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第二卷)——筝涩
筝涩  发于:2012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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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毋须这种东西,照样还有前赴后继的人要把我硬推上这个位置。类似这种话我自是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见我不答,傅了了有些犯急,「林琤,教主是因为你家那块白烂石头才……此事你我心知肚明。而那日我出教确认手

下带回的讯息,又恰好遇见了你,你还敢说教主的死与你无关?」

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当日逃出京城之时便重逢了傅了了,那时他也说是有人见着了教主的红莲玉玦来寻教主的下落

。他还不知我便是那柳堆烟,仅如此看来,一切确与我脱不了干系。可那劳什子的玉佩,我真真没有啊!

当下敛容道,「林某着实没见过什么玉佩。」

傅了了面上的颜色因而变得十分难看,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说,「好,林琤,你硬要如此,休怪我不义!」

闻言,贺灵惊慌失措地挡在我身前,「不要啊了了哥,这里头一定有误会!」

傅了了亦动了怒,「贺灵,你再不让开,我连你一并杀!」

我知道这种时候无论我说什么,傅了了都是不会信的,于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罄力推开了贺灵的身子。

「贺灵,你要救阮缃融……」

化骨噬心掌迎面袭来,我再度被掌力震飞,最后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即时胸口晕染上大片的鲜红,剧痛难忍,滋滋地血肉焦灼。

「大人小心!」

听到贺灵骇然的惊呼声,但见漫天的血斓斑蝶逐渐汇集,忽而朝着一个方向疾扑,竟直冲着我胸前而来!

斓蝶嗜血,或许我会就此被生生啃食。

这便是傅了了所言道的,死得更惨更早。

此时我若还不认命,那便无事可做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突然出现。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蝶群落在我破烂的衣衫上,一点一点地与伤处相融合。

不多时,伤口均不治而愈!

「大,大人,你的脸?!」贺灵的声音带着些许战栗。

我抬头,眼前红光乍然。

手指抚过骤痛的脸,心中不由低叹,又来了吗……

几只血蝶停在了我勾起的指尖,缓缓地扇动着靡丽的翅膀,抖落一地繁华。

第八十七章:含烁

化骨噬心掌其实无医可治,这是我后来才得知的。

我勒紧了手中的缰绳放慢了马速,阮缃融就靠在我的背上,气若游丝。

身体里的那个人直到最后都没有出来,傅了了却会放过我,着实叫我有些意外。这时已全然不愿回想起方才贺灵,以

及傅了了最后看我时那怪异的眼神。或许世人说的不错,我的存在原本就是不合情理的,无怪那么多人记怨。

正胡乱思虑着,却见前方薄雾里隐约现出一个暗麻色人影。

等看清楚了那人,我吆喝着令马儿止步。

来人最显着的特征,莫过于脸上挂着的一成不变的笑容。

然而,我讨厌这家伙。

于是仍留在马背上,笑意盈盈地一抱拳,「原来是饶护法,有段时间未见,在下实在想念得紧。」

他亦假意迎合,「饶某也是如此,幸而教主看上去过得不错,饶某十分欣慰。」

呸!这家伙真是明里暗里都不忘记损我。

无意与他继续纠缠,我没好气道,「不知是何事,竟须得饶护法亲自来此等候在下?」

他笑容不变,眉间却细微地抽动了下,「自是主公有令,命饶某来传。」

虽说心知无可避免地会提及那人,可这样轻而易举便说出,我心中还是难免一窒,「他,可有来?」

「恐怕要让教主失望了。」

这样啊……

我叹了口气,说不清楚到底是在失望还是庆幸。

等等,谁失望了!

连忙尴尬地岔开话题,但还是心中暗恨地加重了些许语气,「饶护法究竟是有何事相告?」

他慢悠悠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瞧瞧这欠扁的语气,我掐住大腿憋屈得辛苦,待他说下去。

他却话锋忽转,视线拉长落至我身后,「阮大人……伤的不轻吧。」

我心内咯噔一声,目光骤然收紧,「所以呢?」

他自袖里掏出一支青瓷小瓶,挑了挑眉,「教主何知这是什么?」

我已略有感知,却忍不住一阵哑然,许久才迫使自己发出声音,「可是九繁丹?!」

饶乱纭抿唇一哂,即把那瓶子徒手抛了过来。

我匆忙将木塞抽出,往里一瞧。

然后,微微滞愣。

「……怎么是四粒?」

对方曰,「这四粒九繁丹只能暂缓阮大人的病情,至于其余的五粒,主公特令饶某给柳教主出一道难题。」

居然又是交易么,我不由蹙眉,「快讲!」

「主公说,要救阮大人不难,只要教主答应以后绝不再与此人相见。」

「什么……意思。」

饶乱纭眯起了眼睛,看上去更像一只狐狸,「何需饶某明示。」

等等,这个莫非是……

舌头有些不利索起来,「他,他现在在哪里。」

想见到他,这冲动来势汹汹有如破竹!

绕乱纭神色古怪地回答,「饶某只是来向教主讨一句话,无关之事饶某均管不着。」

话题被他一拨一捻,又回至那个层面上。

竟把我逼得这样紧,我不禁万分郁闷,「我与阮缃融……不是那种关系。」

「这种事,饶某也管不着。」

喂,这个人!

默然侧身下马,接过阮缃融的身子令他平稳地躺在草上。又将药丸倒于掌心,方欲以舌相度,就见饶乱纭阴森着脸把

水递了过来。

翻了个白眼无声地辩解,我与他真不是那种关系,真的不是。

寻思片刻,轻声道,「把他交给你,拜托,一定救他。」

「柳教主的意思是……」

替阮缃融掩好周身的衣物,我站起来拍了拍沾染到的尘埃,笑容可掬地回头对饶乱纭说,「嗯,我不会再见他。」

他眉间微挑,「希望教主能说到做到。」

我点了点头,举步即迈了出去。

同时,外裳被大力地拽住。

诧异地回眸,恰好望进一双写满焦虑和希冀的眼里。

「林琤,别走!」

这场景过于似曾相识,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身形猛震。

「你,醒了?」

他勉强支撑起身子,「我才不要欠这种人的情。」

「说什么任性话……」

「况且我懂医术,我能自救!」

言尽于此,他的态度竟是出乎意料的强硬。

我一阵哑然,下意识望向饶乱纭。

那笑面狐狸神色暗沉,「饶某深信教主不会食言才对。」

阮缃融的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看起来未见多少好转,却没有影响到他牙尖嘴利的功夫,随口即来,「休得拿言语激他,

本人偏不乐意跟你去如何。」

饶乱纭越过我身边的时候停留了片刻,他冷然道,「教主,莫要后悔才好。」

我尚不能回答,倒是阮缃融朝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扮出个鬼脸,突然,他就在我眼前呕出一口血来。

「阮缃融?!」我大惊,连忙扑过去扶住他。

他勉强地笑着,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没事,休息一下便好了。」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然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夜幕将至,山里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我寻到一处岩洞,并以巨石封住了出口。

他的身子很冷,我去拾了些零碎柴禾生起一团篝火,并将他安置在火旁以此取暖。

火光照映着他的秀颊,镀出一层绚丽的金黄色。

那景致极柔,极美。

他眨了眨眼睛,「作甚这样目不转睛地看我,莫非是爱上我了?」

我愣了愣,当下啐出一口。

他也不犯恼,慢条斯理道,「林琤,何不趁此机会跟我讲讲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

我故作轻松地大笑,「也好,都是些足不出京城的你羡慕不来的。」

接下来只剩下我一人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我谈到了樊玫缀,谈到了上官琉璃,谈到了杜若,甚至提及了孟宥庭,却

独独没有说出秦歆樾的名字。不知是何故,只是坚持地认为必须这么做。

他一直微笑着聆听,直至笑容逐渐淡去,慢慢地凝在了漂亮的脸庞上。

我静坐了半晌,然后才起身。

剥开了他衣襟,一眼即望见那触目惊心的血色蝶印,似已扩散至心脉。

他口中喃喃不已,我将耳朵凑至他嘴边,试图去辨析他所说的话。

「叫我死了,叫我死了罢,也好过……」

我的喉咙有些干涩,有什么情感急欲宣泄。

然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这种时候的我,只能把你推到越远的地方去,越好。

浑浑噩噩地出了山洞,重新堵上了洞口。

就地盘膝而坐,暗自调息,将那方才在洞里摄取到的迷香一点点逼出体内,也硬将那盈满胸腔的各路情思全部都清理

干净。

阮缃融的状况已是再不能延误,当务之急的是,我必须立马找到饶乱纭。

第八十八章:挽夏

打开饶乱纭临走时塞到我手里的字条,确认到那纸上描述的阁楼即在眼前。

那楼宇漆色阑珊,其背后昏红的光圈愈发晕染了这夜,亦玄亦幻。放眼望去,楼上竟没有一窗一匾,四周严密得宛若

囚笼。

当我站在木门前的时候,还是心生出些许犹豫。

不怎么好的预感逐渐泛上心头,那感觉是,倘若再多走一步,前方候着的兴许会是万丈深渊。

突然,门被由内打开了,一名老妪出现在门里。

我有些结巴地问,「老人家,饶……饶大人在吗?」

她不答,只佝偻着背,朝着屋里蹒跚着。

我虽心内生惑,可无暇多想便尾随了上去。

到达了楼道跟前,她忽然转身,让出一条路来。

这意思莫非是要我自个儿上去?

大步踏上木梯,但闻楼板松动,吱呀作响。等到捱过冗长的木阶,楼道一转,路又变得宽敞通明起来。而长廊尽头的

那间屋子里,隐约可见微弱的烛光。

饶乱纭就暂居在这种地方么。

透过虚掩的门,我小心翼翼地往里张望。

这一望,便呆住了。

屋里那半人高的镂花铜镜跟前,有一人负手而立。

此人一袭黑色滚着金边的大氅,衬得身形异常高挑,身后的青丝曳地如瀑。

默默地阖上门,然后退后一步。

这时门里却传来一声轻语,「既然来了,何不进屋里坐坐。」

顿时无语,木然看着门扉大畅,灯光忽明,眼前现出一张倾城绝世的脸庞来。

斜飞的眉,精琢的面,细长的眼,高挺的鼻,极薄的唇。

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妖冶无比。

这一眼,深长幽远。

想见到他,与见到他时翻江倒海的情愫相糅合在一起,我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声音。

「烟儿。」他带着艳绝的笑容,冰凉的手指恣意拨弄着我额前碎发。

这样子的他却愈发令人胆寒,我浑身僵冷,低垂着目光由着他动作。

他的手再往下探滑过我了的腰际,猛然将我举起。

我受到惊吓,不觉已搂住他的颈子缩紧了身子。

就着这个姿势,他抱着我旋身飞转,四目相对之时,生生如夏花沁香繁荣,恍若隔世。

待停在了屋子的正中间,我才发现自己已然整个人委于他怀中。

两颊一燥,小声嚅道,「……放,放开我。」

「不要。」

被他这样干脆地噎了回来,我不由得微微哑然。

他一拂袖,满桌的茶盏尽被挥在了地面。

接着我也被搁在案几上,还没坐稳,他的唇即欺近过来抵上我的。

我闭上了眼睛,颤抖着捧住他的面颊,任他的气息迅速侵占我的四肢百骸。

许久之后,猛然清醒将他推开,手按在胸口努力遏制着紊乱掉的呼吸,「不行,得先救他!」

秦歆樾面色一沉,「你还惦念着那家伙。」

我哭笑不得,如今焉能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有一个人正躺在阴冷的山洞里命悬一线。

讨好地抓起他的手辩解着,「我没有,真的没有!」

他仿若未闻,仍沉浸在那搅乱的思绪里,「你那桃花债总是不得消停的,这回,居然还敢随便找了个其他男人成亲。

孟宥庭不是随便找的家伙吧,何况这件事是有内情的。

正当我兀自头大的时候,又听到他这么补充道:

「这是他的身子,岂容得你胡乱折腾?」

我一窒,拉着他的手便松开了。

他似乎也有些愕然,却依旧紧抿着薄唇不肯先发出声音。

无论之前有多么想念,只需要短短一瞬,你便可以令我心如死灰。

我淡淡一笑,「原来是这样,你……多虑了。」

接收到他无声的目光以后,我连忙加上一句,「我与阮缃融真的没有关系,以后也断不会再与他相见。」

他凝视着我,眼中有利芒一闪而过。

我续道,「不仅如此,我还可以留下来一直充当那个人的替身,只要你救他。」

他的神色并没有因为我这么说而得到缓和,相反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这是在为了别人来求我?」

我终于明白,面对如此执拗的他,已是说什么都不能。

于是选择缄口不答。

候了一阵子,他似乎自喉间发出一声轻叹。

手,忽然探进了我的衣下,略带惩罚意味地拧了一把。

我按捺不住地抽气,茫茫然抬头与其相视。

他的拇指缓缓拂过我的唇,语气竟是十足的认真。

「只要你一直为我沉迷,在我的掌心跳舞,那么我也将把你放在心上,全心全意。」

我坐在马背上出神,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的是那天夜里秦歆樾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过去了这许久都不曾淡忘半分的

句子。

那之后他把我抱至床上拥着我和衣睡去,我一直不敢妄动,幸而很快身后便传来他绵长的呼吸声。长夜何其漫漫,独

留我一人深陷于探究之中不能自拔。

他究竟是在透过我来审视另外一个人,抑或是开始正视我,甚至接纳我?

这些单凭我一己之力难以做出判断,然而我还是打从心底地雀跃起来。

能与他在一起便好,现在的我貌似仅存了这点奢望,所有其他事情都可以不管不顾。

我原本还以为阮缃融是否能救全在于他一念之间,哪知后来才晓得,在我到达这里以前他便早已遣了饶乱纭去。而阮

缃融的状况我是不能亲自确认的了,如今我要陪着秦歆樾游历遍大江南北,然后一道回苗疆,从此与中原的所有全部

隔断。

无论是出自疲于种种内乱纷争,还是强烈的执念使然,不得不承认,对于这种预定之内的未来,我其实是相当憧憬的

秦歆樾环在我腰间的手陡然收紧,吐息霸道地侵略着我的耳畔。

「又在想谁?」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想你。」

「我?」他先是一愣,却忍不住笑了,「说起来我俩已连行数十日,不若就在前面的城镇找一家驿馆歇脚,也恰好寻

个由头让烟儿把我瞧得更清楚一些。」

我先是不以为意,哪知再一思量,不禁脸红到脖子根。

好你个不正经的家伙,我抬起他的胳膊,愤愤地奉上一枚周正的牙印。

第八十九章:绣典

随着进入市集,人也逐渐增多起来。

可两个男人共乘一骑兴许还是太过招人眼了,一路上都不乏有人指指点点。秦歆樾平日里肆意惯了,自然不会放在心

上。倒是我,被他牢牢桎梏在怀里动弹不得,外加时而当众轻薄几把,只恨不能凿了地洞钻进去。

待行至繁华地带,四处却莫名冷清了,所有铺子都还在外头摆着,却不见店家出来照看,难得遇上几个行人也是形色

匆忙,无一例外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我心内好奇,遂截住一个路人加以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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