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光年(立冬)上——向随然
向随然  发于:201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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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子,”食堂的人渐渐少了,我看了一下周围,稀稀拉拉也没几个人吃饭,老李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有一口没一口,我就知道他下课拉我吃饭没好事。“你这样可不行啊……大学几年一个朋友都没有……”

“谁说的……”我下意识反驳,这不还有老李你么?

“如果不是我拽着你,你会理我?”

我顿了一下,我必须承认老李说的都是对的,如果不是他,这几年我也混不下来,而我更不明白的是,老李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真因为他是领导,要帮助有苦难的同学?

搞笑吧。

我也许有些迟钝,但我不傻,有些问题,我不是没有答案,只是不愿意去想。太清楚了,日子就累。模模糊糊也不错,至少混的顺顺利利,开开心心。

“你跟高兴很熟么?”老李看我不想在那个问题上纠结便换了个话题,可是这个话题我更不想纠结。

“还好吧……一般……”我磕磕巴巴,不知道怎么说。

“经常看到你们放学一起走呢……”

“啊?有么?”我决定装傻,努力扒饭。他的课表跟我不一样,我们一起放学的几率太少,一起走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怎么就能被夸大为“经常”?鲁迅先生说的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冬子,我家里给我联系了工作,我过年之后也许就留在家里实习了……”老李顿了下忽然说。

我倒是愣了一下,这么说的话,过了这个学期我们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或者说,过了明年夏天,我跟老李也许……再无见面可能。我不长情,亦不念旧,我甚至从未参加过小学或者高中的同学聚会,可是此时此刻,我却莫名生出股寂寥的情绪,以后,还有谁……这么照拂我?

“冬子……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呃?这就是他单独找我吃饭的原因?说什么?前程似锦,还是平步青云?我不知道,更说不出口。我发愣的当口,电话忽然响了,我救命似的从兜里翻出手机放到耳边,“喂?”

“单立冬……”

那熟悉的声音让我一愣,我连忙站起身,对着老李比了个“先走”的手势,他朝我点了点头,我忽略他眼中的失望,头也不回的朝着食堂门口走去。

“有事么?”我顿了一下,“温总。”

“我只想确认一下你收到薪水没有。”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淡很冷,让我瞬间觉得周边的温度下降了十几度,夏天跟他说话倒是不错,空调都免了,环保又节能。

“收到了,”我说:“还多了两个月。”

“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快找到工作。”

原来是知道了我在“留声”工作的事情才打电话来的,难道他觉得我没有他提供工作就活不下去么?还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垄断了本市娱乐行业,更或者是我单立冬已经没用到如此田地?

我深深吸气,压抑胸腔郁闷,更死死压住已经到喉咙口的三字经,“温老板,不是人人都要看你脸色吃饭的。”

对面顿了一下,轻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一怔,慌乱取代了怒气,他竟然会跟人这样和颜悦色的说话?“那……没事我的话我就先挂了……拜拜……”我没等他回答就快速按掉了电话,我抬头望着碧蓝天空,这是怎么了?天也没变红啊……

刺耳的音乐声忽然响起,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手机在响,难道还是他?我顿时心跳加速,接?还是不接?我把手机举到面前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安娜,什么事?”

“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跟高兴吃吧。”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兴奋不已,跟谁吃饭能让她这么激动?汤姆克鲁斯还是钟汉良?

“怎么?相亲啊?”今儿好像不是周末吧“呸呸,你姐姐我天生丽质人见人爱,哪需要相亲啊!”

“那是有什么好事儿啊?”

“公司同事一起吃饭啦……没什么特别……”安娜吞吞吐吐,没事情才怪,可她不想说,逼她也没用。

“那行,我一会通知高兴,让他少做一点。”

“那就这样,拜。”

“拜。”我挂上电话,直觉安娜这个晚上的饭局并不简单,而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微微舒气,拨通高兴电话,跟他说晚上不用煮安娜的份了,但他却说:“那我们也出去吃饭吧。”

“啊?”为什么?

“每天煮饭也会有厌烦的时候啊,我们出去换换口味吧……”

“如果安娜知道的话……”

高兴立即打断,“所以我们不能让她知道……”

我笑,这小孩比我想象中活泼。不过也是,以他这个年纪,谁愿意整天在家煮饭炒菜?所以我说:“好,你想吃什么,晚上我请。”

“真的呀?那我要好好想想了,晚一点打给你。”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我忽然有些后悔,万一他狮子大开口要吃鲍鱼鱼翅什么的怎么办?但他不是会敲竹杠的人……更何况,他那样的,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第17章

可我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挺能吃辣,一碗担担面毫不含糊通通吞了下去,我眼睁睁看着他把汤汁喝掉一大半,刚想开口却是看他伸手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扎鲜榨橙汁和一桶冰块。然后看着他灌了一杯冰冻橙汁下去,才腾出空挡跟我说话:“好久没试过这么辣了,嘴巴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笑,眼角弯弯,迎着灯光闪烁细碎光泽,里头是说不尽的满足与愉悦。我愣了一下,不过就是一碗面吧?

咦,这小子不是出身很好的么?

“你怎么不吃啊?”

“哦,”我赶紧夹了一筷那辣死人不偿命的辣椒爆炒鱿鱼,却咬到了满嘴的花椒,我顿时眼泪横流,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高兴赶紧给我倒了杯橙汁加了些许冰块进去,我端起来狠狠灌了一口,这才觉得舒服许多。

“你不能吃辣么?”他笑,露出的整排牙齿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森。我觉得自己被他耍了,可我怎么可以在他面前示弱?我头一仰,又夹了一条鱿鱼,小心的挑开上头的花椒和辣椒,慢慢送进嘴里咀嚼起来,“当然不是,我刚才是不小心呛到了。”

“那你要不要试试担担面?很好吃的!”

“不要了,”我赶紧摆手,找了个说服力十足的理由,“我不喜欢吃面食。”

高兴看着我炸了眨眼,刚想说什么,我口袋里的电话就震了。我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把电话掏出来,但看到上头的来电显示还是愣了一下,“喂……”我按下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心里却开始“砰砰砰”打起小鼓,他怎么会想到打电话给我?

“冬子,”那头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是我,哥。”

“嗯,”我机械的应了一下,上次跟他通电话还是过年的时候,而没几个月又要过年了。日子是一天天过下来的,春来秋去,真不含糊。

“最近好么?”他似乎有些不自然,何况他,我又不是一样?被高兴调动起来的温度很快降了下来,我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由内及外。

“挺好的。”我小声应着,就算不好又能怎样?

“冬子,一个人在外头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跟人斤斤计较,你明年也就该毕业了,有什么打算么……”我捏着电话听他在话筒另一头絮絮叨叨的客气与套路,连说话的劲头也提不上来,我跟我哥从小就不是很亲昵,说来也真的是奇怪,别家兄弟打打架斗斗嘴,回头也就好了,可我从来没跟我哥动过手,感情也是一般,直到我离开家,他也没表现得多么留恋和不舍,今儿是怎么了?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他说了半天无非就是那些爸妈多么辛苦,我应该懂事应该忍让,无可厚非。但他怎么说是他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

“冬子,”他看我有挂线驱使赶紧喊出来,“他……他回来了……”

我跟高兴并肩走在街上,我忽然意识到晚饭是他结的账,不是说好了我请客的么,怎么会这么糊涂?

“高兴,说好我请客的,下回你可千万别跟我抢了。”

他没说话,我转头看他,那小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路灯的光线只能让我看见一个脸颊轮廓,而无法看到表情。“怎么了?”难道这小孩生气了?不至于吧,我又不是故意食言而肥,谁让他抢得这么积极。“不如……我请你去留声喝东西?”我干活他享受,真是个馊主意。

“不用了,”高兴抬头看我,神色如常,没有任何不妥,“我还有作业,下回吧。”

“那行。”我点头,又跟他走了一段,在下个路口分道扬镳,我往左,他往右。可我刚走了几步就听他在背后喊我,我转过身,却看他站在原地定定望着我,“呃……还有什么事么?”

他看了我一会才缓缓摇了摇头,“没事。”

“那……走了。”我朝他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可总还觉得哪里不对劲,猛地转身,却看到他还是站在原地,我顿了顿,快步走过去,“怎么了?不回家么?”不是说还有作业么?

“哦,”他望着我好像才回过神,“那我走了……”他这才转过身,慢慢往前头,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远心里纳闷,这小孩怎么这么奇怪?晚上吃的是川菜又不是大麻,不至于神志不清吧?

那天之后,安娜忽然忙碌起来,经常不回来吃晚饭,用她的说法就是“过年了,要加班。”可根据我跟她同住这些年的经验,应该不至于啊,我从没见过她忙到如此程度,可我又想不出其他原因,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此刻的问题是……一个屋子,还剩两个人。

我和高兴。

其实……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高兴有点怪怪的。虽说食不言寝不语是美德,但也没必要一个晚上都不说一句话吧?他是把自己当作还是把我当作空气?要不是知道他会说话,我一定会以为这小孩语言障碍,不然就是聋哑。

我不想多管闲事,可这小孩的情绪难道是冲着我来么?

“高兴……”我觉得还是要开口,虽然没有百分之百有效的沟通,但做总比不做好吧?

“呃?”他抬头看我,轻微应了一声,乌黑眼珠,无辜而清澈。

“你是在生我的气么?”看到他那样的眼神,我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一口唾沫咽下去,我在心里鄙视自己,他抬头望着我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有摸上去的冲动……完了,我成猥琐大叔了……

“啊?”他似乎愣住了,怔怔看着我,没有说话,睫毛颤了颤,我感觉心里痒痒的,似乎他那睫毛根根刷在了我心上。

“不然……你干嘛都不说话?”我深吸口气,故作镇定。

“没有啊……”他轻声开口,“我本来就不太爱说话的……”

“哦,”想想也是哦,只是平日里有安娜跟我吵吵闹闹,但也不觉得什么,可现在只剩我们俩,安静就如突然袭击一样打得我措手不及。“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

“不会啊……”高兴宽慰的笑,筷子咬在牙间,露出一点米粒大的白,“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那一刻我忽然有个疑问,他是不会生我的气,还是我不值得他生气?

但我没问,自虐不是什么好习惯。

晚饭后,高兴跟我一起去了留声。我有些意外,因为他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去过了。可选择什么时候去,是他的自由。但我竟然挺高兴,照理说,我不是应该很淡然么?

晚上很冷,风特别大,我在屋里听着那“乌拉乌拉”的风声就有打电话请假的冲动,这么冷的天气,谁还出门啊?可我忘记了,这只是我这个又没钱又没车人的想法。

“经过多少的路 你我之间变化无数在情感的国度我只为你赴纵然你身边陌生的脸扰乱我们的脚我不在乎追逐你的全部走过多少迷雾问我到底何时觉悟在情感的世界我只为你哭多少次你我面临未路 你说这是最初的错误淌泪的心只愿为你付出……”

高兴这次是纯粹的听众,因为我唱的曲子他不会弹。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老歌。

这个社会节奏太快,什么都追求效率,“速食”的产生也不过是为了适应市场需要。但我宁愿慢慢来,至少在此时此刻是这样的心情。路遥知马力,那些经过时间岁月沉淀下来,仍然让我念念不忘的就算是好歌了吧。

反正Gary也说,他对我演唱的曲目没有任何要求,如果有人点歌,也只让我自己拿主意就好。

Gary是个好老板,不像某人般虚伪。

“难道注定这是我们要走的路 所有的苦痛让我为你背负我的心为你停驻 被你俘掳 只怪自己为你执迷不悟难道注定这是我们要走的路 可不可以让你把我看清楚别让我永远追逐不再孤独陪你渡过一生的路 最真的幸福……”

我站在后巷,看着办酒的服务生来来去去,寻思着是不是应该上去搭把手?可当他最后一箱酒搬完我还是没有动手。我从兜里掏出烟,点了一支。还是五块钱的中南海。我抬头望着狭窄巷子上头的墨蓝天空,隐约的浮云在眼前飘过,风已经小了。我忽然想到温睿,曾经的“乐于助人”让我丢掉一份工作。可那并不是帮助,我只是想置身事外,但有些事,并不是你不闻不问就可以与你无关。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当然,这里应该倒过来,因为倒霉的是我。

我掐掉烟头推门进去,刚往里走了几步,却看到前头站着两个人。我视力挺好,所以一眼就认出是高兴跟蔺康。蔺康背对着我站着,我视线是侧的,所以能看到高兴低着头站在他身前。可是……我觉得自己推门和走路的声音都挺大啊,难道他们都没有听到?或者说是太专注了?只可怜我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过了好一会,我才听到有人开口,是蔺康的声音。

高兴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我知道的,”蔺康好像叹了口气,“我没有资格……”

眼前上演免费剧集,但是索然无味,倒显得我不伦不类。我没有那种闲情逸致打探别人私隐,可是我忽然想到,高兴不愿意来留声……难道是因为害怕遇见蔺康?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18章

那天我从学校出来,才走到门口就被人堵上,我愣了下,才认出面前站着的人是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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