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求心(FZ)——冰炼
冰炼  发于:2012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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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外头无人后,言老板关紧雕花双门,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严肃的看着二儿子,而后者看自家爹爹难得露出认真的眼神,表情也跟着慎重起来。(爹爹:喂,我一向都很认真的好不好。)

言老板清清嗓子,正色道:「真儿,爹爹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顿了顿,他伸手拿过一张书卷,解开系起的红色丝绳,当着几人的面平展开来,「我觉得还是内定比较妥当。」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在室里弥漫开来,迟迟等不到想像中支持自己的赞誉声,言老板看着他们调色盘般精彩的脸色,无辜的眨眨眼,「怎么了?」

「老爷,拿反了。」小不点儿好心提醒。

拿反了?

言老板翻过画卷,干笑一下,复又把卷轴颠倒过来,画中是一手执锦扇,柳眉秋目的女子丹青,在描纸的右上方还提了几个娟秀细雅的小字:松山门,杨若之。

不过姑且先不论这杨若之是谁,单是看现在二儿子的脸色,就比画纸上的釉彩要鲜艳上几倍。

「爹——」言真阴沉的声音传来。

深吸一口气,言真努力平复自己想把眼前人掐死的冲动,「这又是怎么回事?」他看看内侍和天宝手里那堆叠的画卷,呃,连案几上都摆满了。

「就人物画啊。」言老板怜悯的看着他道,唉,他这聪明的二儿子一定用脑过度变笨了,这么明显还需要问吗。

「我当然知道那是人物画,」言真险些控制不住怒吼出声,抿了抿唇,他拿起一卷画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这些不会全都是吧?」

希望便是人们潜意识的想望,是不现实的,言老板很快用行动来教导儿子,兴高采烈的点点头,他道:「是啊,爹爹我可是透过特殊管道,好容易才弄到这些女子丹青的。」

「……老爷,您就别再刺激主人了。」龙吟宫的内侍总管看了眼突然沉默不语的男人,颤蘶蘶的道。

刺激?他说了什么话刺激到真儿了?言老板歪着头努力回想。

言真在心里长吁一声,对年轻的总管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到这是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如释覆重的松了口气,同情的瞅了眼亦是一脸惊惶的天宝,向言老板弯了弯腰,遂推门离去。

觉得站久了腿有点酸,不理会屋子里明显沉郁的气氛,言老板晃到桌案后坐下,随手拿起其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扑鼻,清新怡然,他咂咂嘴巴,赞道:「好茶,碧螺春。」

言真挑挑眉,迈着方步到他身边,「你又知道了?」

言老板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回答:「怎么可能,我只是听说碧螺春是好茶,而这茶又刚好很好喝罢了。」

「当啷」一声,是某重物倒地的声响,言老板越过二儿子的肩头往灾难现场看,刚好看到天宝从散落的画卷堆里爬起来。

言老板颇觉委屈的噘起嘴,他开的是酒楼又不是茶楼,不懂品茶有什么奇怪的。

「算了,」言真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无力,「你说的内定是指什么?」

07

言老板闻言眼睛一亮,匆匆把茶盏放下,命天宝把画卷一一展开,屋子里顿时弥漫着如丝如缕的松脂香。

没注意到二儿子变成猪肝般的难看脸色,言老板高兴道:「虽然说是比武招亲,但真儿你毕竟是武陵盟主,爹仔细想了想,身为你的妻子毕竟要陪着你出席多方场合,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然才貌双全才是符合你身分的第一选择,所以爹爹我请人暗中收集了这些才女丹青,定能从中选出一个绝品。」

这样比武招亲不就没有意义了吗?这句话天宝还是只敢放在心里想。

环绕在屋内的画卷看得人眼花撩乱,画里的莺莺燕燕,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环肥燕瘦却是各有千秋,然言真却无心于此,他瞪着自顾自说得开心的言老板,神情变了变,终是化为一声叹息。

他随手比了个画轴,漫不经心的问道:「如此,就算我挑了其中一个,比武大会是公开的,你又要如何让她获胜?」

言老板顺着儿子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话里的女子眉眼含笑,气质清新舒然,一双眼睛灵动流转,彷佛能把人的神魂都给融化进去,好一个精灵般的可人儿。

言老板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他的儿子,眼光不错,视线瞄到画卷一隅,上书着——嫣雨阁,秦雪兰。

深深的看了眼画卷,言老板笑了笑:「这可是商业机密,到时后爹自有办法。」

武陵盟主的比武招亲怎能不是盛况空前,为了他未来水灵的儿媳妇,为了他的乖孙,为了不失面子,言老板不惜成本,砸下重金,大量收购了离燕京两条河远的扬州丝绸,用暗金袖线缝制出的武陵帖,出动龙吟宫所有弟子,务必在最短时间内送到江湖中,尚有待字闺中女儿的各门派手上。

忙活了几天,言日被他局里的萧老头哭哭啼啼的给劝回去,不过临走前在言老板的威胁下发了个当月都不得离开燕京的毒誓,追月楼休业了几天,自然也该回复营业,不过会让号称“钱精”的言弄影放下大笔入帐不管,自愿歇业的原因,当然还是归因于几天前打劫……不对,是意外收获来的花红艳绿。

把上次得到的“新血”汇集过来,对比着卖身契询问一番,言弄影面无表情的从中筛选出几个姿色出众的姑娘,还有一些尚未过束冠之礼的小倌,把其他人挥退了下去,留下这几个面面相觑,目中微露胆怯之意的少年少女。

言弄影静静看了他们半晌,突然招手换来侍女,问道:「知道老板在哪儿吗?」

「是,老爷方才从大公子那里回来,现在应该正待在大厅。」

「是吗……」言弄影犹豫了半晌,道:「既然如此,帮我请老爷到这里来一趟,说是我有事需要请教他。」

几个孩子听到这是要请追月楼的大老板出来,想起之前宛悦阁得罪那人的惨状,漂亮的小脸莫不褪去血色,纤瘦的身体抖的如秋风中的落叶。

半盏茶的工夫,当言老板带着天宝来到内厅的时后,就看见小女儿一脸若无其事的喝着茶,而其他几个面生的漂亮孩子抖瑟着肩膀,惨白着脸,睁着写满恐惧的大眼睛对着自己,搞得他觉得自己像个虐待童工的恶霸似的。

「怎么了?」言老板疑惑的望向女儿,眼睛眨呀眨的,可真是在无辜不过了。

言弄影当然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为了避免麻烦,她耸耸肩,选择保持缄默。

「老爷,站久了腿酸,您还是先坐吧。」那侍女杜鹃是言弄影的贴身婢女,机伶的紧,很快的帮忙自己主子转移话题。

奇怪的瞥她一眼,言老板依言落座,接过杜鹃送上的茶水,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在这些孩子的旁边还站了个艳装打扮的女子。

彷佛知道言老板的想法,言弄影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眼,解释道:「这位是宛悦阁的前老鸨红袖。」说到“前”字时特别加重了音量。

言老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想起几天前得罪自家女龙头的程砚平。

「这些孩子都是宛悦阁尚未出阁的姑娘与小倌,据红袖姑娘说是刚签了卖身契没多久,涉世未深、皮鲜肉正嫩的孩子,所以呢,我有个想法,」女儿说到这里停了停,慧黠的眸子转向言老板,「想问问爹爹您的想法。」

大概猜出女儿的想法,言老板笑了笑,「是想做那个吗?」

「是的,」言弄影颔首,「影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而且正好可以填补这几天未开业的损失,想说追月楼也好一阵子没做那个了,趁此机会也能让老客户尝一尝鲜。」

「您们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耐不住疑惑,涂着浓妆红脂的老鸨大着胆子提问。

言弄影淡淡看她一眼,扯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一字一顿的道:「没什么,只是想办个小小的活动,让出他们的初·夜罢了。」

影儿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厅里的所有人皆听的清楚,但见那红袖姑娘虽然力持镇定,嘴角却忍不住的抽搐,原来他们都搞错了,这位三小姐才是真正的恶魔,剩下的几只小的更是惊恐,面色比他上次买回的面糊人偶还白。

见状,言老板皱皱眉,正在无数人于心里大声呼喊老板良心终于发现了的时候,我闭紧眼睛,双手用力往红木桌一拍,隐隐能听到『啪嗒』的声响:「不行!」

「怎么?」有救了,少年少女的眼里燃起希望的火焰。

言老板神色凝重,对着尚摸不着头绪的女儿正色道:「怎么能让未经调教的新手直接上场,我们追月楼可从来没有这种先例,要是伺候不好客人,败坏了名声可怎么办?小黑跑哪去了,新人一向都是由他负责的。」

言弄影淡淡看了难得有自我意识的言老板一眼,道:「黑瀛这阵子回老家去了,他妹好像终于嫁出去了,所以感动的冲回去说是要答谢恩公甚么的,那家伙家乡在东北,估计没这么快能回来。」

甚么!小黑那混蛋之前居然还有个没出嫁的妹妹,竟然没告诉他,言老板气得牙痒痒。

08

看表情就知道自家爹爹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言弄影轻咳了咳,出声提醒:「那么爹您说该怎么办好?能办事的人暂时是找不到了,女儿是觉得这样也不错,有些客倌就是喜欢那些娇小可爱、未经人事的孩子,看到他们露出惊恐的表情反而会更兴奋,这样正好可以替我们开发一些新的客源。」

言老板沉默了半晌,正当众人期望言老板会说甚么话反驳时,却见他只是无趣的打了个呵欠,懒懒道:「喔、这样阿,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魔鬼!!

这是有幸目睹追月楼两大老板同时出现的几人,脑海里同时出现的两个字。

红袖瞠目看着自顾自讨论起来的两人,明明一个是有着漂亮脸孔,笑起来毫无心机,活像是不老妖怪的言大老板,另一边的言三小姐甚至不比这些孩子大上几岁,怎么说起话来却比自己的『前』老板还可怕呢。

这一刻,红袖彻底了解到,社会是残忍的,外表是会骗人的。

言弄影挥挥手让下人把出现裂痕的木桌给抬了出去,安静了半晌,忽然瞅了眼站在言老板身后的天宝,撇撇嘴,她不悦的蹙起眉头,「这孩子怎么老跟你在一起?」

「嗯?我觉得天宝手脚勤快,又机伶可爱,索性就跟翠袖姑娘借来,让他在我准备比武招亲的这些日子都跟在我身边。」言老板笑道。

「就不要到时候又给添什么乱才好。」言弄影饮着热茶,随意说道,只是那时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当初的无心之话竟一语成签,只不过那又是后话了。

关于拾金不昧此等义行,言弄影向来都只是耸耸肩,给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银两乃世界之真理也,抢者杀无赦。』上述这句话,让言弄影奉为至圣名言,终身俸而行之,虽然言老板也不知道给她读了十几年的四书五经,她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结论的。

有一次他将这个困惑已久的问题告诉言真,对方道:「三妹这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习性,记得她三岁时就会跟乞丐抢铜钱,五岁就会跟卖菜的大娘杀价,这只能解释为一种天性。」

所以,基本上他们昨日的讨论最后被视为废话,标价夺初夜的活动还是预备举行,这种海捞一笔的事情言弄影是不会错过的,只是可怜了昨日被他们遗忘,一直站到华灯初上的红袖等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弦声铮铮,东风和鸣,绵密优美的歌声隐没在琵琶最后的拔尖里,四周响起喝采声,台前的女子嫣然一笑,倾倒众生。

「真不块是追月楼的头牌,霓裳姑娘,果然是此曲只因天上有。」群众中的一人传来赞叹声,因为距离演台极近,又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女子便将那话听的分明。

「奴家陋艺,承蒙公子不嫌气。」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霓裳欠身一福,优雅的身段成为春夜里最美的一副情景。

男子微微一笑,手里晃着玉骨扇,一派的风流潇洒。

「程大人。」弦歌轻舞中,女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程砚秋转过头,入眼尽是一片听闻追月楼名声而来的寻欢客,他转了转眼珠子,那声音又唤了几声,好容易才在人潮汹涌的二楼围栏边找到声音的来源。

他先是愣了愣,观察了对方青丝披肩,脂粉未施,一副闺中女子的打扮,遂拱手施礼道:「是程某待慢了,不知姑娘有何事?」

「三小姐?」霓裳也抬头往上看,惊讶的道出来人称谓。

那人正是言弄影,但见女子以素扇遮面,杏眼冷冷的在男人俊雅的面容上扫了一圈,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冷哼。

见状,言老板不明所以,跟着凑上前来,视线对上楼下那双儒雅中不失狡黠的眸子,「怎么了吗,我看是个挺俊俏的年轻人啊。」

「既然程燕平是这副德行,我就不信他这个哥哥会好到哪边去。」言弄影冷笑道,眼底的锐利一闪,言老板打了个冷颤,已经能想像到女儿脑海里恶整男人的画面。

言老板在心里叹口气,抬手如有千斤重般的搭在小女儿的肩膀上,正色道:「影儿,你这个样子千万别给外人见到,爹爹怕你嫁不出去啊。」

女儿白了他一眼,低声讲了句别乱跑,又向随侍在旁的丫环使了个眼色,扇子离开颊边后露出的是无懈可击的微笑,她缓缓的步下楼梯。

看着小女儿身姿娉婷的背影,言老板不禁抚额长嘘口气,对着身边的天宝自我安慰道:「幸好影儿除了很会赚钱外,表面功夫也学的很好,这样嫁人以前至少可以先骗过几个傻子吧。」

天宝像是已经习惯言老板无俚头的对话般,只是点点头,同情的看了几眼楼下见到三小姐出现,双眼冒心的『傻子』。

女儿之命不可违,言老板乖乖待在包间里,喝着天宝泡的龙井,虽然水温不对,茶叶的比例也搞错,就算喝起来比白开水还要无味,比刘大娘的刷锅水还恶心,不过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本着长辈宽厚为怀的仁德,言老板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喝下去。

「唉。」他叹气。

「老爷可有心事?不知老奴能否为您分忧呢?」王总管俸言三小姐之命,负责监视……不,是照顾言老板而随侍在厢房门口。

言老板轻轻摇了摇头,几缕垂落下来的发丝在空中晃动,他垂眼看着窗外,表情是少有的凄迷。

09

王总管一愣,看对方忽然闭眼不语,不由得紧张起来。

「老爷可是身体不适?」老人担忧的望着他。

言老板还是摇头。

「那……老爷是再担心三小姐吗?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主持追月楼如此之大的场面。」

言老板张开眼睛,嘴唇轻阖,吐出一个字。

「茶……」

「什么?」

「茶好难喝。」果然光宽厚为怀没有用,如果仁慈有用的话,就不会有胃溃疡了。

话音刚落,包厢里相继发出两声巨响,言老板疑惑的转过头,「怎么跌倒了,是晚膳没吃所以饿昏了吗?」

「多谢老爷关心,老奴没事。」王总管爬起来,顺便伸手扶起一旁的天宝。

言老板安静的看着他们半晌,方启唇想说什么,老总管立马不假辞色的回绝了他。

「请老爷息怒,二少爷交代过让您千万不能在追月楼开业时到一楼去的。」

言老板嘟着嘴,「可是天宝说他很无聊,想到楼下玩啊。」

冤枉阿,我绝对没有这么说过!天宝欲哭无泪。

「我想天宝他可以忍耐的,老爷。」王总管淡淡笑着。

言老板哀怨的看着他。

「扁嘴也没用,老爷。」

言老板继续看着他。

「把茶涂在眼眶也没用喔,老爷。」

言老板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半个身子瘫在铺着柔软羊毛的椅背上,正当老人以为自家老爷终于放弃的时候,就听他突然跳起来叫道:「唉呀,老王啊,看你瘦的,怎么双颊都凹下去了呢,一定是这几天给影儿操的没能好好吃饭,这可不行,你等着,亲亲老爷这就去帮你叫晚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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