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琏回过神来,眼中依旧带着疑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些面熟而已。”
“呵呵,我当是什么事呢。”司鸿敏突然一笑,说道:“会觉得面熟,那是因为你见过我爹亲。说起来我还应该叫你一声琏表哥呢。”
“你爹亲?”端木琏听到他的话,依旧疑惑,想了想,突然惊讶起来,“你是雁宸表叔的儿子?”
端木雁宸是端木一族中旁支的一员,按辈分算起来,是端木文清的表兄弟,于是端木琏称呼一声表叔也不为过。
而端木雁宸下嫁与司鸿家,做了男儿媳,而司鸿敏则正是端木雁宸的儿子,且是司鸿伦太医院首最心爱的孙子。一身医术得传自司鸿太医的亲自教导,医术了得。只是他的性子奇怪,不爱同族人一般入太医院,而是转投军医。
端木琏见过端木雁宸,自是对端木雁宸的长相有所印象,而司鸿敏的容貌与端木雁宸十分相像,这才会让端木琏对他有些莫名的熟悉,但又一时想不出来他是谁。
司鸿敏见他认出自己,微笑着点头,那笑靥看在端木琏的眼中,着实与端木雁宸相似,让他微微呆了呆。
“我叫司鸿敏,是我爹亲亲生的哦。”司鸿敏,脸上的笑容扩散开来,带着趣意介绍自己。
“不好意思,我一开始没认出你。”端木琏略带歉意的说道,其实他最初的疑惑也在担忧皇甫天烨的情况下被挤到一旁,自然也不会在意除此之外的事情。
“没事。”司鸿敏不在意的摆摆手,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找了些蜜饯交给端木琏。
端木琏接过蜜饯,道了声谢谢。
正打算告辞,门外又进来一人,洪亮的嗓音比身影早一步到达,“琏哥哥。”来人正是被皇甫天烨打发来找端木琏的皇甫音珞。
一进营帐,原本的笑容在看清里面的另一个人时,收了起来,嘀咕一声:“这家伙怎么也在。”
而司鸿敏看见皇甫音珞,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冷漠的一双眼直视门口的皇甫音珞。
第六十九章:记忆
泰和十六年,在司鸿敏的记忆中发生了一件让他记恨了一辈子的事,而那段记忆被司鸿敏牢牢的印在了心中,每次一回想,就让他咬牙切齿。
那一年,京陵遇到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虽说京陵城靠近北方,但也是四季分明,而每年的大雪却是必不可少,只是那一年的雪大的有些出人意料。
鹅毛的雪花飘落了整整三天三夜,人们只能待在家中无法外出。直到雪停的那天,明晃晃的太阳俯照大地,人们才迎来了外出的机会。
而因为大雪,司鸿伦院首被困在太医院无法外出,而司鸿伦那时已经开始传授才六岁的孙子,也就是司鸿敏医术。小时候的司鸿敏长的娇俏可爱,经常被人当作女娃,真真是男生女相,又十分讨喜可爱,深得大人的喜爱。
因为大雪一同留在太医院的司鸿敏好不容易盼到雪停,对于爷爷让他回府的决定十分不满,非得留下来玩雪。于是司鸿伦只得派人回府报信,让心爱的孙子玩够了再回府。
司鸿敏别看才六岁,却是十分乖巧懂事。司鸿敏虽不怕他只顾着玩,忘了功课,于是就交代他先将每日该学的功课学好,才能出去玩。而他自己,则是被小太监请去替德妃娘娘看病。
被单独留在太医院里的司鸿敏,也没忘记学习功课,只是外头白茫茫一片,心中想着玩的事情,他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坐着看了会医书,又站起来趴在窗户上看看外头的积雪。司鸿敏左右看看,最后跳下椅子,偷偷溜出了屋。
太医院的后院有一大片空地,是平日里众位太医自己种植草药的一片园地。草药都被积雪覆盖住了,但司鸿敏知道这些草药的珍贵,自然不会去碰它们。于是中间那一片空地,正好被他拿来玩耍。
小时候的司鸿敏总是被司鸿伦带在身边,也没多少机会接触其他同龄人。加之身份高贵,一般小孩子也不敢轻易去接触他,可说小小年纪的他,要么是跟着爷爷学医术,要么就自己跟自己玩。
他倒也不怕寂寞,一个人在后院的空地上堆着雪人,一双小手被冻得通红,因为兴奋,小脸也泛着红晕,一双大眼睛更是灵动般不停的转着。感觉到冷了,就呼呼手指。费了不少时间,终是让他堆起了一个同他那般高的雪人。
看着自己的成果,司鸿敏别提多开心了。只是一歪头,觉得少了些什么。灵光一闪,噌噌噌跑回屋。不一会,带着一些小道具出来。
从他爷爷的围棋盘里拿了两颗黑子给雪人当眼睛,又咬下胡萝卜尖尖的一头,插在雪人头上,立刻变成了红鼻子。又咬了一口,安在鼻子的下面,一看,发现太大了,只得将它咬的稍小一点。
给雪人安上了眼口鼻,看着更似模似样了,司鸿敏开心的直拍手。可又担心等爷爷回来雪人会被太阳晒化了,他又跑回屋去取纸笔,想要画下来,还可以带回去给爹爹与爹亲看。
只是当他拿了纸笔出来,雪人竟然不见了。地上散落着他刚刚安上去的胡萝卜与黑色的棋子,他还将用剩下的胡萝卜插在雪人的腰上,当作武器了,而那根胡萝卜此刻滚到了稍远的雪地里。
司鸿敏扁扁嘴,心里有些伤心,正想着重新再堆一个,耳边竟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原来是你堆的啊,怪不得堆的乱糟糟,我还以为是谁那么没道德,在路中间放一堆雪呢。”略带鄙视的语气,正是出自皇甫音珞之口,那时的皇甫音珞,不大,正好与司鸿敏同龄,只是互相并不认识对方。
皇甫音珞人小鬼大,因为连着下了三天雪,被憋坏了的他一见雪停,就急冲冲偷跑了出来。趁着母妃还在午睡,他可得好好玩玩。
于是一路躲开宫女太监,一路跑,就跑进了太医院。正好太医们都不在,整个太医院很是安静,他就沿着路一直往里走,走到后院的园子里,就瞧见了那个司鸿敏花了不少功夫堆好的雪人。
只是在他看来,那如果被称之为雪人,简直就是玷污了雪人二字,于是二话不说,先推倒之。
于是当司鸿敏拿着纸笔出来,就面对着那一地散落的积雪,却独独失了他好不容易堆出来的雪人。
听到自己的辛苦成果被人嘲笑,司鸿敏气呼呼的转身,怒瞪着身后悠哉靠着柱子的人,怒道:“是你把我的雪人弄坏了?”
皇甫音珞上下打量司鸿敏,瞧见眼前的人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皇甫音珞生的也俊秀,只是没司鸿敏来的粉嫩。看着眼前那小孩生的白皙俊秀,因为气愤鼓着脸,秀气的脸上红扑扑的,十分诱人,让皇甫音珞想起他最爱吃的红苹果。
啧啧嘴,皇甫音珞走上前,左右转转,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发现还是自己稍微占了点优势,咧嘴一笑,道:“哎哟,你也好意思说那是雪人啊,感情你是没见过雪人长啥样吧。”说着小手在胸前一交叉,微微扬起下巴看着眼前随着自己的走动而转过身来的人,眼带鄙夷。
那话一出口,就激的司鸿敏生气的一把扔掉手中拿着的纸笔,气呼呼的说道:“你个坏小子,让你弄坏我的雪人。”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
皇甫音珞也没防备他会有此举动,傻愣愣的被司鸿敏扑倒在地,忘了反击。直到被司鸿敏扔了两把雪在脸上,才被冷醒过来。
两人年纪相同,但身形上司鸿敏弱了一些,而皇甫音珞刚刚开始学武,对付一个比自己小,还不懂武功的小孩,他也没费多少劲,就把司鸿敏推开。
当然,皇甫音珞也不会白挨了那几把雪,一个翻身就骑在司鸿敏的身上,按住胡乱挣扎的人,笑呵呵的说道:“臭小子,敢扔我雪,看我自己整治你。”
松开一只手,从旁边抓了一把雪,就往司鸿敏的脸上抹。
冰冷冷的雪接触到肌肤,司鸿敏狠狠的打了个冷颤,只是被压制住了,起不来身,他只能手脚并用,口中嚷着:“放开我,你个坏小子。”
因为开口,一部分雪跑进了嘴里,司鸿敏甩着头,只觉冰冷异常。
“哼,敢叫我坏小子,就让你瞧瞧我到底有多坏。”皇甫音珞却也不生气,因着平日里得到明帝与容妃的宠爱,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阴险的一笑,皇甫音珞又抓了一把雪,另一只手掀开司鸿敏的衣襟,将手里的雪往他衣服里塞。司鸿敏整个人一激灵,胸口被塞进一把雪,虽然皇甫音珞人小手小,抓不了多少雪,却也足够司鸿敏冷的直打颤了。
被人这么一欺负,毕竟只是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司鸿敏张嘴就哭了起来。
见人被自己弄哭了,皇甫音珞这才收手,拍拍两人身上的雪,拉着司鸿敏坐起身,眼瞧着司鸿敏衣襟大开,还有不少雪在胸口,只得好心的帮他把雪弄掉,“哭什么哭啊,我不给你塞雪不就得了。”
拿掉雪,发现那胸口有些被冻红了,皇甫音珞摸摸它,“给你暖暖,别哭了,是不是男孩子啊,玩闹一下就哭,比小姑娘还不如。”嘴上不饶人的说着,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小手不停的摸摸司鸿敏的胸,好心帮他取暖。
司鸿敏坐在雪地上,刚刚被坏小子欺负了,现在还被他摸了自己的胸,想着心里就委屈极了。气愤的一推,怒道:“不要你管。”转而骑到皇甫音珞的身上,小手抓住掉在地上的胡萝卜,抡起来就朝皇甫音珞的身上打去。
“哇,好大胆子,我可是当今五皇子,你这是以下犯上,我让父皇治你罪。”皇甫音珞抬着双臂遮挡着,身上虽然挨了不少打,因为冬天穿的厚,倒也不觉得疼,只是觉得面子失了,这才气呼呼的嚷起来。
只是司鸿敏才不管他是五皇子还是六皇子,拿着胡萝卜就忿忿的打他,都忘了胸前衣襟大开,还没来得及拉好。
皇甫音珞挨了不少打,最终气呼呼的推开身上的人跑了,离开前大叫着:“你小子给我等着,哼。”
两个人在那一日结下了一段小小的过节。只是皇甫音珞一回去,就被容妃抓着,关起来不准他出门玩。而这一关就关了半个月,等他再放出来,就被太子带来的小玩意吸引走了,早就将那段小插曲忘记了。
而司鸿敏没那么好命。因为在雪地里又滚又爬,还被皇甫音珞塞了不少雪,当晚就发起高烧。一病就病了三天才降了热度。昏昏沉沉的他躺在床上,一边咬牙一边咒骂那个欺负了他的坏小子。直到病好,他更是记起了皇甫音珞自曝家门的五皇子称号,自此,东皇尊贵的五皇子就在司鸿敏的心里留下了一个坏印迹,那就是:嚣张的坏小子。
十几年后,两人再次碰面,皆未认出对方。只是当司鸿敏得知了皇甫音珞的身份,心头那被压抑了十几年的恨意涌上来,没有冲上去直接爆打皇甫音珞一顿,已经是十分忍耐了。
而皇甫音珞则对于这人从见面起就一直丢给自己的冷眼十分不爽。
这不,两人互相丢着不爽的冷眼,相互较劲的模样,让夹在中间的端木琏有些疑惑。
第七十章:跟踪
出了营帐,端木琏端着药汤走在前头,身后皇甫音珞低着头跟着,微微蹙起的眉宇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皇甫音珞回头朝出来的药房看了看,却不想正对上掀起幕帘冷眼看着自己的司鸿敏。
那双明明很漂亮的眼睛里,射出的怨恨,让皇甫音珞心里一惊。他实在想不出为何那人会这么看自己。
怨恨?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吗?皇甫音珞在心里自问着,“不可能啊,我们明明是几天前才见面,我怎么可能会得罪他呢?”想着想着,皇甫音珞竟不自主的喃喃出声。
“哼。”司鸿敏看着不远处皇甫音珞停下脚步回望自己,清楚的瞧见他眼底的疑惑,心中很是气愤。冷冷一哼,放下幕帘,阻隔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皇甫音珞抓抓头,心中的疑惑更甚,得不到解疑,气的他猛跺脚。
“音珞。”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端木琏一回头,就看见皇甫音珞气呼呼的蹬着地。
听到叫唤,皇甫音珞收起气闷的情绪,小跑着跟上去。
“琏哥哥。”走在端木琏的旁边,皇甫音珞唤道,得到端木琏的回应,他才又接着开口道:“琏哥哥,你认识那个军医吗?”想着离开前端木琏叫着那人的名字,皇甫音珞才会这般询问。
端木琏看了他一眼,说道:“他爹亲姓端木,算是我的表叔。”其实对于他们这种大家族而言,族内的亲戚十分之多,端木琏也并没有记住所有亲属,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端木雁宸,所以在他心中,对端木雁宸有着一丝熟悉。
既然知道司鸿敏是自己的表弟,那端木琏也多了一份亲近。何况司鸿敏看似冷漠,端木琏却觉得那只是他的一种伪装而已。就像他曾用淡漠的态度去疏离皇甫天烨一般,只因为不信任,不愿接近罢了。
“你们难道没见过面吗?”端木琏曾听闻司鸿伦太医总是将司鸿敏带在身边,既如此,那应该是总出入皇宫的,以皇甫音珞那跳脱的性格,两人竟会互相不认识?
想着刚刚两人之间的态度,端木琏疑惑的看向皇甫音珞。
被端木琏那怀疑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皇甫音珞偏过头,喃喃道:“应该没见过吧。”嘴上如此说着,皇甫音珞却是开始搜索记忆,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见过那么一个人。
“没见过没见过。”想不起来,皇甫音珞嚷嚷道,引得端木琏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皇甫音珞颇有些尴尬的对端木琏笑笑,心里暗暗气愤于司鸿敏带给自己的小烦恼,到了皇甫天烨的营帐前,嘴上嚷嚷道 :“皇兄,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你们慢聊,我先回营帐了。”一边掀起幕帘,一边对端木琏做了个请的手势。
端木琏踏进营帐,失笑的看着皇甫音珞那疾奔离开的背影。
“琏。”皇甫天烨靠坐在床榻上,对上端木琏,浅笑相迎。
端木琏回身,将药碗端给皇甫天烨,顺势在床榻边坐下,“先把药喝了。”
皇甫天烨接过,也不管那黑乎乎的满满一碗药,咕噜咕噜就一饮到底。
“你慢点喝。”看到他喝的那么快,端木琏说道,想着那么苦的药,心里有些难受。
“这药苦啊,慢点喝我怕我喝不下去。”将空碗递给端木琏,皇甫天烨深呼一口气,将胃里翻上来的苦味压下去。
“张嘴。”端木琏看着他那明显被苦到的表情,轻轻一笑。
皇甫天烨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但还是依言张开嘴。端木琏闻到他嘴里那一股子药味,心里就直觉好苦,于是赶紧将一颗蜜饯放到皇甫天烨的口中。
皇甫天烨砸巴砸巴嘴,略带惊讶的看着端木琏,手臂一揽,将人圈进怀里,轻笑着低声道:“谢谢。”
担心压倒他的伤口,端木琏微微挣扎了几下,小心避开可能碰到伤口的姿势后,这才安心的靠在他的身上,“谢我做什么。你每天都要喝这些个药,那苦味,光我闻着就难受,我又怎么忍心只让你吃苦呢。”
“怎么会苦?有你亲自照顾我,我心里甜着呢。”嘴里的甜味哪比得上心里的高兴,皇甫天烨搂紧他,低头亲昵的啄了一口端木琏的唇瓣。
“你嘴里明明好苦,我都尝到了。”端木琏微微泛起红晕,夫夫多年,他依旧会在亲密的举动中忍不住羞红双颊,却看的皇甫天烨心动不已。
“苦吗?我怎么不觉得?要不你再好好尝尝到底是苦是甜。”皇甫天烨笑着说道,抬起端木琏的下巴,就印上一吻。
这边两人亲密无间,另一边皇甫音珞依旧十分介意司鸿敏的态度。离开皇甫天烨的营帐之后,他并未回自己的营帐,而是转身朝着刚刚的来路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