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狂地冲到莫凡消失的地方，双手慌乱地往墙壁上摸去，然而摸到的却只是冰冷坚硬的墙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墙上冰冷的温度让他逐渐冷静下来，随后，他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阳光透过窗户纸射进来，同时也将门外带刀侍卫的身影印在纸上。

楚宁看着那些影子，浑身仿佛被浇了凉水一般，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这里是深宫大内，而他还被软禁在正元宫偏殿，若是发出一丁点响动，惊扰了外面的侍卫，他们一进来，势必就会发现莫凡的消失，到时候，他真是百口莫辩，皇帝也必然会怀疑。

可是现在，他又该怎么做？做什么？

刚才莫凡的一切行为都说明他非常不对劲，可他却丝毫不清楚莫凡不对劲的原因，这让他心里很没底。

加上莫凡诡异的消失方式，更是让楚宁心里七上八下。

过于安静的环境会让人容易胡思乱想，而楚宁现在脑子里想的，便全都是前世。

莫凡死去的画面一遍遍地在脑子里闪现，重放，随后，前世的莫凡又变成现在的莫凡，楚宁看着他浑身浴血，却什么也做不了。

再这样下去，他想他是会疯掉的。

已经习惯了莫凡的陪伴，若是他真的就此消失一去不回，楚宁想，那样的话，他必然是活不下去的。

这便是人的悲哀，看似顽强，却总是被爱情左右，谁也逃不出它的掌控。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楚宁翻出带来的医术，可惜上面的东西，他现在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就在楚宁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然而，没等楚宁高兴，却猛然想起，这是送午膳的人。

可是，现在莫凡根本不在！若是让他们进来……

楚宁瞪着紧闭的房门，冷峻的脸上多了丝急切，他紧握着茶杯，听着外面的人走得越来越近，就要推门，赶紧说道：“谁也不许进来！”

这一声急喝让门外正准备推门的人动作僵住，随后，楚宁便听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林大夫，您这是……”

他的声音中带着迟疑，陌生的声音显然不是崔公公，也不知是哪个太监。

不过现在，楚宁也无暇去多想他的确切身份，他不能让这些人进来！

“我今天没胃口，不想吃任何东西，也不想见任何人，你们都走吧。”

楚宁的态度很强硬，然而外面的人显然并不好打发。

只听那人又说道：“林大夫可是出了什么事？您是陛下的贵客，咱家不敢怠慢，若是您出了事情，陛下怪罪下来，这个罪过咱家可担待不起。”

这样说着，那人已经伸出手准备推门。

楚宁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眼睁睁地看着大门被推开，随后，一个陌生的胖太监便直直地看了过来。

正在楚宁心思急转，想着该找何种借口搪塞过去‘小豆子’的失踪时，却见那胖太监讨好地笑了笑，然后走进来，行了礼后，问道：“林大夫，您怎么了？可是下人伺候得不好？”

楚宁惊疑，看这人不像是发现莫凡不在的模样，赶紧不动声色地往四处看了看，却见自早上便消失的莫凡，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猛地看见他，楚宁被吓得够呛，可为了不让那太监看出来，他还是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冷冷说道：“我没事，只是听说皇宫失火，有些担心，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此时正值中午，楚宁并未听说火势扑灭的消息，故而找了这么个借口。

只见那太监擦了擦汗，一脸担忧，眼底还有些惊疑不定，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劝说楚宁道：“陛下乃真龙天子，有上天护佑，皇宫有陛下坐镇，自然是无碍，那火并未蔓延至他处，而且此时火势已经渐弱，定然不会有事，林大夫无需担心。”

“恩，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楚宁点了点头，“你传膳吧。”

虽说他现在早已经完全没了胃口，可为了打发走这个太监，楚宁也不得不这样做。

听楚宁这样说，那太监显然松了口气，吩咐了人将膳食摆好，便恭敬而又快速地退了下去。

门一关，楚宁便迫不及待地盯着莫凡，问道：“你刚才出去，是因为那场火吗？那场火，有什么问题吗？”

莫凡并不回答，沉默许久，忽然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是谁？”

楚宁紧盯着莫凡，越来越觉得他很不对劲。

然而这一次，莫凡却并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说道：“没什么，先吃东西吧。”

说着，他便绕过楚宁，走到餐桌旁找了个椅子坐下。

楚宁眼睁睁地看着莫凡无视自己直接从身边走过去，原本因为莫凡归来而逐渐温暖的心，再一次凉了。

浑身僵硬地走到桌边，坐在莫凡身边。

楚宁看了莫凡一眼，却见他正低垂着眼眸，动作机械地刨着饭。

显然，莫凡出了事情，可是却并不打算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楚宁想问清楚，可因着本身的骄傲，他什么也问不出口。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

整个午膳，楚宁完全没有胃口，简单扒拉了几口便匆匆放下了筷子，再也吃不下去。

莫凡的情况也差不多。

命人收拾了东西，等到屋里再度只剩下二人，楚宁看着一直沉默的莫凡，想问些什么，可见他的思绪完全在别处，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然后，又听莫凡说道：“我会离开几日，待会儿飞云会过来陪着你，你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说这话时，莫凡甚至没有看他。因为他的态度，楚宁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走到莫凡面前，抓着他的双肩，紧盯着他的眼眸，问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莫凡却忽然及其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强势地将他推开，接着，便再度消失不见了。

第八十四章：真的？假的？

那场大火已经被扑灭，可楚宁已经完全没了心思。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离开的莫凡身上。

可惜不管怎么威逼利诱，飞云一句话都不肯说。

“你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宁继续问着已经询问了无数次的话。

“真的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那个莫凡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突然就黑着脸叫我过来陪你，上次才警告我不准离你太近，这才几天又这样，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飞云也是一脸无奈，说完，他忽然瞪着楚宁，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问道：“他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难道他对你没兴趣喜欢上别人了？”

这样说着，飞云单手托着下巴，绕着楚宁走了好几圈，实质般的视线上上下下将他浑身扫描了无数次，最后，飞云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说完，他一脸感慨惋惜地看着楚宁，不住地摇头，看得楚宁一脸火大。

表面上虽然强撑着，可内心里，楚宁也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被软禁在正元宫偏殿的楚宁，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

只是半夜，就在楚宁辗转难眠时，却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次来的，是一个女子。

“你怎么来了？”楚宁看着她，心中满是诧异，而飞云的态度，更让他觉得奇怪。

就在这女子出现的一瞬间，飞云便猛地飞扑到了楚宁床前，将他护住，仿佛，这女子是什么危险的洪水猛兽一般。

看出二人对自己的警惕，女子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在夜里更显得鬼魅。

“怎么？林大夫……不对，应该是五皇子殿下，您这是不欢迎我吗？”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只是，这声音，原本是碧波的，而这女子，却是陈蕊！

她说完又笑了起来，抬起手腕理了理头发，脸上带着惑人的风情。

而楚宁注意到的，偏偏是她手腕上的花瓣形印记。

楚宁发现，她手腕上的印记，现在看来已经越来越明显了。不仅如此，还从之前的浅粉色，变成了猩红色。而且似乎，还有加深的趋势。

注意到楚宁的视线，陈蕊忽然严肃起来，放下手腕，将手臂藏在宽大的袖子里：“你果然是发现了，不过，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上次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听她这么一说，楚宁又想起那日夜里陈蕊脸上的疯狂，以及眼底的狠毒。如今再看见她，楚宁只觉得，这个女人，不仅变得越来越神秘，给人的感觉也是愈发得不祥了。

她的身上，罩着一层浓浓的死气。

楚宁看着她，仿佛能看见她周围朦朦胧胧，似真似幻的一层黑雾缭绕。

那黑雾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地蠕动着，诡异中又透着说不出的危险。

楚宁移开了视线，不再看着陈蕊。

“我已经想好了，”他垂眸说道，“只是，你真的有足够的把我吗？”

陈蕊不答，反而问道：“你可知，昨夜的大火，是如何烧起来的？”

听她这么说，楚宁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陈蕊又说道：“那场火，其实是我放的。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你想要如何？”楚宁忍不住，再度看向陈蕊，“难道你认为，仅凭你一己之力，便能斗得过整个皇族吗？”

说实话，这个陈蕊虽然让楚宁觉得危险和不祥，楚宁也承认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过，他并不认为，陈蕊能斗得过皇室。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手中的权利到底有多大。也没有人，知晓暗地里，皇帝还留了多少暗手。

而陈蕊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城主之女而已。

陈蕊却诡异地笑了起来，然后，忽然变了种声音说道：“那就要看看，到底谁更厉害了。”

听见这个声音，楚宁瞬间面色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陈蕊的脸。

“你到底是谁？”他紧盯着陈蕊，质问道，“刚才的声音，是莫芸的。”

虽说和莫芸认识已经是三年前，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可楚宁作为皇子，从小便要受各种训练，这些年来随着习武，他的耳力向来很好，再加上他的记性一直很好。

即便是相处不久，他依然坚信，刚才的声音，是属于莫芸的。

陈蕊忽然一脸怨毒地瞪着他，继续用莫芸的声音阴森森地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我，那你可还记得，三年前莫家堡的灭门之祸？”

“你是莫芸？”楚宁一脸惊疑，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实在难以将眼前和陈蕊和三年前的莫芸联系起来。

可仔细一看，面前这个人虽然依然是陈蕊的模样，可面上的表情，的确是莫芸的。

只是那时的莫芸，不会有此刻这种怨毒的表情。

楚宁好奇，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变成这般模样。

而陈蕊与她，又到底是何种关系？难道说，之前的陈蕊，就一直是这个莫芸假扮的？可这么解释又不像，楚宁不相信，他会将人认错。之前的人的确是陈蕊，只有这个时候，他看见的才是莫芸。

“记得，不过你的尸体并不在其中。”

“当然，那时候我还没死呢。”‘莫芸’冷冷一笑，“不过，我倒宁愿当初死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楚宁继续问道。

然而，‘莫芸’却不再说话，只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他，然后，只见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化，之后，又恢复成了之前的陈蕊。

楚宁看着眼前的诡异变化，又听陈蕊说道：“别管那个女人，现在，告诉我你的打算是什么。”

忽然想起莫凡的不对劲，楚宁问道：“你说，昨夜那场大火是你放的？”

“不错，怎么了？”陈蕊诡异地笑了起来，“莫非，你也觉察到了？”

“觉察到什么？”楚宁紧盯着她，追问，“那场大火，到底有何诡异之处？”

“这个嘛，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过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打算。五皇子殿下，你不会说你什么打算都没有吧？”

很明显，陈蕊已经有些生气了。

无奈，楚宁只得将计划选择性地说了部分给她听。

然而说完，楚宁便后悔了。陈蕊是个睿智的女人，他不该对她掉以轻心。

果然，陈蕊听完便问道：“那么，你打算利用哪位皇子？”

她说的是‘利用’二字，显然在她看来，楚宁身为皇子，不会白白放弃这次的机会。

虽说她想岔了，楚宁也没心思去纠正，只说道：“能不能找出这个人，就看你的本事了。”

不想，陈蕊却直接说道：“若是我猜得不错，你想利用的，是你的双生弟弟，楚远吧？”

楚宁再度变了脸色，他没想到，陈蕊竟然连楚远都知道。

“他找过你了？”

“不错，而且，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是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既然如此，看来我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你带我出去吧。”

自从莫凡离开后，楚宁便一直想着离开的事情，如今陈蕊的到来，显然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陈蕊错愕了一番，没料到楚宁竟会提出如此请求，不过她也没拒绝，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我也正有此意。”

飞云却在这时悄悄拉了拉楚宁的袖子，一脸不赞同地瞪着他。

楚宁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看着陈蕊问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现在就可以。”

她说完，忽然伸出双手虚空画了一个圈，黑雾从她身上分离出来，挤进那个圈内，不停地蠕动，没多久便将整个圈都填满了。

接着，楚宁便惊愕地看见，陈蕊竟然走进了圈里，从半边肩膀开始，一点点陷入进去，消失不见。

见楚宁站着不动，陈蕊转过头，看着他催促道：“快跟我来。”

楚宁愣了愣，虽说那黑雾让他觉得极为不安，但还是不顾飞云的劝阻，朝着那个黑圈走了过去。

飞云一直瞪着他，这会儿也无奈，只得认命地跟了上去，只是神色间，对陈蕊颇为戒备。

楚宁看着那黑圈，不知道该怎么办，陈蕊仅余下的一只手却猛地将他拉住，然后猛地一拉，楚宁整个人便都载了进去。

生怕他就这么消失，飞云赶紧将他拉住，也跟着进了圈里。

随即，三个人便就这样消失在了房间里。

而另一边，离开的莫凡，终于找到了许久不见的楚离，只是莫邪，却并不在楚离身边。

正元宫偏殿的事情莫凡此刻并不清楚，他瞪着眼前的楚离，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又在故意戏弄我么？这里，根本就是个幻境，对不对？”

面对莫凡的滔天怒气，楚离却是沉默以对，只定定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方才说道：“你说得没错，这里的确只是个幻境，不过，那又如何？”

“如何？你将我扔进这个幻境里，让我以为他和我一样重生了，让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给我承诺，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可以和他从头来过，可是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美好都是镜花水月，都只是你们用来戏耍我的工具而已！你们活得很无聊，是吗？这样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你们很开心吗？”

“这么说，你觉得，所有的一切，包括楚宁，都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