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写着“泰和十九年上元夜”八个字。
心中的忐忑在瞧见信封上的字时,整个人一怔,拿着信封的手颤抖不已,略显慌张的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
当看完整个内容,端木琏早已被震惊。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紧紧抓住信纸与面具,端木琏喃喃道。此刻他恨不得立马跑到皇甫天烨的面前追问信中所写的内容是否属实?他是否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意外的发现让端木琏难以保持冷静,摇晃着身体靠在书架上,心里泛起的是阵阵惊喜。
云曦梦与红绡疑惑于端木琏的神情,只是皇甫景星哭闹的厉害,无法上前询问。
“爹亲……爹亲……”皇甫景星大声的哭着,对于云曦梦与红绡的安抚十分排斥,小小的身子胡乱晃动,只想着要去找端木琏。
红绡见小世子哭的伤心,却是几番安抚都不见效,只得冲端木琏唤道:“公子,公子。”
端木琏沉静在意外的惊喜之中,对于皇甫景星的哭泣声与红绡的叫唤视若罔闻。直到腿上受到撞击,他才稍稍回神。
“琏叔叔。”轩辕倾云扬起头看着端木琏,小小的脸上满是担忧,拉着端木琏的裤腿,想要把他带到母亲的身边。
“公子,你快安慰安慰小世子吧,再哭下去会伤身的。”红绡心疼的说道,皇甫景星哭的双眼红肿,哽咽着接不上气,却依旧抽泣的哭着。双手双脚不停的晃动,几番动作都险些让人抱他不住。
入夜,哭了一个下午的皇甫景星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端木琏,小手紧紧的抓着端木琏的衣角,不管端木琏走到那里,他总是迈着短小的双腿跟在一旁。
草草的吃过晚膳,端木琏抱起皇甫景星回了房,皇甫景星抱住端木琏的脖颈,死活不肯松手。端木琏在床榻边沿坐下,拉拉皇甫景星的手,“放开。”
皇甫景星扁扁嘴,摇头,手却是抓的更紧,“爹亲不要景儿了吗?”委屈的眼泪又挂在眼眶中,只要端木琏一说肯定的话,就要掉落下来。
一见端木琏蹙眉,皇甫景星更加害怕,抓紧了端木琏,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不松手,大叫起来:“爹亲不要景儿了……”
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哭声,想到自己一下午都放任他哭泣不去安慰,这才觉得教训够了。端木琏有些心疼的拍了拍皇甫景星的背脊,轻声安抚道:“好了,不哭了,爹亲没有不要景儿。”
抱住那小小的身体,端木琏柔声哄着,直到再三保证不会不要他,皇甫景星才肯抬起头,只是小手依旧紧紧抓着端木琏不放。
“呜呜……爹亲坏……爹亲凶景儿……景儿难过……”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皇甫景星伤心的控诉端木琏的坏。
“爹亲凶景儿,那是景儿做错事。”端木琏拍拍他那肉乎乎的小屁股,佯怒道,“景儿怎么可以把你父王的书都撕破呢?书是用来学习知识的,你们那样玩,怎么不让爹亲生气,就是你父王看见了,也要生气的打你。”
皇甫景星扭扭屁股,想要躲避开端木琏的手掌,“景儿学了,学画画上做的。”
端木琏一瞪眼,怒道:“那种东西也是可以学的吗?”如此忌讳的事情,端木琏如何能够释怀,一听皇甫景星的话,心头又有些怒火。
皇甫景星怯生生的低下头,“景儿不懂。”
看着他害怕自己的模样,端木琏微微一叹气,“爹亲不是要怪你,爹亲是担心你父王,而你又做了错事才心情不好。景儿不懂以后可以问爹亲,但是今日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做了知道吗?”
皇甫景星并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点点头,“景儿听爹亲的,景儿乖,爹亲不能不理景儿。”凑过去噌噌端木琏的脸颊,皇甫景星亲昵道。
两父子的小矛盾就此化解,而端木琏时常抚摸着面具,静静的等着皇甫天烨的回归。然而就在三日后,皇甫音珞突然从宫里跑了出来,带着一个让端木琏无法镇定的消息,“皇兄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初闻那消息,端木琏只觉天地晃动,无法冷静自持,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端木琏抓着皇甫音珞的衣襟,急急问道:“怎么会受伤?怎么会昏迷?”
明明答应了我不会冒险,不会让自己受伤,为什么最后我还没等到你回来解答我的问题,你却先陷入了危险中呢?
“是在战场上,被敌军主将一箭射中胸口,流血不止……”
第六十六章:相见
冰冷的上弦月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夜风在空中肆虐的狂吹,驿站里,二楼的厢房内,明亮亮的照出一个孤寂的身影。
自得悉皇甫天烨在前线受了重伤昏迷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十日。这十日的时间里,他无法静下心来,心中时时刻刻想的都是皇甫天烨的伤势。
深深的一道褶皱在眉间凸显,忧虑占据了端木琏所有的心神,临窗而立,双眼直直的盯着外面漆黑的夜幕,也不管夜风直吹在身上,冰冷的寒意却引不起端木琏的退缩,因为他需要用这股冷意来保持心神。
门被人推开,端木琏也不回身,依旧看着窗外。
皇甫音珞端着饭菜进来,对于端木琏那属于自虐般的吹冷风行为十分不高兴,将饭菜往桌上一摆,冲到窗边拽着端木琏走回桌边。
端木琏任他将自己拽到桌边,看着皇甫音珞关上窗,而视线却依旧望着窗。
“别看了,琏哥哥,我可是亲自把你带出来的,要是让皇兄知道我把你饿瘦了,非得跟我急不可。”皇甫音珞往桌边的椅子上一坐,指着饭菜,“我可都亲自送上门了,给点面子吃了吧。”
端木琏无甚胃口,晚膳都未用就回了房,皇甫音珞可担忧着他的身体,一点也不敢怠慢。
自那日皇甫音珞带着皇甫天烨受重伤昏迷的消息赶到王府,端木琏受刺激下,险些昏倒。稍稍镇定之后,端木琏无法坐等消息,而是决定亲自前往溯凤关。
皇甫音珞也没反对他的决定,并回宫去求得明帝的圣旨,带着端木琏一同前往溯凤关。
“音珞,谢谢你。”看着面前的饭菜,端木琏由衷的感谢道,感谢他对自己的关心,更是感谢他带自己前往溯凤关探望皇甫天烨。
皇甫音珞摆摆手,不在意的回道:“这有啥好谢的,你是我王嫂嘛,我自然是帮着你的。更何况我去找父皇的时候,太子哥哥也在一旁帮腔,要不然也没这么容易讨到圣旨。”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你也知道是我把你带走的,景儿可是恨死我了。”皇甫音珞说着说着就皱起眉来,一想起离开前皇甫景星那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那个心疼啊。
听他提起景儿,端木琏未曾舒展的眉宇更是紧皱,小小的人儿得知爹亲要离开,抱着端木琏不撒手,但是又不得不将人留下,端木琏想到自己亲自扳开皇甫景星那双小手时,儿子哭的伤心的模样,就心疼不已。
微微叹息,端木琏轻声说道:“景儿他有曦梦跟红绡她们照料,不会有事的。”
第一次离开儿子的身边,端木琏嘴上说着不会有事,但心里依旧担忧。没有自己在身边,景儿是否乖乖吃饭?是否安然入睡?是否哭闹不止?
一颗心好似被分成两半,一半担忧着皇甫天烨,一半担忧着皇甫景星,这两个在端木琏生命中占据了最为重要位子的两个人,已然成为了他生活的中心。然而要暂且放下一个人,就好似割开了心脏,那般疼那般痛。
而在将军府的厢房里,皇甫景星哭肿了双眼,小手紧紧抓着轩辕倾云的衣角不放,两个小人儿一起睡在一张床上。自端木琏离开之后,明帝本想接了皇甫景星入宫,只是小家伙哭着闹着要爹亲,愣是让明帝劝不住哭闹,最后只能由着云曦梦带去将军府。
过了十日,皇甫景星哭闹的举动也少了许多,只要别让他想起爹亲,还是很听话的一个孩子。
“云哥哥,景儿要爹亲。”圆滚滚的脸蛋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泛着红肿,眼角挂着泪水,白嫩的肌肤在火光的映射下透着粉嫩,嘟囔着嘴,一脸伤心难过。
轩辕倾云翻了个身,小手搂着皇甫景星那圆乎乎的身体,亲亲他那双泪眼,安慰道:“景儿乖,琏叔叔找你父王去了,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是多快?”皇甫景星扁着殷红的小嘴,急急的问道。
轩辕倾云有些烦闷的抓抓头,他也只是听他娘这么说,于是拿来安慰皇甫景星,他又怎么会知道很快有多快啊。
“唔……等景儿长的像我这么高的时候就回来了。”小脑袋想了想,最后说出这么一个解释。
“云哥哥骗景儿,景儿长不高。”说到这个,皇甫景星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一见他又要哭,轩辕倾云慌了,手忙脚乱的替他擦去眼角滑落的泪珠,亲亲他的脸,“我怎么会骗你呢,景儿以后会长很高很高,比你爹亲、比你父王还高。”比了个手势,安慰道。
皇甫景星扁着嘴,一副“我不要相信你”的模样,眼珠子转了转,低声说道:“景儿只要比云哥哥高就好了。”
“比我高比我高,景儿以后肯定比我长的高。”轩辕倾云赶忙应道,他可不要看见他哭,“娘说要长高就要多吃多睡,我们睡觉吧,睡醒了景儿也就长高了。”拍拍皇甫景星的背,轩辕倾云打着哈欠说道。
皇甫景星用他那双小胖手圈住轩辕倾云的脖子,瞪着大眼睛说道:“不准骗景儿,不然咬你。”皇甫景星扑上去咬住轩辕倾云的唇,气呼呼的瞪着他,咬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嘴,“景儿困,要睡睡。”
云曦梦看着两个孩子相拥而眠,替他们盖好被子,出了房间,抬头看着夜空中的上弦月,眼中却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端木琏不知道皇甫景星的境况,也无力去想起皇甫景星是否乖巧,在他因为路途遥远又拼命赶路的情况下,端木琏惨白了一张憔悴的脸。当看见不远处的城墙时,想到终于能够看见皇甫天夜,端木琏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虽浅,却也带着一丝宽慰。
因为双方主将都受了重伤,两军一直未曾再交战,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少了许多,只是四周残破的城墙与房屋依旧让人感到悲伤。
因为皇甫音珞带着圣旨前来,众人顺利的进了军营里。只是在撩起帐帘的时候,端木琏颤抖着手不敢掀起,最后还是里面的人先一步撩起帐帘。
两人一个照面,皆是一愣。
那人看着端木琏身后一大批的人员,其中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脸孔。略带疑惑的眼神在那些人的身上一一扫去,最后回归平静,侧身让出位子,启口道:“王爷刚刚换了伤药睡下。”低低的声音,有些清灵,却又带着一丝淡漠,让人不易亲近。
端木琏并没有看他,双眼紧紧盯着那躺在床榻之上的人,眼眶竟热了起来。
身后皇甫音珞轻轻推了推端木琏,他才回过神来,抬脚踏了进去。
随行而来的两位太医本想上前,却被那人拉住,于一旁说话。皇甫音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正对上那人回瞪过来的视线,皇甫音珞微微一愣,却正好瞧见那人眼底的轻蔑。
轩辕莫宇接到手下的通知急急赶回军营,撩起营帐的布幕进来,就对上一窝子的眼睛。暗自愣了一下,冷俊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在看见皇甫音珞的时候,才有了一丝温度。
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皇甫音珞与端木琏。
“你们怎么来了?”轩辕莫宇微微蹙着眉宇,对于两人的出现有着不解,尤其是端木琏的出现。
“皇兄受了重伤,琏哥哥怎么能安心呢?所以我跟父皇讨了圣旨,带着琏哥哥来这里了啊。”将随身携带的圣旨扔给轩辕莫宇,皇甫音珞笑呵呵的说道,随即又略带埋怨的看着轩辕莫宇,“你也真是的,皇兄受了伤也不告诉我们,只知道给父皇发密函,要不是被我偷听到,只怕等打完仗回来,我们都不知道皇兄受过伤。”
听到皇甫音珞的解释,轩辕莫宇眯了眯眼,伸手就是一个暴栗,“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都敢偷听,也不怕皇上惩罚你。”
“父皇才舍不得。”皇甫音珞哼了一声,毫不介意自己的偷听行为,反而对于轩辕莫宇的隐瞒有些不满。
轩辕莫宇又怎么会不清楚明帝对皇甫音珞的宠爱,虽然皇甫音珞刚刚成年,但明帝宠爱他,都未让他出宫设府,而是继续留在宫中,伴在身边。
瞪了他一眼,轩辕莫宇这才打开圣旨看了看,里面也无其他,只交代了皇甫音珞带着物资与太医过来,并强调必须医治好皇甫天烨的伤。
将圣旨收好,轩辕魔域看向端木琏,却见他坐在床沿边,满脸担忧的看着皇甫天烨那略显苍白的脸。
皇甫音珞拉拉轩辕莫宇,两人出了营帐,独留下端木琏陪着皇甫天烨。
手伸出去,却不敢轻易触碰皇甫天烨,端木琏心中的担忧在见到皇甫天烨那苍白的脸色之时更为沉重。
抓住皇甫天烨的一只手,相触的双手让端木琏真实的感觉到他的虚弱,从来都是温暖的那双手,此刻并不比自己暖和,端木琏难过的看着他的睡颜,低声道:“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为何要失信于我?”
泪水伴着话语自眼角滑落,滴在皇甫天烨的手背上。仿佛感觉到端木琏的悲伤,皇甫天烨竟睁开了双眼,在看清端木琏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轻声唤道:“琏。”
第六十七章:坦言
皇甫天烨那温和的笑容看在端木琏的眼中却是那样的刺眼,耳边听到他那虚弱的声音,更是引得端木琏泪流不止。
皇甫天烨看着他默默流泪的模样,心头一慌,顾不得自己那虚弱的身体,硬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只是胸前的箭伤岂是那么容易痊愈的,随着他的动作,刚刚才换上的新纱布立马见了红。
“别,别动。”端木琏心头一惊,压住他想要起身的动作,眼圈却是更加红了。
扶着皇甫天烨重新躺下,端木琏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胸前。因为受伤,皇甫天烨的上半身并未穿着衣服,只是用纱布包裹着,除去胸口上那个大伤口,赤裸的手臂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看的端木琏心疼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答应了我不会让自己受伤,却还是要让我伤心让我难过?”泪水顺着脸颊不住的掉落,一点一滴都落在皇甫天烨的心头上。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难过了。”抬起左手替他拭去眼泪,因为牵动伤口而让皇甫天烨露出些微痛苦的神情,但他毫不在意,一心只想着要安慰眼前的人。
那张数月不见依旧美丽的容颜此刻带着风尘仆仆,略显憔悴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而自己竟是引起他伤心的罪魁祸首,皇甫天烨有些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让心爱的人伤心难过。
端木琏抓住他替自己擦拭眼泪的手,紧紧握住,抬起眼直视皇甫天烨,沉声道:“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皇甫天烨怔了怔,嘴角扯出一丝弧度,说道:“战场上本就刀箭难防,被流箭所伤,只是伤在胸口,才稍稍严重了些。”皇甫天烨只是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却不想这样的解释只会让端木琏更为担忧。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上阵?你原本跟我说只是在后方指挥而已,为何要冲在前头?”端木琏满脸哀怨的神色看着皇甫天烨,为他不曾遵允所言的话而感到难过,“你知道我听到你受重伤昏迷的消息时,是何心情吗?那种心碎到仿佛天塌下来般的无助你能够明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