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路人伫足,害怕地从对面草坪观望。
从头到尾雅各都坐在客厅的火炉前,悠闲地点起一根烟卷,对争执充耳不闻。
茶几上的电话已经拨通了警局,雅各呻吟了一句:爸爸拿着枪指着我妈妈……
就放在沙发的垫子上,十分钟后,贝克已经被几个警察扑倒,压在地毯上。
雅各在到案说明的过程中,除了指控养父母对他性侵,还指控保育院全体员工,都参与了学生的虐待与性侵行为。他
提出详细的验伤单,以及过去几年在保育院,遭受虐待的纪录。每一场性侵的发生时间与地点,有哪些人员参与加害
与胁迫,他都仔细的纪录在平时翻阅的冷门哲学书籍里。
为避免案件被压下来,雅各向各大媒体都寄了一份详细的备份资料与受害声明。
同时也在律师陪同下,提交了当初参与保育院改建工程的建筑工的口供——他们在地下室里发现大量手铐、脚镣、藤
鞭等多种刑具。
调查之后,泽西岛警方震惊地发现,保育院学生的确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离开《Haut de la Garenne》两年间,雅各曾到监狱探望父母,说明一切,在父母朋友的帮助下,他开始寻找所有还
幸存的毕业生,并说服他们出来作证。
他找到了约一百六十多名受害者进行游说。没有勇气出庭面对过去阴影的,雅各请他们以书面撰写当初遭受到的虐待
,并录音作证。
愿意主动向警方指控的,就集体到案说明,讲述他们在儿童中心地窖遭遇的虐待。
新闻不但跃上国际版面,BBC及现代快报报导更指出了——「许多人都愤怒地称:那里简直就是一个娈童癖的天堂!
他们告诉警方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然后被锁起来,在极度的惊恐之下,被喝得醉醺醺的工作人员注射药物
、毒打,甚至遭到强暴。
由于受害儿童讲述的经历惊人地一致,警方便带着一条优秀的高级警犬艾迪,前往儿童中心展开突袭行动,试图寻找
更多的酷刑工具。据警方内幕人士称,当他们进入儿童中心一楼一个看似普通休息室的时候,艾迪立即开始不停狂吠
。
让警方目瞪口呆的是,当警官们设法翻开该房间地板——发现下面有一个头骨和其他人体残骸!
休息室的地板,下面有两个秘密地窖。但入口已经被石块和泥土填满,无法进入。
警方只好继续将地窖上方的地板砸开一个大洞,进入其中。
这两个地窖全都是十二平方英尺大、七英尺高。刚一进入地窖,艾迪就突然产生了「极端强烈的反应」,凶猛地不停
狂吠,显然对地窖中的一个浴缸十分感兴趣!
警犬的异常反应立即引起调查人员的重视。因为这个浴缸和许多受害者的陈述,完全吻合。一些受害儿童在讲述被虐
经过时,也曾多次提到了这个浴缸——种种迹象显示,这两个地窖就是曾用来折磨儿童的死亡地牢!
负责案件调查的警方主管格拉姆 .哈帕表示:「我无法形容那里有多么阴森可怕,那些填塞地窖的砖块显得很可疑,
地牢中很可能藏有更多受害者尸体。」
从发现尸体起,案件性质就转向了谋杀。」
警方发言人说,他们已经和可能的受害者,或者证人取得了联系,此外也确认了七十多名身心极度受创需要特殊照顾
的院生,和至少二十名重要的嫌疑犯,约有十几名嫌疑犯已在学生攻击下身亡。
这个案件震惊了全国,媒体指称:这可能是迄今最严重、受害者最多的虐童丑闻。
「《Haut de la Garenne》玩完了。」判决大获全胜后,雅各对镜头露出一抹浅笑。
和他当初被放出保育院的胜利微笑一样,他用致命的美丽征服了媒体。
整齐洁白的牙齿一颗颗露出,他灼灼地直视镜头:「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当初参与迫害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进了监狱。少数逃走的职员成了全国通缉犯,陆陆续续传出在街头发生意外,或遭
到不明人士攻击的死讯。
「很遗憾他们失去坐牢赎罪的机会。」雅各接受电视节目专访时,表达了遗憾:「上帝往往自有安排。」雅各这句话
获得全场观众热烈掌声,与飙破纪录的收视率。
大家似乎都遗忘了雅各有个出售散装可卡因,获利百万英镑被抓的毒贩父亲,以及身兼会计师与模特儿两职,熟知金
融手段,帮忙父亲作帐洗钱的母亲。
贝克教官与雅各的毒贩父亲关在同一所监狱,不到一个星期,就传出贝克在浴室,被折断磨尖的牙刷刺成重伤的消息
,他的舌头被切断,每一颗牙齿都打落了。
狱方询问在场所有的犯人,却一无所获。
讽刺的是,雅各打官司的资金来源,是贝克父母意外身亡的钜额保险金。
这恐怕是贝克教官当初领养他时,始料未及的。
距离《Haut de la Garenne》最近的Gorey教堂,被这件惊动全国的虐童案震惊了。
里头的神职人员送上哀悼的花束,在怪手开挖保育院,寻找更多受害者尸体的时候,尽力帮助保育院倒闭后,茫然无
措的学生。
个人资料显示安东是从小受洗的虔诚教徒,教会里的奥斯汀神父找他聊了一会,觉得相当喜欢他,便问他要不要到教
会来学习?他愿意送安东到修道院修习神学,从修生开始一路念到大学,成为修士——如果通过考核,还可晋升为神
父。
接受派任至堂区,主持各种礼仪,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当神父,终身维持修士身分,在各种仪式中担任辅佐,并在教会
帮忙处理行政职务。
安东原本就因为信仰动摇而感到痛苦;他仔细考虑后,接受了奥斯汀神父的提议。
他到收容所与伊登告别,两个男孩在苦夏的阳光下相拥——「再见了,我的弟兄。」
安东哽咽地开口,他忍着眼泪,感觉伊登轻轻拍着他的背。
「再见,我的朋友。」伊登低喃。他将灰阶魔术方块一把塞入安东手里:「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陪我度过很多
困难的日子。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伊登温柔亲吻安东额头,像是兄长给弟弟最诚挚的祝福。
「一切会好起来的。」
伊登透过阳光望着安东,低声呢喃:「我们会好起来的。」
伊登被收养过程没有安东顺利,首先,他已经是接近叛逆期的大孩子了。
收养家庭的父母表示伊登脾气古怪,老是关在房间里,虽然有全A的漂亮成绩单,对户外活动却兴趣缺缺,尤其讨厌
球场与草坪,他们不懂哪里出了错——加上每周要送他回去做心理治疗,也是一项庞大的支出。
「我们期待他是更活泼的学生。」
「我们考虑领养更小一点的孩子。」
「我实在不懂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他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害怕。」
「我们没有信心能够让他恢复过来,你知道的,他遭遇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伊登就这样一再地被嫌麻烦或不满意的家庭「退货」。
其实他只是因为与安东的分离,而感到有些落寞。专心念书是伊登排遣孤独的方式之一。
球场与草坪,则充斥着在保育院所遭遇的讨厌回忆。他一踏上就头晕。
社会局仍不放弃努力,继续帮伊登寻找新的收养家庭——他终于在十六岁的生日前抵达新家。那是一间邻近市区的独
栋公寓,色调典雅。
车库停着发亮的敞篷跑车,还有身穿三点式比基尼的辣妹推着机器在割草坪的草。
收容所与社会局人员陪着伊登一起敲门——伊登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眼前开门的是手里拿着星际大战光剑,一位斯斯文文,带着银框眼镜的大男生。
「埃文。以赛亚?」收容所人员看着单子:「嗯……这里面没有提到他还有儿子。」
「在这!」男人连忙把光剑丢到后头,向伊登伸出了手:「嘿。我是埃文。」
伊登小心翼翼跟大哥哥模样的男人握了握手:「你好,我是伊登。」
埃文露出笑容,开心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指了指牙齿:「你有虎牙。真可爱。」
伊登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被埃文的热情吓到了。
「请不要开玩笑,小子,」社会局人员伸手阻挡:「上面写着埃文三十六岁。」
「我没有开玩笑!看看他,你看看这孩子,真的很可爱。」埃文兴奋得红了脸。
「我可以给他一个拥抱吗?拜托?」
「先生!请你退后!」
「噢,没那么严重吧!」埃文说话速度很快:「抱一个就好,不会伤到他的。」
「先生,麻烦请叫埃文。以赛亚出来。」
「我就是埃文。」埃文困扰地回答。
「埃文!」小麦色肌肤的棕发比基尼辣妹浑身散发热气,将机器收到一边:「草坪整理好了,需要洗车吗?」辣妹走
过来一屁股坐在走廊边,拿起毛巾擦汗。
惹得社会局和收容所员工向丰满的乳沟行注目礼。伊登有点手足无措,因为辣妹风骚地盯着他:「嗨,蜜糖。你是以
赛亚家的小少爷吗?」
埃文从钱包里拿出钞票塞进比基尼肩带:「这礼拜的薪水,谢谢,离我儿子远点。」
接着是身份证,交给社会局人员确认。
「这是你什么时候的照片?」收容所员工困惑地问。
「大学刚毕业吧。」埃文回答。
「见鬼了,」社会局人员骂了一声:「跟现在一模一样。」
「是娃娃脸的关系……」埃文叹气。
离开《Haut de la Garenne》后,头一次,伊登被逗得笑了。
埃文不可思议地让人感到容易亲近。
同时伊登也过了收获最丰盛的十六岁生日。
最新、最酷的电子产品,电脑,游戏机,几乎要塞爆柜子的光碟片,顶级音响设备。
身为游戏工程师的埃文简直宠他宠坏了。
不但开着敞篷跑车亲自接送他上下学,还常常拉着他玩游戏、打牌、下棋。
埃文西洋棋非常厉害,伊登必须很专心才能跟他杀得势均力敌。
但埃文的西洋棋有多厉害,他的运动神经就有多糟。
他不但气喘,心脏也有问题。连割草坪的草,都能跌得昏倒。
只好父子俩在家用Wii打打高尔夫球与网球。
渐渐地,伊登感染了埃文的开朗乐观,说话与思考速度不知不觉变快了。
他在学校交到了一些新朋友,心理疗程也一步一步接近完成。
一年后他才见到新妈妈,埃文的妻子娜欧蜜,一个在床上躺了五年的植物人,小腿肌肉都萎缩了,变得乾枯,褥疮痊
愈后又在不同部位发生。
埃文难得安静。他坐着,很久,才告诉娜欧蜜:「这是我们的儿子,伊登。」
伊登静静站在一旁。
他想,再快乐的人,在生命里都有不为人知的阴暗与忧伤。
埃文是瘦弱的男人,个头不高。
离开医院时他走在伊登前面,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伊登心底忽然一激动,牵住了埃文戴婚戒的手,他用还在变声的嗓音说:「爹地。」
那是伊登在风灾失去双亲之后,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开口叫别人父亲。
「我们晚餐叫披萨吧。」伊登说。
埃文眼角有些湿润,他取下银框眼镜,往衬衫上擦了擦。
他过去活得真的太寂寞了。
「好的。」埃文回握伊登的手:「就叫披萨。还要附超大罐的可乐。」
夕阳暖暖地照在他们的肩膀上,两人像散步一样,往停车场移动。
一切显得如此平静。
伊登似乎可以遗忘,遗忘自己有过惨伤的经历——直到数个月后,雅各的一通电话,在暗夜里响起。
第六章:暗夜里的访客
Voudrais-tu que je te chante la tristesse?
Ah mais laissez-moi devenir ton SOS Il n‘est pas si difficile de faire taire Les mé;chants,
les imbé;ciles, nous les solitaires需要我唱忧愁给你听吗?
让我成为你的救赎使那些恶人、愚者闭嘴并非那么艰难我们这群孤独的人Les Solitaires / Lucid Beausonge伊登十
七岁了,透过UCAS申请数间医学系,最后面试成功的是爱丁堡大学医学院。
看到学费时吓了好大一跳,近两万英镑的学费,还算是五年课程中比较便宜的。
等到升上三年级开始实务练习,更会跳涨至两万五英镑左右。
生活费额外计算!
本打算医学系毕业后,再读两年专科考专科执照,然而看到学费时,伊登退缩了。
他犹豫了几天,决定征求埃文意见。话才说到一半,埃文听到伊登考上爱丁堡,立刻高兴得哮喘发作,他痛苦地倒在
沙发上缩成一团,面色苍白,指着公事包……
伊登赶紧翻找药物,以喷雾式气管扩张剂救急!
「我想说的是,医学院实在太贵了。」伊登喃喃低语:「娜欧蜜住院也要钱吧。」
埃文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才露出一丝微笑:「我们都有医疗保险,别担心。
想读什么就全心去念,伊登。我相信你不会浪费那些学费的。」埃文又咳了几声,才笑着将敞篷跑车的钥匙交给伊登
:「恭喜你,孩子。真的很为你高兴。」
伊登一下一下轻轻拍抚埃文瘦弱的背脊,他觉得父亲实在太令人担心了。
偶尔想着软体设计的事情,走路就恍神,连挂上警告标志打蜡的阶梯都没有注意到,常常摔得手脚瘀青,镜框都歪了
不知几次,还没事人似地笑着爬起。过马路也是!
好几次都是伊登紧紧拽住埃文手臂,埃文才没有被呼啸而过的车辆撞到。
究竟是近视太严重,天然呆,还是少根筋?
但埃文明明就非常聪明啊!有这样的父亲,反而令儿子烦恼不已。
伊登已经是可以考汽车驾照的年纪,理论笔试、危险认知笔试都没问题,唯有路考,他比较没有信心。伊登决定暂时
使用学习驾照,上下课时由埃文陪同驾驶作为练习。
埃文有时无声无息就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睡脸天真,浏海垂散在白皙的额前,看起来就像游戏玩累了睡午觉的小孩
子一样。伊登会为他盖上外套,静静地等一会,才下车,每次上课都因为这样稍稍迟到。
究竟谁才是被照顾的孩子呢?
伊登常常被埃文的无厘头事迹搞得好气又好笑。
但到了晚上,他在睡衣抽屉发现一本埃文为他开立的银行帐户。
开立时间是一年前——伊登抵达埃文。以赛亚家的隔天。
里头存足了能支付伊登五年医学院、与两年专科课程所需的一切费用。
日期比较近的,则是学生医疗与意外险保单,爱丁堡大学周边的租屋及生活资讯。
伊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站着,眼眶发热,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他想,自己必须很幸运,很幸运才能遇到这么疼爱孩子的父亲。
埃文将资料放过来,明显的就是希望伊登不要再担心。放心去闯,放心去学。
他愿意把一切都准备好,只等着孩子吸足了知识与经验,展翅高飞——《Haut de la Garenne》的死亡地窖,让伊登
认识了世上最尖锐残忍的邪恶;以赛亚家却教给他无偿的爱与希望。人与人的相处,原来还能温柔以待!
伊登捏着那些文件泣不成声,他想他一定要很努力学习。将来当埃文的主治,医治他的宿疾,包扎那些跌跌撞撞的伤
口,让父亲健康地活上很久很久。
他们父子俩,在工作之馀,还能研究完美的破关方法,开开心心地打电动。
即使吃的是微波食品,也其乐无穷。
《Haut de la Garenne》带来的阴影越来越淡薄,伊登已经能安稳入睡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