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彼岸(魅烂江山) 上——奉旨喝茶
奉旨喝茶  发于:2012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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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得卡住他的脖子,吼道:“你他妈的说你想杀谁?!我拿命来拼来搏,苦心扶持你成势,原也并没对你保护老爹抱多大希望,唯愿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至少莫为难他,你究竟为什么要跟他这么过不去?你说啊!你想杀谁?!我现在就杀了你!”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原来,还没到最后,便就要一切成空了么?我不甘心,我怎么都不能甘心!

他咳嗽着睁开双眼,挣扎起来:“大哥,大哥,你做什么掐我?”

“你说呢?你这个白眼狼!我要你死,我不指望你帮爹了!”我加紧了手上力道。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双手徐徐滑落下来,不再抠我的双手,道:“虽不知大哥为什么突然要我的命,但我甘愿奉上,只是,请你不要哭,不要让我,带着心痛走……”

“你为什么想要杀老爹?明明知道,我见不得他受一点点伤害!我时日不多了,你还这样,这样……你心里,还有半分往日情分么?就是再怎么恨他,他也养了你十六年,你不能这么白眼狼!”

“我何曾说过要杀爹了?我怎么会这样说?!”他瞪起眼睛。

“你刚才说的!就在梦里!”

“大哥,梦里的话,你也拿来和我怄气……你要杀就杀吧,我的命,给你。既然没有来生,此生我也不留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的时候,记不起自己在某段时间里做过什么,也许真是鬼魅缠身,这样也好,死了干净。”他摊开双手,闭上眼睛。

我抽回手,擦擦眼睛:“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杀我了吗?要是哪天我真的错手杀了老爹,你怎么办?”

“我,我会请高僧来看你的,等战事结束,我就让胥太厉向天下广寻高僧……这段时日,你且好好控制自己吧!”说罢我走了出去。

一夜辗转未眠,凌晨时分,有下属将我卧室的门敲得山响,道是有突发情况报告。我赶忙打开门,急问:“是叛军强攻了吗?”

“不是……但也差不多,是昨夜,半夜时分太华王开了城门,只身冲出城,在敌营乱砍一气,我们的人马随后跟出去时,太华王居然连自己人也一起乱砍,已经砍伤数百人了,王大人的呵斥,他都听不见一样!”下属气喘吁吁地道。

第21章

赶到云州城外两军对垒的阵地一看,秦昊果然在那里乱来!

眼看路宣王叛军都搭起了弓箭,王绿也命下属换上了弓箭,双方剑尖都对准了秦昊!

我打马上前,喝了一声:“秦昊!”

他像没听见一样继续乱砍乱杀,眼看双方的人马都将弓拉得像满月一样了,任他秦昊武功再高,也难敌箭雨!我又喊了几声,一面在属下的掩护下杀入战圈,一面慢慢接近着他。

待得近了,他一提长枪刺了过来,我险险闪躲开来,怒从心头起:“秦昊,你疯了?!连我也要杀吗?”

是老爹传授给他的枪法,长枪,也是他最拿手的兵器,我招架起来有些吃力,一个不防,左臂被他的长枪刺中,一下子血流如注,痛得我的左手一时抬不起来,右手撑在马鞍上,举起身子,飞出一脚,电光火石之间,踢斜了他的长枪,拍掌起身,左手强撑着将剑尖抵向他的咽喉:“住手!你疯够了没秦昊!”

他抬起头来,眼圈黑黑的,右手渐渐抬起,刚才被我一踢,他的虎口震裂,殷殷的血已染上枪身。

“住手!不要再乱来了!”我将剑尖向前送了送,他白皙的颈脖间霎时流下一丝血痕。

突然,我的剑尖被他左手双指捻住猛的一扯,我整个人向前倾了倾,他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往他身边一带,我瞬时抓紧时机点了他巨阙、气海等胸腹两大穴,同时,利器刺穿身体的剧痛传来,我低头一看,是一只箭尖,血水顺着箭头连绵滴下。

好痛!

原来他是要替我格挡身后飞来的箭矢!

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快速解开了他的穴道,他提起我,飞升而起,几个起落,飞出战圈。

王绿带领部下围在我们前面,他此时才卖力地表演道:“前面的,保护维生王!断后!余下的,随我一同,护送维生王回城!”

肩头和后背火烧刀刮一般地痛,我时迷时醒,不知道过了几天,待得终于寻得灵台几分清明时,只闻房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熏得人软绵绵的。

按说,我只是身中一箭,又不在要害,也不至于这样挨不住。

“别乱动,你的伤口还未愈合。”秦昊从门外走进来,将我重又按回枕上。

“你无妨吧?”我问道。

“对不起。”他低下头。

“战事如何?”

他抬起头来,道:“路宣王等人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哪是打仗的料?现下叛乱基本已经平定了。”

我手覆上他放在床沿上的手:“苦了你了。”

路宣王出身高贵,乃先帝亲侄,养尊处优是不错,但是为了天下大位,怎么可能不绸缪计较,这场帐,打得怎可能如他说的那样轻巧。

他在床前蹲下来,手捂住我的手道:“我知道我犯了大错,你完全不必对我如此……如此客气……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下次我若再,再那样了,你直接杀了我罢!”

我坐起来:“你放心,那日的事我会逼迫王绿不准上告的,下属也会打点好的,至于你的病……我定会,定会寻得人来治好你。切莫一时负气,做了傻事,爹和你娘,都需要你。”

“你为什么不像从前那样计较于我?打我,骂我,报复我……都可以。不要这样,像看淡了一切一样地雍容大度,这样不是你,不是你……”

“我不在乎什么样的我才是我,一切,皆以老爹及全家上下安危为上。”

“果然,如此。”

“说话三句,有三句半不离他……”

“你?!”

“宽心,我现在没事。看看你的伤口吧,该换药了……”他取来药匣,端出纱布、药瓶等,准备好后,淡淡地道:“大哥若嫌弃我,就自己来。”

“我的手臂被你刺伤,如何自己来?”我失笑。

“那我就冒犯了。”

我拍了他的小脸一巴掌:“早说过我不是女人。”

“大哥虽不是女人,但是乍见大哥未着衣之肤,比见女人,更令人脸红耳热,世间人,当都如此。只有那秦炎……异类,难怪你倾心于他。”他撩起我一边袖口,露出伤口,换下染血的纱布,将伤口清理干净,撒上药粉,重又一层层裹好了,包扎实了。

“放肆,老爹的名讳,是你呼得的?”我微愠。

“君唤臣名,有何不可?”

“你!”

“不要挣动,免得胸腹上的伤口裂开。”

“你果然还像从前一样,叫人讨厌!”

“难道大哥觉得我变成那样才比较可爱,期望我被体内的那只鬼,连神魂都占去?”

“我却不信真有什么鬼,你不会是,脑壳坏了吧?”

“是,坏了。”

“这……”

“从十二岁那年起,就坏了。装了不该装的东西,觊觎永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坏了,坏得很彻底,无药可救了。大哥,还要怎样怜悯我?”

“……”

他低着头解我内里的衣衫,额发凌乱,遮住了他的眼睛,我忽然发现就算我一改从前对他忽视的态度,现在开始准备了解他,我也不能真正了解得了他。

他虽年少,就算不被老爹特别按照最有素养的皇子一样栽培,也会比一般人多些城府、心机。却总是给世人温良谦恭的面目,只在我面前,才稍稍露出些微的真性情,而这几分真,倒底算几分,谁也说不清。

我是不会相信鬼神的。

凉风袭怀,我感觉有些冷:“手脚麻利点,冷。”

“啊,抱歉,我去移暖炉过来。”他掩好我半拆的衣襟,放下锦帐,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移来一尊暖炉,放在床沿尺远的地方,又将室内帘幕放下了,渐渐地,四周漾起暖意来。

他拆着纱布,动作很慢,很轻柔,边拆边道:“等大哥能下地走动,伤口不会轻易裂开时,再回京城吧。”

“这……”

“伤口虽不致命,但也可怖,还是你想让他担心?”他不咸不淡地说着,句句戳我痛处。

离京月余,又近年关,叛乱已经平息,任是谁,都会归心似箭吧!

“长了一张这样的脸,”他抬手停在我脸颊几寸远的地方,堪堪道:“虽注定会让许多人黯然神伤,你不需要回报什么、安慰什么,可也请稍微怜悯一下别人的担心。”

见他包扎好了,我拢好衣襟,伸出手去,捏住他的下巴:“这张脸,今天倒是没红。”

我希望他明白我的真正意思。

他却低下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我将枕头砸上门扉:“下次不要再玩了!”

腹部隐痛传来,我只好平躺下来,静气,静气。

挨了半月,终于回得京城。

京城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就等着过一个安稳之年。实际上,胥太厉已装模作样表现出对太子的不满,加之封赏秦昊,各大势力之间的乱斗,渐渐白热化,无耻化。

可总体来说,慢慢地开始有利于秦昊。

秦昊的外公谢元轩如今是户部尚书,明面上,户部与六部齐平,实际上,其他各部,皆仰户部鼻息。

谢元轩此人也是个奸狡之人,在禅堂上也颇混得开。先前不露声色,现在秦昊被封太华王,他的本色全露,多年忍气吞声,很有一平胸愤的干劲。

很好。

既然秦昊不是真的出问题,那么一切就无须太过担心。

我进宫谢胥太厉。

听闻他在御花园赏梅,我欣然前往,不想正撞上一对露天鸳鸯。

只见一身漆黑龙袍的胥太厉,将一个人剥光了衣服,按在一棵梅树上畅快驰骋。

这是?

他丹药得成了?

可以破戒了?

我本该立马走避,可不小心瞧见了他身下那人的面目,乃是前年的状元郎花颖君。花颖君得榜后,被查出身份乃是青楼女子所出,当即被削去了状元头衔,还被按在朱雀门外当众杖责五十。

而今这,这,曾经的堂堂状元郎,胥太厉,你还要造多少孽!

而且这花颖君,叫天下读书人颜面何存?!

看他面上表情,不似是胥太厉所逼。

哎,真乱。

我疾步回了胥泱宫,喝着闲茶,准备等胥太厉完事回来。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胥太厉面有得色地来了,龙袍上纤尘不染,想是梳洗换衣过了。我觉得我还能忍受他一点点,全赖他的洁癖习性。

“主动找我,有好事吗?”他问。

“儿臣进宫来谢父皇履行约定,让秦昊逐渐得势。临近年关,特献上自己亲笔抄录的法华经文,作为辞岁之礼。”我自袖中取出用檀香熏纸抄录的经文,双手呈给他。

他接了,略看了一番,笑道:“维生书画两绝,何不再送我一幅十二仙春睡图?”

“你!少亵渎神明了!”

“既不信上有神明,何来亵渎?”

“我不觉得跟你争辩这些有趣,儿臣退下了,还要去给母后请安。”我甩袖便走。他在身后轻飘飘地道:“我就爱看你这样骄傲的姿态,你去吧!”

出宫时,在朱雀门外碰到了花颖君。

他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我的前路。

“花状元有何指教?”我略停下来,看着他乱乱的鬓发衣领道。

他引我来到一处僻静的墙根。

我跟在后面,甚至还能隐约闻到情事毕后的味道。那种味道,我曾在老爹身上闻到过,只是老爹的轻淡,他的浓烈。

他回身伸手勾住我的下巴,满脸不屑地道:“这张脸,皇上终于厌倦了吧?”

我格开他的手,忍住愤怒,平静地道:“花公子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他的飞凤一般的双眼微微眯起,是姿色上佳之人才有的美态,当然,说媚态也许更合适点。

“看你自宫内出来,衣冠整齐,皇上他,没有碰你吧?”

“花公子很开心皇上没有碰我?真好,我也很开心。”

“你开心个什么?!你失宠了不是吗?”

“我不介意失宠于他,相反,很乐意。”

“少虚伪了!你这个王爷,难道不是用身体换来的?”

“你喜欢诽谤,乖乖坐在家里说,我不介意,告辞!”我转身欲走,他的一句话将我生生盯在原地。

“你不管用什么手段,假的,永远都是假的,大随史上还没有过非皇室血统能继承帝位的。我就不同了,我和太子一样,都是如假包换的龙裔!劝你现在从朝局里收手吧,不然,闹到最后,我不见得会留你活口。”他抱臂闲闲地道。

“你说什么?!”

“不用那么惊讶,沧海遗珠,父皇多的是,当然,秦昊也许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不会再袖手别人夺去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江山大位,我为何夺不得了?!大随状元,我为何当不得?!便是形貌,我也不逊你秦宝多少!”

“胥太厉知道你是他的血脉吗?”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说的。到时,他愧疚,我想要什么他难道还能不给?!”

我捏起拳头:“抱歉,我忽然觉得当年你被削去状元头衔,实乃主考的明智之举,你当真是不配为读书人!”

第22章

花颖君瞪圆了一双凤眼,决眦欲裂。

“不要以为你长了一张倾世的脸,就能胜过我!总有一天,我要将你这张脸放在泥地里踩!”他咬牙甩完这句话,挥袖走了。

留我在原地一阵脊背发冷。

为什么权力,能把人变成这样?道德、廉耻、人伦好似都是虚设。

不,不对。

我跟他,其实也并没有区别。

我眼中的花颖君是丑态,世人眼中的我,又何尝不是丑态的?或许还要更不堪。花颖君与皇上,至少还是私下里的。而我,只怕远在关外的人都知道我的侫幸之名,这样的我……这样的我,老爹不喜欢,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只顾着要保护老爹,要让他官途平顺,要让他攀上权力顶峰,不择手段,却没想过……

后背贴着城墙,我慢慢蹲了下来。

眼前是冰冷的城墙,冰冷的护城河,冰冷的河水,漆黑的河水……

难怪我喜欢黑色的衣服,哪里是什么爱美之心,不过潜意识里,想将自己的污秽藏进黑暗罢了。

有人在我面前蹲下来,一身雪白的袍子,在这冬天里,十分晃眼。

“哥,为什么蹲在这里哭?”

“没有,谁哭了?!”

“是皇上又为难你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哭?”

“……”

“回家吧,外面风大,好像要下雪,开心点,你最喜欢雪天了。”他将我拉起来,用帕子抹了我的脸,一同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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