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刀器抹了毒。我未见半分恐色，淡漠垂目，俯身下去，对着渐渐没气的叶映柏轻声说了一句话，他转动眼波，闭上了眼眸。唇瓣微弯似是在绽放着一朵幸福的笑容。
我无路可退。身后是石墙围困，前面是青衣人和黑衣人的打斗，我缓缓坐下来，眸子半睐的思量，封晋天应该起来了，但他没来找我，是去哪了？他们放过一次暗器，却不放第二次，目标很显然是我。什么人想要捉我呢？林惊风？即使他追查来到苏州，又怎知我藏身地点？我扯唇轻笑……若不是，那就只有玉岚了。
戴斗笠的青衣人武功不如黑衣人，却也不弱，他们人数占了上风，黑衣人不敌，最后全军覆灭。我丝毫不感意外，看着受了轻伤的青衣人们走进来，目光略过陈强，所有人不禁一震，好半响，明显是头头的青衣人才开口道，“请公子跟在下走一趟。”
我微微低首，不应声。青衣头头施展轻功靠近我身，身影快得让我根本来不及作反应，他用手劈向我后颈，瞬时，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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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有人用手指描绘着我得脸，不觉微微隆起眉头。空气里有阵阵浓郁花香芬芳扑鼻，我睁开眼眸，被从雕花窗口外照射进来得阳光刺得眯起眼线。从窗棂处望出去，外面是一片炫目的日光和一树树红如火燃烧淡赤的茶花，望着万紫千红，飘香吐艳的茶花，我微微的失神，才记起被青衣人带走的事。
“你醒了？”一道低沉有魄力且冰冷的声音自珠帘外响起，我稍转过脸去便看见一张五官深邃俊美得面孔，他极冷淡得睥睨着我。
我暗讶，竟是林惊风。他怎那么快便处理好明婉清的事了？我还以为起码得要用好一段时间呢？看来我果真是低估了林惊风的能力了！而且……我以为会是玉岚，不料竟是林惊风！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苏州，并且怎么知道我在清风客栈的后院呢？我敛着眼睫，坐起身，才发现手腕被锁上铁链，粗长的铁链两端是是形状不大却有千斤重的铁球。
抬眸望他，有些怔然，记忆中的林惊风并不是如此模样，他是温柔的，深情的，可那些却是在当李清寒的替身之下才能够得到的对待……想起被明婉清下药之后的情景，眸光闪了闪，清洌的嗓音里不带一丝情绪说道，“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呀！”
林惊风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犹如身在战场般，他薄薄得唇扬起嘲弄的笑道，“苏清，你好大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将军府虏走明婉清，杀了她，还挑衅的把她刺在本将军的主房，杀了个本将军措手不及，不仅如此，还在禁卫森然，四面城门封锁的情况下，离开京城！真是让人不得不好好夸赞你呢！”
我视手腕上的铁链为无物，晲着他淡然一笑道，“将军谬赞了，苏清并没有将军所说的那么了不起！”
“是他吧？那夜武功十分了得的戴面具男人，他是谁？本将军派出去查探他身份的副将竟对本将军说，查不到此人的任何消息！”他的目光，带着若所有思的锐利，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我。
见他提起封晋天，我垂眸，声音轻如风的道，“不错，若没有他，苏清又岂能如此顺利去报得了深仇大恨呢？”
林惊风眯眼哼声，“现下，饶是他再如何神通广大亦找不着你了。”林惊风说罢没有再在封晋天是谁这个问题上纠缠，高大的身躯直走过来，捏着我的下颌抬起，让我只能看着他，邪魅酷帅的脸森然一片，他不紧不慢的说，“我给过你机会，让你自己回到我身边来，可你不要，非得让我捉你回来，如今你落在我手中，别期望，我会好好待你。”
期望？你林惊风对我从来就没有好过吧？除去当李清寒的替身那些日子之外……我扬唇明艳一笑，眸色黯淡，轻道，“将军怎地如此说话呢？按理说，苏清可是帮了将军呢！不想，将军竟恩将仇报！”
林惊风用力，下颌发痛，我却依然如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淡漠地望着他。
他听了我的话，玩味一笑，放开了手，居高临下的晲着我并不说话。
我用手揉揉发痛得厉害的下颌，牵动铁链发出铮铮的声响，不禁想起在刑室时被锁的明婉清和在清院柴房的叶映柏，铁链这东西如今用在自己的身上真是说不出是何种滋味。“苏清帮了将军两次，一是帮将军除去明婉清这个眼中钉，二是帮将军心爱之人帮了仇。”说罢，我妩媚一笑。
林惊风面色顿时变得阴森冷骇起来，他甩手极快的刮了我一巴掌，力度很大让我的口腔内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嘴角亦缓缓的流下一丝血迹，我伸出舌尖来，舔舐掉嘴角边的血迹，笑意更妖娆，眼眸眯起似猫，睐着他。恼羞成怒还是被人说中了痛处？堂堂明丽国大将军林惊风连心爱之人亦保不住……“将军，怎地生气了？苏清说错了么？”
第三十三章：毁容
“你知道什么？休得胡说！”林惊风眯眼望我，紫墨色得锦缎华袍仿似蒙上一层阴影，就连从窗棂照射进来的阳光也暗淡不少，内室温度忽地降低许多。
我低低的笑，偏过脸，敛入眼眸的便是他霸气逼人的身躯和冷厉的眼瞳。我用非常温柔的语调轻轻说道，“该知的，不该知的，苏清都知了。就连将军一些不知的……譬如说李清寒是怎么死的。”
“你想死吗？”他沉默了片刻，语气淡淡，听不出一丝威胁之意的道。
“好啊！”我不甚在乎的回答，眸中蒙了一层灰烬，亦不和他客气自称为苏清了。又道，“不过，我想知道将军是如何得知我在清风客栈的，为何执着于我，在将军心目中，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罢……”
林惊风听了心微颤，眼瞳里有愕然之色，脱口而出：“真想死？我偏不如你愿，活着反比死更痛苦吧？”随即冷笑，又道，“至于本将军如何得知，就不劳你费心，你只要记得你是本将军的男宠便可，乖乖听话，别试图惹怒本将军，否则本将军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听闻他的话，让我乐不可支起来，男宠？男宠和男娼有何分别呢？从服侍万人变成服侍一人么？生不如死？究竟什么是生不如死呢？像我现时这状况这模样算不算是呢？幽儿不在了，大仇亦报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脑子瞬时闪过封晋天那张宛如恶鬼的脸庞，轻笑，笑中满是悲凉凄苦，这个人……
林惊风脸色一变，俯身，敏锐的盯着我，道，“苏清，你在想什么？又笑什么？”
我想了想，对上他得眼，柔着嗓音道，“我在想，所谓的男宠是不是主人一不高兴就让下属来强奷，又或者打入地牢处于极刑呢？”
林惊风微微一愣，棱角分明的面孔渐渐覆上怒气，眼瞳有隐晦和明显的烦躁，“你恨我？”
又听到这个字，不由一笑，笑容格外的凄美妖娆，推开他，站起身，走到室内那大盘绿色植物前，铁链铮铮的声响把脚上的链子发出清脆悠扬的余音给掩盖来。垂低眼眸，生机勃勃的生命，真艳美。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背对着他道，“恨？没有这回事。我早已习惯了那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说上来，我还要感谢将军呢！若不是将军残酷无情，我大概是死亦会死不瞑目吧！”
林惊风闻言，眼眸如尖锐的刀锋直直的向我劈过来，即使没有回头也依然能够感受得到他冰冷刺骨的目光，他大步走到我面前，面色铁青，眼瞳浮现出熊熊怒火，似是愤怒又似是痛楚，浑身散发着残酷骇人的气息。他冷冷一笑，尽是鄙夷，重力的道，“（贱）人，既然你早已习惯，那么现在就给我张开大腿。”说罢他便要扯裂我身上沾血的衣袍。
“将军不怕死吗？”不动声色的道，眸子潋滟泛光地望他，他的手就扯着我的衣襟，剑眉微挑，鄙夷神色轻蔑冷笑的看我，我低眉垂眸，神情温柔如水宛如情人般望着手下，他顺着我的视线望去，脸色丕变，手忽然放开，退了半步。我指尖夹着一片叶子，只是刚才仍然翠绿的植物竟从嫩芽枯死到根茎。整盘绿色盆栽发着幽蓝的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致命的毒，只要稍微沾染，便可瞬间取人性命。
唇色鲜红，指尖滟紫，我轻睐身边僵硬住的人一眼，凤眸眼末染就一丝近于诱惑的妖艳，徐徐开口道，“我本想在将军欲罢不能到极爽时，让将军一命呜呼的，但仔细想想，将军死了对我可没有什么好处，再说将军亦帮过我，于是才出言相劝，若是将军执迷不悟，那就尽管试试看。”我的嗓音极尽温柔，轻如风吹，却让闻着毛骨悚然。
林惊风僵直的身躯，十分慑人的眼瞳酝酿着巨怒，一张俊美的脸，此刻无一丝情感，他听我说完，收回震慑的心神，阴狠的哈哈大笑起来。笑罢，神色突变，即而大吼道，“苏清，好，好得狠，手段果然高杆。”他似是发神经般，又阴阴地笑，“不让我碰？那么这张老是勾引男人，（淫）荡的脸不要也罢。”
我怔然，目光清冷带着淡淡的嘲讽。漠视他，凝望着手中瞬死的植物，唇角泛起浅淡的笑意，蕴涵着丝丝柔情。
林惊风见状，倏地眯起眼来，挥手把旁边檀香木藏架子上的古董玩儿打碎，“来人。”怒吼一声。
门外立即跑进一队武卒，跪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等候林惊风吩咐。
“给本将军搬来火炉刑具。”林惊风狠狠的盯着我，沉声命令。
“遵命！”那队武卒齐声领命，随即出去搬弄，不稍片刻，那些人便弄来了有饕餮纹饰的三脚钟鼎器皿，里面倒竖着几把烙铁，再倒上大量煤炭丢进火折子，猛烈的大火瞬间被点燃，熊熊烈烈的燃烧起来。
火光艳红照人，热浪滚滚，很快整间寒冷的房便炎热似酷夏，林惊风审视的睨了我一眼，走到烧红的器皿旁，注视着炭火，看到烙铁被烧得通红，双目凌厉，怒道，“把人押过来。”
立在一旁的那队武卒，立即走出两个，向我走来，看到我的容貌，微微的失神，随即深呼吸一口气，把我的双手压向后背，推着走向林惊风，用脚踢向我的膝盖，让我跪在他面前。
我拧眉抬眸，目光落在那些因看到我容貌而微抽着气息的武卒，再落在火光逼人的器皿中，凉凉轻笑地把目光转而满脸阴鸷的林惊风身上，此时此刻，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血红的诡谲气息。一如那年那月那日。
有些微的恍惚，凝视着林惊风。唇瓣上的笑意不觉加深，脑子里竟闪过封晋天的身影来，他把自己的心隐藏得很深，若不对你说，你便探究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生性寡薄，冷漠沉默，有些孤僻。宛如森林深处的兽，有毒辣如蛇的眼……与眼前人却是大大不同。
林惊风盛怒的火气被隐藏在冰冷的眼眸内，拿起烧红的烙铁，揪住我用紫玉簪子束缚住的黑发，用力向后一扯，让我仰起了头来，他冷冷一笑，拿着烙铁狠狠的往我的左脸印了上去。
瞬时，皮肉烧焦得味道蔓延在空气中，接着，我便感受到从脸上传来剧烈的烧灼的疼痛，伸延至整个神经百骸，让我脸色顿时变得死白死白，额头更是渗出大滴汗水，眼眸湿润，潋滟如水光，我颤着鲜红的唇瓣，撩人一笑，痛苦更加鲜明，却不算什么。
耳畔听到林惊风冰冷至极的声音，他道，“苏清，你是我林惊风的男宠，无论你逃到什么地方去，你的身上将会带着我林惊风的烙印，我要你永远记得这一刻。”他身上散发出阴残气息，震慑住在场所有人的心。
那日他亦是如此，残酷又无情。
林惊风把烙铁扔回器皿中，激荡起火焰，火星飞舞殆尽，沉声说道，“放了他，全部人都给我出去。”
所有人惊骇一震，包括押解着我的那二人，面目凝重不敢出声，鱼贯的走了出去。
我微微坐倒在地上，手颤抖得厉害。真痛，这样得痛挥别许久，又再次相见。我嗤笑，用极刑对付别人时半点不受影响，到自己时，才惊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滋味。
他望着我被毁去的脸，残忍至极的笑，“苏清，那日你问我，玉岚为何要如此待你，我告诉你亦无妨，因你与清寒有几分相像，我才承他那个情，要了你，答应助他登上皇位。让你当清寒的替身便可锦衣玉食一生，你却偏不要。如今是你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以后在我府中就要守我规矩，主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今次给你个教训，以免你忘了（贱）奴该有的分寸。”
鲜红的血带着幽冷的清辉流淌落地，我眼眸渐渐清明，望着那不知是被火光照耀而映射变色还是怎么的血，笑意不减，淡淡道，“这些我早已知道。既然将军提到清寒，我也顺便一提，将军可知将军爱入骨髓的清寒是怎么死的吗？”
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脸上烧焦的肉味浓郁，热辣又剧痛，我看着他暴戾的神情，幽幽一笑，“他就在将军府，被剥光了衣服，用桌子脚般大小的尖锐的棍子从底下刺穿而上，痛苦的喘着气三刻过后才死，到死前还对将军念念不忘……这可是明婉清公主亲口对我说的，我听闻亦是心寒至极，所以才以剑穿心把她的遗体送回来给将军……”
林惊风一脚踢向我的腹肚，惊恐又大怒的道，“（贱）人。闭嘴。”
我飞撞在木墙上，跌落地面，眼眸再次朦胧，痛得卷缩起身躯，面容却依然妖娆生媚。声音有些飘渺的道，“将军怎可迁怒于我？将军现在该做的应该是去皇陵找出被盗贼玷污了的明婉清公主的尸体，日夜鞭尸，以泄解你心头之恨才对。”
林惊风走到我面前，带着彻骨的冷意，墨瞳盯着我，俊美的脸庞铁青如紫，手掌紧握，手背凸起青筋，极力在隐忍对我的憎恨和怒火。切牙碎声道，“苏清，我不会如你愿，让你死的轻易，我要你像畜生一样活着，不似生，不能死。只要有你面上这块烙印，无论谁救你出去，我都可以找得到你。”说罢便负手走出门口。
“将军且慢步。”我出口叫道，朦胧的看到那抹紫墨身影顿了下来，忍耐着疼痛，忽然叹气道，“将军不应如此善待我。对付仇恨的人，就应该剥皮饮血，咬骨吃肉才是。将军可知我是如何对付仇人的吗？我先让他们饱受折磨致死，才命人把他们的尸体四分五裂，碎尸万段，再闷煮煎炸炖……将军要是憎恨我，便应把我千刀万剐，闷煮煎炸炖都可，然后吃入肚腹，既不用担心我逃跑，也不用担心我不服从你，更不用担心因我而想起李清寒。”
林惊风回头，面色骇白，看我如看鬼，我对他百媚横生的笑。
“将军可否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只要有我一日，你就会难过，烦躁，惊慌不安，愤怒害怕，因为我知道你逃避的事情的真相，知道你的伤口在何处，因为我会提醒你李清寒是怎么凄惨的死去，因为你会想起自己的无能为力，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你欺蒙自己的事实，让失忆的我做李清寒的替身，自我欺骗的安（慰）自己李清寒没有死……只要把我吃下肚腹，这些就变成你一个人的秘密了。没有人知道……永远……呃……”
林惊风身影一闪，已来到我面前，他用力的扼住我的颈项，爆裂着眼目，面容扭曲而狰狞的叫道，“闭嘴——我叫你闭嘴——”我没有半点挣扎，熠熠生辉的笑，真好……很快就可以看到幽儿了……呼吸渐渐窒息，眸子模糊一片，黑暗猛烈侵袭，我歪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