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翻译器的质量再好也比不上活的翻译啊!
“表面很蛮横,实际上很懦弱。”我耐心地把形容降低到最简单程度,真怕那翻译器承受不了巨大的工程量直接在他
耳朵里爆炸。
乌尔不愧是敬业的人,听到这句话立刻提起了十足精神。“您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很粗暴吗?”
“他在你们的社会中,我想应该是处于中下阶层吧?”我反问他。
乌尔点头:“他的职业是设备建造师兼建筑建造师。”
“而且听那几个押送我们去出售的士兵的语气,他的籍贯似乎会受到歧视?”我继续问。
乌尔想了想,说:“是的,伊桑?杜尔是图尤星一号大洲南方地区的人,出于一些历史地理因素,其他地区的人会对
那里的人有一些成见。”
我无意去了解这成见的来源,直接说道:“这样的一个人,您认为他的教养会好到哪里去?”
乌尔朝我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喝了一口水,慢慢地说:“到他家第一天,我就被他打断了三根肋骨,吐血吐晕过去。二十多天里,他来找我的唯
一目的只有一个──生孩子,应该不用让我把在床上的惨状具体形容吧。”
乌尔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表情:“那么这些只能说明他是个粗鲁的人,何来您所说的懦弱呢?”
“为了还债他把我拿去抵债了。”
“可他不是半路制止了这行为吗,这说明他很在意你啊!”
“那只是他的独占欲在作祟,他不能容忍别人碰他的所有物罢了。”回想这几日伊桑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我嗤之以
鼻,“也许你不知道,他事后像是见了鬼一样地躲着我。”
乌尔轻笑道:“您听起来正在埋怨他的样子。”
“他应该如何,我没有半点兴趣,我只是以您所愿,如实陈述感想而已。”
“能详细说说这次的事件么?就您知道的那部分。”他话锋一转,终于开始奔向主题。
真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回忆,我盯着水杯慢慢回想。
“我知道的部分不多,因为事发的时候我已经晕过去了。我只是差一点被那三个人侵犯,然后听到了打斗的声音。究
竟是不是伊桑来把我弄回家的我都不清楚。醒来时只看见他的脸,就是这样。”
“那么您知不知道,提出那个以人换钱的方案的,是那三个人还是伊桑?杜尔本人?”
“……是那三个人,伊桑他同意了。”
乌尔仔仔细细地记录下我说的话,而后向我解释说:
“是他救你回去的,那受伤的三个人都这么说。据他们所言,伊桑?杜尔当时拿了根棍子冲过去见人就打,他们还以
为他疯了。”
“……那三个人……没什么样吧?”迟疑了一阵,我还是忍不住问他,我也算是参与了那么一下的。
“他们当时吓得逃跑了,所以都只是皮外伤。只是有一人下~体受了伤害袭击,需要住院一段时间。我们是今天早上
接到另两人的报案,在奥荷城拘捕了伊桑?杜尔,他对此事供认不讳。”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他?”我有点好奇地问他,因为这也关乎我的将来。
“放心吧,这件事并不严重。那三个人的行为率先构成了威胁和伤害,因此不会对伊桑?杜尔处以太重的刑罚。更何
况他的朋友已经替他交了保释金,也帮他还了钱,过一会你们就能一起回去了。”
就这么简单?!
看着乌尔好心安慰的脸,我实在难以笑得出来。本来想着能关他十数天,我也能放个小假,现在全都泡汤了。
乌尔记下最后一笔,然后认真地看了好几遍,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他长舒了一口气,满面笑容地冲我点头:“
可以了,多谢您的配合,我的提问结束了。”
我也向他点头,见他要拿下耳塞,忽地好奇心起,脑袋里就冒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我想问您几个问题,不过和这件事情无关,不知可以吗?”
“您想问什么?”他停下了动作。
“为什么你们也用纸币?也使用相似的交通工具和联络用具?”其实还有更多,房子,饮食,作息习惯,甚至思维方
式。“即便属于同一种族,在相隔如此之远的地方出现这样的高度相似,我实在难以理解。”
乌尔认真地想了一会,连连点头:“其实不瞒您说,我们刚到地球时看到这一切,何尝不是吓了一大跳?我们在三十
多年前进行过一次大改变,我记得很多新事物是在那时发明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改变,那就是君主的意愿了──您
没有听伊桑?杜尔说起过吗?”
我茫然地摇头,我和伊桑连话都说不清楚,两看相厌,又怎会有闲情逸致探讨这么深刻的问题。
“另一个问题就是:现在活着的大部分地球人都怎样了?”
乌尔的表情瞬间僵硬起来,他有些迟疑地说:“这个我不太清楚。”
“死光了?”
“当然不会。”他立刻反驳,思考了一会措辞,道:“我只能这么说,他们都在指定的地方呆着,无性命之忧。”
那便是好则软禁,差则监禁了。竟比我料想的好,我一直以为我们会遭遇大屠杀。
乌尔起身,收拾好笔录便要离开,临行时他回过头,说道:“那么我也有个问题了。伊桑?杜尔到底算是为了你才被
抓进来,你不会为此感到一些感动吗?至少会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吧?”
我摇了摇头,朝他微笑着说:“我和他之间,我没有高级到有‘感动’这样的权利存在。”
16
乌尔走出去的同时,我看见另一侧墙上的窗户打开了。在那片磨砂的玻璃背后,那张盛怒的脸竟然如此熟悉──伊桑
顶着快要喷出火的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我和乌尔的对话原封不动地传到了另一个房间,以供被告人听取,这情形我在接受盘查前一点也不知道。
如果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那些话说出来──毕竟这关系到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全问题。
“卢先生,出来了。”乌尔探进一个头朝我招手,“伊桑先生的朋友来保释他了,一会儿你们可以一起回去。”
“哦,好的,谢谢。”我起身出门,跟着他走到另一个房间,同时摘下耳中的翻译器递给他:“你们的东西,忘了拿
走了。”
他摇摇头,递还给我:“这个就送给你吧,我想你应该用得到。”
“那谢谢了。”我朝他点头致谢,“据我所知这东西可不便宜,你真够大方的。”
房间里两个男子站在墙角,看见我进来立刻齐刷刷地转过了头。
“这就是伊桑的朋友?”我回头问乌尔,后者点了点头。
这两个男人颇为年轻,衣着跟伊桑平日工作穿着的那种类似,身上也是布满粉尘,风尘仆仆。他们看见我似乎有些意
外,凑到一起小声嘀咕起来。
乌尔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在这里等一下便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那两个伊桑的工友。
我若无其事地坐到椅子上等待,而那两个人,就像所有没见过新奇事物的孩子那样,一直好奇而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不时会发出一两声刻意忍耐的笑。
这情形有点像那天那晚的军营,那令我终身难忘的一次旅程,当然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就在我准备用仅有的几个词汇
请他们安静一点的时候,几个人推门进来,夹杂其中的一个正是一脸挫败的伊桑。
虽然他很泄气的样子,可是见了我立刻就生气勃勃起来,两眼发亮地径直冲到我面前作势要打,被他身旁的治安人员
拦住了。
伊桑于是便指着我破口大骂,我听不懂他骂着什么,但能猜测是吃里爬外落井下石白眼狼之类,他那几个工友站在一
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偶尔不痛不痒装模作样地劝上几句。
门口亦是聚集起一群闻声而来看热闹的警员,直到乌尔走进来喊了几声,这闹剧才算结束。
最终,伊桑压下了气头,重重地扯着我胳膊离开了房间。
门外停着一辆车子,大小和越野车差不离,比伊桑那辆大得多,应该是他朋友的座驾。
上车以后他的一个朋友驾驶,另外所有的人都挤到了后座,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几个图尤人终于开始放开了手脚高声谈笑,连珠炮般的陌生语言里,伊桑的名字不时夹杂其中。
每每这个时候,伊桑会尴尬地别开头,然后凶狠地瞪上我一眼,我这个害得他那么狼狈的罪魁祸首。
几个图尤人把车停在了伊桑家门口。伊桑开了门以后,其中两人把车子后箱那个巨大的箱子抬进了客厅。
这群人一股脑儿涌进屋里,参观科技馆一般地把伊桑整个房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参观了个遍,不时地在四处制造出阵
阵惊叹之声。
伊桑像只老母鸡一样牢牢跟在他们身后,忍无可忍地朝他们连连吼叫,总算是把这帮瘟神统统扫到了客厅坐下来。
伊桑开始朝我交待命令,要我招待他的几个朋友。
他的表情带着不容商榷的威信,便如同给下人发号施令的老爷。我却知道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更多的是要做给他
的兄弟看,让他们知道伊桑这个人,在我这个地球人面前,仍然是不可撼动的天。
我无意去招惹他不可理喻的骄傲,踱进厨房泡茶水。跨进厨房门的那一刻,又听到客厅爆出新的一轮哄笑。也不知是
在笑我这听话的奴仆,还是那好面子的主人。
整个下午这伙人都盘踞在客厅使劲吵闹,我在泡完茶后被伊桑轰到了二楼房间。无所事事,索性躲到了床上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最后被凉意硬生生逼醒,我发现自己和衣而卧蜷缩在床上。屋子里非常安静,看一看窗外的天
色,夕阳已经快要隐没在地平线下,我竟然就这样整整睡了一下午。
更惊奇的是,竟然没有人来打搅我。伊桑直到现在仍然被缠得脱不开身么?这么想着,我歪过头朝房间门口看去,却
吓了一大跳,睡意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了。
伊桑双手抱肩地靠在门框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冷冷看着我。
见过他暴跳如雷,也见过他凶狠无情,可是这般深沉而捉摸不透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我一时怔在那里,傻傻地和
他对视,竟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峙结束于伊桑的一记冷笑。他瞥了眼脚下的大箱子,目光再次抬起时,已变作无比熟悉的凶狠。
那箱子原本在客厅,现在却被扛到了二楼。只见他附身从箱子里一勾,上臂挥舞,一团黑影毫无征兆地朝我面前飞来
。
我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朝旁边一躲,被那不明物体砸到了肩膀,稍微有点疼。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接二连
三的袭击依然袭来,中间夹杂的是伊桑再熟悉不过的喝骂。
头上和身上都被砸到,很疼,我只好双手抱头地侧过身体,不让头部被砸到。
伊桑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带着愤懑和一些别的情绪,依然在门口肆虐。
定睛看清那些袭来之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都是图书,不是陌生符号拼成的天书,而是由熟知到血液中的文字汇成的书本。
伊桑拿来的,竟是满满一箱的地球图书。
我惊喜交加地看着那一大箱的书籍,也终于明白了伊桑那怒火中烧之中,为何夹杂着一丝丝的委屈。
那些杂乱无章的语句里,我似乎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老子为了你,把债主打了一顿,得罪一群人;看你终日无
所事事,千辛万苦弄来一箱子书给你解闷。你倒好,到了别人面前这样泼我脏水,全是我吃力不讨好,养了一只白眼
狼,吃里扒外只会给我添麻烦……”
伊桑朝我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脚踢到跟前的箱子上。
箱子很沈,这一脚踢上去,一动也不动。
我感觉自己嘴角应该是稍微扬起了些。
此情此景中面对这些图书,会有一种他乡遇故人的激越情绪。即便那主人是何等凶神恶煞,背后的目的是如何阴险,
在这件事情本身上,我会有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喜悦。
我抬起头,伊桑已经停止了发泄。也许是他在我脸上看到了什么,小眼睛里映着称得上柔和的面色,又流露出那日傍
晚户外时的失神。
回神以后他讪讪地嘟哝了几句,急匆匆地便下了楼。
而那箱书,便是任我处置了。
直到临睡前,我终于把这个箱子收拾停当。
几百多本的数量,少说也有百来斤,大多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套书。清理翻阅之时,看到所有的书都盖着印章,也不知
伊桑哪来的关系,直接从那个大图书馆里把这些仅限阅览从不外借的珍本弄了来。
不过也可能是那图书馆早变成了被火烧过的圆明园,即使是乞儿浪人,也能从灰烬里扒拉出一些宝贝来。
我把书本统统搬上了书房里巨大的壁架,相对地把上面原本乱七八糟的鬼画符本子统统丢进了箱子,锁了起来。伊桑
把壁架当作杂物储存处,一些我见过没见过的东西全部堆垒其间,混乱异常,我早就想来一个大清理了。
想起前些日子打算写些东西,一度暗忖用自己的作品堆满这里需要用多久时间,没想到伊桑却是无心之中给我拉了这
么多的援军。
伊桑在晚饭时分曾杀气腾腾地跑上来过一趟。原因用脚趾头都猜得到,他饿了。看到我把他的书房大清洗之后,他只
是稍稍瞥了一眼,竟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阴沉地指着楼下的厨房,那模样就好像我再多呆一秒,他就会直接把我丢
下去。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开始慢慢回想。自从被抓来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人,似乎也
是第一次没有阻碍地和图尤人进行交谈。
往细里说,没弄明白的事情一大堆。
伊桑的债究竟怎样了,既然能向朋友借到钱,为什么又要去借高利贷?
他的几个工友又是什么人,为什么看起来关系如此密切,在这之前却是从未在家里见过?
审讯我的人看似和善,隐隐的顾左右而言他目的何在?
但若是简单地说,就是个寻衅滋事进而保释出狱的事件。我无心去关注图尤人那和地球人大同小异的勾心斗角,那并
不是容得了我去了解的地方。对于以上疑问,我是无暇、无心、无意去追究。世界已经不是我们的了,杞人忧天来做
什么。
整理书房耗去了我仅剩的一点点精力。以致临睡前面对伊桑不出意外的邀欢之时,我恶劣地踹开了他。
3月7日 晴
除了攒满水的膀胱和轻微饥饿的胃,身体的其他部位一片神清气爽。
那男人昨晚是放过我了。我甫睡醒的脑袋在逐渐清醒中,突然有点担心我的将来。天知道这几天把他憋成什么样子,
也许日后某一天我会被收拾得很惨!
晨尿憋得我实在忍受不了,跳下床蹬蹬几步冲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没有锁,我风风火火地撞开门,对着抽水马桶飞快地扒下裤头,一泻千里。
舒服!浑身战栗起一波鸡皮疙瘩,我感觉惬意非凡,慢吞吞收拾好衣裤。正要挪步回床上继续大睡,抬眼却见到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