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秘密

最后是路人甲把他们拉离门口的。

说她是路人甲其实不太对，因为她就是带漓漓来麦当当的人，更准确的说法就是，她是漓漓朋友的妈妈。

当那人将他们稍稍拉离大门口后，江沫把漓漓推给了于砚冉，要他们先去一边的长椅坐一下，他自己则是去跟漓漓朋友的妈妈打个招呼、问候。

于砚冉在一旁看着这两位『家长』的互动，心里其实还蛮佩服江沫的，他才几岁？一个人这样一边工作一边带着漓漓、照顾她，辛劳不说还得三不五时的跟一些家庭主妇们寒暄问暖……

于砚冉试着想像了一下，若是现在他和江沫的位置对换的话……那画面实在让他忍不住恶寒一把，他绝对无法想像自己也像他这样，如此自然的跟某某某的妈妈们这样聊天……又瞥了一眼那边的状况，于砚冉在心中偷偷补一句：还得忍受那些妈妈们借慰问之名行吃豆腐之实！

默默的替江沫默哀的同时，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有被拉动的感觉，于砚冉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身旁的小家伙。

于砚冉转过头去看正扯着他袖子的漓漓，笑得一脸慈眉善目的问她怎么了。

「巧可哥哥，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漓漓不是正坐在长椅上的，而是面向于砚冉侧跪着，所以脸的高度几乎是和坐下的于砚冉一样。所以于砚冉一转过头去，看到的便是漓漓用她那张跟她哥哥一样出色的脸蛋，还有那双璀璨的大眼闪亮亮的注视着他，眼里也不知是兴奋还是雀跃，总之闪烁莫名，让于砚冉看得是心神荡漾，连身体都觉得飘飘然了起来……

果然是身心灵放松的极致休闲呐～～～

等到发现漓漓原本耀眼的双眸逐渐被问号取代后，于砚冉这才赶紧止住了嘴角口水下垂的倾向，露出一抹心花怒放的笑容，摸摸漓漓的头回问。

「漓漓怎么知道巧可哥哥有作业的呀？」

没经过大脑处理过的问题自己问出口后，于砚冉才后知后觉得想到——对阿，漓漓是怎么知道他在赶『作业』的？刚刚自己和漓漓的聊天中并没有提到这一件事，江沫更是不用说了，他们兄妹根本连一句对话都没有。

所以漓漓是怎么知道的？

就见漓漓听到于砚冉的回问后，原本俏皮可爱的表情变成了洋洋得意，一抹高高扬起的嘴角看起来实在很不可一世，但是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并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相反的，还有一种让人『萌』了的感觉——至少于砚冉自己是这样的。

「嘿嘿，漓漓会知道，当然是因为哥哥说……啊！说出来了！！！」

用听的就听得出来，漓漓的前半句话有多么得意，而后半句有多么惊慌；用看的就更明显了，只见漓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双手插腰、抬头挺胸嚣张的十分可爱，但是讲到一半，发现自己说错了、还是说溜了什么，赶紧把插在腰上的小手拿来遮掩住自己的嘴巴，一双玲珑的眼里充满了无助和无辜，好不可怜的看着于砚冉，看得他又是怜惜又是冏，忍不住在心底自问：是我害的吗？

努力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只剩怜惜没有冏的样子，于砚冉还是一脸笑容可掬、亲切和蔼、温驯善良。

「怎么了呀？」

那语调更是轻声细语、温柔体贴，彷佛想传递『我在这里什么都别担心』的讯息一样，就像他第一次遇见漓漓时所作的举动，哄骗效果一级棒！

「哥哥说不能说的……」

果然，漓漓很快的就收回了忐忑不安的眼神，掩在嘴上的小手也缓缓的放了下来，虽然语气还是很楚楚可怜，也忍不住低下头用自己的食指对食指绕圈圈，但情况却好了许多，不像适才那样紧张兮兮了。

而于砚冉一听！眼神顿时亮了。

江沫说不能说的？！这下他就非听不可了，天知道刚才漓漓发现自己说溜嘴发现得太快，他根本还没听到她就捂嘴巴了，所以那句话他其实只听到『因为』就没了，原本他也不是那么想追根究柢的，但是既然是江沫叫漓漓不能说的事，那他当然要好好了解一下的啦。

于是他继续摆出骗死人不偿命的贴心笑容，语气愈发的亲切和蔼。

「没关系，漓漓你跟巧可哥哥说，巧可哥哥不会跟你哥哥说的，好不好？」

于砚冉也知道自己这样骗小孩很坏，重点是还是面对一个那么信任他、喜爱他的小孩，实在是显得更坏心了，不过好奇新人人皆有嘛！再说他真的不会跟江沫说的

啊！只是想骗个答案而已，不会怎样的啦！

「嗯……就是啊，漓漓中午打电话回来叫哥哥来接漓漓回家，但是哥哥说巧可哥哥你在我们家，而且要写作业，所以……怕漓漓会太吵，就叫漓漓去小虎家玩。」

漓漓将嘴巴挪到于砚冉耳朵边后，悄悄的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讲完之后还稍稍嘟起嘴，表示对自己哥哥的请求有些不满。

为什么一定要叫她去小虎家呢？她也很想跟巧可哥哥在家里玩啊！结果哥哥竟然不让她回家……哼哼～～她知道了，一定是哥哥自己想要跟巧可哥哥玩，怕漓漓在家会跟他抢才这样！缺～真是太小孩子了，漓漓是大人，不会跟哥哥计较的～～

漓漓当然是没把这段心里话给说出来，不过其实，就算她说出来也不会有回应的，因为于砚冉在听她讲完前因后果后，就被这消息给狠狠震惊了，接着一颗心就不知道恍神到哪个角落去了。

一直到不远处终于告别了『亲切』家长的江沫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伸手摸摸他们的头，用他那悦耳的声音说了句『回家』后，于砚冉才勉勉强强的回过神，但是看着江沫的眼神却突然复杂了起来。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油然而生。

＊＊＊＊＊＊

回去的路上，于砚冉明显就是心不在焉。

这从他突然减少的话量，以及漓漓三番两次的问他怎么了还得过三秒才一副如梦初醒的这两点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如果要问于砚冉他在想什么，估计他也只会一边恍神、一边下意识的打哈哈敷衍过去，到不是他真的有心要回避问题，而是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该说，有没有在思考都不知道。

于砚冉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真的，只是有些。因为除了混乱，更多的是空白，他很努力的想要挤进那团混乱之中，怎么说都应该跳进去抽丝剥解把混乱给梳理整齐的，但是没办法，空白部分太多，让他脑子一直无法运转……

说起来，其实这消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一个有义气的朋友为了帮他制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所以把自家妹妹赶出去……不是，是让妹妹暂时别回家，好让他能心安的留下完成自己的作业，如此而已。

但是，为什么这件事被江沫做起来就那么的令人……脸红心跳？

难道他那张脸真的影响那么大？！

总之于砚冉现在的大脑很空白，心情很复杂，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厘清在听到漓漓说得『实情』后，当下那种莫名害羞、心跳加速的情况是怎么回事，还有现在，心底那层淡淡的感动，以及得咬住下唇才能克制不扬起的微笑，又是什么？

他没有自作多情，也没有一厢情愿，如果他会去认为江沫对自己有什么『非份之想』，那他绝对是有一瞬间的大脑当机了，等到修复后，这念头包准消失无踪，比电脑扫毒还要快。事实上，于砚冉光是想像这个可能，就不自觉的恶寒一把，等他把鸡皮疙瘩抖完，这个念头也差不多被丢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大概，只是讶异于江沫这个人，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吧？

说起来他也真是为自己做了不少，先是收留他，接着又是煮面请他吃，虽然是有一点小坏心的跑来妨碍他，但说到底也没有带给他多么不好的影响——甚至还可以说是让他有了非常强大的行动力。而现在，竟然又多出一样，他竟然连妹妹都不让回家了？

这样一想，他会有稍稍的感动，似乎也挺顺理成章的？

终于厘清了一丝丝的头绪，于砚冉彷佛感到眼前出现了一线曙光，一切终于合情合理了啊！

于是他终于从漫长的恍神、无边无际的心不在焉中，清醒了过来，也是在这个时候，于砚冉才发现，原来自己经身处在江沫家里头了。

看着眼前，那对满脸写着问号的兄妹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于砚冉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直挺挺的站在客厅中间！

所以，很自然的，于砚冉突然就感到耳朵附近的血液沸腾了起来，瞬间就变成了面红耳赤的局面。

原来刚刚的一线曙光是真的，那根本就是江沫家客厅的大灯啊！

第三十五章：问

没什么脸面再继续待下去的于砚冉，在他回神的那片刻便开始打包稍早前留下的行李，决定速战速决赶紧离开这令人丢脸的所在。不过他的计划并没有达成，在漓漓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中，他正在快速移动的双手就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完全静止。

「巧可哥哥不要回去嘛，漓漓都没有跟巧可哥哥玩……」

听着漓漓楚楚可怜的声音，看着漓漓泪眼汪汪的双眸，感觉着漓漓弱不禁风的小手紧抓着自己的手掌，于砚冉的心脏顿时软得一蹋糊涂、绵绵无力，想也不想的就要开口答应留下，但是……

连看都不用看，那张摆在桌面上的题目卷便有阵阵压力迎面而来，令人无所遁形连想忽略它都觉得困难。

虽说是只剩下两题没错啦，不过真要解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天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如何，如果像早中午那样三四个小时只出两题怎办？再说，要是真的这样也就算了，但他回去之后能不能专心、那两题究竟孵不孵得出来也都是个问题啊！

于是于砚冉为难了，正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江沫说话了。

「漓漓，不可以这样！巧可哥哥要做作业，不能陪你玩的。等下次有空，再叫他陪你玩，好不好？」

江沫上前，想把漓漓紧握着于砚冉不放的小手给拉开，但发现自家妹妹纹风不动，无奈，只好蹲下身半是严肃半是温柔的跟漓漓讲道理。这么做，一般的小朋友可能理都不想理你，但是对漓漓来说是很有用的，因为她一向很乖巧，好言相劝且有道理的说词下还是会听的。

果然，就见漓漓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彷佛随时会溃堤滚落一样，但她还是放开了于砚冉，也没哭也没闹，只是扁扁嘴，好不可怜的脸上带着一丝乞求。

「漓漓不会吵，会很乖的在旁边看书……巧可哥哥留下来好不好？」

「漓漓……」

身为哥哥的江沫听到自家妹妹那么无辜那么难过的语气也是很为难的，只好伸手摸摸漓漓好难过好委屈而低下的头，心里斟酌着该如何开口会比较恰当。不过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于砚冉也跟着蹲了下来，笑着戳戳漓漓因为扁嘴而澎澎的脸颊，在江氏兄妹的注视下，答应了这个要求。

「好啊，巧可哥哥留下来陪漓漓玩。」

「真的？！」

漓漓听到这梦寐以求的答案后，开心的都快手舞足蹈了，原本还一片惨澹的小脸也瞬间爆亮了不知道几个层级，看得于砚冉又是欣慰又是得意——有个人能为他的一句话而喜怒如此分明，他能不满意吗？

不过一旁的江沫可就不满意了，当然，说不满意是夸张了点，毕竟他也没有非要于砚冉回家不可的意思，但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绝对不会是赞同，事实上跟同意与否完全不相关，而是些许的担忧和担心。

于砚冉看了只是对他笑笑，表示不碍事。

「阿冉……」

「没关系啦，反正现在才七点，也剩两题而已……不过漓漓，要等巧可哥哥写完作业才能跟你玩喔，可以吗？」

于砚冉在漓漓鼓鼓的脸颊消气之后，转而开始轻轻捏着，笑得依旧慈眉善目。就这样答应下来，说他不担心出不完是骗人的，但是他想了想，反正那个无良教授当初的原意是要他出满十题好让他可以筛选，那么八题也是无所谓的啦，反正大学考试就是这么回事，就算只出一题，学生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若是想抗议——等着重修吧！

这么一想后，他也心安了，当然题目还是会出的，这是他一点小小的坚持，事情就是要做到尽善尽美才不会愧对良心。

「嗯嗯嗯！不玩也没关系的，真的！漓漓会很乖的陪巧可哥哥写作业～～～」

漓漓也不管在自己脸上肆虐的大手——反正也不痛，反正只要她的『巧可哥哥』愿意留下来她就很高兴了！

「呵呵，漓漓真乖～」

于是这一大一小又闹在一起了，看得一旁的江沫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笑叹了口气后站起身。既然人家愿意留下来，那么他这个一家之主自然得好好安排、妥善照顾这位客人了。

「你们饿不饿？」

江沫看了眼高挂的时钟，问了已经玩闹到开始在地毯上打滚的这对大小孩。现在已经七点多一些了，虽然他和于砚冉的午餐吃得晚，但这时间也是该饿了，至于漓漓，既然刚才都是到麦当当去接的人，自然是在里头有吃些过什么了。

果然，那打滚二人组里的小朋友在第一时间就回了句『不饿』，而另一个大朋友则是有些支支吾吾别别扭扭的透露自己好像有那么『些许』的饥饿感。看得江沫又是一阵哭笑不得——这家伙中午不是才说以后煮东西留他一份？怎么现在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

「我去煮点东西，吃水饺如何？」

边说着，江沫边开始往厨房移动了，至于他的提议，于砚冉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应了声OK之后又继续和漓漓玩了起来，倒是江沫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的停下了脚步，也没等人一头雾水的看过来，先一步就开口了。

「漓漓，先去洗澡。」

丢下命令后，江沫也没有理会自家妹妹的反应，而是继续迈开前行的步伐，反正他知道漓漓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而漓漓对于这项命令自然是不愿的，但是就像自家哥哥了解的那样，她也的确不会反抗、不听话，只是一张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瞬间有些扫兴的黯淡了下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要『巧可哥哥』等她一下，然后也跟她哥哥江沫一样不等人回应，直接一溜烟的上二楼去洗澡了，看得于砚冉失笑连连，随后也跟着站起身，往厨房去了。

为什么要去厨房？这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就是不想一个人在客厅而已，总觉得这样有些奇怪——呃，不请自去的到厨房也有些怪啦，但是这样才有事情做啊。原本他有想过要趁这段时间来看看书、出出题的，但是他一向不喜欢利用这种极短的时间做事情，好像才刚开始准备要认真，时间就到了，这种感觉实在不是普通的糟糕。

但是去厨房要干嘛呢？于砚冉是会下厨的，但是百分之八百没有江沫煮得好吃，更何况只是下下水饺，根本就不需要帮忙什么，一个人也可以很悠哉很悠闲的完成。不过煮水饺这件事，其实还挺无聊的，因为只要一直等水滚再加加水而已，也不用特别的专注精神。

所以最后，于砚冉想了想，那就去聊天吧！

于是他在踏入厨房的时候到也显得大方了。

「漓漓去洗澡了，不用帮她准备衣服吗？」

于砚冉先发制人的先开口了，看着江沫略为吃惊的转过头，那带点诧异的眼神莫名就让他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不过很快的，江沫就收回了眼里的讶异，嘴角温和的扬了起来。

「不要紧，漓漓会自己打理。」

回答完后不见于砚冉有离开的意思，江沫也没问他还愣着干嘛，只是迳自回过身继续煮他的水饺。于砚冉这时也不局促尴尬了，很大方随性的就靠了过去，状似很有兴趣一般的东瞧瞧西望望，最后甚至把头给凑到了煮水饺的锅子上，看得江沫哭笑不得，一挥手就将人给拍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