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硬灌了我一些驱寒汤。
“大哥你就在我这里睡吧,我去别的地方了,不打搅你休息了,有事叫善月,他在外边侯着。别太难过了,爹不是明天就会回来么?只一次除夕没跟你过,至于那么伤心么?你在外面四年间却是怎么过来的啊?”
我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
他摆好了屏风,走了出去,将门轻轻掩上了,留一室暖温。
不要回来,秦昊。
我睡不着,披衣起身,在室内转悠着。
书架上,放了满满的书,各种各样的,看得出来,老爹是真的把他当作太子来教养的,书很多,就算临时搬到我府上来,他也带了这么多书。
桌案上摆着几本翻开的书,只翻了几页,看来并不是有心思看下去。
书本上面放着各色颜料,各种颜色混杂在一只碟子里,五彩斑斓。还有几张墨汁尚未干透的手稿,却是: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看了看纸篓,有张揉皱的,翻开一看,却是: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翩跹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上半阙写了又扔,下半阙却写了好几张,全摆在案上。此间婉转心思,我竟猜不透。
可是,若是由我来抄给老爹看,大抵也会扔了上半阙。
说我抄情诗给老爹看是没创意,自己还不是在这里抄,哎。
我久久地凝视着“使我沦亡”,忽然喉头一热,有血腥气涌上来,我生生压下那股腥气,赶忙放下手稿,平躺上床。
过了许久,稍微顺了点气,我正要起身回自己房中,屋外传来轻声交谈的声音,却是秦昊询问善月我的状况。
言毕,四周又归于平静,我闭上了眼睛。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脚步声轻轻地落在地毯上,一路走到床沿来。
枕畔暗香袭来。
“这枝红梅,愿能伴你今夜好梦,明早你就能笑着看到他了。”
一只手拂过我的额头,轻轻拂过,再没有别的动作,待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我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被他抬起来,用手捂了捂,似乎还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又塞回被中。
我脑中天人交战,一边是老爹的惨状,一边是“使我沦亡”。
秦昊,快走吧!
“这枝红梅,是我提着灯笼寻了半个时辰才寻得的,我认为是院中最好看的一枝,放在你的脸旁,却显得奇丑无比了……”
他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脸,喃喃道:“真想亲一亲啊……”
我能感觉得到他俯下身来,却停在半空,叹道:“算了,免得你生气。”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唇上却一热,我的四肢百骸全震住了!
我……我该不该……
“呵呵,反正你醉酒了,别说你睡得像头猪似的,就是醒着,你也不会知道是谁亲的你!我就亲个够吧!你清醒着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脸红,总是出鼻血,你醉酒了,我就不会了,哈哈……”
秦昊,不要,快走吧!趁我现在还狠不下心……
他素性勾起我的下巴,将舌伸进来,肆意缠绵深吻。我睁开眼睛,伸出双手,挽住他的脖子,主动迎上去,与他纠缠在一处。
一吻毕,他放开我,大口地喘着气,声音有些颤抖道:“怎么会,这么热情?果然醉酒了好……”
我半眯着眼睛,手又纠缠上去,声音软软地道:“爹,再来……我……好喜欢你……”
他赶忙惊醒似地推开我。
很好,快走吧!我不想要你死……
快走吧,快走吧!
我决定了,明天,我会叫整个王家为我和老爹陪葬!
一滴水珠“吧嗒”一声落在我的脖子里,我迷茫地看向他,只见他用袖子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双眼在烛光下红红地,他气吼吼地道:“为什么你总是要忽视我的心意?!就算喝醉了,也不忘说两句呕得我吐血的话来!我受够了!罢了,反正我早就不在意你将我当成他,只要我自己知道,是我和你就成了,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让你做更深刻一点的梦,好不好?哈哈哈……”
前面的话说得还算正常,倒了后面那串哈哈大笑声,让我感觉,他又回到了那天逼我们成亲的时候!
先前,他不是装的么?
他倒底……
未等我思考透彻,我的被子被掀开了,他脱衣躺了进来,将我牢牢拽进怀里,用拇指抚着我的下唇道:“乖,爹在这里,不要哭……”
我挣了挣,挣不开。
“别乱动,秦宝,我的小宝贝~~~”
我一阵恶寒。
“爹疼你,爹会好好疼爱你的……”他一边说一边扯着我的衣服,不一会儿,我便成了精光。
秦昊,这是你自己选的,交易成立。
他撑在我的上方,面色有些狞狰,我无端地有些害怕。
他低头咬在我的脖子上,那里顿时酥麻一片,我咬牙忍着,他松口时得意地笑道:“我们成亲好久了,今日才洞房,好秦宝,你居然让我等了这么久……”
低下头,他越吻越下,我越来越紧张,收紧了双腿,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他要分开我的双腿,我攥着他的双手不放,他将我的双手捏在一只手掌里,往我头顶上一压,下面抬腿卡进了我的双腿间……
要害部位被他近乎恶意地揉弄着,我有些想哭。
我以为我和他做这回事,我不会有被侵犯玩弄的感觉,却是我想错了。
“秦宝……好香,好软,好舒服……秦宝,宝宝,爹应该这么叫你的吧?乖,别紧张,别把腿夹那么紧……”
与设想的完全不同,这是赤果果的被侵犯了,我开始退缩。
“咦,奇怪,你怎么还硬不起来?罢了,不等你了。”他停了手,将床头的柜子打开,拿出一个小盒子,将里面的浅绿色药膏勾了一些出来,掀了被子,将我的双腿抬起来,将那些药膏送到我的秘处。
这……这……
现在,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我早就想着这一天了,哪天趁你喝醉或是中了我的药,将你吃了,然后赖到老爹头上,嘿嘿,你估计也是乐见的……反正你永远也不会爱我,连许给我的下辈子,都是假的!一想起这个,我就恨你,想杀了你!可我又真的爱你……也只有你,敢这么折磨我!”他委屈地自言自语着,身下狠狠地一挺,我痛得大叫出来,眼泪汪汪直流止也止不住。
“啊,好痛……”我推拒着他的肩膀。
“啊,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完全不知道怎么弄,只能按照春宫图上面画的来……你忍忍吧!”他一寸寸挤了进来,我痛得几欲昏死过去。
痛到极致,我甚至能感觉到,下面那里似乎裂开了,有温热的殷殷湿润顺着尾椎流淌到身下的床铺中。
痛,比我当初在云州平叛时胸腹中箭和肩头被他的枪头划破时,还要痛上许多!怎么会这样痛?!春宫图上面画的,那些身处下方的人,那些愉悦的表情倒底从哪里来?难道画者有误?
痛得很了,我却紧紧地抱住了他,上身挂在他的肩头,随他一起摇晃。
冷汗涔涔,顺着脊背直往下淌,我想开口求他停下来,又怕他真的停了下来,我们的交易还算不算数,本来就已经很卑鄙的交易,我不想更添一层卑鄙。
我的身体,也委实太差了些,后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迷了过去,一直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神智溃散,却不记得什么时候……
等再醒来,已是雪后初晴,我大吃一惊,撑起身来,却痛得重新跌回床铺,身边,秦昊正在熟睡,恬静的睡容,小脸微微露着欢喜的神情,还是从前那样的属于十六岁少年的稍微稚嫩。
看着这张脸,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昨夜那将我折磨至昏迷的人是他。
秦昊,既然梦这么美,那么,你就在梦里走吧!
此生别过了。
这一次,我不再是骗你的,我会认认真真地祈祷下一世,做牛做马,任你糟践,绝无怨言!
我手起指落,点了他周身大穴,摸出一直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闭上眼睛,朝他的心窝扎了下去。
“噗……”的一声,血溅了我一身。
没有痛苦,没有痛哼,他带着愉悦的表情,死于我的刀下。
眼泪顺着我的下巴落下:“秦昊,等我接回老爹,就下去找你请罪!”
我收拾好床铺和秦昊的身体,自己换了一身衣裳,打开门,走到中庭,正准备叫人备马,却瞥见厅中正站着老爹。
“爹!你没事了?!王靖放你回来了?”
老爹转过身来,见是我,笑道:“宝宝已经起来了?这么早?你说什么王靖放我?我昨夜半夜时回来的,怕打搅你们,所以并没有多大动静。刘大人与我同朝为官数载,我亲眼见他下葬,才赶回来的,耽误了除夕,宝宝不会怪爹罢?”
看老爹面色红润,全无被折磨后的狼狈,说话也像是他的确只是吊丧回来。
“爹,你这几天,不是在王靖府上么?”
“嗯?爹怎么会在王靖府上?宝宝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向我伸出手来,我急速后退着。
不是的,不是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爹真的只是去吊丧了,那王靖府上的是谁?难道是王靖做来骗我的替身?!
再看老爹腰间,赫然是他那从未离身的那块羊脂白玉佩!
那么,这几天,我的撕心裂肺,我的肝胆俱裂,我……
我都做了什么我!
“宝宝!你倒底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正常!”
我的后脑勺撞上了厅中大柱,我捂着头狂乱地奔进秦昊的房间,颤抖着手指探向他的鼻端,毫无气息。
秦昊,对不起,对不起我被奸人所骗,误害了你的性命,你等着,我这就下去陪你!
我抬掌,欲拍向自己的天灵盖,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床。
老爹声色俱厉道:“秦宝,你做什么?!发了什么疯?”
我爬起来,一五一十将经过对他讲了,他听了,一巴掌就向我狠狠地扇下来,我被打得摔在地上,老爹这一巴掌,将我和他都打得愣怔了。
他从未这样下死力地打我,他甚至根本就不曾打过我,连重话也不曾多说。怔了半天,他同样探了探秦昊鼻端,又把了把脉,查看了一下伤口,他颤抖着手将秦昊的手放下了,重新盖上被子,转过身看也不看我一眼,路过桌边时,将一个花瓶掼到地上摔得粉碎,有碎屑划伤了我的脸。
我缩在床边,忽然感到天地陷入极寒。
下人和管家们进来了,谁也没有看我一眼,只将秦昊抬到一张榻上,又将榻抬到厅中,开始着手准备丧事了。
这大年初一……
爹对外宣称是暴毙。
第26章
我跪在雪地里,请求老爹消气,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屋子。
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我想起自己曾经志得意满地相信着:若是我杀了秦昊,老爹也不见得会怪罪于我。
那时,我尚且还不知道秦昊并非老爹亲生。
老爹对权力非常热衷,这是我一向知道的事情,所以为了他的权力,我可以做任何事。无论是应付胥太厉,还是讨好秦昊,又或是向各方势力伸能伸之手,不遗余力,不择手段。
甚至也不问,他稀罕不稀罕。
我是忘了,秦昊是他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也是他最忍辱负重的一枚棋子,未得利用之日,哪能容忍其就此裂子?
而我自己,又算什么?
他为何这样宠我,我至今不明白,若说世人爱我外貌,可他并不欣赏我的脸。自从见了那张与我差不多的脸后,虽知道那人不认识老爹,可我隐约觉得,老爹宠我,并不是在宠我秦宝。
他昨夜虽是吊丧归来,可脸上全无悲伤之色,我甚至看到,他的脸上,浮现了相处十数年来我从未见过的愉悦神色。当然这一切,消失在知道秦昊被我所杀之后。
下午的时候,前来吊丧的人群中,有一位神仙人物,正是那日街头撞见的,与我的脸神似的那人。老爹待他客气又不失亲近。
那人看见我,微微愣了愣,并没有说什么。
晚上,老爹终于叫人把与地面冻成一团的我抬了进去。
老爹亲自给我换了衣服,又在我的双脚上揉了些药酒,我那麻木了大半天的双腿才稍微找回来一点点感觉,只是都肿得不成样子了,连下地都不能。
他一句话都不说,眉头紧缩,不知是否我错觉,他的神色中有一丝不屑?
我低下头,幡然醒悟:我的身上,留有昨夜的痕迹。老爹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把我未说明的,全都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心像被刀刃一寸寸切割一般的疼痛,我知道,这辈子,我再没办法让他爱我了,甚至,我连他给的曾经的无限宠爱,也要一并失去了。
我若再对他抱有那种心思,只怕他最后会恨我,讨厌我。那是我万万不想要的情景。
我也许该感谢那个和我长了同一张脸的人,因为我长得像他,所以我得到了老爹的半生宠爱,这使我短短二十年人生,不至于全然的一无所有。我甚至要感谢他,因为他的出现,老爹一下子就能够放弃权力,愿意从此周游大随的天下,或云游,或隐居,多潇洒。
爱情,是多么神奇的物事!
我得感谢我的情敌,他的出现,让老爹没有亲手杀了我,因为已对权力失去了兴趣,秦昊的有与没,对他好像没那么重要了,我也免于被心爱的人杀的痛楚。
爱,说不清道不明,十数年疼宠,不能使他爱上我。不到十天的相识,他便能坠入爱河。
因为是正月里,未免晦气,秦昊的丧事办得极为仓促,第二天,他的棺椁,就入土为安了。
我应该一头撞死在他的墓碑上。
我秦宝,居然只长了个绣花脑袋,做下这等让人嗤笑之事!
一夕之间,我失去了所有,包括活着的欲!望。
可我现在不能死,我须拉几个人下去陪葬,我要让那些人知道,我秦宝,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我失去了信佛戒杀生的必要。
回到府中时,我的房间里,什么东西都被砸烂了。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拿着匕首就向我冲过来,她几近咆哮地道:“别以为你义父说是暴毙我就信了是暴毙!我问你,他胸腹上的伤口从哪里来?整个王府,没有人是他的对手,除了你,除了你这个阴险歹毒的狐媚子!”
我无言以对,秦昊对于我的情感,只怕她也是知道的。知子莫若母,她不是傻子,她以前不管,不仅是因为他管不了秦昊,还因为若秦昊拖住了我,老爹便是她的了。
可眼下,她同我一样,都失去了所有。
可她还有父兄,而我,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她的刀子扎进我的胸膛时,我只是侧了侧,避开心脏要害,并没有躲。我感觉不到痛了,打算任她扎几刀解气,可她竟是个胆小的女人,一见血,便捂着脸吓得哭着跑了。
我捂着伤口,手中尽是温暖的血,看了看,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取药匣清洗包裹了一番。
坐到书案前,我呆了许久许久。
我爱上老爹,也许最初并不是什么情爱,只是为了与他的关系更亲近一步,因为我不想失去那些疼宠,却不知何时,竟越来越陷得深了。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心……
不知道是方才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是天真的变冷了,我感觉往常的雪天,绝不至于如此的冷。我收紧了双臂,肩胛处一直紧绷了数天,酸的,麻的。一阵咳嗽,带出几滴血来,我已心如死灰,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丢了帕子,一抬头,便见老爹正站在门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