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局促地看看身旁的伊戈尔，伊戈尔还在为尼古拉所带来的消息吃惊这，没顾上理会古斯塔夫。思索片刻，古斯塔夫摇头道：“大公，请让我再冷静一下。”

古斯塔夫一人默默地去了钢琴旁看总谱，伊戈尔低声问尼古拉：“怎么回事？”尼古拉低声回道：“古斯塔夫当夜为了救你和诺尔克有些不愉快，刚才诺尔克与我通过话了。我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不过我很难相信诺尔克会做出这样的事，或许，当时的诺尔克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救我？他是少数还没有被我骂过的人，”伊戈尔点头：“就凭这点他也该感激我。”

尼古拉无奈地笑了笑：“伊戈尔，你就不能温柔一点么？”

“就这事？”

“其他……嗯……”尼古拉竟然不好意思了，顿了顿，又想了想，这才说：“诺尔克说明天一早会拜访加加林府，是来接古斯塔夫回家——古斯塔夫，”尼古拉扬声同远处的古斯塔夫说话：“诺尔克明天想亲自来苏联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他……”

“诺尔克要来？！”古斯塔夫和法蒂玛同时反问道，法蒂玛更是尖叫道：“他怎么不去死！”

“法蒂玛。”伊戈尔悠悠“斥”了法蒂玛一句。尼古拉为难地看看法蒂玛，苦笑道：“诺尔克来做客，我总不能……”

“他是真的要杀了伊戈尔啊！”法蒂玛竟想要站起来，古斯塔夫连忙扑上前，随时警惕法蒂玛站起来；法蒂玛不知为何对着大公时都很温和有礼，她缓和语气认真对尼古拉说：“大公，诺尔克是您外甥，伊戈尔又是什么？二十几年来，虽然你们未曾再见，但伊戈尔一直感激着您对他做的一切，更重要的是，伊戈尔将您当做他看得起的人——一位朋友。做为伊戈尔莱尔琴科的妻子，我可以向您保证，天下能让伊戈尔如此尊敬的人没有几位，他连他爸都看不上眼……”

伊戈尔无从应对，尼古拉朗声笑了出来，开心道：“好了，法蒂玛，我都知道。”他走到法蒂玛面前，埋头，笑眯眯地看着矮他一大截的法蒂玛说：“这样的话，我更该请诺尔克来家中会会了，他差点伤害了我重要地朋友，我想我有义务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放心吧，法蒂玛，”尼古拉柔和地眨眨眼睛，浓密地棕色睫毛半搁了下来：“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伊戈尔，我会像二十年前那样用性命保护他。我没有兄弟，二十年前，当我第一次在西伯利亚看见伊戈尔时，我就将他当做自己弟弟一样看待。他离开后，我常想，要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弟弟该有多好，”他自嘲地笑了笑：“……请原谅我的无礼。”

法蒂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她马上放松了神态，娇媚地笑道：“大公，您在占我便宜，您想要我认你做大舅子。”

尼古拉一愣，笑了。他背着手站得悠闲，他再次问法蒂玛：“如果诺尔克来我家做客，希望法蒂玛公主也能出席。这是一次家庭聚会，有什么事，家里人，总会当面说。”

法蒂玛依旧有些不情愿，但她没有再反驳。她认真练起了琴，家里好些家仆都探头进来听法蒂玛弹琴。尼古拉留了伊戈尔陪法蒂玛，带着古斯塔夫去了院子里。两人在玫瑰园里说了很久的话，逐渐地，古斯塔夫开始点头了，似乎是终于答应了见自己的哥哥。第二天早晨七点过，诺尔克的直升机降落在了加加林府，按照惯例，尼古拉和波利斯又对着人家飞机一番评头论足；尼古拉热情地迎接了自己另一位侄子/表哥，诺尔克更是如见了至亲一般同尼古拉热烈拥抱。做为两个家庭的当家，两人说了很多客套话，随后诺尔克转头，朝着直升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凯娅让她的贴身女仆扶着，由直升机内走了出来。她穿着朴素地豆沙色西装，梳了一只大辫子盘在头顶。凯娅缓步走来大公面前，伸出手同大公问候道：“尼古拉大公，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您的侄女凯娅，您的母亲夏洛特公主是我的教母。”

尼古拉惊奇地看看凯娅再看诺尔克，诺尔克说：“我让凯娅帮我劝弟弟，弟弟和凯娅亲近。”

尼古拉连忙以长辈地身份欢迎表姐凯娅：“凯娅，蕾拉常提起你。欢迎你来，请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他带着两人去了偏厅，可当尼古拉推门进去时，除了伊戈尔，其他两个人都跑得没了影子。尼古拉愕然道：“……他们呢？”

伊戈尔侧头看看诺尔克，轻松地说：“法蒂玛看见了只会说话的猪，古斯塔夫帮着抓去了。”

尼古拉不知如何是好，诺尔克一听就知这是法蒂玛的鬼主意，冷笑道：“是么，等弟弟回来了可要见识见识。你怎么不去帮一下忙？——你的胡子呢？哈哈……”

“我会飞的人都见过了，猪说话算什么。”

“伊戈尔！”诺尔克教训伊戈尔：“你一天到晚在外厮混，也不想想您父亲的感受！讨了夫人也不顾，丢在别人家里不闻不问，就算对方乐意照顾，这毕竟是麻烦人的行为，你难道就不懂得替他人着想么？你马上就是王子了，佩勒格林纳家族第二继承人，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责任心……”

“等你拉琴拉成我这样，再来教训我。”伊戈尔抱着头看天花板，腿大刺刺分开着，坐得极是难看：“学了七年琴拉不准一个音，幸好我不是你的老师。”

尼古拉忍住笑，严肃道：“伊戈尔。”

“画了五年画画不圆鸡蛋，骑了七年马不会上马，打了十年猎没猎到野猪，最后好不容易要结婚了，学了半年跳舞，婚礼上踩了姑娘几十脚——婚又只结了一半。”伊戈尔叹了一口气，担心道：“诺尔克王子，您这样谁放心得下呢。”

诺尔克的脸顿时羞得通红——且大公正吃惊地看着自己呢——诺尔克恨不得扭头离开这里。他捏着拳头骂伊戈尔：“未必要像你一样，娶个老婆给别人生孩子！”

法蒂玛“咣！”一声推开门，用更大更凶地语气骂道：“诺尔克，你立刻举枪自尽在我面前，你不开枪我帮你！”

诺尔克一见法蒂玛就吓得朝后连连退，法蒂玛像保护小鸡的母鸡一样瘸着腿冲去诺尔克面前，古斯塔夫拉都拉不住。尼古拉连忙示意一旁的家仆稳住了法蒂玛，他努力思索用词想要劝架，这时，亚里克森推开门对尼古拉说：“元帅，波利斯耶维奇家来电，想与诺尔克公爵通话。”

尼古拉奇怪地看看亚里克森，诺尔克快步走去亚里克森面前说：“好的，请带我去。”亚里克森示意身后的警卫带走了诺尔克，尼古拉这才开口：“他们怎么会得到消息？”

“诺尔克公爵虽是由空军基地入境，但您总不能保证基地所有人员都是您自己的人。”

不多时，诺尔克开心地回到偏厅，笑着对凯娅说：“波利斯耶维奇邀请我们三人晚上观看芭蕾舞演出。”他抬头礼貌地朝大公微微鞠躬道：“他们两兄弟也希望您能一同前往。”

“今天下午军部有会，”尼古拉抱歉地说：“可能无法赶上晚上的演出。”他回头看看亚里克森，对诺尔克说：“请务必从家中酒窖选一瓶好酒带上，家父总说，包厢内提供的酒，总像‘马尿一样难以下咽’。”

诺尔克大笑几声，走去古斯塔夫面前，温柔地说：“古斯，一起去吧，是你喜欢的《春之祭》。”

古斯塔夫一闪身躲开哥哥拍来他肩上的手，看着地板，微微摇了摇头。

“不要再闹别扭了，是哥哥不对。我应该先对你解释清楚才是。怎么会不救伊戈尔呢，我们一起长大啊。况且，伊戈尔和伊芙可是你最重要的朋友，我们大家都知道。哥哥怎么会不救你重要地朋友呢。”

“哥哥，请您暂时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古斯塔夫看着地板说：“现在的我，只觉得身为您的兄弟很丢脸。”

诺尔克愣了，手慢慢滑下了古斯塔夫的肩膀。古斯塔夫死死盯着地板，迷茫地说：“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诺尔克缓缓退后两步，凯娅扶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看侧过了身去的古斯塔夫。最终，诺尔克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偏厅，就在他迈腿离开偏厅时，古斯塔夫对他说：“哥哥，我爱你，所以请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也爱你。”诺尔克望着古斯塔夫的背影，摇摇头，走出了偏厅。尼古拉看看厅内众人，皱皱眉头，很是为难地跨步出了偏厅。他在门厅附近陪诺尔克说了会儿话，诺尔克不断抬手揉太阳穴，尼古拉安慰他：“今天晚上演出结束时我带着古斯塔夫去接你与凯娅，我知道一处餐馆，营业到深夜，菜肴相当精致可口。我相信你们会喜欢上那里的菜肴。”

“大公，”诺尔克抬头深深看着尼古拉的眼睛：“为什么您不做皇帝呢，您将是多么伟大地皇帝。”

尼古拉看着诺尔克带着凯娅，由家仆引着去了客房。他回头看看亚里克森，亚里克森为他递上一份文件，冷声道：“三军会议正午十二点开始，您应该准备出门了。”

“家里事情太多，忙得都忘记公事了。”尼古拉回头对亚里克森笑笑：“多少年没这么忙过了。家里人在一起，是有些吵闹……不知为什么，心里竟觉得幸福。”

亚里克森不做声，冷冷地看着门口。尼古拉无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该出发了。”他理了理军帽，朝门口警卫点了点头，踱步走去门外。他仰头看着蔚蓝地天空，突然笑着说：“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举办一次家族舞会吧。小爱神宴会厅空了二十年了，它也寂寞了。”

“今天挈科尼辛科也要到场，请您万不可提及叶卡特琳堡驻军的事……”

尼古拉叹了一口气，躬身上了车。

第六十七章

外面已是灯火通明时分，会议厅沉重地大门终于打开了，身着军装地将领们逐渐步出会议厅。大家均是神色凝重沉默不语，人流分成了几拨，很快地，各自圈子的人就聚齐了，低语声逐渐浮了出来，人们轻声而热烈地讨论着，不时回头张望会议厅大门口。挈科尼辛科出来时大家的讨论都停了阵，所有人都侧着头打量他；一些人露出了鄙夷地神态，一些人只是幽幽看着，眼神中混杂着轻蔑与事不关己。最后尼古拉与一位干练地中年上将走出了会议厅，厅门口一位将军相当夸张地大踏步走去尼古拉面前，有意当着挈科尼辛科的面对尼古拉说：“加加林元帅，我普鲁林一辈子不服管教，服的就你一个人。如果你不给我几巴掌，倒时候我再次做出了丢人现眼的事，你可别吓着！”

另一位军官忙道：“元帅有如此多公务在身，你即便再次擅自派兵镇压克里姆林宫，元帅也不屑干涉你；他胸怀整个国家与人民，克林姆林只是其中一粒沙尘。”

“克瑞伸科元帅，您这就没明白普鲁林将军的意思啦。普鲁林将军的意思是，他呢，只能献上一小座克林姆林，您呢，则献上一座叶卡特琳堡，再加上我的白海舰队，和老胡夫将军管辖的列宁格勒及周边驻军，咱们这便尽力让咱们的礼物有看头一些……”对方侧头看看尴尬地尼古拉，连忙大笑道：“我们都知道您一向是拒收桂冠的明主恺撒，我们呢，也不指望当三献桂冠的安东尼。但军队不可无主，国家不可无王。加加林元帅，你我级别上相差无几，我可要斗胆说几句话：谦逊是美德，可当谦逊将带来不可挽回地后果时，您万不可任其发展为懦弱——请原谅我的失言。我知道您在军中一向不为名利，不问是非，但现在人民需要您，您一手培养出的士兵需要您。您不支持挈科尼辛科元帅提出的战略计划书，不支持波尔克将军对退役士兵的福利重组计划，那么，难道您只为了坚持自己一贯的处事原则，就眼睁睁看着您一手带大的士兵们迎来如此‘公平’地结局么？”

挈科尼辛科站在另一侧，尼古拉身边人说话是那样大声，整个大厅内的人都听得见。挈科尼辛科与身旁一名将军对看一眼，耳听着一名年轻上校激昂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加加林元帅，我愿意跟随您。我曾发誓效忠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军队。可是国家没有了……”大厅内所有人嘘唏了一声，上校回头看看整个大厅内的人，继续道：“难道不是么？我们有两个首相，我们接到两个命令，一个是攻击克林姆林宫，一个是保护克林姆林宫不受攻击——我是一名军人，只懂得听命令行事，我没有思考对错的能力，也没有思考对错的权利。现在我自己命令自己，从今以后我就听加加林元帅一个人的命令，他命令我保护我就保护，他命令我炸了它，我就炸了它。”在场人又是一阵嘘唏，青年上校朗声道：“我把我的生命无条件献给加加林元帅，这是我的决定。”

大厅内一片寂静，角落里一名站岗的警卫突然吼道：“加加林元帅，我的命也给您了！”

这下好几个声音冒出来，都是些年轻将领，还有副官啊车夫啊警卫人员啊……甚至为会议准备茶点的后勤兵都开口了，他们纷纷说要跟随尼古拉，要“将自己的生命献给最值得贡献的人。”尼古拉脸色很是难看，他身后的亚里克森冷着脸观察一切，当看见挈科尼辛科正狠狠看着自己元帅时，他有意同对方对上了视线，用比对方还冷还狠的目光将对方瞪了回去。尼古拉先看见亚里克森的表情，然后才顺着亚里克森的目光看见鲁道夫挈科尼辛科的表情，两人对视片刻，尼古拉寂寞地看了看一旁，移开了目光，最后沉默地走出了大厅。他是那样年轻而英俊，他风度翩翩仪态尊贵，哪怕穿着相似地军服，这身衣服再他身上都要笔挺一些，合身一些，质地精良一些。看着他清瘦地、比例完美地背影消失在门口之后，军部仪仗队队长麦克低声对其副官说：“加加林简直像位皇帝。”

尼古拉一上车就深深皱起了眉头，亚里克森看看他，低声道：“愚蠢地人们，他们正用盲目地爱正将您推入绝境。”

尼古拉皱起的眉头突然又解开了，他竟然笑了起来。他微笑着说：“回家接上古斯塔夫，我答应带他去见诺尔克。希望他们兄弟两人能言归于好。”

“元帅，现在的局势，不适合您外出。”

尼古拉闭着眼说：“亚力士，你也一起去吧，好久没上毕诺曹餐厅用餐了。”

亚里克森沉默了阵，冷声道：“午夜一点前您必须回家。”

尼古拉开心道：“如果他们两人能和好，我立刻回家。”

车疾驰着，很快回到了加加林府。可是古斯塔夫依旧不愿意去见哥哥，他先是躲在偏厅，尼古拉唠叨了他一阵，转身去换衣服，换好之后他又已躲去了伊戈尔的房间。尼古拉不依不饶地去了伊戈尔房间，无奈没人能油过伊戈尔，尼古拉让伊戈尔糊弄了阵，很快就放弃了拐骗古斯塔夫外出用宵夜的计划。他转头，无奈地看亚里克森，亚里克森开口道：“那么，将比诺曹餐厅的订餐既改为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