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殇 下——黑崎翔
黑崎翔  发于:2012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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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才肯动吗?」

怕了皇太后的恐吓,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揪着华子舟,华子舟敌不过为数众多的阻拦,几乎整个人被抬离地面,出了彼

岸宫,往沉龙院而去。一路上他还不断呼喊着鹤云仙的名,听得宸月是愈来愈憎恶,气得身子微微发抖,转头喝令已

整装待发的道士:「快!给我将那男妖打入十八层地狱!」

第四十三章

东方鱼肚白未现,华子舟已然起身坐于窗前,透过精雕细镂的窗棂望向外头,庭园里已是积雪处处,昔日的青葱草木

与红艳花朵已不复见,尽数化为雪白一片;园里的荷花塘早结了厚重冰层,假山水上的涓涓细流也滞足不前。抬头往

上望,露水在屋檐积聚坠落,却在半空中形成倒悬的尖柱,晶莹剔透。四周万籁无声,寂静得像是时光也凝进寒霜里

去,分不清天地究竟是停止歇息了,抑或仍默默转动。

唯有呼出来的白色雾气是正在动的。

映入眼里的白雾渐而逸散,思绪却随着飘向远方。

已经一个月了。

被强硬押离彼岸宫至今已一个月,宸月日夜派人严加看守于沉龙院外,除了每天早晨由护卫送他前往沉香院探望太皇

太后,不准他踏出院外半步,三餐由宫女端入,奏章等国家大事相关文件则由小厮搬来予他,批阅后再搬开。

为的是什么呢?就怕他又闯进彼岸宫,被男妖给迷惑,毁掉太平盛世。而被派来看管他的士兵们皆受皇太后以诛九族

为要胁,个个担心连累家人,自然尽忠职守,不敢有所怠慢。他身为君王,理当有权势反抗,但为了不让下属徒增困

扰,夹在他与皇太后之间两面不是人,索性作罢,乖乖当笼中鸟。

因此他一直不知道经过那些道士做法之后,鹤云仙的状况如何,是魂飞魄散了?还是真被打入地狱,永不超生?说真

的,与其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里,还不如魂飞魄散,至少是一了百了,无须再受苦。有时止不住担心,向宸月问起,

除了招来严厉的白眼之外,什么答案都得不到。

一方面忧心鹤云仙的状况,一方面也因他应允合葬之事却未能完成而耿耿于怀,加上朝晚思念着崇彪为何音讯全无,

又得承受太皇太后一病不起所带来的压力,华子舟食欲大减,吃得甚少,睡得亦差,若不是难以入眠,就是夜半莫名

醒转,扰断清眠,整个人瘦了一圈。

尤其几度梦见崇彪在塞外与番帮起冲突,双方兵刃相接,顿时烽火连天;兵荒马乱之中,崇彪中了敌军的箭而倒地,

遭到围剿,身中几十刀,血肉飞溅,不成人形。最后番族赶尽杀绝,一把大刀砍下崇彪的头,临死前,崇彪哀凄凄地

瞅着他,将他的心给拧得碎成片片,每回惊醒时,脸颊都挂着两行泪。

怎地生活变得如此愁云密布?华子舟扪心自问,他真的不晓得哪个环节出的问题。即便华子昊等人长期以来与他不合

,偶而有个纷争,也从没沦落到这般苦不堪言,好好一个人竟平白地遭到软禁,失了自由,连呼吸都倍感困难。

不知不觉,天已亮,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宫女扣了扣门,说道:「皇上,玉竹给您端早膳来了。」

华子舟回道:「进来。」

「是。」玉竹按惯例地将早饭放在案上,又向华子舟行过一个礼,倒退而去。华子舟向盘里的食物瞥上一眼,看来丰

盛,他却毫无食欲,于是又转头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待冬日又往天顶移了几步,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回是护卫军开口:「皇上,我们来接您去沉香院。」

华子舟起身,饮尽早膳盘里的豆浆,抹抹嘴,开门随护卫军离去。说到这些护卫军,一板一眼,每天都分秒不差地来

到门口,团团围着他往沉香院,深怕他逃走似地看管得又严又紧,被视作犯人的感觉挺不是滋味。偏偏皇太后以百般

恐吓为手段逼迫护卫军监守他,必要时甚至可使用一些暴力手段,纵然他因体恤而不加抗拒,有时想来仍觉得自己这

一国之君当得还真是窝囊之至。

抵达沉香院,宸月站在门口,神色凝重地与太医对谈,低语一阵之后,太医告辞离开,她未进房里,伫在原地等华子

舟走来。

第四十四章

「儿臣给母后请安。」华子舟拱手作揖道:「母后,太皇太后今天可好?」

宸月摇摇头:「不好,都一个月了,太皇太后的病却未见起色,今晨又呕了几口血水,都转黑了,污臭得要命,太医

说那是内脏腐烂的徵兆,可怕我给吓坏了。」

「内脏腐烂?这么严重?」

「所以说,瞧瞧,看那男妖有多恶毒,不知对太皇太后下了什么毒咒,将她老人家搞成这样!都几十岁的人,还要她

受这种苦,过份!」

「无法可医治吗?」

「太医说恐怕回天乏术,再撑,也过不了三个月。」

华子舟抿着唇不语,脚步踏前,欲进入屋内探望太皇太后,却被宸月伸手阻下。

「甭进去打扰,太皇太后喝过药,睡了。」宸月将华子舟拉到一旁,一脸严肃地对他道:「皇上,事到如今,我看也

只有找些事来为太皇太后冲冲喜,看能否将她自阎王爷手中救回。」

「冲喜?」

「咱们妃子都选进宫里来了,有什么难的?你快些将蕙妃娶进门,办场热热闹闹的喜事,昭告天下,普天同庆,或许

就能驱除附在太皇太后身上的秽气,让她康复。」

听见宸月要他成亲,华子舟顿时心慌意乱,忙道:「母后,终身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决定,说娶就娶?」

宸月挑着眉,扬了扬音调道:「什么意思?难道还要等个一年半载不成?」

「不是的,母后,儿臣与蕙妃平时甚少见面说话,一点感情都没有,突然叫我们成亲,未免太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你贵为一国之主,天底下有哪个女孩儿不想嫁你?想当

初我也是殷殷企盼皇上的临幸,你少拿些不成理由的藉口搪塞。」

「母后,但是……」

「休再多言!说了是要为太皇太后冲冲喜,看能否救老人家一命,又或是让她有生之年能亲眼看着心爱的孙子成家立

业也好,你莫不是如此铁石心肠,连这点小事都要再三推辞?」宸月摊开双手,摇头道:「日后世人若斥你不仁不义

,你百口莫辩!」

华子舟给宸月连珠炮似的论述压迫得说不出话来,闷闷地望着强势威悍的娘亲;他不爱蕙妃是事实,也曾尝试表达自

己的想法,却未被接纳,彷佛事关太皇太后生死,容不得他有何异议,只能设法于妥协中求得平衡。于是他深吸口气

,近乎恳求地提出最后的愿望:「母后,若是要举办婚宴,能否将崇彪将军调派回来?他和儿臣自小一起长大,情同

手足;如今,结婚乃终身大事,儿臣盼他也能参与。」

崇彪二字如雷电般贯进宸月耳里,震得她身子晃了晃,想及华子舟给崇彪写过那般多书信,隐约嗅闻得到暧昧气息,

要是给那家伙回来,不知事情又会生什么变化。为免夜长梦多,还是作罢的好!宸月打定主意,立时寒着脸,冷冷说

道:「不可,崇将军带兵镇守塞外,责任重大,岂能说撤就撤?万一外敌趁机而入,如何是好?此事不准!」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华子舟发了急,愠愠地抗议:「母后!」

「不准就是不准,少讨价还价!」宸月严厉地道:「召告天下,皇上大喜之日将定于半个月后,速去进行!」

带着满腔怒气,华子舟拂袖离去,护卫军紧紧跟上。忽然间要娶妻生子,这位年轻皇上脑袋是一片空白,寻不着方法

解套,只能眼睁睁看身旁的人都开始筹备,没有回头的馀地。叹着气,步伐沉重地返回沉龙院,远远地却见到一名长

发披肩、身形娇小的少年忐忑不安地在入口处张望。

第四十五章

话说夺了柳霜月初夜后,华子景倒没食言,花十多辆车的黄金替他赎身带进宫里,崇六乐得在家数着高山般的金条。

痴情的柳霜月真以为进了宫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皇上,傻傻地跟着华子景走,浑然不知这么一走,入了虎坑中。

事与愿违,他始终未见到华子舟一面,被华子景囚于住所,任其需索无度,摧残污辱,原本干净无瑕的身体顿成泄欲

玩偶,内心的羞辱感与自贬一天天加深。咬牙忍了个把月,某一晚华子景竟找来五位好友轮流亵玩,柳霜月忍无可忍

,顺手抽起摆在案上的刀就往颈上划,鲜血直冒的景象将六个大男人吓得赶紧找来太医为他医治,幸而伤口不致过深

,喝些药、休息几天,元气恢复许多。

待伤势较好后,华子景又回头来寻,温温柔柔地赏他一回巫山云雨,带他品尝世间少有的欢愉,算是弥补过去对他的

不好。

「月儿,」欢爱之后,华子景捏着柳霜月的脸蛋,亲腻地道:「前些时日我做得太过份,你原谅我好不?」

柳霜月涉世未深,不懂防备,见华子景貌似诚心道歉,也就原谅了他。

「三王爷,您能不能行行好,带我见见皇上?」柳霜月细声请求。

华子景问:「你还是一心惦着皇上啊?」

见柳霜月点点头,华子景笑了笑:「好吧,明个儿我带你去找皇上。」

「真的?」听得能见到华子舟,柳霜月高兴得双眼发亮,神采奕奕。

「真的,所以今晚做这么一回就好,你好好休息。」华子景哄孩子似地摸摸柳霜月的头,又为他盖上棉被,随后起身

穿好衣服离开。

关上房门,华子景于门口站了站,望着庭园里成堆的雪,想起柳霜月含笑入睡的脸庞,不禁觉得可笑。真是无知少年

,被霸凌如此之久,小小恩惠就收买成局,殊不知他日日夜夜欺玩并非仅是满足淫欲,而是别有目的,柳霜月是特意

购来的棋子,如今,也该走第一步了。

隔日,华子景要柳霜月梳洗干净、穿戴整齐地随他出门,两人来到沉龙院外,华子景对柳霜月道:「皇上就住这里头

,你可在此等候,或直接进入。」

柳霜月不禁有些紧张,问:「三王爷,您要我自个儿进去?」

「我还有事要办,无法多陪。」华子景拍拍柳霜月的肩膀。「放心,皇上会好好待你的。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回来找

我,懂吗?」

柳霜月凝望着华子景,突地觉得眼前这人虽然好色,却也有温柔之处,心里头的厌恶感似乎冰释不少,甚或有些依赖

,认定华子景是他于皇城内唯一熟识之人。是以他微微颌首,目送华子景离去,之后自己步到沉龙院院口处,小心翼

翼地张望,惴惴不安地猜思皇上是否在院里,同时满心期待见着面后,皇上定会欢喜有加。

左顾右盼,忽地眼角瞥见个人影,抬头望去,正是日以继夜徘徊心中不去的华子舟,于一群护卫簇拥之下朝沉龙院走

来!柳霜月喜上眉梢,连眼眸都盈盈地笑,三步并做两步往前,踏到华子舟面前。

护卫们眼明手快,见有个陌生人冷不防地冲向皇上,赶紧冲前阻挡柳霜月。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皇上寝宫,想做什么?」

带头的护卫厉声喝问,柳霜月体格本就娇小,如今被一群强壮慓悍的男人团团围住,吓得如鹌鹑般瑟缩,颤声回答:

「我、我是来找皇上的。」

「找朕?」华子舟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护卫,走向柳霜月,却是皱着眉,一脸茫然地反问:「你是谁?」

第四十六章

你是谁?

随华子舟这问句一下,柳霜月心凉了大半,他未有片刻忘怀的人,竟已认不出他是何者,望着他的眼里尽是陌生与困

惑。双手不自觉捏紧拳头,微微发颤,却分不出系相见的欢喜,抑或是被遗忘的忿怒。不,切莫妄下定论,皇上日理

万机,或许一时间记不起罢了。

「皇上,我是柳霜月啊!」他试图唤起华子舟的记忆。「桂花院里的角儿,您可还记得?」

「柳霜月……?」

华子舟眉头微蹙,半眯着眼沉思。见着皇上还需思考,柳霜月泪珠儿都快洒出来,连忙再补句:「上回您与崇将军一

同前来,我还弹了不成熟的筝曲儿给您听呀!」

讲及此,华子舟顿然想起,不觉双掌一拍,发出响声,他道:「啊,朕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位生于秋季第三月,故以

霜月为名的男伶哩!」

「是、是、是,」柳霜月欣喜若狂地连声道是,翩然跪下:「霜月叩见皇上。」

「平身。」华子舟弯腰扶起柳霜月,一旁的护卫冷冰冰地催促:「皇上,请快回沉龙院里,否则皇太后怕会怪罪下来

,臣等不好做人。」

方才被迫娶妻,华子舟已积了满腹怨气,又给护卫这么一催,恰似雷电坠击引动野火燎原,他恨恨地低吼:「即使皇

太后授权予你们监视朕,朕依然是一国之君,若非体恤不想让众护卫们连同家人都遭殃,也不愿此般唯诺。如今仅是

耽搁须臾,何必如此无礼?再得寸进尺,休怪朕不念君臣之情!」

护卫们给训得闭上嘴不敢吭声,领头者明白皇上用心良苦,率着其他人退后一步,挪开些距离与空间。但他仍心系皇

上安危,指着柳霜月对华子舟道:「此人面容陌生,不知何故闯至沉龙院,无从得知会否伤及龙体,若皇上真欲与其

交谈,请待在臣等视线范围可及之处,以防万一。」

华子舟叹口气:「好吧,你们到旁待着,朕与旧友聚聚就来。」他挥手要护卫们退开,牵着柳霜月至几步外的凉亭里

坐下。此时雪花又稀稀落落自天轻降,落入白色大地,融合成片。

坐定后,华子舟先开口询问:「你如何来的?」

柳霜月心头一疼,要是说出实话,等于泄露自己已非处子,唯恐皇上嫌弃,该如何是好?咬咬牙,还是暂且隐瞒事实

,扯个谎吧!于是他道:「前些时日于桂花院里巧遇三王爷,央求他带我进来的。」

「怎会想到进皇城?外头的世界不好吗?」

柳霜月双颊晕红,嗔道:「皇上,自从几个月前与您在桂花院里一会,您的身影就深植霜月心里,挥不去又忘不了,

折煞霜月,好苦呀!」

隐约嗅得暗藏话里的爱意,华子舟呆了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应对,柳霜月又继续道:「皇上,您说过要来接霜月进

宫的,莫非是忘了?」

「朕是提过要请你前来弹筝。」华子舟小心翼翼地回应,后又想转移话题:「你的筝练得如何?」

「霜月每日苦练,筝艺进步许多,听过的客倌们各个赞许有加,崇老板还夸说足可与之前入宫受先皇宠幸的鹤云仙相

媲美。」

怎么好端端地又提这名字呢?一提,华子舟胸口绞痛不已,惆怅之色显露脸上,看得柳霜月莫名其妙,又觉担心,于

是抓住华子舟双手,忧虑地问:「皇上,您怎么了?」

亲腻之举令华子舟凛然,第一反应即是缩手,慌道:「没事。」

但柳霜月虽然年轻,心思却很是敏锐,他沉下脸,幽幽地问:「您是不是不想见到霜月?」

「不,朕不是不想见你,只是……只是……」

「皇上,您那日的入宫邀约,难道不是因为喜欢霜月吗?霜月日以继夜以盼着、望着,始终看不见您的身影、听不见

您的讯息,思念一天天累积,爱意一天天加重,就快无法承受。」柳霜月眼眶泛起红,很是委屈:「原来皇上根本不

爱霜月?是霜月自作多情?」

讲到爱,华子舟脑海里头一会儿浮现鹤云仙的清秀俊容,一会儿又是崇彪的粗犷威武,可就是没有柳霜月的巧笑倩兮

,大抵自桂花院回返皇城后,他就忘了这名娇小的男伶,更不记得是否曾动过心。

柳霜月见华子舟不语,可真急坏了,气自己痴傻,又恨过去整整个把月在华子景那儿的屈辱全白受了,到头来,竟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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