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钱 下——寻香踪
寻香踪  发于:2013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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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从柴堆里找出一块比较宽的木头,平放在雪地上,然后踩了上去,木头陷进雪里,但是雪却没有没过他的鞋面,他从木头上下来,踩在雪地里,雪不仅没过了他的双脚,还没过了小腿肚。他抬起头说:“你们看,我双脚踩在雪地上和踩在木头上,是不是不一样深?假如我们让骡子套着木板走路,那么它们是不是也不会陷得那么深了?”

符鸣面露喜色,他三两步走上前,抓住石归庭的胳膊:“大夫,你真是太聪明了,我们马上就去试试。”

石归庭又迟疑地说:“我只是提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会不会太麻烦?”

这时白膺笑了起来,他拍拍石归庭的背:“石大夫,只要方法管用,我们一点都不嫌麻烦。真的!”

符鸣绝对是行动派,他很快便招呼人一起,将一棵树砍倒了,然后三下五除二,便砍出两块木板来。但是如何绑在马蹄上是个难题啊,不过马帮中总有能人巧匠,他们用木签做钉子,在木板上做一个小匣子,然后正好将马蹄卡在其中。符鸣拉着套上木板的三妞走了一圈,效果当真不错,木板踩过之处只有一个浅浅的雪坑,没有深深的足印了。只是有一点,有点影响马儿行走的速度,不过这也没关系,走得慢一点总比不能走的好。

大家看见效果不错,一齐都叫好。但是这并不说明问题就解决了,将近八十头骡马,每头需要四块木板,这也是个大工程啊。符鸣大手一挥,就地休息,先做木板,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出发,时间晚了没法走了,今晚就在原地开亮。

好在大家出门在外,工具带得齐备,这斧子、锯子、锤子、凿子什么的都有,就是数量有限。大家叮叮咚咚忙开了,砍树的砍树,锯木头的锯木头,钉马掌的钉马掌,直忙活了一下午才算弄好。今天当然也不必赶路了,就在树林子里过夜。这片林子比较稀疏,应该不会大型野兽出没,但是以防万一,符鸣还是准备了许多木柴,多烧了几堆火,以应对突发状况。

一夜安然无事,当然不算符鸣为了奖励石归庭的妙计趁黑夜狠狠亲了好几下,把石归庭羞得从头皮到脚趾尖都红透了。不过也让他偷偷傻乐了好久,这种被人喜欢,又能为喜欢的人做点事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第四十七章:雪崩

第二天起来,天已经放晴了,淡金色的太阳光照在洁白的雪地上,亮得有些刺目。积雪在慢慢地融化,这对马帮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不过现在大家也不担心,骡马穿上新的马掌,多厚的积雪也不怕。

马队抱着希望和信心出发了。三妞脖子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山间坝子里回荡,听在心情舒畅的人耳中,也觉得十分悦耳。

因为头天晚上刮起了大风,积雪都结成了雪壳子,人马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骡马套上了木板,因为木板做得有些粗糙,倒有些防滑的作用。人倒要小心翼翼,提防一不小心摔个大马趴,为了防滑,大家都在脚上绑上了草。虽然速度不快,令人欣慰的是,总是在一步一步向前走了,每走一步,离家也就更近了一步。

下了雪,最麻烦的事便是晚上开亮。找不到一处干地,也找不到一把干草,虽然他们那天将草带着走了,但是每住一晚上,最底下那层湿掉的就要被舍弃掉。大家睡在潮湿的、铺着薄薄一层牧草的地面上,所有人最怀念的,便是家里温暖干燥的床。

石归庭的手在受了潮寒之后,痛得整宿都合不上眼,符鸣为了减轻他的痛楚,让他少受寒,几乎将他大半个身体都挪到了自己身上。石归庭虽然竭力让自己不痛苦呻吟,但是符鸣也没能睡得安稳,一宿醒醒睡睡,只能睡一半的时间。这种痛苦实在是太煎熬了,符鸣搂着石归庭暗暗自责,早知道就不该让他跟着来受罪的。

下雪的第三天,又迎来了一场更大的雪,这场雪从早上一直下到晚上都没有停,这个情况,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晚上真是没办法开亮了,大家也许只能在雪夜里坐上一夜。

傍晚,马队来到一处高山下,符鸣记起来时在某处山脚看到过一个山洞,当时是一晃而过,也没细看。他停下来找了几圈,果然找到了一处天然的石洞,这个山洞就在左边的山脚处,洞口朝东开。洞还不小,里面乱石嶙峋,并不平坦,但是比起雪地来说,那简直是好上太多了,起码里面是干燥的,且没有风。

大家点了火把进去,仔细检查了一遍,里面没发现野兽的痕迹,非常宽敞,连骡马都可以牵进去。大伙儿都松了口气,今晚不用担心无法睡觉了,兴高采烈地将骡马赶进去安顿好,然后埋锅造饭,收拾山洞,支上帐房。

因为有这么一个山洞,大家的心情难得地舒畅,吃饭的时候,还有人说起了笑话。石归庭也很高兴,一边喂狗,一边听大家说笑。小獒石头到了晚上终于被放了出来,因为白天的雪太刺眼,这小狗又没满月,所以还不适宜见强光。石归庭将拉姆给的羊乳加热了一碗,让石头自己慢慢舔。这小家伙长得有点笨头笨脑的,特别粘石归庭,很是可爱。

“石头,今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不知什么时候,符鸣也吃晚饭过来了,他蹲在石归庭身边,带着笑意说。

石归庭伸手去摸小狗的头:“是啊,石头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符鸣“噗嗤”一声:“大石头也可以睡个安稳觉啊。”

石归庭不回头,将手伸进符鸣的短袄子里,在他的腰上用力掐了一把。符鸣“哎哟”叫了一声,有些委屈地说:“小石头,你看大石头,他谋杀亲夫啊。”

石归庭真想堵了他的嘴,这人怎么说话越来越没有把门了呢,也不怕让别人听见。他回头狠狠剜了符鸣一眼,咬着牙压低了声音说:“符大锅头,说话注意点场合。”

符鸣捂住嘴吃吃地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私下里说就可以的是吧,下次我一定私下里说。”

石归庭抱起喝完了羊乳的小石头,故意踩了符鸣的脚一下,让他口没遮拦。符鸣跳起来去追他:“石头,我给你换药吧。”

石归庭的胳膊依然还肿着,符鸣每天都坚持给他煎药喝,给他换新药,慢慢地红肿已经消下去好些了。符鸣很紧张他的手,因为二次骨折是比较难治愈的,若是不治好,以后就会留下后遗症。

石归庭顿住脚:“哦,我去拿药去。”

符鸣笑起来:“我去给你端水来。”

这一晚石归庭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地面是干燥的,又没有风,也不需要起来守夜,他一宿睡到了天明。符鸣依旧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左手,这让石归庭十分感动,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居然会有女人不要,难道老天真是安排这个人给我的?想到这里,石归庭不由得一阵傻乐。不过符鸣说的是跟他结对子,是不是回去了,他就跟自己散伙?转念又想,他回去了也没婆娘可搂,那应该还是不会和自己散伙的。想到这些,心里不由得又有些安慰。

雪已经停了,昨天那场雪下了一天一夜,地面的积雪差不多有两尺厚,这情况十分不适合赶路。大家缩在山洞里,商讨着怎么办,如果在山洞里呆两天,倒是很安全的,只是这雪化掉就好,若是不化,反而越积越厚,那就是真把自己封在这里了。

“还有三天的路程,能到江边,那里就有人家了。其实只要过了前面的乌尔山和巴蒙山口,就什么也不怕了。我们在这里不走,如果运气好,能等到雪化,如果运气不好,就只能被封堵在这里,干粮和马料顶多只能支撑六七天,不能支撑更久了。所以不管如何难走,只要还能走得动,我们就一定要走。”符鸣将利害分析给大家听。

今年的天气简直有些邪门,这样的大雪,他们家乡可是终年难得一见,可是这安多地区,居然这个季节接二连三地下。大伙儿这一趟吃的苦头,简直比一年下来吃的苦头都要多,以后这地方恐怕都不会再想来了。人人都巴不得早点回去,都纷纷支持继续往前走,再苦再累,撑过这几天就好了。

符鸣拍拍手,站起身来:“好,那就收拾好东西,咱们继续出发。”

大家给骡马继续套上木板,赶着骡马走进了茫茫的雪地里。天色依旧是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山头,看不出任何天气转好的迹象,大家回家的心情非常急迫,但是这样的天气和路况,实在是不容人轻松乐观。

今天要过乌尔山和巴蒙山之间的隘口,这两座山一南一北相夹马道,中间相隔的距离很近,两座山的山势都很陡,尤其是南面的巴蒙山,它的坡度几乎呈垂直型。雪如果再下两天,这个隘口就会被积雪堵上,到时候想回去都回去不了。巴蒙山又有小雪山之称,它不及太子雪山那么巍峨,也不及玉龙雪山那么秀美,但是它在赶马人耳中却是如雷贯耳的。

首先,这个隘口是安多与滇中地区的必经之路,马帮来往于两地之间,就无法避过它;其次,它虽然不是十分高大巍峨,但是它山势险奇,陡峻无比,几乎无可攀爬;第三,也就是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原因,是因第二点引起的,它陡峻,又少植被,故山头上难以储存大量的积雪,一旦超出某个程度,它们就会坍塌下来,也就是所谓的雪崩,小雪山的雪崩令人闻风丧胆。

马队出发的之前,符鸣已经分析过小雪山的利害了。等到了隘口之前,符鸣命令马队停下来,再次嘱咐大家要小心翼翼地走,千万不要弄出大的响动,唱歌、大声说笑、敲铓锣等等都是不能做的,这些都可能引发雪崩。大家听了符鸣的话,都敛了笑容,非常严肃认真地给骡马都套上了口罩,以防止它们突然嘶鸣。

符鸣没有走在最前头,他让白膺牵着三妞走在最前头,自己在最后掌尾,石归庭跟着他一起。符鸣让他跟着白膺走,石归庭并没有答应,他知道符鸣是在为他好,因为走在最前头,山上的积雪受外力影响小,雪崩的几率就小,越走在后头就越危险,这也是符鸣为何自己要掌尾的缘故。但是他怎么愿意让符鸣一个人承担这些风险呢。

大家都肃穆地在隘口里走着,这一段路程其实并不长,正常情况下顶多两刻钟的路程。但是地面积了这么厚的雪,骡马都套着木板,速度就大打折扣,这种情况下经过这里,就变得格外漫长而难熬。

符鸣一手抓着骡子的缰绳,时不时伸手拉一把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迈步的石归庭,两人之间没有交谈,但是那种默契是不言而喻的。他们时不时会给对方一个鼓励的笑脸,这时大伙儿都在专心地赶路,没有人留意他们之间明显的情愫。

大家非常安静,山头偶尔有零星的雪团掉下来,但都是有惊无险,并不是真正的雪崩。前头的队伍陆陆续续安全地走出去了,余下还有几匹马尚在小雪山的山阴处。突然,一大团雪块从山上落下来,正好砸在一匹公马头上,将这匹马吓了一大跳,它蹦跳起来欲往前跑,却因为脚上套着四个木板,令它脚下拌蒜,不巧又撞在前头的骡子身上。那头骡子受了惊吓,撑开口罩,厉声嘶叫了一声。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负责看管它们的赶马人还没来得及制止它们,山上的积雪便如洪水决堤一样滚滚而下。雪崩了!

符鸣见势不妙,也顾不上骡马,拉着石归庭的右手,大声叫了一声:“雪崩了,快跑!”

第四十八章:一线

他们前头的那个赶马人一听,头也来不及回,便连滚带爬地往前冲。积雪这个时候已经到达山脚,以排山倒海之势填向山下的隘口,向符鸣和石归庭席卷而来,眼看就要将两人都掩埋起来。石归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也不管左臂还在疼痛,甩开符鸣的手,将他重重一顶,顶上了一匹马的马背。

那马受到惊吓,抬起套着木板的腿,拼命往前冲,然而因为积雪太厚,根本撒不开腿,往前冲的冲力使得它重心不稳,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将背上的符鸣向前甩了出去。

符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失去了平衡,落在了马背上,又在瞬间被甩了出去,摔在雪地里。积雪像浪花一样冲过来,将摔倒的马掩埋了起来,没过他的膝盖,便再也没有向前。一切又都恢复了安静,而石归庭的身影却再也看不见了。

“大夫!”符鸣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拼命用手扒开积雪,“大夫!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哽咽了,这不可能是真的,刚刚他还牵着他的手,怎么可能就不见了。

马上大家都赶过来了:“石大夫被埋起来了?”也纷纷拼命地扒雪。

符鸣脸上泪水纵横,只是拼命地扒着雪,哑着声音:“快!快救大夫!”

所有人都拼命地扒雪,也全然不顾接下来可能会再次发生雪崩,也不顾冰雪寒冷刺骨,濡湿了衣服头发,只有一个念头:快,快,不然石大夫就没有救了。

“找到了!”有人喊起来,大家在雪堆里扒到了东西,“快,快看,是不是石大夫?”

符鸣不说话,他拼命地扒着雪,他要将大夫救出来,他的大夫,那个总是善良为别人着想的石头,他不能让他就这么离自己而去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他喜欢他;他还没有告诉他,那天夜里,他其实已经醒了,知道他在偷偷地亲他;他还想告诉他,这次回去之后,他就自由了,他不必再跟着马帮吃苦受累了,他想去哪里都行。可是这些他都还没来得及说。

“不是石大夫,是阿鸣家的骡子,驮帐房的骡子。”有人在说。

大夫还没被找到,符鸣的泪汹涌地落在积雪上,他的手机械地动着,就算是手指头抓出了血,他也完全没有知觉,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动作,扒,不停地扒!

“帐房下有人,是石大夫!”有人惊喊起来。

符鸣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推开那个说话的人,是大夫,他在这里,老天爷,他一定不能有事!他搬开帐房,清除掉积雪,终于看见了骡子背后的石归庭,他仿佛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符鸣的手颤抖了,他小心地将石归庭的上半身抱起来,伸手在他脸上拍打着:“大夫,大夫!你醒醒,你醒醒啊!”

周围的人有些已经停止了动作,白膺赶紧过来,伸手在石归庭鼻子下探了一下,又在他的颈侧探了下,已经没有呼吸和脉搏了。他摇了下头,所有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阿膺,你救救大夫,他还没死,你一定能救他的对吧。”符鸣抬头看向白膺。

白膺的眼中淌下两行清泪,哽咽着说:“符哥,石大夫已经没气儿了。”

符鸣狠厉地嘶吼:“你胡说,大夫他一定不会死的!他才被埋了这么一会儿,他一定不会死的!”

白膺流着泪摇摇头。

符鸣瞪着他:“你不是说大夫带了很多宝贝药材吗?怎么会没有救?还有那次,我陪他去采药,他挖了一棵仙人草的,他说能够起死回生的。”

可是石归庭的药箱在掌尾的骡子身上,那头骡子这时已经被埋在雪里了,去哪里能够找出来。劳成哭着说:“符哥,大夫的药箱被埋起来了。”

符鸣双目赤红,他放下石归庭,又拼命地开始刨雪,嘶声裂肺地喊:“大家快帮忙挖,挖出来大夫就有救了。”

白膺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拉住符鸣:“符哥,你别挖了,赶紧将大夫搬出来,我这里有药。我们一定要救大夫。”

符鸣顿住手,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阿膺你说的是真的?”

白膺点点头:“快点,符哥,将石大夫搬出来。”

大家去抬石归庭,符鸣将他们都推开,自己上前去抱石归庭。但是他的情绪一直十分激动,又拼命在挖雪,体力早已完全透支,根本就抱不起来。劳成将符鸣拉开,几个人上来将石归庭抬出雪坑,走到安全地带,已经有人麻利地将毡毯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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