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仍旧是感冒，不过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感冒了——鼻子全部塞住了，因为经常咳嗽，喉咙也已经彻底哑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么个情形下，萧彦晨终于忍不住打电话过来想问问顾睿他的近况，却没想到听到顾睿这么沙哑的声音，顿时呆住了。

“……你生病了？”

擤了擤鼻涕，顾睿点了点头，尽量压低了声音，把那种沙哑到变得非常奇怪的声音尽量掩饰得正常点：“感冒了，没什么。”

“……怎么会感冒的？”萧彦晨奇怪道，“你也太虚弱了吧？”

顾睿蹙了蹙眉，心想他给他发了这么多邮件，也不见他回一次，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来教训他的？顿时声音冷了下来，说道：“打电话过来什么事？”

“……”萧彦晨淡淡道，“你别发邮件给我了。”

“……”

“每天一封，你也不嫌累？”

顾睿勉强打起精神，问道：“那你到底看过没啊？”

“两个大男生干嘛弄得这么矫情！”萧彦晨蹙眉道，心想，虽然顾睿会这样来追他让他很惊喜，但是他看完之后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最后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顾睿微微张开嘴，几乎没什么表情。

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凌琛经过他面前看见他这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顿时心里非常惊讶。

没听到顾睿的回答，完全没想到原本的肖泽，现在的顾睿会因为他这样一句话而误会而伤心，萧彦晨继续说道：“要是真有什么事就发短信给我好了，用不着这样每天都写一封邮件。”

“……你管我这么多，”顾睿心里难受着，几乎拿不稳手上的手机，嘴上却冷酷道，“我想发就发，你管我这么多。”

“你真是……还是这么以自我为中心。”萧彦晨忽然间想到了江晟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就是因为以前的他太惯着肖泽了，什么事都由着他，什么情况下都保护着他，肖泽才会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他的宠溺和放任，几乎就是他失去肖泽的原因，顿时嘴上一倔，说道，“就算你再发邮件过来，我也不会看了！”

顾睿眼眶一红，顿时想要挂电话。

“不准挂电话！”萧彦晨立刻就知道顾睿要做什么了。

顾睿吸了吸鼻子，忍住摔手机的冲动。

“……多吃药多喝水，早点休息，”萧彦晨的声音软了下来，“好好照顾你自己，你这样……”你这样，我在国外怎么放心？

挂掉电话的时候，寝室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顾睿的不对劲。

顾睿这个大男生，平时那么嚣张，似乎没什么事情能打到他似的，现在却一副很脆弱的样子。所有人都沉默了，把目光放到了凌琛的身上。

凌琛一个机灵，顿时条件反射地摸出了手机，拨打了沈嘉洛的电话。

第二十八章：真相尚未大白（三）

结果电话还没有拨出，顾睿就躺到了床上。

几个大男生面面相觑，在顾睿上铺的游戏男探出头来，只能看到一张空空的椅子和顾睿挂在床外的一条腿，他迟疑道：“……洗个澡睡觉吧？”

顾睿的回答是一个转身，那条腿被收了回去。

就这样凑合着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外面又在下雪了。

这个城市很少有冬天会下这么多场雪。

一天枯燥的学习生活结束之后，顾睿撑着雨伞就去了那家餐厅。

或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今天来这里吃晚饭的学生少了很多，偶尔的几个座位上坐着的全都是周围住着的老人。

一些空桌子上放着许多脏脏的盘子。

和老板打了声招呼，进去把包放下，把衣服换上之后，顾睿就开始工作了。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脾气很温和，对员工都很好。因为是夹在两所大学中间，所以他招的很多兼职工都是学生。像顾睿这样来打点工，赚点生活费的学生不少。

不过唯一让他觉得不悦的就是，平时那些大学生，钱是想赚的，工作却不怎么认真，因此很多时候那些来应聘的大学生都不会给他好感。

顾睿在他眼中是个比较特殊的孩子。

和那些大学生一样，顾睿干起活来笨手笨脚的，不打破什么盘子他已经十分庆幸了，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在家里不怎么干活的那种人。不过好在顾睿不会抱怨，也不会早退，闷着头干起活来挺认真。

今天客人少，顾睿一下子就把盘子都收好了，走出来的时候坐在一边的空位子上发了会儿楞。

“顾睿？”老板叫了声他的名字。

顾睿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向老板望了过去。

见顾睿脸色不好，忽然间想起他前两天似乎就感冒了，老板皱了皱眉，轻声道：“今天人少，过会儿你早点回去，好好休息下。”

顾睿闷声不响地点了点头，不过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回了宿舍也没什么事好干，一停下来就想起萧彦晨，然后就觉得郁闷。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得抑郁症，还不如留在餐厅里帮忙干会儿活。

“你药吃了没啊？”见顾睿没精打采的样子，老板叹了口气问道，充当起了长辈的角色。

“吃过了，”顾睿的声音还是很嘶哑，他嘟哝道，“但是那些药真没什么用。”

“感冒光吃药当然不会好了！”老板竖起了眉毛，“就要多喝喝白开水，多休息会才会好啊！”

顾睿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心想学校能直接放假更好呢。

老板多少是个有孩子的人，一看顾睿这幅腔调就知道他肯定没听进去，不禁想起了自己家的孩子，深深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啊，生病了不知道休息，身体又差的不行。现在不听家长的话，以后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顾睿心想，他的身体比起顾母真的好了不少了。不过一转念，想到顾母那副疲惫的样子，顾睿轻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老板。”

老板楞了楞。

“你要是身体真的不行了，来跟我请假请个一两天，我不会扣你钱的。”

“我身体没那么差，”顾睿觉得好笑，“过两天肯定好了！”

“我看是没那么快好，”老板摇了摇头，“鼻子塞成这样。”

“张着嘴呼吸就行啦。”顾睿满不在意地嚷嚷道。

“得了得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个几句就不耐烦。”老板犯了个白眼，对着顾睿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再跟让人头疼的小孩子交流了。

顾睿起身，摇头晃脑的进了厨房，开始洗碗。

洗碗自然不可能很奢侈地用热水。

在这大冬天里，一双手在冰冰凉的水里泡这么久，好几次顾睿都快以为自己要得冻疮了。他以前真没干过这么苦的活，不过他倒没有像小说里那些少爷一样觉得自己不应该做这种工作，因此心里还是有点得意的，心想自己到底不是一个废柴。

他母亲也做着最底层的工作，只有切身体会了，才能知道大人的艰辛。

顾睿心想，他真的不能再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了。

现在顾母还能工作，还能养他，但是如果顾母退休了呢？又或者病倒了？这样一来家里不就没有人能依靠了吗？

他毕业之后总是要工作的，说的难听点，前世的他还能做啃老族，现在的他想啃也没得啃。因此他也已经考虑过凌琛说的那什么转专业的事情了。

不过仔细想了下，转专业必须要求学生的成绩能在专业前百分之多少的，他顾睿再怎么努力学习，以前的基础没有的就是没有的，因此成绩也好不到哪里去。专业转不成，那只能老老实实学计算机了，以后有能力考个研，没能力出去找工作，只希望不会是那种一个月钱少的可怜的工作了。

这样想着，手上麻利地洗着碗筷。洗完之后放好，一双手早就红的不成样子了。

顾睿将手放到嘴边呵了呵，突然间就在想着，要是前世的时候，萧彦晨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会做点什么？

抱着他？心疼他？或者更像他的作风一点——直接一搂他就吻了上来。

顾睿站在原地发着呆，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想萧彦晨了。

就在这个时候，厨师对着顾睿喊道：“外面没人了，顾睿你去帮忙下。”

顾睿反应过来，“哦”了声，就恢复成了原本面无表情的样子，走了出去。

进来的四位客人，三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

四个人有说有笑地在一张四人桌边坐下，其中一个男生径自拿着菜单开始看套餐，另外两个男生虽然坐在女生的对面，但是聊天聊得非常起劲，活像恨不得把女生拉到自己身边一样。

顾睿老老实实走了过去，摆着张死人脸站在他们四个人身边，懒洋洋道：“请问要点些什么？”

一听顾睿的声音，聊得热火朝天的三个人终于停了下来，把目光移到了顾睿身上，那个在看菜单的男生也看了过来。

这一看，就把四个人给愣住了。

顾睿见四个人见鬼似的瞪着自己，挑眉道：“看什么看？套餐都在菜单上。”——不在我的脸上。

听顾睿这么说，四个人更加吃惊了。

女生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两个男生，又偷偷瞄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尴尬道：“顾睿……你在开什么玩笑呢？”

顾睿一愣，脑子一转，自以为很一丝不漏地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哦，是你们啊！”

四人：“……”

“怎么？朋友来了？”老板就在不远处，看见这情形随便调侃了句。

“嗯，同学呢。”顾睿点了点头。

——虽说不知道是高中同学还是初中同学还是小学同学。

“……你在这儿打工？”女生看了看周围，小声问道。

“对啊。”顾睿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同时把手中的黑笔笔盖拔了下来，一副准备听他们点菜的模样。

不过难得见到的同学，那几个人显然没打算这么快就点完菜放顾睿走。坐在对面的两个男生中的其中一个不满地看着顾睿，问道：“上次寒假叫你出来你怎么不出来啊？”

哦，原来是高中同学。

顾睿淡定道：“那段时间一直住在外婆家，那儿离这里太远了，不方便。”

“得了吧，说的好像我们不知道你外婆家在哪儿似的。”坐在女生旁边的男生终于冷冷开口，一副和顾睿有怨恨的样子。

于是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那个男生。

女生强笑道：“我们的确……都不知道啊，曹磊……”

曹磊不理那个女生，只是直直地盯着顾睿，仿佛期待顾睿能说出什么话来似的。

顾睿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肚子不饿吗？”不喜欢这种诡异的气氛，顾睿忍不住提醒道。

“切，催什么催嘛，菜单要慢慢看啊，”其中一个男生抢过了那个叫曹磊的人手中的菜单，随便翻了翻问道，“你推荐几个呗，这里什么东西比较好吃啊？”

“鸡腿套餐。”顾睿果断回答道。

老板在他身后嘲笑了一声。

顾睿自从吃过这家餐厅的鸡腿套餐之后，就不吃别的套餐了，每天晚上的晚饭除了鸡腿还是鸡腿。

果然，那个男生继续问道：“还有呢？”

顾睿回答道：“油焖鸡腿。”

“……还有呢？”

“红烧鸡腿。”

“……”

“炸鸡腿。”

“……好了我知道了，”那个男生无力地摆了摆手，“这么多鸡腿，光是听听就饱了。”

“哼，你以前有这么喜欢鸡腿吗？”曹磊再次发话，再次把矛头对准了顾睿。

顾睿一脸莫名其妙。

女生看了看曹磊，又看了看顾睿，低下了头，似乎情绪有些低落。

坐在对面的两个男生奇怪道：“曹磊你发什么神经呢，你和顾睿以前关系不是很好的么？”

“有吗？”曹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终于扭开了目光，脸上带着点尴尬和羞涩。

……羞涩？

顾睿觉得他肯定是看错了，为什么他会有种这个男生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的感觉？

难道是以前的顾睿弄出来的风流帐？但是他完全不知道以前的顾睿也是同性恋啊？

暑假的时候两个高中班里的男生主动上门找他玩过，结果那两个人竟然带他去网吧打游戏。游戏顾睿的确是打的，但是打个这么一天实在太无趣了，因此最后把那两个男生全都骗去了酒吧。

当时和那两个男生玩了这么一天，也完全没见他们提起顾睿是同性恋的事情啊？

被顾睿的赤裸裸的目光注视着，曹磊的耳朵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受不了了，决定摆脱这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猛地回过了头，开始瞪顾睿。

顾睿朝他翻了个白眼，就没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曹磊楞了楞。

“那我们两个要份排骨土豆套餐，秦馨你呢？”

“我要一份笋干老鸭套餐。”

随后几个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曹磊身上。

曹磊的神态从最初的别扭，到羞涩，现在已经彻底变为阴沉了。盯着顾睿，他缓缓说道：“我要一份鸡腿套餐，一份油焖鸡腿，一份红烧鸡腿，一份炸鸡腿。”

另外三人：“……”

顾睿：“……”

憋了半天，顾睿憋出一句：“幼稚。”转身就走人了。

将菜单给了厨师之后，顾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浑身不爽。那个叫曹磊的男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他一直偷偷暗恋着顾睿，但是顾睿不知道？

他妈的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完全让人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顾睿让自己淡定下来，随后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他刚重生那会儿的事。

他是在暑假的某一天早晨醒过来的，醒过来的时候，除了意识到自己换了副身躯，换了个家庭之外，还意识到了身体的原主人是吃药吃死的。

放在柜子旁的那些瓶瓶罐罐上没有标签，顾睿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估计让顾母看见了，她会被吓死的。

原本的顾睿不记日记，因此顾睿也就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真的只是不小心吃错了药死的？

原本便懒得动脑筋的顾睿不想想太多，因此直到现在也没有探究过。不过现在看到这个曹磊，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事儿和他有点关系。想起刚才和他的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心里那种烦躁愤怒的感觉……曹磊对于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他理应不会出现任何情绪，那么这种情绪只有可能是属于原本的顾睿的。

将套餐全部配置好，厨师就招呼着顾睿拿过去了。

顾睿把盘子一份份递上去，最后终于递完的时候，刚想走开，曹磊再次叫住了他。

“喂，顾睿，见着我们躲着干嘛？一起吃呗。”

顾睿转过身挑了挑眉，说道：“我不饿。”

“那就看着我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