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兰 下——蜃楼
蜃楼  发于:2012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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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时,茔凄媓才看到茔凄婉的手上满是尘土和血块。

「我为他起名作晴儿…」现在的天空还被战争的烟火密密覆盖,但总有一天,头上天空一定放晴,让活力充沛的蓝燕

再一次飞扬。

「就算只为他,只为他一人…也请你将澄蓝燕子旗再立在这块土地上。」

「婉…」听毕这肺腑之言,牢中众人无不感动流涕,看着茔凄婉真诚且恳求的表情,他们知道,这绝不是在演戏。

茔凄婉可以为皇,但他却毫不理会名利权贵,只为上陵姚的地牢并跪在他们面前,说这个故事。

他们已找不到任何理由责备这天性善良的二皇子。二皇子投靠茔凄叛军只是计谋,事实已经摆在他们面前,这个孤苦

勇敢的二皇子甚至为了迟来拯救他们,跪在跟前请罪。

茔凄媓红着眼眶笑了笑,他隔着铁栏,探出两臂把茔凄婉从地上拉起来「不用对你的哥哥下跪。」

「婉,直到被困进地牢的那刻,我还不相信你会背叛我。」茔凄婉把他拉过来,勉强咽下泪意抱住他「我知道很傻,

可是有时我就忍不住庆幸…饿得要嚼地蚁爬虫的时候,庆幸被困进来受苦的不是你或婳媚。」

「我怎可以怀疑你?你是多么的爱这个国家…谢谢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谢谢你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恶梦。」

茔凄媓隔着冰凉的铁柱,仍感到他弟弟的体温,再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教他感到安心。他多么害怕,没有兄弟聚首的一

天。

「婳媚怎样了?」

茔凄婉浑身都在颤抖,他压下喉间的硬块,努力令声音听起来正常「她…她很好。」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舍命保护她。你终于不和她吵嘴,像个哥哥了…」

茔凄婉的耳边传来的是家亲的声音,而眼前的是自小非常疼他的一群老臣子们,他们都老泪纵横。

「辛苦你了,婉。」茔凄媓这一句话,这一个笑容。让茔凄婉多年后记起,同样清楚。「我知道你受过不少苦。」

茔凄婉也把颤抖的双手伸出,捉紧他哥哥的衣襟「父皇、母后…都被处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茔凄媓拍拍他的背,让他弟弟亲眼看着这酷刑,实在是太残忍了。不知他在叛军过的是什么

痛苦日子。

他的泪像决堤的滑下来。

「呜…呜呜……」茔凄婉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在哥哥的怀内,痛哭失声。

茔凄媓受到感染,他的泪静静的被茔凄婉的衣服吸收,一国之君哭不成声,成什么样子?「就让历史看看,我们兄弟

两人能去到那里。」

「就让历史看看,茔凄国复兴的奇迹…」

茔凄媓的低喃像一支有镇静作用的乐曲,茔凄婉这段飘泊日子的所有紧张害怕,都给消弭得一干二净。

「让茔凄的子民说,燕子又在空中飞翔。」

老将军踏前一步,看着同样坚强且有斗志的兄弟两人,知道自己将会活在茔凄最辉煌的时代「让历史还我们二王爷一

个清白。」

这段兄弟情深的地牢故事,必定会在民间广为流传,人民赞颂茔凄二皇子的勇气和机智无人能及,流芳百世。

茔凄婉笑中带泪,他抱起手中的婴儿,拨开他柔软墨黑的黑发「只怕那之前,流传的会是这孩子的故事。」

晴儿缓慢睁开漆黑的眼睛,茔凄婉在娃儿澄激的眼瞳倒映中,窥见了这茔凄国,第一个天晴。

第七十八章

揭开军营的一角,穿备完整军甲的嚣狄长袖,从口中呼出雾气。

「所有东西都备妥了?」嚣狄长袖询问在帐营里擦拭着弓箭的燕端望。他让阑雪先回来盘罗营,带领整队军队前进到

巴昂。

他先到凝洛会见了娆罗緁,向他借了四份之三的白军来参战,白军与嚣狄军全齐集在巴昂,现在旗下军队的数目已与

敌方取得势均。

接下来,在军营里的备战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嚣狄长袖和阑雪四处奔走,务求全军都准备妥当。

「差不多。」燕端望把宝贝战弓仔细擦拭过一遍,彷佛这样做就能得到力量。「怎么了?外面还刮着雪?」

嚣狄长袖把身子侧过去,让燕端望看清楚营外的情况,帐外面白雪纷飞,山舞银蛇,暴风雪没有一刻停歇。

「简直开玩笑…」嚣狄长袖对外头的气侯也非常苦恼,果然是猛虎不及地头蛇。

茔凄和娆罗国土相连,照理说气候不会差太远,而且嚣狄军也不是未打过雪战,该是游刃有馀。但千算万算,偏偏算

少了这一块叫「巴昂」的卧虎藏龙之地。

巴昂位于舒拜河的支流下游,地势狭窄险要,更夸张的是巴昂是白色荒芜之地,因位处两座巨型山脊的接口,猛烈的

寒风从獈口位不断吹袭,形成一股强大气流,每到冬天必长年冰封,吹刮起日夜不停的暴风雪。

娆罗军在茔凄的巴昂渡过了最寒冷的冬季,光只要站着不动,都觉得快要被刺骨的风刮痛、卷走。比起熟悉地势的茔

凄军,明显是对他们这边比较不利。

嚣狄长袖总算知道,茔凄军被他们追迫至此处才叫战的原因。

燕端望吐出一口白茫茫的水气,他也走过去与嚣狄长袖一起凝视战场「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白…」

这样的视野,别说打仗,连走几步路也很困难。嚣狄长袖苦笑「看不到也得打。」

「呵,我至少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燕端望做了个瑟缩的动作,以双臂环住自个儿,又踏前了几步,走出帐外。

他看到了差不多与雪原溶为一体的白军们「怎么了?嚣狄军得窝囊到请那班白娃娃来帮助?」

「窝囊?说得真难听。」嚣狄长袖把剑鞘置好在腰间,看着站在风雪中仍漂亮挺立,等待指示的白军们「你太轻视你

弟了吧。」

燕端望的一双英眉立时皱了起来「你说慕容云朔,他要带白军去打仗?」

「正是他。」嚣狄长袖并不意外燕端望的反应「娆罗緁恢复他的职位,他责无旁贷。白军是他的,他不带谁带?」

「他不行的!那个小子只懂死守城门,什么行军的他一概不懂,要他带白军去打仗,说不过去吧!」

燕端望立即反应激动的抓紧嚣狄长袖的臂膀。慕容云朔和那堆皇军根本是摆好看的,实战经验全无,这样不是等同叫

他去送死!尤其今次是如此险骏的战争!

「然后你想说些什么?」嚣狄长袖重叹一口气,看见远方的阑雪正慢慢向他走来「让你去带白军?让阑雪去带?还是

让有武功底子的争去带!?」

他拍一拍燕端望的肩,着他先松手。

他直视进燕端望尤带激动的眼睛「望,做人别要太自私。现在我们军队的人数不够,我管他是白军红军,通通给我站

到战场上去!如果有得选择,你们都不必去犯险,我上战场好了。」燕端望和阑雪都是他的左右手,嚣狄军需要他们

指挥。

「慕容将领都二话不说扛下这责任了。燕端将军,你现在的任务是去杀光茔凄军。你的一双眼只管看着前方,别再在

你弟弟身上打转。如果还不懂的话,去问问临风。他一样不想乘风上战场当先锋。」

燕端望深吸一口气,再用力呼出。他把眼神调到别处去,好好看一遍营外的嚣狄军们。「争和菱扇呢?」

「安顿好了。」嚣狄长袖知道他的心思终于调回战事上来了。「现在我要跟阑雪去视察战场,你跟不跟?」

「我留在盘罗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手。」燕端望在凛冽的寒风中,伸直双手,松动筋骨。

望着燕端望离去的背影,嚣狄长袖好久才能回过神来。也许,他没有后顾之忧才可以说得理直气壮,要两兄弟一起上

战场,是残酷了点。

「要临风先把医疗用具预备好!」他把手圈在唇边说道,最后提醒。

燕端望听到了,他空出一手挥了挥示意。

当嚣狄长袖和阑雪来到所谓的战场时,他们心底同时浮现不妙。

嚣狄长袖率先弯下身子,抚摸着脚下感觉滑溜溜的冰块。「真不得了,茔凄闻名的舒科河。」

正确来说,这是一条巨型的冰河。

阑雪略加用力的在硬实的冰板上踏了踏,军靴响在上的声音都变得闷实,他怀疑这宽河只需要一个秋冬交接,就积成

这么厚实的冰层。

「还是那条河吗?」嚣狄长袖翻开手中的图样,都不禁怀疑。明明在凝洛看这条舒科河,是流转不息,滚滚猛然得像

条大白蛇。

现在只不过是转了个地方,就完全静止并冷凝成一条巨型冰川,以肉眼观看,被大风雪阻挡看不到对面,少说也有几

百米的宽度。

「巴昂。是个适合作困兽斗的地方。」阑雪不得不承认,敌方的军师确实有点小聪明。

「巴昂位于禅拜下方,舒科河的支流贯穿这尺寸之地,由于位于下游且地势平坦,水流行进遂渐缓慢,加上长年冰封

,河形成表面一层冰层,并停止流动。」

阑雪接过嚣狄长袖手中的图则,看着他在冰河上跳跃踏步,试验冰层的硬度。

「整条河宽若五百米。关于战场资料是这么多。」

嚣狄长袖边用力踩踏边接问「会不会出现冰裂?」这样看来,是不需过于担心。

「不清楚。」阑雪也蹲下身子,手指屈起敲敲完全不透光的冰层,连传回来的声音也非常低沉。「看来是不会。」

这条舒科河长年累月铺上厚厚的雪层,捱得过每年的夏季也没有溶化,应该没那么脆弱,冰层可能有几十公尺厚度。

「这是河边,有冲积的泥土杂物,冰层坚固是当然。我只怕河中心的冰层簿弱,不能承受几万人。」嚣狄长袖把一双

鹰眸放远,只是他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看通未来。

大风雪降得凄厉,彷佛不会停歇的风声在耳边吼叫呼啸。嚣狄长袖想起很多曾从老爸听来,在雪原惨败的历史故事。

「真苦。到了茔凄,没一场仗打得轻松。」嚣狄长袖移动僵强的指节,寒风混和着雪粉,刮得他脸上一阵刺痛。「让

留在营中的杂军全去煮热水,煮得越多越好,没有水的话就地取雪。要他们控制温度,让那些温水只比体温高一点点

。用不着马,把马儿全都拉入马栏,我们步行。」

「也准备些沸水和烈酒烹调食物。」嚣狄长袖边回军营,边对身后的阑雪吩咐着。「开战之前,照例让士兵喝半碗酒

。喝不下也要灌他们喝。」

他要士兵们脸上的红晕,不是因为天气寒冷。

「我建议把营地搬前一点。」阑雪在心中默记下所有嚣狄长袖说过的话。「尽量接近冰河。」

嚣狄长袖的脚步顿了顿,他明了阑雪的忧心。

「也好。」

第七十九章

燕端望是第一个站出来鼓励大众的人。

「胜利!!」他举起手中载得满满的酒碗,向全坐在雪原上的兄弟们呼喊。「嚣狄军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经燕端望这么一欢叫,所有坐得密麻的黑军们,全都举起了繍上「狄」字的衣袖,把酒碗捧得高

高的,大声回应着。

这样众人举杯欢腾的画面,很难想象他们将要去打雪原之战,反而像已大败敌军的庆祝会。

燕端望站在用酒箱堆砌出来,最高的位置带起全场兴奋热烈的气氛,全部嚣狄军都坐在下面谈笑欢呼,不断为燕端将

军叫好,每个人的名字他都可以喊出来。燕端望的笑容亮眼得很,彷佛发光体,吸引全部人的视线。

「让娆罗的人民传颂我们的事迹!」燕端望的大嗓子,几乎全部人在风雪之中也可听到。「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滚

出茔凄!」

「滚出茔凄!」所有军人有致一同的激昂大喊着,连雪地也可感受那种声音的震动,只怕他们的声音不知传到多少里

外了。

这个战前的聚会还进行得如火如荼,连来宾也可以感受到这种热烈的气氛。

守娆争和菱扇也参与其中,坐在木箱上看着他们。守娆争啜饮着酒液,决定陪这班嚣狄军感受风雪的冷洌。

可以参加这种军人的聚会,确实非常难得。毕竟不是每个人也能遇上这样的战争,更难得的是嚣狄军竟期待着回到战

场上。

「菱扇,别喝太多,会醉的…」

守娆争还未说完,耳朵就先给他吼得一阵痛「燕端望!把他们打得像猪头一样!!」

只见菱扇一手拿一只酒碗,两只脚还非常不安份的用力踢着,他把两个酒碗碰撞着,制造出响亮的音色。

「嗝…燕端望你这个混蛋,说得…说得好!」他脸色潮红,张大喉咙站在木箱上为燕端望的说辞呐喊、叫好。

多说无用,不停猛喝的菱扇已经醉了。守娆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无奈的叹一口气。

「真是他妈的棒,你棒透了!!」还要像个醉汉一样什么粗俗说话都说遍了,完全不像十九岁的少年,比军人还要粗

鲁。

「我不要上那个大笨蛋茔凄婉了,我要上你!!」菱扇把两手圈着嘴巴,深吸一口气大叫着。

「菱扇……」守娆争拉扯着他的衣衫,要他坐下来,不然乱动会惹起呕吐。

「什么嘛…人家开心啊…」不胜酒力的菱扇受到气氛感染,早就兴奋得两边脸颊都红噗噗,头脑昏昏沉沉的。「他们

好棒喔……」

经菱扇这样助兴一说,更是煽动了军营里的高潮,全部军人,尤其是乘风他们更捉紧这个机会好好玩乐一番。

「唷呵,燕端将军这混蛋,真是他妈的棒哩!!」他们齐声呐喊着,又使劲拍打木箱兵器,制造出一波声浪。

他们装着菱扇的声音,兵士们都乐透了,趴在地上笑出泪水来。「我们也爱你耶,燕端将军!!」

「谢了!!我也爱你们!」燕端望也像个大孩子的大声笑着,在木箱上站起来,张开双手作拥抱状「爱我的话,要让

我抱喔!」

军营里又响起了一阵呕吐的声音,更夹杂着不少脏话与嘘声,有些人真的想扑抱到燕端望身上,全都被燕端望踢了下

去。

「好了、疯够了。」燕端望以指尖敲击着酒碗,要他们安静一点。

「今天是白军和黑军首次联手!」

「也让皇城的兄弟高兴一下,这口酒,敬白军!」燕端望的双眸寻到慕容云朔的所在,他笑着把酒碗向他递了递。

「敬白军---!!」嚣狄军们这次转个方向,向他们身旁的白军举高了酒碗,齐声呐喊着。

其实营地间的空地狭窄得很,为了取暖,人与人之间的空位少得可怜,他们都是肩并着肩。

慕容云朔也在人群中寻到燕端望的视线,他有点受宠若惊般不知所惜。怎么说呢?他只是想不到燕端望兴在头上也注

意到他。

他带着腆意的笑,向燕端望举高了酒碗,再一饮而尽。他觉得站在木箱上的燕端望是如此耀眼,悠然和他同生共死的

兄弟一起耍玩着,毫无拘束的灿笑着,挥霍着他天生的魅力。这个燕端望他第一次窥见,也发觉自己并不讨厌。

甚至可说是有点喜欢,受万人喜欢的燕端望。~

「听好,我弟弟第一次上战场。大家要替我好好照顾他!」燕端望深吸一口气,喝了口酒壮胆之后,跳下木箱,在人

群中走了三两步。

他一把抓起坐着的慕容云朔,慕容云朔都惊讶得怔住了。全部人有一瞬间的静默,实在想不到燕端将军会突然说这句

话。

虽然慕容将领是燕端家的养子这件事,大家都略有听闻,却是无人去证实。

「你们这么爱我,也爱我的弟弟行不行!?」燕端望固执的抓着慕容云朔的衣领子不放,即使慕容云朔已经不停挣扎

没有人认为燕端望在发酒疯,至少,守娆争就很欣慰他有勇气说出这句话,他微笑着。

「以后不再是慕容将领了。要怎么称呼?」嚣狄长袖靠在帐篷外,惨淡的喝着热茶,闲闲的晾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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