

瞬间,随着我的询问,整个闹哄哄的茶楼都安静了下来。

说书人也怔愣,因为从未被人相信过,所以亦没有人会询问他这样的事。

我微掀开轿子的门帘缝隙,扔出去一锭白银,说书人才如梦初醒般捡起滚落至脚前的白银,笑得非常灿烂的道,“若得命果者,吃了它,便可改变一生的命运。”

我露出了嗤笑,纯属当是无稽之谈地命人起轿走了。

直到被玉岚下了蛊送给林惊风,在他那儿的书库里,我看到了记载宝图的古书。那书上记载的仅仅只有几行字,与说书人所说的大有出入,什么可以实现你当时心中最想要得到的,什么可以使健全健康的人长生不老,什么可以使有权利支配欲X望的人变成皇帝,什么可以使有疾病的人得到健康的身体,什么可以使愚笨的人变成天下第一聪明人,什么可以使完全不是武功料子的人变成练武奇才,什么可以使已有武功的人变成半仙……

那通通不过被人作夸大其词罢,命果的确生长在灵山,是由一棵赤身如火的树木生长结出来唯俏唯秒如人状,如婴儿手心般大小的果实,命果碧身如玉,吃了便可以延命续寿,使人体骨骼变异重新生长,使武功废柴变奇才,使愚笨之人脑髓顿开变得聪明无比,使残疾之人残废了的器官或肢体重新生长……命果是药,却也是天下人互相残杀所渴求的珍宝,甚至对于一些人来说,比权倾天下还要来得重要,而我却对它弃之如敝屣。

所以才会有了小树木试探封晋天那一幕出现。

不过区区一棵药而已,却可令天下人为之疯狂。我盯着那画像,暗地冷笑,也多亏了它,否则我断然不会如此顺利便能报了深仇大恨。

封晋天看着我凝视着画像冷凝的表情,淡淡的道,“我命人找他,找到时他已死去多时,但是我的人查探过他所有接触过的人,最后只剩你嫌疑最大。于是连你的事迹便也让人巨细靡遗的探察了。知道你在林惊风的地牢内,便让人盯梢,随时汇报你的境况,然后发现有人救你,于是就手旁观到最后,看你掉落断肠崖便有了这样的后续发展。”

“所以救我的王缚亦是你的人?”我淡淡的问道。

封晋天注视着我点头。

“天下之人都当命果是一则神话,为何你会得知世上当真有这东西呢?而且,那人得到了此物为何却没有去寻觅?”我微微拧眉,轻声问出心中疑惑。

封晋天幽邃黑眸半眯,沉默半响才轻轻道,“原本我亦不过当是一则无稽之谈的夜话,后是密探所探询得来的消息,宝物的出现是一线光绪,无论真假,只要找到那人便得知,追查多年,终于确切掌握了那人的消息行踪,他通天命,晓人事,已退隐江湖多年,最后却被座下唯一的弟子所背叛,死得惨不忍睹尸首异处。据说他的祖上去过灵山,所以才会有去灵山的宝图,至于为什么他拥有宝图却没有去寻觅,这便不得而知,其中的奥秘,只怕唯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沉默半晌后,才挪开视线转向他,道,“是为了他?”想起那日在客栈时突然出现,穿着白色綉牡丹花纹衣裳,做轮椅的残疾少年。心里便明了。

封晋天冷然幽黑的眼眸对上我的目光,不躲不闪,默默的点头,又道,“他叫卫清衡,随母姓。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那双腿……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

原来如此!若那人当真知天命,晓人事,那么这一切便不是巧合了,而是命中注定么?

我淡淡的垂眸,拿起那张画像,扔到火盆内,唇边泛起浅浅的笑,如同水起涟漪般,缓缓道,“放心,我定会给你宝图,让你找到命果的。那样之后你可要好好对他。”

寒风从窗口吹拂进来,火焰跳跃几下,封晋天走到我身边,拥抱住我,低沉惑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道,“我不喜欢你那样说,倒不如让我好好对你。”

我回眸看他,笑意加深几分,道,“你对我不好么?”

他无言以对,或者是不懂得如何对待人便是好,于是只有沉默。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人低声说道,“苏主,有客求见!”

我睨向门扉,冷声问道,“是谁?”

“禀苏主,来人自称玉岚。”门外人回答。

我的心悚然一震,封晋天缩紧双臂,我吃痛,不禁回眸道,“随我一起去。”

第二十九章:会见玉岚

终于来了吗?呵……玉岚,峰回路转,我们又要再次相见了!

出了缓和的房子,屋外竟下起了细细秋雨,雨水滴答滴答的落下,丝丝引人愁伤。院里的花落了一地,枝桠的花与绿叶蒙上了一层暗灰,似是整个天地间都突然安静了下来。松树挺直,松针郁郁繁延,仿若隐隐间的远山般沉重。

青砖铺就的地板潮湿显滑,我静静的站在门边,看着天上下的暗雨,不言。

封晋天就在身边,触手可及,他望着我,黑眸更加深幽,静静的望着。

寒风刮得凛冽,这般小的雨水却刮这般大的风,像极了山风暴雨欲来前的宁静。

记得第一次见到玉岚,出手千金,大方得让人咂舌,只为见我一面。初始见他,苍白透出病容的脸依然俊俏,穿着一袭玄色的衣袍,身骨子显得比一般人骨瘦形销和白,眼睛却目光如炬。

他就那样坐在芙蓉纱帐上看我,繁复雕花的床两旁挂起了纱帘,他坐在床上,看见我进来,无色的唇逸出一抹灿烂如日的笑容来,我只是麻木的向他点点头罢。他亦未为我的无礼而生气。

那时见他十六,如今再见他已是十九有余了。时光如梭不留人,人且看流年自伤感。

我微微勾起唇角,眼眸内似笑非笑地讽刺,封晋天伸过手来捂住我的手,灼热有力。我怔却,便微微一笑,看着他结实且修长布满了厚茧的手掌。心中有些暖意在荡漾着。

“走吧!”我带笑淡然道,始终要见的,现时可不适合儿女情长的惆然怀伤。

脚下的花镂镶雕红玉的脚链发出婉转悠扬,似水如歌般铃音,随着我的走动而延绵不绝。

再说,我对他有情么?这个问题,我至今仍是未想得明白……眼前恍恍惚惚是他一语一笑,鲜明如似昨日发生,替我擦洗身体,夜夜与我同床共枕而眠,温柔待我如世上珍宝,嘘寒问暖妥善照顾,从未让我受上半点委屈,但这个人做这些事……也不过是为了要我心甘情愿为他所利用罢!

当初的温柔如今已成讽刺,忘却的憎恨,丑恶,报仇都只是蛊毒的作用,而我自卑自怜的以为自己爱上了你。甚至为你所做的一切感动落泪,哈,真是傻得可笑。

幸福……什么才是幸福?

客栈毕竟不如宅邸,清院的前厅虽小,却是清雅有致,摆设适宜,两旁摆着大紫檀雕桌椅,前端有木雕架子摆放青瓷高颈瓶,瓶子中插着几株花冠五瓣,墨红色的花枝,上座的木墙挂有许晏先生的余有年连玉雕画,两边则是正对联,题写着,花能解语迎人笑;草不知名随意生。

玉岚一袭玄色华服,背站着。

桌上烛台火光清幽,照得他几许孤寂,瘦长的身影斜落在一旁的大紫檀雕桌椅上,一室冷清。

或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转过身来,明暗的眼眸有不明情绪轻轻浮现,俊俏的脸庞一如当年,整个人看落是不增病色,不减形容。仿若时间未过,我与他错错落落间又回初见当时。

玉岚脸上有喜色,动容地走过来,沉稳好听的声音轻叫着我,“清儿……”

我望着他,只觉得恍惚如梦,淡然一笑,微点头道,“还请玉公子直呼苏清名讳,公子初见苏清便如此叫唤,怕是不太好吧?”

玉公子?玉岚眼底浮上了嘲讽,望着我道,“你我当真只是初见?”

“不然呢?”我微笑反问。

玉岚静默了许久,眼神沉了一沉,道,“你可是在怨我?”

“玉公子多虑了!苏清怕是没有那资格怨你。”我淡淡道。

“是吗?”玉岚低声道,意味不清的笑,又慢慢地道,“看来你都知道了。”

我凝视着他,瞳孔迸出一抹暗光,艳丽一笑,“你玉岚只服侍苏清一人。情话绵绵动听感人肺腑,却带着看不到,摸不着的毒,无声无色地噬我骨肺,玉岚,你有多少次暗笑我的痴傻?尤其是同景自韩府回来的那一次,你是否很开心,很高兴,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为你给一个看了便想吐的老儿献身?”

玉岚的身躯震了震,脸色模糊不清,眉目低垂不语。

屋外寒风肆意吹打,雨水滴答滴答不停。封晋天站在门边,衣袍灰暗,面具冰冷深幽,视线投射在我身上不动亦不语。有种压抑感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房内光线瞬时低暗,掠过我,掠过玉岚,掠过门边的封晋天,将面画定格下来,沉然不动。

远处传来点点喧嚷声,怕是客栈的前庭喧闹入天,雕梁下挂上了红灯笼,瞬时把灰色的天地映出一片魏红色,如水墨画般模糊悱恻。

我走过去,近近的看他,那张熟识到做梦亦会流泪不止的俊俏脸庞,那双充斥无限情意的眼瞳,那亲吻过我的淡薄温润的唇,所有的一切,我都刻骨铭心。他是继幽儿之后,让我如此上心的一人,却万般想象不到,竟带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来接近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做戏而已。戏子本无情,戏中人又怎可爱上造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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