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昏啦？连熟不熟都不管了？乖，小孩子离火远一点。」

「你才小孩子！」

于砚冉缩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炸毛的样子看得江沫无奈的直摇头，虽然要些许分神去看望那个大孩子，但他手边的动作也没落下，时间到了就加水，三不五时的用汤匙搅一搅，不让水饺黏在一起。还是没有去过问于砚冉杵在这里做什么，倒是对方不甘寂寞的先开口了。

「喂，江沫……」

「嗯？」

「你……」

其实于砚冉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最想说的是刚才漓漓讲得那些，说了顺便也可以问问江沫这么做的用意为何，但话到嘴边有说不出口了，怎么说他都是答应过漓漓不会跟江沫说的，一问不就露馅了？再说，他想听到怎样的回应呢？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所以话语临到嘴边便停下了，看着那人得不到声响而转过的眼眸，于砚冉心下一晃，还没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却听到那脱口而出问语——

「你有女朋友吗？」

第三十六章：惊觉（上）

等于砚冉终于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问题时，印入眼帘的就是江沫那些许错愕的表情。

于是于砚冉有些慌了，着急、紧张和无措的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种占了上风，只急急忙忙的笑着打哈哈，匆忙间替自己的问题补了几句。

「哈哈……问问而已、问问而已啦，我只是在想，你女朋友怎么就这样同意你远渡重洋来这里指导了？一次还是两个月，你的房约还是订半年的……喂！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就好奇而已嘛……」

于砚冉越说，声音就越小，不是因为心虚或者别扭，而是因为江沫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诡异、越来越古怪，越来越……令人无地自容。

就在于砚冉快要受不了这种注视，打算要非常恼羞成怒的对着江沫大吼『我就是八卦你想怎样啊啊啊——』时，江沫终于转移了目光，虽然于砚冉可以发誓他绝对在最后一刻看到了江沫脸上的戏谑，但至少，他总是转过头了。

但江沫依旧只是衔着一抹清浅的微笑忙着手边的工作，没有说话。就在一旁的于砚冉快要按耐不住，正打算跟他说不想说就别说了的时候，江沫却回答了。

「嗯，她是不会同意啊……不过不是不同意我来这里，而是不同意我带漓漓来。」

于砚冉有一瞬间的被这答应给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江沫会回答，而且也突然的让人太没有心理准备了。

「那你怎么……」

问道一半，于砚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是要问怎么会依然接下了这个工作，还是要问为什么不能带漓漓来？不管是哪种，以他的身分似乎都不该问吧？

不过这次没等于砚冉把问题问出来，江沫就先回答了。

「……如果我们没分手的话，她应该是会这么说的吧。」

「咦？」

「半年前。」

江沫又向于砚冉这边看了过来，唇边依旧是一抹浅笑，但是完全不同了，之前是清浅的、就像任何一次于砚冉看到的那种微笑，可现在的却是黯淡的、甚至是有些苦涩笑容。

看着这样的笑，于砚冉的心脏不明所以的有些发疼，大脑也随之发昏、一片混乱，茫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予回应，等到他回过神来时，话已经说出口了。

「……呃，真遗憾？」

这下换江沫的表情很呆傻了，不过很快的就笑了出来，不是勉强或尴尬的，而是真心想笑的笑。当那笑声在第一时间传进于砚冉耳中时，耳朵竟开始有些发烫，而原本有些发紧的心跳忽然就正常了起来，甚至，还快上了两拍，怦怦怦怦的，莫名其妙。

而江沫，这样笑也就算了，竟然还伸出没有拿东西的左手摸上了于砚冉的脑袋，好吧，真的摸上也就算了反正于砚冉也习惯的差不多了，但是那左搓右揉的举动是怎么回事？！

正想抗议，却听到那个把手放在他头上肆虐的家伙说话了，只见他转过身来，和他四眼相对，眼眸里是绝对的温柔和温和，竟令他不敢直视。

「小孩子。」

略带着叹息的话语，似是低喃又似是耳语，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清晰，尤其他们的距离好近好近，近到于砚冉都开始怀疑，江沫这句话是不是贴着自己的耳朵说出的，透过他的嘴、他的唇，用他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

彷佛是被什么蛊惑一般，于砚冉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的唇，不可否认，江沫这张脸绝对是他欣赏且迷恋的，但是，他似乎从未仔细的观察过这张脸的构成要素？他最常探究的，是江沫那双眼眉，可那不是他愿意的，是它好像永远有吸引自己追随的能力，等到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吸引进去了。

但是其他地方呢？似乎就只有这样了，粗略的看看、盲目的带过，他本来就不是会去打量别人的人，曾经有个同学一件衣服连穿了三天在他旁边、跟他聊天，但他却一直到另一个同学的出声调侃那同学的服饰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件衣服已经出现三天了。

那么他没有注意到江沫那张脸上的其他物件，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注意的那么仔细要做什么呢？整体看上去是如此符合他的喜爱，这样也就好了吧。

但此刻却莫名的，被那双唇给吸引住了。

于砚冉没注意过任何人的嘴，包括他自己的也一样，他一向只在意吃完东西后会不会有残渣留在它附近而已，那本来就不是让人很在意的部位，顶多惨白或发青时会让旁人惊颤一下，其馀的，似乎就没有了。

但江沫的，感觉就很完美，唇形如何他不知道该怎么叙述，不过颜色很好，不会过惨白或过红艳，正常得十分好看，而且总觉得，它似乎很软，让人不由得想上前碰触……

茫然之中，于砚冉竟将身体微微往前倾，他想碰触看看，但不是用手……

是江沫突然抽离的手惊动了他，意识到自己适才欲做却未遂的举动为何，于砚冉恍若被晴天霹雳打中一般，惊吓得回不了神。

「好险好险，差点就忘了加水……咦，于同学你怎么呆了？」

抽开手后的江沫赶紧去加了最后一次的水，等到加完也搅拌完后才发现，身旁的于砚冉似乎从刚才他移开手后就一动也不动了？不，好像更早，对比之前被自己摸摸头就炸毛、开玩笑叫他小孩就喷火的样子实在是相差甚远，听说他两个逆鳞都碰到了啊，怎么反常得一点抗议都没有？

因为于砚冉的头是低着的，额前的发梢遮掩住了他的表情，虽然他俩一般高却完全看不到发下的眉眼是什么样子，似乎很平静、又似乎暗藏波涛。

江沫在出声询问未果后，完全捉摸不透的情况下，只好无奈的伸手轻拍于砚冉的脸颊。

不过在手拍上的前一刻，于砚冉就抬起头了，脸上的表情很正常，眼眸里也是平波无奇的，看着江沫又是一阵错愕的脸庞后，扬起了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用可谓咬牙切齿的样子对他说。

「江教授，如果您不希望从明天开始您的照片被po到网路上被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网友们点阅观看，然后从此过着被粉丝追赶、收藏的日子，那以后就不准再叫我小、孩、子！！」

警告完毕之后，于砚冉还鼻孔朝天的对江沫『哼』了一声，这才大摇大摆的回到客厅，留下一脸哭笑不得的江沫继续操弄他们的晚餐。

第三十六章：惊觉（下）

什么叫做做贼喊抓贼的心虚？看现在躲回客厅的于砚冉就知道了。

此时的他正冏冏有神的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有种恨不得把自己的大脑扒开看看里面是哪里受到震荡而错位的冲动，最后那句底气不足、毫无立场的威胁他是怎么说出口的啊！当然，他是很不高兴自己被叫做小孩子，但是他不高兴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了，但从今天才开始发难，也太……

一定很奇怪吧，在事后的现在，他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很奇怪，从头到尾、从他踏进厨房跟江沫讲得第一句话就开始了，奇怪的非常透彻，无论是对话还是举动，甚至连表情声音都奇怪的可怕，还有那句威胁……要命！怎么他怎看都怎么认为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不打自招，简直是在昭告天下他于砚冉很心虚啊？

刚才的种种就像慢电影一样在于砚冉的脑子里回播，越看他就越忍不住想抱头哀嚎。

江沫他，一定也觉得很奇怪吧？

轻轻的叹了口气，事情既然都这样发生了，他在懊恼也没用，还不如就顺其自然吧，反正只要他自己不讲，就算人家真的觉得他是在欲盖弥彰又如何？也没人奈他何嘛～～

而且事实上，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让于砚冉颓丧了，因为在楼上洗澡的漓漓如火箭一般的冲下来了，在于砚冉还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洗得一身香喷喷的漓漓已经扑到他身上了。

「巧可哥哥你看！漓漓这样像不像小公主～～」

漓漓从于砚冉的怀中仰起头，闪闪亮亮的目光映衬在和她对视的人眼中，尤不满意，漓漓还站起身转了两三圈，直把她飘飘然的裙子给转得飘起来。

于砚冉回过神一看，果真很有小公主的派头。虽然路上很常见到有小女孩会穿着彷佛公主的洋装，漓漓身上这件也不算稀有，但是配上她那张原本就甜美可爱、现在正因为兴奋而红通通的苹果脸蛋，简直像是会发光一样的耀眼，若是再在她头上放顶小皇冠，走在大街上一定是众人注视的焦点！

「嗯嗯嗯！超级可爱的唷～～」

于是于砚冉用力的竖起大拇指，丝毫不需要任何心虚的大似称赞，而漓漓因为他的赞美而更红了双颊，那带点羞怯、欢喜的模样更加可爱，看得于砚冉心里开始美得发泡，若是此刻问他不久前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大脑一片粉红的告诉你：很好很完美。

事实上，现在的他正在考虑一件事——到底要不要把手机掏出来把漓漓此刻的样子给照起来当手机桌面？一想到打开手机就能看到这样一个小公主出现在眼前，心情除了好也只剩下更好能形容了，不知道漓漓会不会愿意给他拍一张呢？

心动就要马上行动，于砚冉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想询问漓漓给不给他拍一张，但可惜，另一道不属于他也不属于漓漓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是江沫在问于砚冉吃不吃辣他好用沾酱的声音。

一听到江沫的声音，于砚冉原本被粉红色气泡给充斥的大脑瞬间空白了，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脸的『怪叔叔样』，但是心境已经全然不同了。在紧张茫然之中，几乎是下意识的回了句『不吃』……讲完之后他才开始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因为太过慌乱儿回答错误，他不敢吃辣的，一吃包准拉肚子，所以如果江沫听了他的回答用了辣酱的话，到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免得引人怀疑。

但是经过此一波折后，于砚冉也没了拍照的心情了，虽然跟漓漓的对话互动依旧很轻快很欢乐，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有多慌。

没多久江沫就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了，见状，于砚冉赶紧把桌上他的东西收了收，好让江沫能把盘子给放下，筷子什么的则是懂事的漓漓在看到自家哥哥没拿出来后咚咚咚跑去厨房帮忙拿的。

于砚冉有些局促、有些不安的拿起筷子，一眼都不敢往在自己对面落坐的江沫身上看去，不过人家到是不怎么在意，甚至也没理会他，只是对刚才吃过麦当当的自家小妹问了句。

「漓漓要不要？哥哥给你一点。」

「不要～人家不饿～～～」

完全不考虑的回答问题，漓漓很欢快的跑到于砚冉的身边坐下，洋洋得意的对她的『巧可哥哥』介绍自家哥哥的手艺。

「哥哥煮的东西很好吃喔～水饺，漓漓最喜欢吃了！」

「嗯，巧可哥哥中午有吃过你哥哥煮的面，真的是超好吃的呢！」

回想起中午那碗面的滋味，于砚冉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对江沫的手艺他当然不会质疑，但是他很好奇，水饺这种东西，除非是馅料不同，否则能与众不同到哪里去？

很快的于砚冉就知道答案了，原来一切美味的秘诀都在……沾酱！

于砚冉简直不敢相信，原来沾酱的作用是如此滴大啊！简直都想好好膜拜一下它的与众不同了。当然水饺本身也不错，他自然是吃不出来绞肉蔬菜鲜不鲜美的，但是口感绝对是一流的，再加上沾酱……看于砚冉那二十颗水饺只花不到十分钟就干净俐落的速度就知道，绝对极品、绝对美味！

一旁的漓漓看着于砚冉简直称得上是狼吞虎咽的吃法，高兴愉快得意的要命，一股脑的就是抱着于砚冉的手臂问他是不是超级好吃，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对方死命点头＋称赞的回应。

目光闪闪间，漓漓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于砚冉的眼里有着兴奋和希望。

「那巧可哥哥你以后都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咦？！」

吃饱的于砚冉正在摸摸肚子帮助消化，突然听到漓漓这突然且意外的问题后很是错愕，当然他早先也开玩笑的叫江沫以后下厨记得帮他留一份，但真正要他来报到……他自认自己还是没那个脸皮的，更何况不久前才发生了一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恐怖事件，在那之后他连看都不敢看某人一眼了，而现在竟然要他天天来？这不是要他的命嘛！

所以下意识的他便想回绝——不管是客套的还是认真的，但是在看到漓漓那灿烂且期待的小脸，到嘴边的拒绝就说不出来了。

「可是……」

于砚冉为难得将眼角馀光挪到对面的江沫身上，这是他从厨房逃离后第一次看到江沫这个人。他希望江沫能感受到他的为难和迟疑，然后由对方来拒绝他自己的小妹，这样才算是合理的程序吧？

但是他却没想到，正在细嚼慢咽没加入他们对话的江沫，再听到于砚冉迟疑的声音、看到他为难的表情后，只是缓缓的对于砚冉露出一抹绝对称得上是温文儒雅有气质的笑。

「好啊，我和漓漓两个人吃晚餐也挺孤单的。」

于是于砚冉冏了，冏完之后是愤怒——他怎么会蠢到认为江沫会出面来解救他的困境呢？

所以当漓漓在听到自己哥哥的同意，以及看到身旁『巧可哥哥』的没反应而高声的欢呼时，于砚冉简直是自暴自弃了。

算了，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啦！

第三十七章：改变

左手拿着文件，于砚冉站立在办公室的门前，伸出右手，敲门。

然后也不等里面的人给予回应，很自动且自然的就转了门把，走了进去。

出乎于砚冉意料之外的，门里的那人，竟然不是他所想像中的那人。

「学姊？你怎么会在这里？」

错愕的问语没多加思索便脱口而出，而他所询问的对象，只是从电脑萤幕后微微探出头、瞄了他一眼后，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于是神经超级大条的于砚冉也发现自己打扰对方了，重点是竟然还问出那么弱智的问题。所以他有些乾干的笑了两声，轻声走到电脑桌前把手中的文件给放到了桌上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还是决定出言打扰一下。

「呃，那个……」

「言教授他十分钟后会回来。」

虽然于砚冉并没有把问题给完全问出来，但是他那冷漠的学姊就直接头也不抬一下的把答案告诉他了。而听到这答案后，于砚冉当下就决定离开，去哪里晃都好，十分钟以后再回来。

依旧是轻声的脚步，于砚冉退出办公室的大门，暗叹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今天是礼拜天，也就是期中考开始前的那一天。

昨天顺利的在江沫家完成十道题目后，于砚冉自然可以心安理得、昂首阔步的走到他未来的教授的办公室，交出他辛苦、努力后的成品。只可惜他出现的时间似乎非常不恰当，不仅教授不在，甚至还吵到了学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