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欢急忙拉住楚清,“你不要命了?后院养着一群凶恶的护院,咱们去了不是送死吗?”
“安了,安了,几个护院我还不放在眼里,若是被几个护院制住了,师父他老人家非砍了我,再用毒制成腌咸菜不可。”楚清笑嘻嘻的拍了拍怜欢的手背,继续往后院走。
怜欢一怔,亦步亦趋的跟着楚清。他这才想起,自己倒是忘了问十一这几年去了哪里。抬眼瞧了眼三楼,才注意到,若是十一没有本事,也不能轻易便放倒了两个彪形大汉。怜欢启唇正想问楚清这些年去了哪里,又师从何人?蓦然被楚清一跛一跛的脚惊住了。
“十一你的脚?”
“残了。”楚清语气甚是无所谓的回道。
怜欢蹙眉,心痛问道:“怎么会残的?”
“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楚清适时停下,扭头嘘道:“嘘!到了。”
他蹲下身,指尖沾了口水,正预捅破窗纸,耳朵倏然动了动,“有人。”拉着身边呆愣的怜欢闪到了走廊栏杆旁的假山石后。
两人紧紧的贴着假山石,大气也不敢喘一个,等巡逻的护院走远后,才小心的回到走廊。房里女人的呼噜声,拾起彼伏,屋里的人正睡得酣甜。
“这老女人做了一辈子的缺德事,怎么还能睡的这么香?怪不得说祸害遗千年!”楚清鄙夷道,手上也没闲着。他捅破了窗纸,从腰袋里拿出一只细竹管,伸入孔洞,将迷香吹进了老鸨的房间。
怜欢一直有所思的兀自发呆,等他回过神时,人已经被拉进了老鸨的房间。
“别傻站着,还不快装东西。”
楚清塞给怜欢一个布袋子,雀跃的东翻西找,见到值钱的东西就往手里的布袋子里装。怜欢看着手里的布袋子,五官抽搐。感情这是早有预谋呀!
“这么大个楚君楼的老鸨也忒穷了吧,屋子里连个像样点的东西都没有。”楚清有些失望的说道,跳回到怜欢的身边,将一叠纸塞给他。“你瞧瞧哪张是你的,剩下的待会全都烧了。”
怜欢低头一看是卖身契,惊讶道:“你是怎么找到的?”老鸨对这些东西护的严实,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楼里姑娘、倌儿们的卖身契藏在哪里。
“我以前可是密室逃脱的冠军,难不倒我。”楚清得意的说,乐呵呵的点着手里的银票,“肥鸡的私藏还真不少。”
怜欢的五官又是抽搐,心道:“这才是真正掉钱眼里了。”
二人洗劫了老鸨的房间后,回到了前楼大堂,正巧碰上巡逻至此的护院。楚清扬了一把药粉,几个护院还未看清眼前的人,便已经瘫倒一团。
楚清叫怜欢先稍等片刻,兀自从腰袋里掏出一挂鞭炮,把搜来的卖身契串到了鞭炮上,然后跃上屋顶,将鞭炮挂在了大梁上。他跃下大梁邪恶一笑,眉目高挑,吹燃了火折子,点燃了引线,拉起怜欢跑出了楚君楼。二人跑出不过十数米,身后的楚君楼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满楼刹那间亮起了灯火。
“哈哈哈……”楚清大笑,好不痛快,扬声高唱,“咱老百姓,今儿我是真呀真高兴(吼),咱老百姓,今儿我是真呀真高兴(嘿),咱老百姓,今儿我是真呀真高兴(吼),咱老百姓,高兴,高兴……”
“要死了,大半夜的唱什么唱?”
“哗啦!”
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楚清呆呆的眨了眨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看到楚清傻乎乎的模样,一脸木然的怜欢“噗嗤”一声笑了,拍着大腿又是哈哈哈大笑。
“哗啦!”
怜欢的笑声愕然而止。
“有完没完了,还不快给老娘滚。”
楼上的女人“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窗内转瞬又是漆黑一片。
怜欢闻了闻手指,瘪嘴道:“怎么这么臭?”
“哈哈哈,那是尿。”楚清指着怜欢大笑,“报应呀,报应呀!”
怜欢黑着脸,伸手在楚清的头上取下一物,两指夹着在楚清的眼前晃了晃,“洗脚水也好不了多少。”
楚清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臭袜子,呕一声弯下腰吐了。
“别人的洗脚水可是大补。”怜欢戏谑道。
楚清抬眼睨视怜欢,正儿八经的回讥道,“就不知道泼你的是不是童子尿。”
“呃!”怜欢一怔,继而开心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楚清弯了弯唇,随即也大笑起来,“哈哈哈……”
“抽风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楼上又响起女人的叫骂,亮起了灯光。
“快逃,这次没准泼下来的是屎。”
怜欢拉起楚清便逃,只听身后响起扑腾一声闷响。兄弟两人互望一眼,愉悦而去。
大花早早就等在了城门根下,见楚清二人跑来,高兴的起身跑向二人,亲密的用头蹭楚清的脸颊。
楚清被搔的有些痒,咯咯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大花担心了。”
怜欢诧异的问道:“这是大花?”
“恩。”楚清温柔的摸着大花应道。
“它是怎么长这么大的?难道吃了仙果灵丹?”
“我也不知道师父给他吃了什么。”
这时天已经见亮,巷子里传出几声更锣响。楚清望向城门,守城士兵已经取下了门闩,城门在四名守城士兵的推动下缓缓开启。
“八哥城门开了,我们走。”
楚清跳上大花,伸手拉怜欢上鸡,说道:“大花,出发。”
35.疯子楼(一)
大花驮着二人一路扬尘飞奔,一气跑到了扬州城百里外的百里林。百里林林如其名,连绵数百里。大路到这里便分了支,南下北上的都在此处分道扬镳。路口的茶棚早已摘了灯笼,摆好了桌椅,只等南来北往的商旅上门买茶。
楚清高声令大花停下,翻身跳下大花,瞧了瞧四周,转向仍坐在大花背上的怜欢,说道:“我要去凤凰山为师父办事,不能再与八哥同行。大花会送八哥到下个镇子,你到那里备了马车,就让大花回来寻我。”
“这里距离凤凰山还有几十里的路,你的脚不方便,还是让大花留下为你代步吧。”怜欢边说,边爬下大花。
楚清上前扶住怜欢,免得他脚下不稳摔了。他嬉皮笑脸的说道:“八哥不用为我担心,虽然我的脚不是那么灵便,但我有轻功在身,跑个几十里路不成问题。倒是你,身子弱,没个代步的不成,你就安心的走吧,也别让我担心了。还有,这个你拿好。”说着,楚清塞给怜欢一个小粗布包。“这里面是些银子和银票,还有一包迷药与你防身。”
怜欢拧眉,看着手里沉淀的粗布包,抿唇道:“明明我是你兄长,反倒要你来为我操心,我这心里堵得慌。”
“八哥,你说这个不是见外了吗?是兄弟就别计较。”
“谢谢!谢还是要道的。”怜欢攥紧了手里的粗布包。
楚清笑了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八哥是真的决心要去找大胡子?”
怜欢点头,“恩!我要向他问个明白。”
“那之后又如何打算?”
怜欢双眸烁烁有光,胸有成足道:“我要娶他。”
楚清一怔,嘴角微微抽搐了数下。“倘若他早已把你忘了,或是已经娶妻生子,八哥又当怎么办?”
“本就是我一厢情愿,他会忘记也是寻常。若是他把我忘了,我就让他再识一回,若是他已娶妻生子……”怜欢神色一时有些黯然,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我就放他们双宿双飞,不再找他的麻烦。”
“八哥真的能放下?”守了这么多年,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放于放不下,该放的总要放,只怪前世修的不够,只能换来两夜的相守。如若我们的缘分只是到此,只盼下辈子可以相守。一世浮生,也不过是虚幻。”
怜欢释然浅笑,笑魇如花,楚清一时看的有些痴了,木讷的说道:“八哥,你成佛了。”
怜欢一巴掌掴在楚清的后脑勺,“夯货,你是想我早点升天呀!”
“哎呦!”楚清抱头喊冤,“八哥你这不是误会我了吗?小弟哪里有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上路吧,等会儿楚君楼的人追来可就麻烦了。”怜欢也不再推辞。
楚清眉目倏地一挑,想起还有一样东西没给八哥。他探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掌心大,四四方方的黑漆小木盒交到怜欢的手里,正颜说道:“盒子里是张人皮面具,是我在谷里时做来玩的,我带在身上也用不到,你那张脸实在是太招摇,不出两日定会被认出来,戴上它也可顺利到达塞北。”
怜欢打开盒子瞧了一眼,面皮薄的面具甚是精致,连毛细孔也数的出来。怜欢心中赞叹,这几年十一可是没白活,学了一身的好武艺,又攒的一手的好本领。他悠然一笑,骤觉心中苦涩,自己这些年浪费了许多的好时光,不知还找不找得回来?
楚清见怜欢盯着盒子里的人皮面具出神,狐疑的问道:“八哥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呃,没什么。”怜欢合上盒子,收进怀里,“只是觉得自己虚度了许多好时光罢了。”
楚清笑,“八哥才多大?还未过及冠就这般的多愁善感,小心老的快,到时候没人要了!”
“你这天打的,又嘲笑八哥,你才要小心嘴巴太坏,没人要。”怜欢笑嗔,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眼珠转了转,凑到楚清面前,殷殷笑道:“十一可否告诉八哥,十一的师父是何人?”
“我师父是天启老人,江湖绰号毒王。”无须避讳,楚清想也未想,脱口说出了师父的名号。
怜欢心下更乐,猜想十一的师父不一般,可没想到是这般的不一般。“既然令师是毒王,你身上定有那东西?”
“什么东西?”楚清懵懂了。
怜欢神情暧昧,附耳说道:“春——药!”
“要那作甚?”
“呆子,有就快拿出来,楚君楼的人就要追来了。”怜欢板起脸庞催促。
“我没带那药。”
“你是毒王的徒弟,怎会不带那药?”
怜欢不信,动手扒拉楚清的衣服,“乒乒乓乓”各色的药瓶应声落地。
怜欢手上的动作依然,他扫了眼脚边没有上百也有数十的药瓶,生出满脸的疑惑。“你是怎么把它们藏到身上的?”
楚清被摸的痒,实在是拗不过怜欢,只好投降。他红着脸说道:“好了好了,给你就是了。”
楚清一边收拾地上的药瓶,一边分出一蓝一粉两个药瓶,然后他将两个瓶子里的药,合到一个瓶里,捏在手里晃摇了数下,嗅了嗅后,盖好塞子将药瓶交给了怜欢。
怜欢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琉璃瓶置疑,“你不会随便弄瓶药,就拿来敷衍八哥吧?”
楚清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可别小看了这药,合成它的两味药剂单用是上好的伤药,合起来便是烈性春药。只要一滴,论那人有多强悍,也要弃械投降,欲罢不能;若多一滴,怕是要三天起不来床;多两滴,劝你还是不要尝试,搞不好有可能精尽而亡,或因欲求不满,爆体而亡。”
怜欢面皮僵硬的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不会了,我怎么会让他爆体?”
怜欢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的骑上大花,兄弟两人简单的道别后,楚清吩咐了大花几句,便目送一人一鸡离开。见飞扬的尘土后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楚清整了整包袱,转身走进了树林,他准备抄小路上山。
耳边吹着呼呼地风声,树叶细碎的瑟响,白衣少年在林间腾跃,如履平地。灌木倏响,骤然跃出一只黑斑金豹,金豹见头上窜过一物,飞步直追。
楚清见树下紧追不舍的金豹,嘿嘿笑道:“小子,看过《人猿泰山》没?豹子跑不过泰山,爷比泰山快,你还是省点力气回去追兔子吧!哈哈哈……”
“咕噜,咕噜!”陡然腹内两声抗议,楚清这才想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还未吃过东西,他抬头穿过茂密的树冠望了望头顶的万里晴空,已是午时了,难怪会饿。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只黑斑金豹已经没了影,举目远眺,隐约已可见宽广的灰土路面。
楚清出了林子后,寻了路边的一块南瓜大的石头坐,随即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冷硬的馒头填肚子。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偶尔从林子里窜出几只小动物,远远的已经可以瞧见山上的红顶高墙,那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凤凰山庄,武林第一大庄。
凤凰山庄的庄主凤九天,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原本他可以继续连任,不想最后一天的擂台比试,突然冒出一个从未听闻过名号的面具男子,打败了凤九天,夺了盟主之位。眼见着到手的东西被人从手边夺走,凤九天一定郁闷至极。楚清揪着馒头想。
“嗒嗒嗒……”
陡然,由远及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眼前骤然一通尘土飞扬,待飞扬的尘土平息,楚清也已是灰头土脸,满身灰土的灰人。
“呸,呸呸。”楚清吐掉嘴里的土屑,不忿道:“爷爷的,没瞧见这儿还坐着个人吗?小爷再娇小,也小不到米粒大。”实在是难解心中气愤,楚清蹭的跳起来,拿着馒头指着远处的滚滚尘土大骂:“去你奶奶的,有马了不起呀?小爷还有鸡呢,千里鸡,你有吗你?奶奶的,小爷就是不忿,有种你回来。”
话音刚落,滚滚尘土中蓦然钻出一颗马头,那人又回来了。
楚清愣了愣,喃喃道:“这家伙是千里耳吗?”
那人勒马驻足,赤红的骏马在楚清的身前转了两圈,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黑缎锦袍的男子,一面上下打量楚清,一面抓了抓满脸的红包,继而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随手扔给了傻傻看着自己的楚清,掉转马头又绝尘而去,不留只字片语。
楚清盯着那人的背影,总觉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瞧了眼手里的银子,黑着脸骂道:“奶奶的,当爷是乞丐呀!”楚清抬手就扔,倏地变手扔了手里的馒头,揣起银子,优哉游哉扫拭身上的尘土,“银子是好东西,不能糟蹋了。”
到了凤凰山庄,楚清递上师父的信物,仆人通报后,便引他进了山庄。凤凰山庄确是大,亭台楼阁,鸟语花香,小桥流水,假山奇石,样样称得上精湛。楚清一边欣赏着美好的景致,一边跟着仆人穿庭过院,陡然间隐隐听到叮叮当当的刀剑声。
“有人在练武吗?”楚清好奇的问道。
“不是,是个找事的。”仆人随口答道,方又继续说道:“那人就是一个疯子,硬是说我们公子藏了他的人,不讲理的闯来要人。”
“什么人,敢来凤凰山庄闹事?”
“疯子楼的楼主。”
“疯子楼?”楚清眉目一挑,来了兴致。何时江湖上出了个疯子楼?有趣得紧。
36.疯子楼(二)
“公子不知道?”仆人有些诧异,立即又缓和了表情道:“公子才入江湖不知道也不奇怪,三年前江湖上出了一楼——怀玉楼,亦正亦邪,楼里竟是一些怪人,且个个武功高强,去挑楼的人不是断胳膊断腿,就是把命祭了楼,之后就再没人敢去挑楼了,怀玉楼的名至此不胫而走,又因那群怪人的行事古怪,不受江湖盟号令,所以江湖上又送怀玉楼疯子楼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