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看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把他拉到跟前：“又要掉金豆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不要乱花钱……台灯我就收下了，但是以后不要买了……哥要什么自己会解决……你只要买点自己用得到的就行了。钱你就自己放着，要用的时候也方便……知道了吗？”

“知道了，哥。”

第二个月，齐锦从外面搬回一张二手的折叠桌子和两张塑料凳子。那张办公桌太小平时放了其他的东西后，齐欢在上面看书就不方便了。

第三个月，齐欢裁回来一块布，在窗户前拉了根铁丝挂上去。天气变冷了，冷风会从窗户缝里透进来，挂上窗帘会暖和很多。

齐欢一心都放到了学业上，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小小的出租房里已经有不少的东西了。

放衣服的小箱子，散发着阳光味道的被子，贴在墙上的半块镜子，煮面用的铝锅……

齐欢看到陈锦冻得红肿的双手有些心疼：“阿锦，不然别洗碗了，哥再给你想想别的办法好吗？”

“哥，厨房的王师傅说要收我做徒弟呢！我……我想接着干……以后也可以当厨师的……”

齐欢看着他黑亮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摸了摸他的头，随他去了。

给人当学徒，大冬天地洗菜切菜，还要兼顾着洗碗，没几天一双原本没有多少肉的爪子肿得像个猪蹄，甚至有些溃烂了。

齐欢捏着他的手给他涂药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啊，怎么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齐锦说：“哥，今天师傅教我炒菜了，以后我做给你吃。”

第十六章

齐锦所在的小学借了齐欢学校的操场开运动会。说是运动会其实也就是一群小屁孩蹦蹦跳跳热闹热闹罢了。

齐欢站在看台上看着那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孩在阳光下奋力地奔跑着……觉得生命是如此的鲜活与美好……他这边还没感慨完就让一群小丫头给推开了。

“大哥哥，你让让，挡到我们看比赛了……啊！来了！来了！啊~加油加油！六三班加油！齐锦加油！啊~超了超了……”锣鼓的震天声，女生的尖叫声，还有没参加比赛的男生们的摇旗呐喊声……连齐欢都紧紧握着拳头，只是一场小学生的游戏而已，却忍不住也开始为齐锦呐喊。

其实小孩只是个替补。小孩的班级是出了名的后进班，一到考试就各个蔫头耷脑，一听说运动会就连眼睛都变得贼亮亮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小孩子都淘气地不行不行的。

班里原本已经定下了人选了的，都是班上的体育好手，但是其中一个男生在玩齐锦带到学校里的篮球时在女生面前耍酷过度好死不死地把手给扭了。

班主任在班里扫视了一圈，剩下不爱运动的，运动不好的，各个都缩成了鹌鹑蛋，刘小胖见她的目光往自己这边来了，忙给地上扔了支笔，假装蹲下去捡，躲在桌子下面干脆就不起来了。

班主任就说：“既然是齐锦带来的球，就让他补上吧。”

齐锦一下子就激动了，刘小胖拍拍他的膝盖，给了他一个“兄弟，自求多福吧”的眼神。

齐锦平时在班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性格内向，话不多，成绩也不突出。现在听见班主任说让自己去参加运动会，小心脏都跳得“扑通扑通”的。

为了不辜负组织的厚望，小孩最近都不让齐欢接送了。每天早上早早起床跑步上学，放学后还要在学校里训练上个把小时才舍得回来。

回到家后也不再是和齐欢说今天小胖怎么了怎么了，自己和小胖怎么了怎么了，而是今天又认识了谁谁谁，谁谁谁又被老师训了，跑步又进步了多少云云。

齐锦最后得了个小组第二全校第三，站在领奖台上，手上拿着塑料鲜花，脖子上挂着铜质奖牌，咧着嘴笑，白花花的牙齿在阳光下闪亮亮的。

第一次见齐锦露出这样明快的笑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齐欢觉得阳光有些晃眼。

“哥！”齐锦领完奖拨开围着他的小女生向齐欢跑来：“哥，我得了第三名！”

齐欢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看到了，跑得很快！”

“我刚跑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本来没力气了的，但是一看到你我就觉得又有力气了……”

“齐欢！”宋乐乐欢快地往齐欢的方向跑过来。

齐欢有些无奈地转过身，友好性地笑笑：“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是志愿者呀，小孩子都很可爱啊！你是来看你弟弟比赛的？铜牌，第三名啊，真不错！”宋乐乐笑得阳光明媚。

齐锦看了看他们两个，悄悄地往他们中间挤了挤。

他把上次在超市里碰到宋乐乐的事给刘小胖子说了说。

刘小胖老神在在地对他说：“你哥这是要处对象了。”

“什么是处对象？”

“就是娶老婆，娶了老婆就对老婆好了，不疼你了！”

……

齐锦拉了拉齐欢的手：“哥，我们走吧。”

齐欢和宋乐乐随便聊了几句，歉意地笑了笑：“我带他到学校里逛逛，你先忙着吧。”

“正好，我都差不多了。我对学校肯定比你熟悉，我给你们做导游吧？”

“……好吧。”

齐欢带着齐锦给他们班主任打了声招呼，三个人在校园里溜达着。齐锦呆在两个人中间，脖子上还挂着奖牌，一会儿看看齐锦一会儿看看宋乐乐，根本没听宋乐乐在说什么，而齐欢闭着眼睛都能走出这个地方，只是微笑着点头，点头，点头……

宋乐乐似乎没有看出这两人的不在状态，依旧兴致勃勃地说着这里是某某某住过的，那里有某某某的题词……说到兴起之处，手都举到一半了，突然“嘀嘀嘀”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拿出BB机，看了看，对齐欢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先走了，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们好好逛逛。”

齐欢说：“今天麻烦你了，谢谢。”宋乐乐不敢看齐欢的眼睛，脸上升起一片红云，羞涩而矜持地走了。

齐欢松了一口气，再逛下去，就要请她吃晚饭了。低头看了看小孩，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挺开心的吗？”

齐锦想问他，是不是要处对象娶老婆了，但是话到口中又问不出来。

“没……没什么……”

齐欢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小孩似乎长高了点。

齐欢又带着齐锦慢悠悠地晃着，不一会儿小孩儿的注意力就被周围的事物给吸引了。

在别人的眼里看起来有些大惊小怪，看到漂亮一点的房子都要“哇”一声的举动。在齐欢看来却很可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齐欢把自己的外套给齐锦穿上，小孩几乎被包在了里面。

齐欢带他到校门口，给了他几块零钱：“哥还有些事没做完，你先自己做公车回去，到了的时候直接回家，走大路，别走小道，不要在外面乱跑知道吗？知道在哪里下车吗？”

“知道的，哥，你也早点回家。”

“嗯。”

齐欢把齐锦送上车后才起步往回走。他正在和一个团队忙着做一个网站。

当别人都认为这几个毛头小伙子在小打小闹过家家酒而不屑一顾的时候，只有齐欢在知道他们困难的现状后还愿意和他们合作，这让着实让他们惊喜了一把。为了欢迎齐欢的加入，还特地弄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来表示从今以后就是一伙儿的了。

和一群二十来岁下巴上还只长了几根毛的小伙子们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抓耳挠腮吞云吐雾，这种有理想并且为之奋斗的激情与热血让齐欢有种自己上辈子的日子都白过了的错觉。

忙到很晚才收工，其他人收拾收拾在那个临时工作室里将就着睡了，但是无论多晚，齐欢也总是会回家的，公车没有了，就走回去。 走在寂静无人的路上，想想自己正在起步的事业，想想和齐欢以后的日子，想着想着就到家了……

齐锦已经弓着身子裹着被子睡熟了，有细微的呼噜声响着。

齐欢放轻动作，桌子上的饭菜都被碗扣着，还是有些温的。他吃了一大碗饭后，洗吧洗吧，也躺到了床上，伸手将齐锦轻轻搂到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第十七章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齐锦为自己徘徊在及格线的成绩苦恼着，齐欢为了两个人的生活奋斗着。

1995年就要跨到1996年了，齐锦也马上就要15岁了。

齐欢手头不是很宽裕，撒网捕鱼也只是进行到第一步而已，想要捞钱还得等一段日子。 早早就给他奶奶打了个电话说是买不到车票不回去过年了，老人家在电话里又是一番叮咛，齐欢一一应下。

齐欢奶奶身体不好，上辈子却活到了八十多岁，齐欢死的时候他奶奶还活着呢。

想到上辈子的事，齐欢就有些哽咽了：“……奶奶，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多和那些老头子老太婆的出去走走，不要舍不得花钱，想吃什么就和大伯说……我放暑假的时候回去看您……那这样，先挂了啊。”

打完电话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房东太太和范文来串门。

“小齐，过年不回去东西都准备地怎么样啦？反正你们也是两个人不如就到阿姨家吃年夜饭吧……这是乡下带来的腊肉，菜市场买来的没得比，吃起来也方便，切成片热一热就好吃了，你和阿锦两个人都尝尝。”  房东太太笑眯眯地对齐欢说，她对这两兄弟不错，觉得他们小小年纪就要自力更生，还能过得这么有声有色的，着实不容易。乖巧懂事又能干的小孩子最能讨中年大妈的喜欢了。

齐锦探出头看看范文又看看房东太太的手上的腊肉。

范文对他招招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递给齐锦：“这副手套给你戴，给我太小了，还是全新的呢，你试试看。”

齐锦有些不好意思地试了试，有些大，但是真的很暖和。

“谢谢。”

“不客气哟，有时间了到我家来看电视。”范文摸摸齐锦的头。

“嗯。”

齐欢和房东太太又寒暄了几句，顺便问了问范文考试考得怎么样。

房东太太本来嘴就大，听到齐欢这么问，咧得就像熟透了的石榴：“考了第一名呢，多亏了你，明年中考重点高中肯定不是问题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妈，你现在说这些干嘛，走啦走啦……”范文推着他妈妈往外走。

房东太太临走前还给齐锦摸了一把糖。

齐欢看到小孩手上的手套，心中不是滋味。

房东太太一家三五不时地会给齐锦一些范文穿不下了的衣服。

虽然齐欢会收下，但是看到自家小孩穿着别人的旧衣服，总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连给小孩多买几件衣服的钱都没有。

倒不是真的一分钱都没有，而是现在正是需要用着钱的时候，每一分都要用到针尖上。所以只能先委屈着小孩了。

“阿锦，再多等几个月，哥赚了钱就给你买新的。”

“哥，都有了呢，不用买了。”

齐欢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怎么才只长高这么一点点啊……吃完饭陪哥买年货去。”

齐锦一路上都很兴奋，被齐欢强迫着穿了太多衣服，路上又都是积雪，走路都是打滑的。

齐欢借着这个机会牵着齐锦往前走，平日里关系再好的两兄弟手牵手走路也是很引人注目的，也就这种时候齐欢能够过过干瘾。

离过年还有好几天，菜价已经有些上涨了，如果再迟点会更贵，齐欢寻思着反正天气也够冷，买点吃的存着腌着也不怕坏，就准备早早地把食物储备着先。

所谓的买年货其实也就是买点平时舍不得吃的，没吃过的回家解解馋。

在这方面齐锦是很容易满足的，无论齐欢给买的什么他都是高兴的。

菜场里逛了一圈，蔬菜比平时贵了好几倍，青菜白菜的平时都只用几毛钱，还不如多买点肉呢。

两个男人逛菜市场，一毛两毛的也是要斤斤计较的，碰到难说话的，就跟在别人屁股后头捡便宜，等人价格都讲下了齐欢就在后头嚷上一句：“给我也来两斤。”

没多大功夫该买的也都买好了。齐欢还在路边的摊子上给齐锦买了顶帽子，大过年的新衣服买不起，帽子也要买一顶来戴戴。

给小孩把帽子戴好，两个人提着不多的东西就回去了。

齐锦是除夕夜生的，小孩没有过过所谓的生日，脑海中也没这个概念，农村里没那么多的讲究，更别说后来呆在养父养母身边的日子了。

除夕这天，两个人从下午就开始准备晚饭了，齐欢觉得小孩子拿刀不安全就不让齐锦切菜，但是他的烧菜技术又很一般，最后考虑到以大局为重，就只能他打下手小孩掌勺了。

还好齐欢没买什么齐锦听都没听过的稀罕东西，不然这顿年夜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一盘红烧排骨，一盘熏肉，一盘青椒炒肉丝，还有一个香菇汤。齐欢又从箱子里拿出两瓶之前买的牛奶，就是他们的年夜饭了。

当两个人把菜弄好坐在小桌子前准备开动的时候，齐欢拿了个小蛋糕出来给小孩，这是他今天出门悄悄给买的，小孩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蛋糕呢。

齐锦上辈子似乎也没吃过生日蛋糕，反正每次过年就是生日，谁也没在意过是否还需要多个生日蛋糕。

蛋糕不大，做得也不精致，也就比普通的蛋糕多了层奶油加了朵小花，还有齐欢特地给插上的小蜡烛。

看着小孩傻愣愣的样子，齐欢说：“阿锦，生日快乐。”

小孩眼睛红红的，他今天本来就很开心了，现在齐欢又来这么一出，都不知道该怎么个开心法了。

“你可别哭啊，又过年又过生日呢。来来，许个愿再把蜡烛吹灭。”齐欢最怕小孩哭了，其实齐欢做这些的时候都没想那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把场面弄得特煽情，好像自己刻意安排的一样，心底别提多别扭了。

齐欢连忙起身把灯给拉灭了。

微弱的火光照亮小孩小小的脸，睫毛显得特别长，上面似乎还挂着泪珠。

齐欢伸手擦了擦小孩儿的眼角。

齐锦睁开眼睛看他，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烛火，看得齐欢心中一跳，连忙把手缩回来。

“快吹蜡烛，蜡烛油掉到蛋糕上就不好吃了。”

“嗯。”

齐锦许完愿，齐欢把灯拉开，刚刚暧昧的氛围一扫而光。

齐欢又从兜里掏出一张找零找来的全新的十块钱递给小孩做压岁钱。听说小孩子得到压岁钱就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一岁。

齐锦咬着嘴唇，眼中泛着泪光，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谢谢哥……”

屋外是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屋内是两个人的年夜饭，齐欢觉得还是安静了点，他想他们还少一个电视机，等到挣了钱先给小孩买几套衣服，再去买个电视机，这样小孩就不用每天眼巴巴地跑到别人家看电视了。

“哥，吃肉。”齐锦往齐欢碗里夹了一块大肥肉，齐欢夹起来三两口就吞了下去。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