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冬至——末路黑羊
末路黑羊  发于:2013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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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初辰吐吐舌头,就没见你对我的事这么上心,委屈地耸耸肩说:“冬至,你想,他若是爱教父爱得深了,你有什么办法叫他死心?”

“……但是……”少年稍稍冷静下来,还要再说话,被突如其来的钢琴声打断了。他掏出手机按了接听键。

展初辰看那张脸倏然变了脸色,不知发生了什么,轻声问:“冬至……到底?”

“初辰,我们快回主宅,意大利的人来了要找柏依!”

既然已经同别人订了婚,那么此时教父派人来找前情人定然不会有好事。是把人杀了灭口,还是抓回去干些别的事,谁也说不清会发什么。然而不管是哪种情况,苏冬至想要封锁的关于教父订婚的消息,都会让杜柏依知晓。这是苏冬至所不愿看到的。

回到苏家主宅,苏冬至在车都还没停稳的时候便拉开车门冲了下去,趔趔趄趄中隐约看到一群高大的黑衣人正向门口走来,似乎是准备离开了。再向大门里望去,可以看到一袭白衣孤零零地跪在地上,一张张绿色的纸币洒在他身上,他周围的地上,随着风微微卷动……苏冬至冲上去死命地扯住为首的黑衣人的西装:“你对他说了什么?你他妈的混蛋!你告诉他了?是吗?你都说了?”

展初辰从背后抱住他,把他从男人身边拖开:“冬至!冷静点,先去看看柏依!冬至!”他努力制住怀里不断挣扎的急红了眼的少年。

“你放开我……”

“不要胡闹!你是什么身份你忘了,想想你爷爷、你哥哥,你不怕因为一时冲动连累了苏家就上啊!”

“我!……”

黑衣男人拉平被揉得发皱的西装,什么也没说,带着手下离开了。他不过是执行教父的命令,没必要去惹上什么麻烦。

“冬至。”清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苏冬至回头,看到怀里抱着一大堆美钞的杜柏依。一张一张的,那些钱从他怀里飞出去,像濒死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我很好,冬至。”他说道。同时把怀里的钱币向空中一扬。挥洒地到处都是。

“你看,这是汉给我的……三百万美金,分手费,哈,哈哈,啊哈哈哈哈……陪他两年,我倒真是值钱啊……”男人站在那里,站在铺满纸币的地面上,笑得阳光灿烂。黑玉般的眸子笑得弯起来,红润的唇划出完美的弧线,白皙的皮肤在阳光里似是凝脂般的光滑,整个人像在发出光芒一样。看着这样的杜柏依,苏冬至心都揪紧了——那纤细的男人就像是海面上五光十色的泡泡,随时都会破裂。

展初辰大步上前,把男人拥进怀里,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掩去那张脆弱的笑脸,轻轻的像哄孩子似的说:“柏依没事了。柏依,哭吧,我和冬至都陪你。”良久,他感到腰上一紧。他从来都不知道怀里的人有这么大的力气,勒得他腰快断了。

杜柏依死死抱着他,嚎啕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

苏妙妙发现,她的小依正在飞快地消瘦下去,以一种惊人的速度。

杜柏依会像机器人一样木讷地把饭塞进嘴里,像嚼蜡一样把菜咽下去,但他吃得比以前少太多。他不再出门,不去给大爷们唱曲,不给大妈们买巧克力,也不去接苏妙妙回家。他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吃很贵的巧克力,然后把一个又一个盒子堆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如同巨型积木搭成的城堡。苏冬至想了很多办法,甚至找过心理医生来与男人交流,都无济于事。

他做的事都再正常不过,吃饭穿衣睡觉,只是少话。但凡是看到他的人都会觉得他是瓷娃娃,感到莫名的心痛。

后来他开始失踪。苏冬至和展初辰有时会在公园的大树上找到他,那些平时都只是与他远远相望的猫咪全都聚在他身边,有的坐在他肩上,有的趴在他怀里。有时他们会在车水马龙的路中央找到他,堵塞了交通却仍大大方方地坐在地上的男人会听话地跟他们回家。还有的时候,他们在网吧里找到他,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反反复复地看教父与千金小姐订婚的新闻视频,就那么短短几几个镜头而已,他从未看厌。

现在,他仍是悄悄溜出来,去了以前常去耗掉下午时光的酒吧。

酒吧里人不多,也不少。带着一份静谧,客人们很安静,角落里吉他手轻轻拨弦,气氛好极。正是他想要的。

他喝酒,喝很多很多的酒,虽然醉眼朦胧也掩不去眸子深处深切的哀伤。这是他第一次喝醉,眼前模糊一片,晃来晃去都是一个人的脸。

“汉……”他唤着,又自嘲地笑。

他开始轻声唱歌,优美的嗓音此时带上了醉酒后特有的妖娆,还混着一丝低沉沙哑,那种仿佛撕裂般的美丽声线让吉他手停止了弹唱,就那么看着这个美人优雅地喝着酒唱下去。

他唱“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唱“抚景念畴昔,肝肠魂魄扬”,也唱“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不停地唱,每曲毕,都自嘲般嘟嘟囔囔:“杜柏依,你不值啊……就为他,不值……”唱到泪流满面,喝着酒咽下抽噎声。最后他竟然站起来,就着桌上一双长筷,取来舞出个花式,唱出口的是京剧的平板唱腔:“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

在座的年轻人几乎都听不懂这出名为《贵妃醉酒》的绝唱,只觉得那唱戏之人唱得无比哀婉凄凉,仿佛是切肤的哀恸之音。

汉,与你初遇时,我便正是唱着这曲子。

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我不是故意离开你,只是,若我在身边,不但妨碍你发展势力,还让你安于现状,不去争取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曾说过,只要有我便知足了,教父做不做都没关系——所以我才离开你,我们约好你功成名就便来寻我。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你说会为了我取得西西里,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所以我在等你。一直等你。

汉,是我错了,不该用自己的幸福去交换你那教父的光环。我真该牢牢地绑住你。

汉,我想你。

看着床上醉得不知东西南北的男人,苏冬至叹气:“初辰,我们该行动了。”

展初辰坐在床边,点头:“也该为他做点什么了。”

传闻刚刚在道上崭露头角、以正面为“毒”背面为寻仇人名号的钢制杀帖为标志、凭效率高、费用高而出名的新杀手组织——毒,绑架了资深杀手组织东堂的主人。

三天之后。

传闻在东堂各分堂积极准备营救主人之时,意大利黑手党早已插手此事,从毒手中赎走了人,代价是巨额的赎金。而更叫人称奇的是,东堂人马听说此事后立即解除武装,歇鼓停战,不作追究。

三个月后。

传闻黑手党教父提前了自己的婚期,将于一月之后举行婚礼。

第21章

身形极瘦的男人悄悄地靠近窗边。小洋楼的窗户极大,有华丽厚重的垂地窗帘。男人纤细的身影完美地没入其中。他藏好自己,仅留出一双黑玉似的眼睛。

楼下是一处花园。

每天清晨,西西里年轻而俊朗的教父会西装笔挺地迈着大步经过这里,然后在傍晚或凌晨回来。同样路过这里,仅仅路过,尔后回到稍远处的大房子里。

男人每天所做的事,就是像这样望着教父从花园穿过。更多的时候,他在发呆。他常常坐在窗边,什么也不做,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砸到手背上。他惊觉时,已经泪流满面。

那时,那少年假意绑架他。当听说最先赶来救自己的人不是东堂部下,而是那个负心者时,他狂喜地以为那人对他仍有旧情。然而那人像仅是为了宣告所有权一样,赎他回来,没看过他一眼,没问过他一句。仅此而已。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想走,门口、楼上、楼下全是“狱卒”。他被铐住双手,如同囚徒。什么功夫什么开锁器什么勾爪绳,在红外线和半自动步枪下都成了废品。那人花这么多心思把他留下,就为了看自己在他婚礼上痛不欲生的表情么?

亚利克西斯?汉?维托,你就那么恨我?

现在是午后三点。教父不在楼下的时候,男人会来到毫无遮挡物的大阳台上晒太阳。他轻轻地靠在栏杆上,闭了眼。每当这时,楼下就会围一大群人,在地上铺好了救生软垫,防止他一时兴起跳下来摔伤。

半梦半醒间,楼下一阵骚动。然后一声枪响,左肩一痛。凭他多年的经验,不是什么好枪,冲击力不大。比起自己以前挨过的子弹,这一枪实在是不重,杜柏依咬咬牙,连哼都没哼出一声。然而枪伤到底是枪伤,子弹嵌进肉里,痛感是一样的,他蹒跚地站起来,想要捂左肩,无奈手铐太短够不到,只能改成抱着左臂。终于想干掉我了?往下看去,金发的高挑小姐在愤怒地说着什么,手里的装饰枪被夺下。也幸好只是把装饰枪,不然这么近的距离只怕他肩胛骨都要碎掉。

那女人是教父的未婚妻。

她想进这小洋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但楼下保镖不放行,她几次用未婚妻的身份来胡闹。后来保镖由她去,不管这事了,她到底还是没能如愿:楼下除了保镖、红外线之外,还有带密码锁的门,磁卡、密码、教父的指纹,少了一样都别想进入。连每天送饭的厨娘都只能由一个小窗递东西进来,更别说其他人。

楼下的保镖被要求,或者说是危胁,不许向教父吐露半个字。今天的事谁敢向上头报告她就要谁死。完事小姐拍拍屁股走人,保镖们想她一个女子,没拿过枪,哪会有准头,杜柏依又没有出声,都没想到楼上的人中了枪。见男人已经进屋,保镖们便撤去了楼下的充气软垫。

杜柏依重重地倒在床上,子弹没取出来,伤口在疼,血流个不停。被铐住的双手如何也完成不了自救。那么,就这么死吧。他努力地让自己平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也遮去那惊心的,大团大团的艳红印记。

他认真地闭上眼睛,脸色惨白,神情却安详无比。

到半夜里,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左背上疼得火烧火燎。他不禁皱起了好看的眉。看来老天还是帮了他一把。平卧的姿势压住了伤口,止住了他的血,使他不致因失血过多而死。

他挣扎着坐起来,在身上披了件外套。淡淡的月光下,床单上的血迹是干涸后特有的暗红色,仍艳丽地绽放着。

床对面的钟在滴滴答答地走着。杜柏依拉开床头灯,昏暗的光里他看到现在是凌晨三点。今天,就是教父与那位小姐举行婚礼的日子。她也太心急了,或者说是太闲了,结婚仪式举行的前一天居然还有时间来给他一枪,真是精力旺盛啊。今天,她就是汉的妻子了……

他垂下睫毛,又湿了眼角。

一声温柔的“柏依”响在耳边,他想自己出现了幻觉。苏冬至不可能,也不会出现在戒备森严的这里。

又是一声轻轻的“柏依”。

他终于忍不住低头。离床最近的窗户打开,那少年站在窗台上,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插在衣服口袋里,风扬起他黑色的风衣,如一只凌空御风的鹰。

少年粟色的发在月光下闪着金银混杂的光。他跳下来,一步步走近,看着坐在床上美丽脆弱的男人,淡淡地叹息般地问:“他……对你不好吗?”

“……冬至!”看似坚强的家伙抱住比自己矮了个头的少年,放声地哭了出来。直到这时,苏冬至才看到他背后那一片血污的左肩。

苏冬至难得地多话起来。他说:“柏依。直升机不方便,动静太大,所以我这次是偷了教父的车才混进来。毒几乎全员到齐。楼下的看守被我们摆平了,留在外面的人有我的黑客,对这里的监控系统做了手脚,画面会一直重播一小时前的情况。楼下现在就有车,上车后我们就出去,留在外面的人会接应。——我说这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柏依,我们回家。”说着这话的时候,少年的手指紧紧地扣着血迹斑斑的被单,骨节泛白。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真的。他只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他不该用计将他送回教父身边。

杜柏依轻轻点头。

苏冬至抱着杜柏依——他比以前实在轻了太多太多——用Chris弄出来的自动升降绳向地面降去。还有半米就要到地面了,不远处骤然一声枪响!苏冬至本能地向后一仰,只觉得脖子上火辣辣地疼。那颗擦着他脖子飞过的子弹击到墙上,溅出几点火星。千钧一发的时刻,苏家人的本能让他松了手,抱着杜柏依滚到地上,贴着地面趴好。一排子弹从他们刚才待着的地方扫过。

“是巡查的警卫!”Hester从楼下停着的车里钻出来,指挥手下的人:“快点做掉!”

Chris从另一辆车里蹿下来,扶起地上的二人:“老大快来,这边!”

这次苏冬至让Derek偷了教父的车,由Chris进行了改装,本来计划是如果有必要,就兵分两路逃,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是对的。随他进入这里的是Hester、Owen和他们行动组两名好手——坐在另一辆车上,而与他同乘的则是Chris和一名numbers。汽车很快发动,冲了出去。

枪声惊动了教父的守卫者。苏冬至捂住流血不止的脖子向后看,已经有好几辆车跟在后面。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七分,他们开始与追赶者上演飙车大戏。来时的路已被封死,还好有熟路的杜柏依指点,这才没有开到死路上去。

由于时间仓促,所以Chris并没有在车上装配重型武器。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误,他抱歉地冲通讯器说:“那个,女王陛下啊,很不好意思,今天没有‘烟花’看了。”

Hester回应:“来点儿别的也不错。给我点建议。”

“嗯……”Chris想了想,说:“控制器第二个蓝色按钮。”

从Hester那边的车里滚出些寒光闪闪的东西,不大,最长六公分。随即响起了汽车爆胎的声音。前轮被刺破的车打着旋儿,完全失去了控制,撞上自己人不说,还横在路中央。

“Good Job!”Chris兴奋地嚷嚷。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追击者又跟了上来,他不动声色地按下一个控制键。汽车后盖缓缓打开,升起两只机枪,自动转动并开始射击。

苏冬至发现,他们正不停地在庄园里兜圈子。这样下去迟早会耗尽弹药。杜柏依说庄园右侧的大门外是一片巨型草坪,外围出口较多,逃脱几率很大。于是Chris和Hester驾车右行。

六点十分。他们已经兜兜转转你追我赶地飞驰了一个多小时。

追赶着早就发现他们的意图,追击的车越来越多,距离也越来越近。有的车开始用两两夹击的方式迫使他们停下,有的甚至不怕死地横打方向盘撞他们。苏冬至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逼得调转方向了。

七点整。就要到草坪了,还有五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忽然间,左侧的灌木间冲出一辆汽车,硬生生地把Hester的车撞得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力道之大,苏冬至怀疑两辆车会不会顷刻间便爆炸开来。Chris为了不与Hester撞到,只得一盘甩向右边,结果车子直接冲过灌木,进了草坪上的一片桌椅里。

第22章

今天是教父结婚的日子。

意大利各界名流齐聚一堂。在教父的庄园右侧草坪上,露天的结婚礼堂已经搭成,红地毯从这里一直铺进了庄园。婚礼的仪式一完,宾客们便可进入庄园,盛大的宴会在等待他们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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