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轻笑道。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跟我出来?」宋随风眯起眼。
女子的笑声突然停了,她定定的看着宋随风半晌,慢慢起身,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那像是野兽锁定猎物的眼神令宋
随风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对方走一步他就退一步,直到碰上门板再无路可退为止。
「你说呢?」女子停在他仅一步远的位置,脸上又是那如在梦中的表情,顺着对方的视线望下来,宋随风惊恐的发现
女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腹部,那种陶醉的神情令宋随风毛骨悚然,蓦地,女子伸出手,五指成爪,在隔着衣衫
一米处停下,宋随风突觉一股剧痛从腹下传来,他痛苦的蜷起身体,像有什么东西要被硬生生抽离般——
「龙子……虽然还未成形,但是也能助我增加百年功力,而且还是在软弱的人类体内,真是天助我也……」女子像自
言自语般喃喃道,脸上逐渐露出颠狂的笑容。
「呜……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嗯、但是,也不会任你、为所欲为……」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视线都模糊
起来,宋随风咬咬牙,背猛地往后一撞,门应声而开,他也顺势跌出房外。
「想跑!」女子发出讥笑,衣袖无风自动,似烟絮翻滚,衣摆如锦蛇般向他直逼而来,宋随风仓皇间只想到抬首挡住
面门,却听到一声惨叫,女子像碰撞上什么铜墙铁壁般往后跌去,嘴角流出一抹腥红。
「怎么会?」女子狼狈的趴倒在地,不敢置信自己轻易的就被击倒。
宋随风也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情况。
女子勉强站起,还想要再试试的时后,就听到楼梯方像传来的脚步声,她神情一变,看了看还坐在地的宋随风,面露
挣扎之色,半晌,像是下定决心般,她长袖翻卷,狂风乍起,宋随风只觉眼睛一花,面前哪里还有人影。
「随风!」敖津见那主仆俩这么久没回来,起了疑心,连忙上楼来看有什么异状,就见房门大开,和倒在门外人事不
知的宋随风。
宋随风在床上躺了三天,睡睡醒醒,一直高烧不退,等到他终于能下床时,第一个问的却是菁儿的下落,敖津这几天
光围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团团转,愣是没想起突然消失的那主仆两人,宋随风心知那幻化成严惜花的妖物必然是逃了,
但是连菁儿都一块捎走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当初确定这次的目标是分侍御史之女时,他每日都在临近严府的福满楼守株待兔,看出这位严小姐每天的未时三刻都
会跟她的小侍女偷溜出来,便寻思着接近她两人的机会。
他的本意是让严惜花的失踪演绎成与情郎私奔,留下菁儿作个人证,如此严府便不会一下子将疑心动到人贩子身上,
如今两人都失踪了,在他昏迷的这几天里,严府会有什么动作还真不好说。
就在宋随风还在思考对策的时后,客栈的房门突然响起敲门声,他面色一沉,看了小四一眼,对方很自发的过去开门
。
门方打开,就有几个官差打扮的男人陆续进来,其中为首的男人眼睛扫过面无表情的敖津,和半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
宋随风,空气中浓重的药味让他微微拧起眉头。
「这位官爷,可是有什么要事,在下能帮上忙吗?」宋随风慢悠悠的起身,不咸不淡的问道。
几个官差四处看一下见这房间没有异样,从怀里拿出两张纸出来,赫然是严惜花和菁儿的画像。
「你们两个,有没有看过这两人?」
宋随风露出迷茫的表情,小四顿了一下,也从善如流的摇摇头,那些官差又例行问了几个问题,看两人一问三不知的
模样,很快的便离开了。
宋随风隔着门板听见那些人又去敲隔壁房门,抿了抿唇,在确定所有官差都离开后,收时完包袱带着小四便匆匆退房
。
32.
走在街上能更明显感受到气氛的改变,接着尚书之女后,分侍御史之女也失踪了,一时间人人自危,大街上随处可见
官差的身影。宋随风又来到了集团作为京城据点的茶楼,一样让小四在门口等着,一炷香过后,宋随风才慢慢走下楼
来,脸色有些许不自然。
「走了。」宋随风只说了一句,就自顾自的往前走。
小四什么都没问,面无表情的跟在男人身后,周围是渐渐熟悉起来的街道,和永远莫生的过路人,这条路很长,小四
知道,因为他在这月里有一半日子都在走这条路,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该拐弯,路边斜阳若影,绿树清新,朱红色的
墙垣在路中央切下一大片的阴影,小四还在出神着,宋随风已经在前面停下了脚步。
红阳斜照下,福满楼苍劲古朴的三个大字微微散着光辉。
宋随风跨过门槛,茶楼马上有小二迎上来,看到男人时一愣,火烧屁股似的转身冲到后院去。
上茅厕到一半的掌柜的被小二拉出来的时后还有些不悦,但在看到楼里站着的两人时,一瞬间睁大眼睛,脱口道:「
少爷!」
幸好虽然是茶楼,还是有些专门休憩的单间,宋随风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纤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块青紫的阴影,
小四看着看着,突然就难受起来,他感觉得出宋随风现在绝不如表面上的淡定,满街的官差都在寻找两个前几日还与
他们在一起的女人,那两人却像蒸发般凭空消失不见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的,」宋随风睁开眼,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一般,看着窗外道:「追捕的衙役里有戴王的人马,这京城是不能
久留了。」
敖津不太明白。
「这福满楼曾是我宋家的产业之一,」宋随风对他笑了笑,慢慢述说起来:「我爹为前殿中侍御史,丰盛13年,盐铁
司受贿一案,我宋家36口均被牵连,无一幸免,而参我爹的人,则是过去的分侍御史赵元壁,也是赵潜的父亲。」
宋随风状似不经易的看了青年一眼,「现在你该知道,为什么我得知赵家人皆葬身火海时会这么高兴了。」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敖津想问,在看到宋随风的眼神后却突然说不出口。
「我爹也不是什么清官,为官数载他所累下的罪证的确也要的了他的项上人头,但如果不是赵元壁在皇上面前搬弄是
非,也不至于要我全家人殒命。当年,我宋家被满门抄斩,是戴王及时救了我兄妹三人,我当时年轻气盛,就算被革
去功名、削去官职也以为公道自有人在,满腔愤恨的写了密函给与我爹有旧交的林相,谁想那家伙早与赵元壁有所勾
结,赵元壁当然不能容忍我宋家尚有活口,当晚便派人将我捉去……」
宋随风像是想起当时的情景,眼底闪过憎恨,嘴角却还是带着笑,冷戾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他拉起袖子翻过手腕,
尽管颜色淡去,仍能看到其上狰狞的疤痕,「出了赵府之后,我就无法再拿画笔了,刚到芳洲的那段期间,为了餬口
我拿以前的几幅画到当地的书坊出售,御史之子又怎样、京城四大才子又怎样,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为了生活而奔波
的普通人罢了……」
33.
「……」敖津一窒,在看到那浅白色的伤疤时,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心脏般,尖锐似的疼痛,好半晌才哑声问道:「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找戴王帮助你呢?」
宋随风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我爹不是什么好荏,戴王更不是易与之辈,赵元壁那时属李太师一党,我这才找上
一直与李太师对立的林丞相,只是、我终究还是太天真了……之后的事情就更简单了,戴王本就与我爹素有交情,又
是皇帝的亲叔叔,位高权重,若不是赵元壁事先留了后路,赵潜只怕就没有机会在芳州作威作福了。」
敖津想了想,脸色一沉,问道:「这戴王不可能无条件帮你,他要你做什么?」
宋随风闻言只是笑,没有回答。
敖津也不需要他回答,他握紧拳头,第一次,从心底涌上来的怒火无法节制,就是上次被那赵潜强压在床上的时候,
他也没这么生气过,心里有个声音叫自己必须停止,可他就是无法控制,他可以感到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酝酿着,咆
啸着想冲出体外。
「这天怎么黑了?」宋随风注意到窗外的异相,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一下子被乌云遮盖,深沉的云幕里似有雷光闪现
,宋随风莫名的就想到把小四丢在赵府的那天,天空好像也是这样突然下起骤雨,然后,然后小四就回来了……
他本想藉着小四让赵潜身败名裂,后来发生的事却让人措手不及,宋随风也有想过怎么就这么巧,小四是怎么逃出赵
府的,又为什么下一刻赵府就被雷劈成火海?
「小四。」宋随风喊他,敖津闻声转过头,前者一吓,不是错觉,青年的眼睛曾几何时变成了妖艳的冰蓝色,没有感
情、没有温度,只剩下无机质般的死寂,宋随风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敖津则突然清醒过来般,不解的看着他。
「你……」宋随风抿唇,看着从新恢复黑色瞳仁的青年,那一脸迷惑的神情,都快要以为刚才所见只是幻觉,「你没
事吧?」
「能有什么事?」小四淡淡回道。
宋随风松了口气,方才那种一触即发的感觉消失了,小四还是小四,那个没什么表情却乖巧听话的孩子,他摇摇头,
看着因突然下雨而在街上狼狈移动的人群,道:「我这次无法达成任务,戴王一定会起疑,这京城是不能待了,你抓
紧时间休息一下,等下会有人来接应。」
敖津还想再问,但看宋随风一脸疲惫的模样,也就只好作罢了。
傍晚,华灯初上,包间门口传来敲门声,敖津开门后看到小二毕恭毕敬的站在外面,道:「客官,掌柜的让小的来跟
您说,您等得人已经到了。」
敖津见到接应的人时惊讶了下,还是个认识的,不、应该说他对于那人身上萦绕不去的黑气特别有印像,只是这人较
那日所见似乎又有所不同。
「玄墨。」宋随风唤道,青年此时穿戴整齐,锦衣玉冠,风姿绰约,笑起来温和儒雅,依然有几分淡出世外的风致,
宋随风朝他躬身一揖,「要麻烦你了。」
「不会。」玄墨摇着玉骨扇,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而后又朝他眨眨眼,从袖中拿出当初从孟子楚那里拿到的玉佩,
「我那时后还挺惊讶的,你竟然会把讯息藉着这东西一起交给我,如果我无法即使清醒,你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宋随风耸耸肩,「哪有这么多如果,来不及就是我的命罗。」
「少来,宋大才子会做没有把握的事?」青年冷哼一声。
宋随风笑笑,在青年转过头时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的,我无法掌握的事很多,生是我幸,死,亦是我命。
」
34.
趁着玄墨出去交代事情,宋随风看向一直躲在后堂偷窥的老掌柜,慢慢走了过去,满怀歉意道:「拖累您了。」
「不,少爷千万别这么说,当年若不是宋老爷,老朽还不知在哪里呢,老爷的大恩大德,老朽一直铭记于心,无以回
报。」老掌柜焦急的道,「少爷,今日一别不知还有再见之机,您千万要保重啊。」
「我会的,您也是。」宋随风真诚道。
正好玄墨身边的小厮小春过来催人了,宋随风最后握了握老掌柜长满茧子的手,转身去了。来到茶楼的后门,已经停
了几辆载满货物的马车,玄墨对着他们道:「我这批货是要送到漳州县的,官府应该还没有你们的画像,等等你们便
装成商旅的样子,城卫那边有我的人,安检只是作个样子,再来我会让其他马车跟上,应该就能瞒过其他官兵的耳目
了。」
宋随风点点头,先上了车,小四随后跟上,半晌,竟连玄墨也跟着上了车,宋随风瞠目,急道:「你怎么也上来了?
」
「城卫那边只认得我,我不跟着怎么行,放心,没事的。」玄墨笑着安慰道。
「你没必要淌这混水!」宋随风不认同道。
「我不是说没事的吗。」玄墨不在意道,马车骨碌碌的走动起来,半明的月光透过车帘洒在玄墨脸上,使那双灵动的
眼睛好似有银星在闪烁,「随风,你不必觉得亏欠于我,这些年来我的状况我自己清楚,难得现在清醒一会儿,你就
让我有机会帮你一回吧。」
「你……」宋随风还想在驳,但见他还是那副无赖样,到口的话变成满腔的无奈,一直默默坐在旁边的小四见状,竟
破天荒的开口道:「我也觉得让他跟着比较好。」
「嗯?」宋随风有些疑惑,小四之前不是不太喜欢玄墨的吗,还不待问,城门就到了,马上有士兵上前盘查,宋随风
只得把疑问暂搁脑后。
有了玄墨的帮忙,果然顺利的出了京城,因为匆忙成行,马车在夜色中行了几里,驶进了附近一处小村庄,分别在几
处农户家歇下,说是借宿,其实普通农家又能有什么空房能让一个商队的人住下,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直接在马车上
将就一晚,宋随风几人亦是。
夜凉如水,在主人家吃过晚饭后,宋随风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有了兴致,选择在附近散散步,前些时后下过雨,空气中
混着潮湿的土腥味,和淡淡的月季花香。玄墨无声的跟在他身后,宋随风知他有事,也不扰他,等青年自己开口。
两人走了很久,连小村的灯光都看不见后,玄墨才开口道:「他、子楚他还好吗?」
宋随风挑眉,看着难得险的窘迫的青年,调侃道:「这我可不知道,姓孟的成天喳喳呼呼的,催稿催得比书商还勤,
我看着扶柳眼下的黑圈,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你说他过得好不好?」
「随风……」玄墨讨饶似的看着他,「你以前不是这么说话的。」
宋随风冷哼一声,「你真当我这么闲,每次来京城都特地去看你一趟,要不是那家伙要求,我用得着过去给你气吗?
」
玄墨理解的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宋随风也不打算介入他俩之间,很多事不是旁人三两语能理解的,正打算回马车上
休息,倒是玄墨先开口了:「随风,你有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办吗?」
「什么怎么办?」
「你别装傻,戴王已经下捕令通缉你,你打算一直逃跑下去吗?」玄墨正色问道。
35.
「什么怎么办?」
「你别装傻,戴王已经下捕令通缉你,你打算一直逃跑下去吗?」玄墨正色问道。
宋随风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漠然道:「怎么可能,扶柳和百川还在芳州,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别开玩笑了,你这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你是想让扶柳跟百川亲眼看着你被官差逮捕,知道他们敬爱的大哥竟然
是个人贩子?」玄墨蹙眉道。
话说到这份上,宋随风竟然还笑得出来,他轻描淡写道:「这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回芳州亲自安顿
好他们后,我会去自首,扶柳和百川只会以为我要出远门,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们就不
会知道。」
「你要去自首?而且你现在的情况……」玄墨像听到什么荒谬事般瞪大眼睛,眼睛状若无意的瞥了对方腹部一眼。
宋随风自然不明白对方意喻为何,道:「玄墨,我知道你不想我去做傻事,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戴王知道我有多重视
扶柳和百川,我不自首的话,难道任由戴王利用他们来要胁我。不要跟我说什么带着他们一起跑的话,我曾经发过誓
,再也不让他们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扶柳在芳州有她自己的抱负,百川已经慢慢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夫,这几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