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少正若煌不懂。自己已经尽力不引起别人注意了，为什么霍东城还会知道他的名字？

“那间茶庄是我开的，你们在那里用过茶点。”霍东城的提醒让他们恍然大悟。经商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他自然会在自己的酒店内布下眼线。

那天从他们的对话可以得知，少正若煌是一名行窃了十一年而且从未失手过的小偷。这引起了霍东城的注意。

随后，他们又到东城酒店用午膳，少正若煌道出自己是扬州人，霍东城不费吹灰之力便通过自己的情报网查出了少正若煌的名字。

杨靖澜不免对霍东城有些反感。他骨子里的叛逆让他讨厌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伤月，你别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霍东城看出了他的不满，道。

“我怎么敢怪坊主。只能怪坊主的势力太大，消息太灵通了。”杨靖澜道，“商人不都是这样的么。”

就像那个传奇商人吕不韦一样。成功的商人，都有着共同的精明、心计以及野心。虽然不一定每个商人都唯利是图，但与金钱打交道的人，心里总会有几分冷酷。

自己，也不过是他用来赚钱的工具而已。

第十二章

听见敲门声，萧伤然以为是哥哥回来了，连忙前去开门。

打开门后，却看见一名青衫男子站在门外，手执一把竹骨扇。

不等萧伤然发问，那人就开口了：“你是萧伤然？”

萧伤然点点头。“你是……”

“我是北岚楼副楼主落吟，替你哥哥萧伤然把这张信条交给你。”落吟说着将信条交给萧伤然，口中还不满地嘀咕着：“晓杰也真是的，让我堂堂一个副楼主做这种送信的差事……要不是正好顺路，我才懒得理他。”

萧伤然正认真读着信条，听见落吟的话后不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落吟瞪了他一眼。

“没，没什么……对了，晓杰哥不是右护法么，你为什么要听他的命令？”

落吟扔给他一个白眼。“你是白痴吗？在北岚楼，副楼主和左右护法是平起平坐的，他当然有权命令我。虽然我也有权拒绝。”

萧伤然的好奇心来了。“那你怎么不拒绝他？”

“……你……你脑子进水了啊！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只是来送信的，我的任务完成了，再见。再也不见！”

狠狠地关上门，落吟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了。被任晓杰差遣不说，还遇上这么个白痴。

屋内，萧伤然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那个落吟也太没礼貌了吧，无缘无故就骂了他一顿……难道北岚楼主是以毒舌程度来挑选副楼主的？

少正若煌说自己认识一个会医术的朋友，打算让她替杨靖澜治疗身上的伤，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就是北岚楼的医师素和筱烨。

杨靖澜一听要到北岚楼去，便不肯再往前走了——开玩笑，要是让南竹谦和任晓杰看见他这个样子，还不拆了东城乐坊。

少正若煌并不是死脑筋的人，看见杨靖澜坚决不肯去北岚楼，也没浪费时间白费口舌去劝他，干脆直接一掌把他击昏了，扛到北岚楼去。

受了伤就要治疗啊，这个人怎么就如此固执，丝毫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前一刻还在为自己的机灵感到庆幸的少正若煌，在看到南竹谦脸上的阴霾之后就后悔了。

检查完杨靖澜身上的伤，素和筱烨颦起了柳叶眉。“若煌，是谁下这么重的手？”

少正若煌本不想将事情弄得更加严重的，但屋内可怕的低气压还是迫使他说出了真相：“是东城乐坊的琴师，好像叫文宣……”

他有预感，那个琴师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但是如果他不说的话，他的下场会更惨。

过了半晌，杨靖澜终于悠悠转醒。睁开眼，他看见一张张关切担忧的脸。南竹谦，少正若煌，任晓杰，素和筱烨，还有空桐雅岚。

这里……是北岚楼？自己刚才不是在大街上吗？

“抱歉，伤月……你不肯来北岚楼，我只好用手刀将你击昏了。”少正若煌道，“你总不能带着一身的伤回家吧。”

杨靖澜虽然不想来北岚楼，但还是感激少正若煌的——毕竟，他也是为了他好。

“伤月，打伤你的人是不是东城乐坊的文宣？”一直阴沉着脸的南竹谦开口了。

“是啊。”杨靖澜看向他，“你想怎样？”

“楼主，此事就交给我吧。”一旁的空桐雅岚道。杨靖澜是她的知己，如今知己受了委屈，她怎能坐视不管。

“也好。”南竹谦挥了挥手，示意任由她处理此事。

杨靖澜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人：“雅岚……教训他一顿就好，不要闹出人命。”

空桐雅岚颔首。“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似乎想起了什么，杨靖澜又对任晓杰道：“晓杰，我这个样子不能回家……我想写一张信条让伤然别担心我，你能帮我送过去吗？”

任晓杰温柔一笑。“当然可以，你就留在这里安心养伤吧。”

于是，任晓杰转手就将差事交给了落吟。

胃部一直隐隐作痛，杨靖澜想可能是刚才胃部受伤了。

察觉到他用手捂着胃部，南竹谦颦了颦眉。“怎么了？很疼吗？”

“有点难受……”杨靖澜翻了个身，仍然感觉不适。

南竹谦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喝点热茶也许会好点。”

“谢谢。”杨靖澜喝了一小口茶，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淌过身体，疼痛减轻了许多。

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房间又陷入了沉默。南竹谦忽然开始羡慕落吟和素和筱烨调节气氛的能力。

“伤月……”在南竹谦终于想到应该说些什么时，却发现杨靖澜已经沉沉睡去。

无奈地笑了笑，南竹谦将手覆在杨靖澜的手上，舒适的温暖让杨靖澜轻蹙的眉尖稍稍舒展。

连睡觉的神情都这么不安……是做噩梦了吗？

杨靖澜纤长的眼睫抖了抖，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南竹谦轻轻拭去那颗泪珠，拨开他额前的刘海。上面有一块淤青。

是什么让你哭？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南竹谦好像听见杨靖澜说了些什么。他凑上前去，仔细聆听着。

他听见，杨靖澜说了一句很轻的话。轻如羽翼，却承载着沉痛。

“天下着雨……还有人等着天放晴。”

第十三章

杨靖澜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几个月前的一件事。

“杨靖澜，今天轮到你和简昕做值日。”纵使不愿接触这个Gay，劳动委员还是不得不过去提醒他。

“哦。”杨靖澜从座位上站起身，走上讲台擦黑板。

当劳动委员通知简昕时，那个直率的女生一口回绝：“我不要！我不要和那个变态一起做值日！我要和小倩一组！”

她的声音很大，全班都听见了。有人捂着嘴在窃笑。

杨靖澜面无表情地放下黑板刷，走向劳动委员。

“请问，值日的工作是不是擦黑板、倒垃圾，放学之后再扫地？”

“是啊。”

“这么简单……那我一个人完成好了。既然简昕同学不愿意和我一组，那你明天安排她和陈倩一组吧。”杨靖澜在劳动委员的惊叹声中转身，返回座位坐下。

一旁传来同学们的笑声：“怎么样，和Gay近距离接触的感觉不错吧？”“记得买瓶空气清新剂回来喷哦，这边的空气都被他弄浑浊了。”

杨靖澜说到做到。他一个人擦黑板，一个人倒垃圾，一个人扫地，直到下午六点多才打扫完教室。倒完最后一桶垃圾，他背上书包准备离开时，劳动委员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有骨气，杨靖澜你好强哦。”

他欣慰地笑了，泪水却在下一秒决提。幸好，没人看见。

从此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掌心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杨靖澜睁开双眸，看见南竹谦正握着他的手，伏在床沿睡着了。脸上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少了几分霸道，像一个睡着的孩子。

杨靖澜这才想起，这叱咤风云的北岚楼主，也不过二十岁而已。

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杨靖澜还是不可避免地惊醒了南竹谦。

“胃还疼吗？”

杨靖澜摇摇头。“已经不疼了，我想是素和医师的药起了作用。”

窗外霍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其中还夹杂着唢呐、锣鼓的声音。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杨靖澜不喜欢这种噪音。

“听说叶家二公子中了状元，正在庆祝。”南竹谦道。

杨靖澜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堂兄。那个因为高考落榜而选择割腕自杀的堂兄，阿成。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在公布成绩的那一刻化为乌有。这让杨靖澜更加反感考试制度，他认为一个人不应该为了区区由几个数字组成的分数而断送自己的生命。

其实他可以发奋苦读，名列前茅。只是，他不愿意。

“在他们庆祝的同时……又有多少人在哭泣呢？”

听见外面的惊呼声，南竹谦唇边勾起一抹笑容。

“我们的客人到了。”

面前的女子身着水色长裙，瀑布般的玄色长发垂在腰间，姣好的容颜，婀娜的身姿，发上别着的一根玉簪玲珑剔透，锦上添花。

即使在现代，杨靖澜也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

“这位是百薇宫宫主，颜碧。”南竹谦道。

杨靖澜礼貌地笑了笑。“我叫萧伤月，是竹谦的朋友……颜宫主当真是国色天香，只是长得太美也未尝是一件好事，会惹上不少麻烦。”

颜碧怔了怔，随机微笑道：“赞美之词我倒是听得不少，像萧公子这样直言的，还是第一次听见。”

“言归正传。”南竹谦似乎对二人的谈话有些不满，“今日颜宫主前来，是要商量与北岚楼结盟一事。”

“结盟？是要对付灭耀教吗？”杨靖澜问道。

南竹谦微微颔首。“不错。北岚楼、百薇宫、灭耀教的实力不相上下，若是其中两大势力结盟，剩余的一个必将失败。”

“那……我还是不打扰二位了，你们谈正事要紧。”杨靖澜道，“外人不便参与这种事。”

“伤月。”南竹谦拉住他，“我可从不把你当外人。”

颜碧见状，似乎猜到了什么，抿嘴一笑。杨靖澜则是尴尬地抽回手，将视线转向一旁。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暧昧的感觉？我们之间，本不应该发生什么的……

“晓杰，你觉得那个颜宫主长得怎么样？”因为和素和筱烨是朋友，少正若煌很快就与北岚楼的人混得烂熟，直呼其名——当然，不包括南竹谦。

任晓杰不屑地别过头。“不怎么样。”

他只觉得，方才南竹谦拉着杨靖澜的画面很碍眼。

“不怎么样？”少正若煌讶然道，“人家可是国色天香，连伤月都这么说……我还听人说，灭耀教那个好色的堂主罗霆早已对她垂涎三尺了。”

“关我什么事。”一改平日的温柔，任晓杰没好气地看向他，“你喜欢美女就直说啊。”

少正若煌失笑。“拜托，我才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家伙好不好。”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少正若煌略思片刻，道：“应该是那种泼辣，但又不会蛮不讲理的女孩吧。”

任晓杰没有听他说话。他一直盯着楼上的南竹谦和杨靖澜。

“哎，你盯伤月盯得这么紧……你对他有意思啊？”

毫无预兆地，一柄亮铮铮的匕首抵在了他的下颚上，伴随着任晓杰冷冷的威胁：“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少正若煌一愣，马上又反应过来：“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用不着这样吓人吧……看来这个右护法也不是好惹的主。

任晓杰放下匕首。“你最好别骗我。”

从北岚楼中走出，少正若煌笑着点了点钱袋——里面装着刚偷来的银子。

任晓杰，你这样威胁我……我怎么也得索取一点赔偿吧？

第十四章

看着楼上那三人终于结束了交谈，任晓杰露出一个微笑，正要上前却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一摸腰间的钱袋，才发觉里面空空如也。

少正若煌肯定是仗着自己的神偷之技，在谈话间偷取了他的银两。

算了，就当是给他的掩口费吧。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少正若煌的心情格外舒畅。迎面走来一名身着绛色长裙的女子，看似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

“对不起！”

“没事。”少正若煌一笑，“姑娘，想借我的钱，可是要算利钱的哦。”

说着，指了指她正欲塞进腰间的钱袋。

笑话，我可是偷了十一年的人，这点伎俩我会看不出来？

“算我倒霉。”绛衣女子轻轻一跃，在空中翻了个身，只是一瞬间便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中。

不错的轻功嘛……但，比起我还是差了不少。

反正也没让她得手，姑且放过她吧。少正若煌这样想着，便继续笑着向前走去。

“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再多住几天嘛。”听说杨靖澜要离开，任晓杰开口挽留他。

“打扰了你们这么久，真不好意思。”杨靖澜笑笑，“我也该告辞了。”

“月……”任晓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南竹谦的声音打断：“伤月，有空再来。”

杨靖澜点点头。“再见。”

对于南竹谦没有劝他留下感到有些意外，但杨靖澜还是走了出去。已经休息了几天，要是再偷懒家里可就没米下锅了。

清晨时分，街道上还没有多少行人。秋风徐徐吹来，玄色的长发轻轻飞扬着。杨靖澜不去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而是任由它愈加散乱。他喜欢清凉的风。

柔和的风中霍然带了几分危险的讯息。杨靖澜蓦地回首，看见一支金箭正朝他袭来，却在途中被一柄长枪挡开了。

金箭是从城楼射下来的。杨靖澜抬眼望去，城楼上站着一名手握金色弓箭的男子。而自己前方，则不知何时多了一名执长枪的褐衣男子。

握着弓箭的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居然派左护法飞冥保护他……南楼主真的很重视萧伤月呢。”

“楼主会这样做自有他的原因，轮不到你来管。”飞冥看向那人，“萧公子与‘九幽黄泉’素无结怨，你们为何要取他性命？”

‘九幽黄泉’？杨靖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好像听说过，这是一个名气很大的杀手组织。

“有人出一百两黄金买他的命，这么大的生意，我怎么能视若无睹。”男子说着，缓缓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金箭，搭在弦上。

一百两黄金？杨靖澜不由笑出声，我的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