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以前的斑斑劣迹，顾睿立刻解释道：“凌琛是我的好朋友，我其他人也不喜欢……”想了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我很专一的。”

萧彦晨：“……”

“你……觉得怎么样？”

最后的口气已经带着点小心翼翼了，一联想到现在顾睿的手上还插着针头，虚弱地坐在医院里，萧彦晨就觉得心疼。

但是他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跟顾睿坦白一切，要是现在立刻答应下来——即使他的确是非常想这么做的——顾睿肯定会怀疑的。

心跳得很快，大脑缓慢地反映了几秒，萧彦晨的喉结滚动了下，哑声道：“我、我会考虑的……”

手机那边传来了松气声，顾睿乖乖地说道：“嗯，那好的……谢谢。”

要是曾经的肖泽，绝对不会卑微到光是收到他这么一个答案就感谢的地步。萧彦晨忍不住想到，在顾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光是重生，会让一个人改变得如此的多吗？

顾睿这人，和以前的肖泽那么像，但是又有了点差别。

以前的肖泽，绝对不会为别人考虑，绝对不会这么珍惜别人的感情——更不要说是他萧彦晨的。

难道他就这么害怕得不到他的回应吗？

萧彦晨忍不住设想……要是他不接受顾睿的感情，顾睿会怎么样？

但是设想终究只是设想，他心里清楚，他是永远不会不要顾睿的，他舍不得让他伤心。

一转念，又发现了可疑的地方。

顾睿这一通话，简直像是临终遗言似的，一颗心再次被吊了起来，萧彦晨严肃问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刚才你同学说你做噩梦了？做了什么噩梦？”

“……没什么，”顾睿的声音平平淡淡，“就当看了场悲情片。”

就当看了场悲情片，原顾睿便是原顾睿，曹磊也只是曹磊，和他都没有关系。

挂下电话的时候，凌琛在一旁捏着嗓子说道：“你可以继续打啊，舍不得就别挂了。”

顾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凌琛脸上表情立刻一变，整个人扑了过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顾睿，力图释放出压迫感来，问道：“你说，你和那个叫萧什么来着的朋友什么时候粘一块的？沈嘉洛呢？他怎么办啊？亏我还以为沈嘉洛是胜算比较大的那个啊！！！”

顾睿终于笑出来了，戏谑道：“你可以去问问沈嘉洛他对此有什么想法。”

“嗷嗷太伤人了睿睿！！”

第三十二章：真相尚未大白（七）

大病初愈的顾睿收到了快餐店老板的电话，对方对于顾睿生病的事情进行了一番慰问，重复着老话说顾睿可以休息几天，他不扣他的钱。

顾睿哭笑不得，其实挂完盐水，吃过药之后，第二天他就已经好了，去打工完全没问题。看不出老板这么严肃的一个人，心里倒是把他这么个大男生想的挺脆弱的。

老板另外还跟他说，他上次那个高中同学又来过了——“那个”当然是指曹磊，他这次是一个人来的，见顾睿不在，就问老板他去哪儿了。

老板当然没察觉到上次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就跟他说顾睿生病了，休息几天。

最后问老板要了顾睿的新号码，曹磊就走了。

打完电话之后，顾睿看了看手机，心里纳闷着曹磊什么时候才打算来找他，他也好把事情一次性解决掉。

那天在医院里跟萧彦晨英勇表白之后，顾睿明显感觉到萧彦晨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跟他的联系变频繁了，说话语气都温柔了很多，开玩笑也都开的起来，好几次顾睿都觉得两人似乎回到了以前一般，心里也暖洋洋的。他真的觉得人生很神奇，明明以前从来不会放在心上的，一味折腾着的人，为什么现在能给他带来那么多的情绪？

他也觉得，或许就算不跟萧彦晨坦白他就是以前的肖泽，他们两人也说不定能在一起了。

——实际上这样也好，萧彦晨不知道真相，就不会去纠结自己是不是和一个怪物在一起了，也不会去质疑现在那个肖泽到底是不是他的朋友了。

这样挺好的，就当重新来一段人生。

于是在萧彦晨的越洋呵护下，顾睿终于彻底恢复了健康，重新回去打工了。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一个月，曹磊一直没有主动联系他，倒是上次那个叫秦馨的女生再次来到了快餐店。

她来的时候，店里面人很多，顾睿正忙得不可开交。

看着顾睿，她张了张嘴想打声招呼，但是发现对方完全没注意到她，一转身就进了厨房，便目光黯黯地走到了一张空桌边坐下。

最后顾睿还是在老板的眼色之下才注意到坐在一边默默无声的秦馨的。

挑了挑眉，顾睿倒没有太惊讶，走到沉默的女生身边便开口问道：“你来了啊，点些什么？”

听到顾睿的声音，秦馨猛地抬起了头，脸上带着点无措。

拥有了原本的顾睿的记忆之后，顾睿从那些混乱的记忆中梳理出了上次来这里的四个人和原本的顾睿的关系。

上次那两个坐在秦馨对面的男生都是高中班里的活跃分子，一直和秦馨的关系很好。班里有人传言说两个人都在追秦馨，不过鉴于那两个男生关系实在太好了，顾睿看不出丝毫相爱相杀的迹象。

那两个男生和顾睿，曹磊，秦馨一样，成绩都不错，因此平时在一些问题上会和顾睿讨论几句，属于交情不深，但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而秦馨虽然一直跟在曹磊和顾睿身边，但是不怎么说话，因此顾睿和她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她一直在暗恋曹磊。

这个女生不是小说里那种凶神恶煞满脑子坏主意的炮灰女配，估计今天也是心里犹豫了很久，才惴惴不安地一个人来找顾睿的。

顾睿见对方一脸紧张，顿时吐出一口气，耐下性子来慢慢问道：“还是和上次一样？”

“啊？嗯……这次试试鸡腿套餐吧。”秦馨笑道。

顾睿“哼哼”着说道：“味道不会差的，等会就给你拿过来。”

“嗯……”

等到顾睿把套餐放到秦馨桌上之后，后者果然叫住了他。

虽然带着点犹豫，不过秦馨显然想和他好好聊聊。

顾睿心想着，该面对的总会面对的，说不定知道他和秦馨之间的对话之后，曹磊就不会来找他了呢？于是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秦馨的第一句话是：“毕业之后都没怎么看到你了，我们班很多人留在这个城市的，大家也经常聚会，你怎么都不来呢？”

顾睿想了想之后，模棱两可道：“我毕业之后经常找兼职，真没什么空，而且也没多少人叫过我啊。”

“这样啊，”秦馨尴尬道，“下次有活动我一定会叫你的，而、而且，”顿了顿，她声音小了下去，“曹磊每次没看到你来似乎也挺不高兴的。”

顾睿看了她一眼。

她撞见顾睿的目光，顿时移开了视线。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拿起筷子就吃起饭来，吃了没几口，她说道：“上次在这里看到你，曹磊他们都说你变化好大，要不是长得还是那个样子，我们都要不认识你了。”

“人总是会变的。”顾睿耸了耸肩说道。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秦馨迟疑道，“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跟我们说——”

“能发生什么事啊，”顾睿打断了她，笑道，“大学和高中是不一样的，接触的人多了，总会改变的啊。”

“嗯，没事就好。”秦馨勉强笑了笑。

顾睿偷偷瞅着她，心想这女生也真够累的，想说什么却不敢直说，只会绕着大圈子。

终于在把大半碗饭扒拉光之后，女生意识到一直把顾睿霸占在这儿却不让他工作似乎不太好，于是鼓起勇气开口了：“你和曹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以前关系一直挺好的，为什么现在就……你们吵架了？”

顾睿挑了挑眉，承认道：“嗯，应该算是吵架过了吧。”

秦馨楞了下，连忙道：“总能和好的啊，总不能永远这样不联系吧，大家都是高中同学……”

“很多事情不是说和好就能和好的，”顾睿淡淡道，“如果你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就不要再管了，如果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又何必来问我能不能和好呢？”

秦馨浑身颤抖了下，眼睛微微睁大，错愕地看着顾睿。

老板看着这两个人，以为是有什么猫腻，一直偷偷瞄着，却完全不知两人的气氛此时非常僵硬。

秦馨一声不吭的，目光幽幽地看着顾睿。过了半晌，她颤声道：“你和曹磊……是不是喜欢对方？”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把“GAY”和“同性恋”两个词说出口。

顾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女生似乎并不想承受这种目光，低下了头，眼眶红通通的：“我、我已经喜欢曹磊三年了，我不知道他喜欢你，我真的不知道……”

“他不喜欢我。”顾睿皱眉打断了她。

女生抬起了头，眼泪就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顾睿最受不了女人哭，顿时别开了头，飞快道：“曾经是我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我，所以我们‘吵架’了，就没有再联系过。”

秦馨怔怔地看了他半天，喃喃道：“……但是曹磊他明显喜欢你啊……”

顾睿沉默不语。

秦馨哭了起来，因为没纸巾，只能用手背擦着眼泪。

一个学校里的大美女，此时就在顾睿面前哭的不成样子。

老板愣住了，连忙走过来暗暗给顾睿塞了包纸巾，小声道：“怎么对待女生的呢你！”

顾睿无奈，只能在老板的目光下把纸巾递给秦馨。

但是女生哭的起劲，完全不接，顾睿只好从里面抽出一张，塞到了秦馨的手上。

秦馨随便擦了下眼泪，哽咽道：“我以前虽然一直在你们身边，但是完全没发现……我也是在毕业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的，你们QQ群上不说话了，曹磊也不怎么提起你，出去打篮球找的都是其他男生。但是我也没怎么多想，觉得你们可能吵架了，但是曹磊也不会想听我们劝他。”

“后、后来八月份的时候，曹磊来找我了，说想和我交往试试看。当时他也没说喜欢我，只、只说想试试看而已，”秦馨断断续续道，“我以为他喜欢我的，没想到才一个月，他就说要分手了。”

顾睿忍不住把目光放到女生身上，脑海里回忆起曹磊曾经对原本的顾睿说过的一句话——“你可以去试着喜欢下女生啊！”

这曹磊，难道还真是试过之后发现不行，才来找他的？

这人……该有多笨拙啊……

“后来曹磊就跟我说，他觉得他喜欢的人是你。他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想跟我试试看，但是完全没有感觉……我、我当时真的惊呆了，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是没想到曹磊喜欢的是你……”

顾睿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小声嘟哝道：“你别哭了。”

秦馨颤抖着从顾睿手里拿过餐巾纸，又抽出几张擦了下脸，抽泣道：“顾、顾睿，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曹磊会喜欢你肯定也不只是因为你跟他告白了那么简单，以前肯定对你也有意思了，只不过他以前没有谈恋爱的经验，所以没察觉到自己的感情而已。”

顾睿顿时觉得有点不妙。

“我、我虽然喜欢曹磊，但是看着他现在整天憋在那里也不好受，”顿了顿，秦馨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闭上眼睛说道，“你要是还喜欢他，就不要介意他以前拒绝过你的事情，和他在一起吧。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顾睿拧着眉头在那里坐了半天，第一次觉得有男生主动送到他嘴边……他却死活咽不下去。

难得叹了口气，他说道：“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秦馨一愣，呆呆地盯着他看。

顾瑞知道自己这种话在别人耳中听起来特别欠扁，于是为了让自己的形象不至于太恶劣，编了一个深情而又合理的谎言，说道：“暑假的时候我的确很伤心的，但是后来在学校里碰到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喜欢我，对我很好，一直都陪着我，什么事都顺着我……”说着说着，顾睿就想到了萧彦晨，顿时嘴巴上越编越溜，“我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都是他陪着我的，之前我可能没意识到，但是现在从前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了，我觉得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顿了顿，他垂下眼帘，口气淡淡，似乎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一般，“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是什么事情都是有补救的机会的。你也喜欢他，别为了这种事情把自己弄得越来越苦逼了。”

秦馨怔怔地看着顾睿，久久不能言语。

第三十三章：突如其来的告白（一）

秦馨完全没有想到顾睿会这么对她说。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优等生顾睿永远是老实而木讷的，他会勤勤恳恳地学习，但那都是为了能和曹磊比肩。他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底，但是就算有一天被暴露在别人眼底下，被人拒绝，被人伤害了，也只会一个人默默地躲到角落里舔舐伤口。然后他会等啊等，等到那个人终于回头了，再露出笑容走上前去拥抱对方。

她承认，她曾经讨厌过这样的顾睿。他对于感情总是这么被动，即使受过了教训也不会记住疼痛。这种人，注定是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

然而此时的顾睿，却一脸平静地告诉她，他已经对曹磊没有感觉了，过去的就是过去的，甚至还安慰她这个原本应该是她情敌的人。

她觉得顾睿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她都已经快不认识对方了。那么曹磊呢？难道感觉不出顾睿的变化吗？难道还以为顾睿会像以前一样对他死心塌地吗？

秦馨走后，顾睿就坐在角落里抽烟。这么一番谈话下来，他觉得秦馨会和曹磊去谈谈的可能性应该是没有了。店里的客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另外几个兼职的学生帮忙把桌子都清理干净，之后就各自道别离开了。

顾睿背着包沿着小路走啊走，忽然间就看见前面的路灯下站了一个男生。

男生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仿佛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了。

一瞬间，顾睿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对方已经这样等过他许许多多次了。每一次等待，是对方的，也是他的——他总是期待着能在某个路口，某个转角看到对方。

将嘴里的烟扔到了地上，用脚踩灭，顾睿沉默地看着对方。

“你要回C大的寝室？”曹磊理所当然道，“我顺路，和你一起过去。”

顾睿没说话，径直往前走去，曹磊一愣，立刻跟了上来，嘴角流露出笑意。

“刚才秦馨是不是来找你过了？”偷偷瞄了顾睿一眼，曹磊问道。

“恩。”

“我早就猜到了，”嘟哝着，曹磊沉默了几秒，轻声道，“我好像又做错事了。”

“把一个女生弄得这么惨，也亏你做的出来。”顾睿扯了扯嘴角，说出原本的他不太可能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