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文臻漓如此敏锐一人,自然是感受到华政怀里的温度。之前因事出紧急,并未太过在意。如今这等模样,让他如何不去在意?
只是他发现,华政衣衫的熏香,与他的熏香极为相似,不知是否为巧合。且,他也不知为何,他并不讨厌如此模样,也没有预想中的慌乱。反而是,有些许的安心。
这怀里的温度让他感到熟悉,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自己以前并未和这天朝皇帝有过何交集,又为何会如此?
趁着文臻漓并未注意,华政便是悄然将一吻轻落于文臻漓墨色的秀发上。随后他的神色也未有任何的变化,根本看不出端倪。他轻笑着,喂完文臻漓之后,轻声道,“先生想必累了罢?先休息一阵,待会药效便会发作,先生不必担忧体内之毒。”
“嗯。多谢陛下。”文臻漓微微颔首,应答了一声。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是抬起眸子来,望着华政,询问道,“陛下,不知苑生可也在宫中?”
华政听到他提及楚苑生,虽心里不悦,却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朕让他在殿外等候,怎么,先生有话与他道?”
“这倒不是。只是我留于宫中,怕是他不会回去,若是陛下派人去与他道,他也未必相信,所以还是需我亲口与他说明此事。”文臻漓知晓楚苑生对华政有偏见,若是华政派人去道,怕是苑生会以为华政将他强制扣留于宫中。
到时若是闹起来,那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华政一听文臻漓是为此事担心,才释然一笑,语气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原来如此。朕知晓,这楚苑生与他人一般,以为朕乃暴君,这样一下,自然是认为朕强行将先生留下。先生的担忧,便是此罢?”
虽知晓华政对别人的看法并不在意,却也未想,他竟是真的如此不在意。这让华政在文臻漓心目中又上升一个阶位,认为华政真的如此开明。
这天朝皇帝,的确没有如别人口中所言那般,令人厌恶。反倒而让他欣赏。
45.阅历尚浅
好不容易将楚苑生劝说,才让楚苑生先回去。只怕是他担心自己在此无人守护,会发生何事,才会如此紧张。文臻漓低低的一叹,长睫低敛着。
若要道,他也不想留于宫中,只是,国事被他放于第一位。既然那华政如此道了,说是要与他商议宣金求和一事,他怎能因自己不愿而让这次机会丢失?
不过,华政说要在此调养身子,并未骗人。的确是一日要饮三次苦药,且每日御医都会来把脉,看他身子是否还有余毒未清,或者还是如之前那般虚弱。
“先生。”华政从殿外走入,将旁人遣散之后,便是轻声的唤道。他手中端着瓷碗,走近文臻漓之后,才放在软榻旁的桌案之上。又是只剩他俩的情况。
从被留于宫中的那一日之后,就未曾见华政到此处来。想必也是国事繁忙,寻不到时间罢。只是如今一见华政来到此处,文臻漓便想起要与华政商议宣金求和之事。
可是,华政好似有意的不让他开口说这事,端起瓷碗来递给他,轻笑道,“先生将药饮了罢,若是凉了,怕那药效便发挥不全。”
文臻漓并未反抗,乖乖的接过华政手中的瓷碗,就是将碗中的苦药一饮而尽,就连那秀眉,也未曾有什么动作,就好似他和的药并不苦,而是一碗清水。
“陛下……”文臻漓本想开口说什么,却是轻咳了起来。喉间泛起一抹苦味,蔓延到舌尖上。看来是呛到了。华政一见,急忙就是伸手轻抚他的背脊,让他舒缓一些。
只见华政微微一蹙眉,狭长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担忧,“先生如何?没有事罢?饮的这么急,那不是对身子更不好?”说罢,抬起手来,轻轻的将文臻漓唇角的液体拭去。
如此亲昵的举动,倒是让文臻漓受宠若惊,瞳孔微微一缩,急忙直起了身子,往后一倾,想躲开华政的手。可是,华政动作是那般迅速,已然替他拭去了。
“不妨事,陛下不必担心。”文臻漓清冷的眸子似乎因为华政的这一举动,融化了一些。就连那原本些许苍白的面容,竟也是微微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他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昵,这等举动,也只有王兄为他做过。
华政倒是没有想到,他竟会因这么一个动作而有羞意,看上去让人觉得新奇。只是未等他说什么,文臻漓便是一改神情,恢复为之前那般清冷的眼神,道,“既然陛下好不容易来此,臻漓也不想拐弯抹角,浪费陛下时间了。”
华政听他如此一道,便知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狭长的眸子一弯,唇角微微一勾,接了他的话音,“先生想说的,依旧是那一件事罢?也罢,朕允诺过先生,自然不会食言。”
“陛下如此通明达理,臻漓先谢过陛下。只是不知,陛下可有看臻漓前段时日上呈文书?”文臻漓秀眉微蹙,抬起眸子来望着华政,清明的眼眸似乎带着几分不信任。他的确是不相信华政已经看过那文书了。
只是,华政的确是看过了,且还是昨日恶补的。他既然今日敢来文臻漓所住的偏殿,自然是要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之前他允诺过会与文臻漓商议宣金求和一事,依照文臻漓的性子,他必定是不会放过此次机会的。今天一来,华政果然猜得不错。
“朕自然是已然看过,只是朕也不知,先生的意思,是否就是宣金的意思?先生所允诺的事情,宣金是否也会允诺?”若文臻漓不能代表整个宣金上下,那么,与文臻漓商议此事,可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可以说等于就是白用功。
“这个陛下不必担心,若是臻漓觉得可行,只要臻漓允诺,宣金君上必会允诺。不过,若是有何要求让臻漓为难,臻漓一人不能定夺,臻漓也会写一封书信,让宣金君上定夺。”文臻漓自然是知晓华政话里的意思,神情严肃的回道。
“既然二王子如此道,朕也不必再担忧此事。二王子所言,朕都相信。以朕所知,二王子如此性情之人,是绝不会欺骗他人。”华政眯起他狭长的眼眸,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好似真的对文臻漓所言,没有半分的怀疑。
且,看他如此对文臻漓下定论,就好似他已经完全摸透了文臻漓此人的性子如何。有何事,文臻漓会做,有何事,就算杀了文臻漓,文臻漓都不会做。
文臻漓没有预料到,这个天朝皇帝竟然会如此的信任他。不,或许不应该如此道,这天朝皇帝,信任的应该不是他文臻漓,而是信任自己对于观察人性情的敏锐。
文臻漓暗自一叹,若是这样一说,那便是自己的性子太容易让人明白。正因为如此,自己在很多时候,总是被这个天朝皇帝牵着走罢?因为自己总是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而自己的心思却是在他面前,早已一览无余了。
原来自己,早就被人抓住了弱点。只是这个天朝皇帝并未为难他,甚至对他,还有救命之恩。只是,怕自己用尽余生所能,也不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罢?
毕竟,身为天朝皇帝,本来就不缺任何东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要什么东西,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更何况,宣金如今还是败于天朝,自己又要以什么去回报?
与华政商议了一些条件,虽然有些文臻漓自己能够定夺,但还是有些事,他觉得自己并不能做主。且,他的确阅历不够深,若是一着不慎,那可真是满盘皆输的状况了。
他需将华政与他商议之时提出的条件,写成文书,唤人快马加鞭到达宣金,呈于父皇与大王兄,让他们商议之后再作定夺。只是,在这段时期,他还要在这天朝多留一段时日。
不过,自己在此并未被人为难,所以,他也并不讨厌天朝。只是恨自己国家不够强大罢了。历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且,这个天朝皇帝,已经算是对宣金够仁慈的了,换做是别人,恐怕不会答应求和。
46.前世梦境
文臻漓将书信递给楚苑生,长睫微微低敛,轻声道,“苑生,将此书信带回宣金,呈给父王。若是父王觉得可行,或许,便可以就此回到宣金了。宣金上下,也不必再受征战之苦。”
楚苑生虽是百般不愿意,若是他就此离去,又有何人可以护得二王子周全?只怕是没有人了罢?可是,此事又容不得他拒绝。
“莫要担忧,这段时日,我会留于此殿中,应该不会有何事才是。”因为楚苑生要将书信送回到宣金,正巧文臻漓本也是在宫中调养,便是索性的留在这偏殿之中,等候楚苑生归来。为何会作出这般决定?应说他,相信了那个天朝皇帝罢。
其实就是因为文臻漓觉得要留在这天朝皇宫之中,楚苑生才会更加的担忧。虽然文臻漓已然信任了那天朝皇帝不会作出何事来,但是他楚苑生依旧觉得那个天朝皇帝心怀不轨。
可如今这个状况,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快马加鞭的抵达宣金,再迅速的返回来才是。若是二王子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会让他恨不得以命相抵。
“二王子已然写好书信,准备派人回宣金了?”华政不知何时进入殿中,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是开口询问道。文臻漓虽被他这一声惊到,却是回过神来,微微颔首。
华政一见,便是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子,算是温和的一笑,道,“如此甚好。只是,朕也要派人与这位楚将军一起去宣金。”好似在猜忌文臻漓等人会在此作出什么手脚。
“怎么,宣金已经陷入这般田地,皇上还要担心宣金会作甚么手脚么?”楚苑生侧过脸,眸子斜着瞪着华政,充斥着愤恨与仇意。
但华政却是不在意楚苑生这种眼神,只是风轻云淡的一笑,回道,“楚将军何必要如此想?若是宣金有诚意,也不必担心朕派人一同前去罢?”诈降一事,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
虽然,要灭了宣金,现如今说来,可以说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只是,天朝国库已然接近空虚,若是在这时候有什么突变,天朝怕是会坚持不住。不然,他如何会接受宣金的求和?直接划为自己的疆土不是比任何条件都好?
文臻漓却未对华政提出的这个要求有任何的意见。本来自己就有猜疑他人的时候,又为何不能允许他人对自己有猜忌?所以他并不会反对华政所说的这件事。
如此一来,华政便是将他随身的暗卫组织首领,派去与楚苑生随行。
而从楚苑生出发那日起,华政几乎都是每日都前来与文臻漓一起用膳。虽看不出他有什么目的,只是纯粹的想与文臻漓一起用膳罢了,但文臻漓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华政如何会看不出文臻漓的心思,他只好苦苦一笑,道,“先生若是不想与朕一同用膳,直说便是,朕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
文臻漓一听,便是一惊。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原来是那么的明显么?竟是如此轻易的就让华政察觉到了。只是,他并不是不愿,不过是觉得有些尴尬,不自在罢了。
“陛下多心了。臻漓并不是不愿与陛下一同用膳。只是,只是有些不自在罢了。”
“就算是如此,朕也不应再待在此处打扰先生了。若是先生变得没有胃口,便是朕的错了。”华政轻笑的摇了摇首,说罢,就是站起身来,似乎真的准备要离去。
文臻漓一怔,竟是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拉住了华政的衣角。不仅是华政,就连文臻漓都惊讶自己竟然会作出如此的举动来。随后,白皙的肌肤染上了一抹羞赧。
“臻漓并不是有意要冒犯,请陛下恕罪才是。”文臻漓迅速的恢复了原先清冷的神情,急忙站起身来,向华政作了一揖作为道歉。自己方才的举止,的确不符合礼数。
“哪里,先生太过计较这等细节了。”华政轻轻一笑,并不在意方才文臻漓的举动。其实,他心里所想并不是与他面上所表现的那般。他心早已跳的飞快,只是文臻漓不知晓罢了。
从小到大,并没有一个人会让他有这般的执念。这种,想要将此人禁锢在怀里的执念。若不是顾忌到许多,华政早就在此吻下去了。近在咫尺的佳肴不能享用,那可真是折磨人。
“臻漓一直都未向陛下道谢。”文臻漓长睫低敛着,遮住了他那清明的眸子。华政稍稍失神,回过神来之时,却是不知文臻漓说了什么,“什么?”
可文臻漓却是没发觉他的失态,以为是他对之前的那件事并不上心,才解释道,“便是上回,陛下在翡临苑之时,冒险救了臻漓的性命。如此救命之恩,臻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先生不必对此事耿耿于怀,朕也未放在心上不是?更何况,先生也不是舍命救朕?应说是扯平了罢?”华政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以此事作甚么文章,且,文臻漓的确是冒险替他将体内之毒吸出,便是两清了。
可文臻漓却是不愿罢手,“陛下会中毒,全因为救臻漓所致,这如何能说扯平?若是陛下有什么要求,臻漓能够答应的,臻漓不会拒绝。也只有这般,才会让臻漓好受一些。”
“既然先生如此坚持,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那,朕便提个要求罢。”对于文臻漓的坚持,华政也只好无奈一笑,只能顺着文臻漓了。
“请说。”文臻漓一脸正色,只听华政缓缓回道,“先生琴艺无双,朕还是想再与先生学琴,如何?”
文臻漓似乎是没有想到华政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一怔过后,却只能唇角微翘,轻声一笑,“陛下都如此道了,臻漓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罢?”
华政并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会因此有幸见到文臻漓的笑颜。脑海中不知有何影像一闪而过,却是让他蓦然觉得揪心,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好似,他已经等这个笑容,好久好久了。如今等到了之后,便是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自己觉得这个笑颜是那般的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笑容是属于自己的。
“先生……”情不自禁,便是上前了几步,将文臻漓拥入怀中。华政只感觉有一种撕心裂肺之感,只有如此将文臻漓拥入怀中,这种疼痛感才会缓解一些。
文臻漓根本没有想到华政竟然会突然将自己拥入怀中,本想推开,但华政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萦绕在周围,且,如此让人觉得揪心的轻唤,让他下不了手推开华政。
政儿……心里深处,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回应着。
——
“先生,朕觉得,朕与你应该赤诚相对。”华政不知又在打着什么主意,眯起他狭长的眸子,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邪魅的味道。文臻漓轻轻一蹙眉,抬起眸子望着他,“赤诚相对?”
“先生难道不认为,只剩我俩之时,应将身段放下么?我是已然放下了,只是先生还耿耿于怀罢了。”华政唇角依旧是那抹带着邪气的笑容,说道。
“陛下怎能如此胡闹?如今臻漓也算半个天朝臣子,怎能如此以下犯上?”文臻漓轻笑的摇了摇首,很明显不同意华政所说。其实如今与华政接触得多了,近了,才发现,这个天朝皇帝,似乎还有一些,与外表不符的孩子气。
“若是要这样子道,先生也算是帝王之师了,有何不可?更何况,这只是私下如此而已,先生又何必介怀?”华政无奈一笑,觉得文臻漓倒是有些顽固不化。
觉得文臻漓会执意拒绝,华政直接不顾他的答复是什么,直接一拍桌案,道,“便如此说定了,先生也不必再多言。”随后他想起什么,又是继续道,“怕是先生还不知我名为何,日后,私下之时,先生便唤我名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