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罗等人出了玉门关,在塞北荒漠行进多日,终是来到一座无名小城跟前。
他们在荒漠中行走数日,现在正是需要歇息的时候,眼前的小城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沈清秋骑马走在前面,远远地看到了城门,还有城门前供以了望的高台。他怀中的那个小虫子这几天愈是躁动不安了起来,想必距离母蛊所在之处已经非常接近,若非有袭罗在一旁压制,恐怕已经往母蛊那处飞走了。
走到近处,才见到城门上的“西陵”二字。这两个字经过多年的风沙摧残,现在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仍能勉强辨认。
西陵处在地势较低的背风处,城后有一弯月牙河,乃是整城的命脉。西陵周围的一带,也是整个荒漠中最具生机的,长着几颗耐旱的树木,因为临近水源,长得极好,几乎是四季长绿。
柳梦色的家人常在这一带行走,有时途经西陵也会再此交换些物品,这西陵城在平日里,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塞外城池而已。因此几人都没有怀疑,进了城,寻了客栈歇下。
城中鲜少有外人到来,相对闭塞,那客栈也开得几小,多数时候都作为酒楼来运营,楼上仅有的几间客房都因为疏于打扫,积了一层薄灰。
等到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可以住人,已是日落了。几人用过晚膳,准备歇息。
这些日子以来,沈清秋和袭罗吃穿用度都是一道,旁人原本看不懂的,都对这两人的关系明了几分,因此住店的时候见他们二人同寝也并没有大惊小怪的。
两人洗漱了一番,到了夜里准备熄灯睡下时,袭罗骤然将刚刚躺下的沈清秋拖进怀里,在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白日里来到这城池,可有什么不妥的?”
四一
“白日里来到这城池,可有什么不妥的?”
沈清秋听袭罗这么问,顿时有些诧异,他回忆起今天来这城池里的情形,并没有感觉到异常。这西陵城虽然闭塞,但看起来和寻常城镇并无二致,又是柳梦色所知,沈清秋当然没有起什么疑心。
他摇摇头,听着袭罗的后话。
“我也说不清,这西陵城总给我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我总觉得戮欺就在此处。”袭罗抱着沈清秋的,他靠着沈清秋的耳根说话,未免隔墙有耳,两人这儿会儿是贴的极近的,“但他的气息若有若无,我也不能确定。”
沈清秋不语,他适才听见戮欺的名字,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袭罗又道:“戮欺此人性情诡谲,我多年未曾见他,也不知他这些年在做些什么。或许他只是在这里逗留过,是我多心罢了……不过万事还是小心的好。”
“他若是真想杀我,大可光明正大地动手,可他没那么做。”沈清秋感觉到袭罗说话吐出的气息都喷在他后颈,受不住这样暗示意味极重的刺激,他翻了个身,面对着袭罗,“我倒是觉得他知道了我和你的事,心里不痛快,那时才想杀我。”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袭罗用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说不上是惩罚还是亲昵的意味多些。
“他似是厌恶我这个汉人,或者所有汉人他都不喜欢……不过,你喜欢我这汉人就好。”他说罢,就着这个动作亲吻了上来。
这个吻来得有些突然,虽然沈清秋觉得情人在床第间只是亲吻根本不够,但现在也不是饱暖思淫欲的时候,他纵使有那个心,这会儿也不好开口。这等事情还是等回了中原,日子平定下来再从长计议的好。
袭罗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就抱着沈清秋,谈不上多么主动,但也十分顺从地回应着对方……结果,当然是沈清秋脱力般地先松开了,而被亲的那个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与此同时,另一方势力也恰好出了关,在西陵以北五十里的地方停驻。
这是一支约莫五百人的亲卫军,个个都是训练有素,一心为主的,此刻他们掩了番号,一时也看不出是哪边的军队。不过住在主营帐的那位就是被戮欺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烈王爷——叶景修。
同叶景修住在一起的自然是赫连峥。荒漠之中,夜里的温度出奇的底,帐内虽然点了炭火取暖,但还是驱不走那股寒意。明明白天热得想能把人蒸熟似的,夜里却冻得人发抖。
扎营的地方虽是选在了风沙小些的地方,但夜里风向右边,营帐被吹得簌簌地颤抖。赫连峥虽是待在营帐之内,却还是觉得大风透过了帐面,冷气一丝丝地往里面挤,赫连峥常年被娇生惯养着,到了这里难免有些受不了。
“峥儿,到我怀里来。”叶景修这会儿正在看书,赫连峥先前就一直躲着他,就算一个人裹着被子还是冷得受不了,也不愿往他身边靠。见他不愿主动,叶景修只能自己开口,他们这些年的相处,多半都是叶景修胁迫的多些。
赫连峥只得披了氅子,往叶景修身边挪了些,刚一出被子自然有些冷得发抖,但他也没想钻到那人怀里,只是哆嗦着坐在叶景修身边。
叶景修早就习惯他这样,他所有的脾气都在这几年被磨平了,对着赫连峥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斜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发抖的人,不容分说地自己往他身边靠了过去,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则圈着他,就着这样的姿势继续看着手上的古籍。
不得不说,这样子靠在叶景修的怀里,的确暖和了许多。人生来都喜欢温暖的东西,赫连峥也不例外,此刻他根本敌不过自己的天性,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寻找着更加舒适的位置。
他最终靠在了叶景修的胸膛上,就着这样的角度仰视着叶景修的脸。
叶景修比赫连峥大了五岁,如今已过而立,可能是因为地位不凡的关系,他看起来和赫连峥差不多大,只是比他多了几分沉稳。叶景修的那张脸本该是极为俊美的,这些年来却总是板着一张脸,眉头也紧紧地锁着,看上去阴郁无比,有些吓人。他的肤色比赫连峥的要深一些,透着淡淡的蜜色,若是光裸着身子,会给人一种色气满满的感觉。
而赫连峥因为儿时变故,在勾栏院里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现在虽然过了那个年岁,身体不似少时那么柔软,却还是透着一股子弱柳扶风的味道,看上去非常脆弱。他本来就长得不甚阳刚,小时候常被误认成女孩子,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更是出奇地勾人,若不是叶景修有意护着,他根本不可能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
赫连峥是在二十一岁那年才被叶景修带走的。
小倌长到了二十岁年纪就有些大了,虽是还有客人喜欢,但的确不如十几岁的时候动人,常常要施些脂粉,掩盖住那些越发明显的男性特征。赫连峥自然也不例外,他现在的样子与少年时相比已经很有阳刚之气了,虽然看着还是单薄瘦小,但至少不会被误认成女子。不过,他和叶景修站在一起的时候,明显地比那人矮了一截。
这会儿被那人抱在怀里,那画面怎么看怎么顺眼,好似他们生来就该那样似的。
过了一会儿,叶景修似是看完了书,用下巴轻柔地磨蹭他,道:“……先前还不听话,这会儿才觉得舒服了,嗯?”
赫连峥听他这么说,顿时脸黑了一般,也不想开口了。
叶景修又是在他身上抚摸了一遍,就像在对待怜爱的小宠物那样。他的手隔着衣服抚摸着赫连峥的身体,这具身体没有硬梆梆的肌肉,剥了衣服的话,看上去白白软软的,匀称得不得了。叶景修非常喜欢那样的手感,得了空闲就会自上而下地抚摸,看着赫连峥因为他的抚摸而逐渐颤栗的样子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他的手从胸口游走到腹部,紧接着就变了方向,径直往亵裤下面探过去,握住了那个已经有些抬头的东西。
“峥儿……是不是太久没有让你发泄过了,这样摸摸你就起反应了?”叶景修用舌舔弄着对方的耳垂,把那个软软的小肉含到湿漉漉地又吐出来,他呼出的气息全都喷在了敏感的耳朵上,让赫连峥的身体迅速地热了起来,下半身的那个东西也听话地竖了起来。
赫连峥咬着唇,有点不甘愿地低着头。叶景修对他就好比对待一只喜欢的动物,天天把他养在家里,好吃好喝地照料着,抽空就去陪他,主人出门也要把宠物带在身边,生怕放在家里出了什么意外……
甚至,就连宠物的情欲都要一手控制——就好比现在这样。
……
这些事情对于赫连峥来说都是恐怖的回忆,因为当他沉沦在肉欲的快感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叶景修都是用冷静的双眸注视着他,从来不曾改变过……就连发怒也是很少有的事情。
叶景修是天阉,无法体会男人在那种时刻的感觉,每次都会在赫连峥释放的时候问他:“感觉怎么样?”
现在也是一样——叶景修的手指撵着赫连峥的白液,唇舌还在逗弄他已经被舔咬到发红充血的耳垂。
“很黏,看样子很久没有发泄过了,会这样也是正常。”叶景修把手上的白液擦干净了,又替对方清理了下体,又问:“刚才舒服吗?”
赫连峥还是咬着下唇,不回答他的话,看上去像是不满意的样子。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他的想法如何,叶景修怎么会不清楚?然而叶景修曲解了,抱着他的腰身说道:“明天还要赶路,这会儿不能让你进来。回去之后想怎么样随你,务必让你尽兴,嗯?”
赫连峥听到这里脸上一红,也不知道身后那人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下流话来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下身的那个东西竟然违背主人意志地挺立起来。
这种变化当然逃不过叶景修的眼睛,他亲吻着赫连峥的脸颊说:“峥儿不喜欢我,可小峥儿却喜欢得不得了。”
四二
“峥儿不喜欢我,可小峥儿却喜欢得不得了。”
赫连峥听到这句话当着羞愤欲死,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营帐外还有值夜的士兵,让他有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偷情的错觉。
“不,我不要了……求你……”他急于开口,要叶景修不再继续下去,但那人做事向来我行我素,从没有听过他的话。尤其是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更是一人独断,从没有征询过本人的意见。
叶景修当然不为所动,他用食指抵住了赫连峥的嘴,要他噤声。
这会儿他似乎改变了主意,想让他的好峥儿好好地享受一会儿,便抱着赫连峥走到床边,小心地把他放下,复又盖上被子,把被角掖好了。
帐内平日所需的用品都一一备好了,此时从床榻下一翻,便找到了润滑用的脂膏。叶景修取了脂膏和照明用的油灯,将那和脂膏放在床头,接着把烧黑了的灯芯剪了。
……
叶景修对这一点非常清楚,可他就是喜欢把赫连峥的一切都握在手心里。人心本就难测,叶景修早就放弃了要他的心,只要他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就好了。做到这点比得到“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容易得多。
帐内情潮退去,赫连峥先下了床。他极为怕冷,这会儿自然是穿好了衣服,到帐外唤了人取热水来,为那人做事后清理。
回到床边的时候,他视线扫到叶景修之前所看的书上。
这书的封皮已经破了,内里也是泛着黑黄的,可见有些年头了,许是古籍罢。
赫连峥拿起那本书,随意翻了几页,接着惊讶地吸了口气,慌忙翻到最前,一目十行地将上面的内容扫了一遍,最后停在一页图画上,将那上面的内容记下了,才把书翻到先前的页数,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后,他瞧着书案上的东西已经完全复原,看不出被人动过之后,才回到床榻上。
先前替叶景修擦身的时候赫连峥就知道他睡死了,怎么动他都不醒,现在躺在他身边的时候,心中生出些放肆的冲动。叶景修睡着的时候眉头还是有些皱起,唇依然抿得很紧,赫连峥看着这样的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把那蹙起的眉头抚平了,接着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地落下一吻。
“你何时将我和你一样的人了呢……哥哥……”他小声呢喃了一句,“我不想被你当成狗一样的养着,一点也不。”
说到后边一句的时候,赫连峥咬着手指指尖,脸上流露出失控的表情,但随即又消失不见,换上了那副怯懦的样子。
他看着叶景修的睡颜,犹豫了一会儿,才像情人间温存那般,靠着身边那人闭眼睡去了。
那边夜里战得热火朝天,沈清秋这边却是过着和尚般的生活。
自他受伤之后,两个人可谓相敬如宾,真像是君子之交,不带半分亵玩狭弄的。
他们到西陵的第二日,就听城中人说到了黑沙暴。这黑沙暴大约每隔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来一次。西陵位置特殊,真好避开沙暴轨迹。沙暴过境的时候遮天蔽日,加之强风,想要出城是几乎不可能的。偏偏那子蛊日益狂躁,就连袭罗在时也压不住,眼看着就要往母蛊处飞去。
沈清秋只担心沙暴过境,西陵城周围地形大变,他们走不出沙漠,要困死在这儿。
他登上城门口的高台了望,果真见到西北面的黑云。那黑云昨日还在天边,时隐时现的,这时已经压了过来,盖住了一小部分的天空。城中老人说这黑云半日就会盖满小半个天空,届时西陵城内也会飞沙走石,家家户户掩好门窗也免不了沙暴过境之后家中遍地沙尘。西陵尚且远离黑沙中心,这黑沙暴已有如此威力,便知这沙暴不可小觑。
沈清秋沉思之时,视线扫到站在高台之下的高翔。这时的高翔身上透着一股叫沈清秋不舒服的感觉,沈清秋微微皱起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高翔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挂在高翔脸上,把先前那种叫人不适的感觉都驱散了,这人长得粗犷,却是天生一副老实相,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温和敦厚,也难怪当时的罗简能这么信任他。
看着这样的高翔,沈清秋摇了摇头,心道:刚才莫不成是眼花?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或是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罗简就从城里跑出来,隔着老远冲沈清秋喊道:“沈大哥!我听客栈隔壁卖炊饼的婆婆说要刮黑沙暴了!这天边真的起黑云了?”
“西北面都是黑云,估摸着这里没多久也要扬沙了。”沈清秋瞧他全然一副少年心性,比起当初遇到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想来他这半年在外拜师学艺,那位指点他的师父着实出力不少。
“你自己上来看!”就着沈清秋说话的功夫,已经起了风,他便又把视线转向那黑云密布的地方,这一转却看到了别的,叫他到嘴边的话都忘了说,“那边就是……”
起伏的沙丘之中可以见到一队人马正往西陵的方向走来。沈清秋一眼就排除了马贼的可能性,这伙人少说也有四五百,虽说都骑在马上,但看上去秩序严明得很,不像是马贼,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
何况西陵的位置偏僻,附近都不是马贼常出没的地方,现在外面正要挂起沙暴,马贼们不会在这时候动手……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是叶景修的人马。
罗简见他突然住了嘴,眼神直视着某个地方,便三步并作两步,踩着高台的壁垒上去,站在沈清秋旁边。
入眼所见果真如同沈清秋所说的,黑云压住了小半边天,有往西面扩展的趋势。而紧接着,他也看见了往西陵来的那队人马。
“这是……?”
“这是叶景修的人吧,他也找到这儿来了。”沈清秋陈述者事实,心里却有种被困的无力感。沙暴将至,他逃不出这西陵城,而叶景修正在往这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