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深潜 上——玉宇
玉宇  发于:2012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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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力啤好啊,再贵的酒喝着都像马尿,只有这个才对我胃口。”那人一屁股坐到谢子天身边,把双脚搁在茶几上。这种当地产的草根啤酒每瓶只卖一块半,却是他们俩共同的最爱。以两人如今的财势与身份,喝力啤实在有些寒碜了,想当年这玩意却是奢侈品,只有过节或是有重大事情的时候才舍得买。

“那我呢,”谢子天一甩长发,眼角飞起丝丝妖艳,“合你胃口吗?”

“这还用问!小黑,我的小黑!”那人猛地扑倒谢子天,用力亲吻起来。谢子天其实积攒了一肚子火气,怎肯由他肆意妄为,立刻反击,一个肘攻被对方挡住后马上又使出锁喉手。那人用手掌猛切他的脉门,谢子天缩手伸腿,膝盖凶狠地朝对方腹下三寸顶过去。

那人知道他是真的恼怒, 避开要命一击后只得翻身坐起,无奈地说:“小黑,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你又闹脾气!”

“兰德被人发现了,警察在查我。”谢子天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也不起身,一双眼睛眯着,长而浓密的睫毛下似藏有无边春色,说话的声音更是比蜜糖还要甜腻。

那人与他相识快三十年,尽晓他的个性,知道这家伙与常人不同,情绪越糟糕越是喜欢做出一副愉快的表情。于是收起欲火,正经地回答:“不用担心,他们手上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你的证据,我会转移他们的视线,你先忍耐一下就好。”

“简妮的尸体也被发现了,不过那边暂时还没有查出她的身份。”那人顿了一下又告诫说,“小黑,你注意安全。玩归玩,也要约束一下才行,别太宠他们了,这些年来,因为他们惹出来的麻烦还少?罗兰德背着你偷货出去卖,这才把公安部的人引来临海。简妮更绝,你不肯娶她,她竟然打算向警方检举你,幸好最后是落在自己人手里。”

“你从来不管我和什么人上床,怎么,吃醋了?”谢子天语气不善。他特别讨厌对方那种冷静客观、公事公办的性格,就算他故意和别人上床也从来不介意,只会叮嘱一声“注意安全”而已。他心头火起,一巴掌拍掉对方手中的啤酒瓶,骂道:“安全,安全,你他妈的是卖安全套的!”

力啤在脚下骨碌骨碌地滚动着,瓶口喷出汩汩白沫。那人微皱眉心,话语里的温度也开始往冰点下掉,“小黑,你今天情绪不好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吧!如果你对眼下的处境感到厌倦或是惧怕了,可以退出,我决不勉强!我们俩这些年在苏黎世银行的匿名户头里存了不下二亿美金,足够你下半辈子用的。”

“你说什么!”谢子天暴怒了。两个一无所有的孤儿,立誓要联手同心打下一片天地,不再挨苦受穷,不再被人歧视,这其中的艰辛与血泪自然不必多说了,可恨的是生死与共了近二十年后这人居然怀疑他的诚心,问他是否要退出。他跳起来就是一记左勾拳,又快又急,那人赶紧一仰头避开,谢子天右手的摆拳又夹带着嘶嘶风声到了,“砰”一声,正好打中面颊。

那人吃痛,眼中也露出怒色,左手猛地擒拿对方肩关节,谢子天斜身避让,对方趁机近身一步,手肘骤出,正撞在他的腰里。谢子天捂住腹部向后退开三步。两人各自揉揉伤处,都痛得龇牙咧嘴,于是相互怒视,忽然同时大叫着扑上去,什么招式技巧都忘记了,两个大男人像小孩子一般互相扭住拼命厮打。

谢子天力气稍逊,被那人压在身下,就用力扯着对方的耳朵想翻身。那人痛得直吸气,忙一把拉住对方的长发反制。谢子天最恨别人碰他的宝贝头发,立刻对准那人胳膊张口就咬,那人嗷嗷呼痛,“你狗咬人!”

两人互不相让,扭打了有半个小时,最后都累得呼呼喘气,你看看我一脸青肿,我看看你半身牙印,颇觉有些尴尬,终于慢慢松开了手,各自躺倒在地板上放声大笑。谢子天扭头看向对方,与这人二十年的交情与纠葛就是从打架开始的,当年孤儿院里的男孩子们都靠拳头来解决问题,这个习惯他始终不改,令他欣慰的是那人也一样没变。

“小黑,小黑,我的小黑。”那人一边抓住谢子天的长发送到唇边轻吻,一边呢喃着呼唤谢子天的小名。谢子天习惯了与他的相处方式,以更富于激情的热吻回应。客厅里很快就炽热起来,身体越来越烫,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黑暗中,两个男人在毫无缝隙的紧贴中狠狠纠缠,就像是在相互厮杀的两匹恶狼。

第八章:意外收获

王海偷偷命人去出入境管理局查卢邑入境登记资料,不知道怎么被常辉知道了,结果半夜三更打电话把他臭骂一通,气得他后半夜都没合上眼。第二天一大早就黑着脸坐到警察局隔壁的小饭店里吃面条。老规矩,大排面加两个卤蛋,胖胖的老板娘手脚很是麻利,一会儿功夫就把面条端上了桌。

王海刚吃一口就喷了,怒道:“怎么这么难吃!前两天面条还行,今天却像浆糊一样,还有,排骨老得咬不动,你们丧尽天良把人家曾祖母给宰了啊?”

这话要是旁人说说也没啥,从市刑警队大队长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吓人了,周围的食客都是一惊,纷纷瞪住自己碗里的不敢动筷。老板娘急了,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大声喊:“王队长,你可不要乱讲话,我们这里是守法经营户,不卖人肉!”

“哼!”王海没好气地回她一句,“面条不筋斗,汤水没鲜味,卤蛋是隔夜的,我看跟黑店也差不多了。”

老板娘正在十分大力地刷锅,马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眼神,嘟嘟囔囔地数落他,“大队长,您在我小店里吃了十多年的面条,以前从来没见您抱怨过。这会儿被人家养刁了嘴巴就嫌弃起我们来啦!我这里是小庙容不了您大菩萨,你还是叫你队里那个帅小伙来伺候吧!”

“咦?”王海诧异不已。

“就是长得特别俊的那个,是你带的新人吧?为了讨好你,天天带着自家做好的面条过来向我借火灶下面。说为了口感好,他的面条里掺了大豆……大豆蛋白质粉和那个什么鲶鱼肉,是特制的,细滑着呢。排骨和卤蛋也是专门精选过的,不但好吃好喝供着那些猪和鸡,还给放音乐听,多稀罕!他下这么大的功夫整治一碗面条,不是为了拍你大队长的马屁又为了什么?我们穷门小户的哪里会弄这样高级的东西,听都没听过。”老板娘越说越忿忿不平,把对社会贫富不均的愤懑全倾倒在王海这个“官僚”阶级代表的头上。

“啊?”王海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碗面条里竟有如此多的讲究,难怪鲜得让人掉眉毛。人家郝少爷肯降尊纡贵,拍马屁拍到这个份上,他终于也觉着有点不忍心了。相比郝氏独门面条,眼前这碗由胖老板娘煮出来的东西越看越像浆糊汤,唉,不吃也罢!

当王海饿着肚子回到办公室打算泡面时却意外发现补给见底了,角落里堆的全是空纸箱。陈浩飞正埋头苦干着最后一碗“康师傅”,手里还霸住两罐八宝粥。他听到声响抬头,鼻子差点撞上王海那张快要吃人的脸,惊吓过后赶紧抱牢八宝粥,赔笑着说:“这是给朱副留的,他家妞妞昨晚病了,现在还在医院里陪着女儿吊水呢。”

朱必胜唯一的宝贝女儿身体不好,先天性心脏病,得三天两头跑医院。为了给她治病,家里几乎一贫如洗。他老婆不是那种吃苦耐劳型的本分女人,原想着熬两年,等朱必胜升职后日子也许就能好过些。没想到老朱在一次行动中为了掩护菜鸟陈浩飞,左腿受了重伤,行动不便。局里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把大队长的任命给了他的后辈王海。他老婆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向法院递交了离婚申请。如今朱必胜一个人照顾着只有八岁的女儿,陈浩飞心中过意不去,天天跑去他家帮忙料理家务。

王海那个窝火呀,刚想发作,忽然听到办公桌上的电话机一阵急过一阵地响起。刘长庚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紧张,说话时都带着颤音,“赶紧去一趟郝峻家,有人寄邮包定时炸弹给许言放,防爆小组……”

王海没等他说完就撂了话筒,不理刘长庚在那里继续“喂喂”,拿起配枪就往外跑,那急迫的模样把陈浩飞吓呆了,还以为是拉登光临本市,大队长赶着拯救世界哩!

王大队长飞车赶到郝峻公寓时防爆组刚把炸弹处理完,已无危险性。他问过负责外围警戒的同事后得知早上有人来送加急快递,因说是给许言放的,他们便多生了个心眼,打开一看,所有人都傻眼了,竟然是颗正在滴滴作响的定时炸弹,于是赶紧向局里求援。王海亲自搜查了一遍,发现炸弹底下压着张三指宽的便条,上面印了一行拗口又蹩脚的中文:破坏自然者,吾辈之敌也!落款是“大地母亲”,一个总部设在法国,有过不良记录的国际环保组织,想不到势力居然已经扩展到中国来了。

许言放把那纸条反复看过几遍后,略带不解地说:“关于‘大地母亲’我听说过,但郝氏这次开发临海滩涂湿地的计划已将对生态环境的影响降低到了最低限度,为此我们事先咨询过不少世界知名的环保组织和科研机构,都得到了对方的肯定,芝加哥大学也同意为此次开发计划提供对湿地和鸟类长期影响的调查报告,他们这样找上我似乎有些蛮不讲理。”

“我也觉得不对劲。这个组织虽然喜欢搞暴力环保,但是他们的足迹从来没涉及中国,事先也没有收到他们的警告函,而是直接采用枪击和炸弹威吓,根本不像是这个组织一贯的行事风格。”郝峻从网上把“大地母亲”的资料都翻出来浏览了一遍,也对此事表示怀疑。

王海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许言放此行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知道他那天具体行程的除了沈市长和他率领的那批官员外就只剩下警察了,至于他遇袭后住进郝峻公寓,知道的人更少,王海曾特别关照过刘长庚,要他提醒沈路遥,为了安全起见不要把此事泄漏给其他人知晓,也就是说,只有临海市公安局里才知道许言放如今人在何处。难道林泽的推断是正确的,临海警察系统里真的出了问题,而且问题就出在他所在的市局?

“队长,你脸怎么啦?”郝峻早就发现他脸上有些淤青,等处理完正事了这才有机会问。

王海不耐烦地回答:“昨儿林泽叫我去练拳,打了两场,他比我还惨呢!”

郝峻站起来去厨房拿了块生牛肉给他敷脸,王海嫌龟毛不肯接。郝峻有点生气,把牛肉吧唧一声按到他脸上。此举明显冒犯到大队长虎威,王海两眼暴突,双拳紧握,似乎就要发火揍人,被郝峻用水汪汪的眼珠一瞪,不知怎么的却又忍了下来,只嘟囔了一句,“败家子,糟蹋这么好的进口牛排。”

郝峻反正早已习惯了他嘴硬心软的毛病,笑而不语,等牛肉两面都捂热了又去厨房给他换了块新鲜的。王海接过牛肉时不慎碰到郝峻的手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捏过牛肉的关系,这指头给他的感觉居然是细滑柔腻的,比得上女孩子。于是翻翻白眼,忍不住腹议起人家来,“有钱人还真是会保养,一个男人整那么漂亮干嘛!”

郝峻当然不知道自己好心又遭雷劈,笑吟吟把王海要的郝氏湿地开发计划整理出来,装进档案袋里给他。许言放在坐一旁默默看着,眉心逐渐拧出了一条沟壑。他说:“总部有急事,我晚上就回香港,阿峻,待会我们一起去看看爷爷,赔他吃个午饭好不好?”

许言放要走对王海乃至整个临海市警察来说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终于可以把人力物力集中到最近发生的几起大案上面,不必再为此人的安全而担惊受怕。沈路遥却不这么想,因为出了意外,原定的签约计划推迟,虽然郝氏答应他一个月以后重启谈判,但谁都难保这段时间里不再旁生枝节,于是市长大人下令,必须在一个月之内破案!

王海从郝峻公寓出来就接到了田祺的电话。当他驱车回到市局时,“四眼田鸡”不无自豪地宣布说:“我们用电脑复原出废井腐尸的生前面貌,在国内这可是一项刑侦技术的重大突破!”

段大成似乎已经放弃了希望同事们能记住他尊姓大名的想法,被田祺继续用“实习的”呼来喝去也不再抗议。他打开电脑,向王海解释说:“我和师父先把腐尸头骨用三维激光扫描技术存入电脑,再利用数据库里储存的人体资料复原女尸面部,你看!”

屏幕上的白骨先是被覆盖了一层肌肉,然后是神经和皮肤,最后是毛发。王海看着死者面目渐渐变得清晰,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好像有点眼熟。他用疑惑眼神望向段大成,那老实的家伙立刻就涨红了脸。

田祺以为秘密被王海揭穿,只好吞吞吐吐说了实话,“我那台破电脑做不了这么大批量的数据处理工作,是实习生偷偷潜入国际刑警那里,借他们的软件和主机完成了复原头像。喂,我们物证室为了你王大队长的事可是尽心尽职啦,你要心怀感激!”

“嗯!”王海高深莫测地用鼻腔回应了田祺,继续装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了然表情,其实肚子里却在暗暗好笑,方才那一丝疑惑也就烟消云散了。他正要起身离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拉过段大成问,“上次你和郝峻的那法子还能再用吗?我想查卢邑的真实身份!”

“没问题,”段大成见田祺没有注意他们就大胆回答说,“可这活风险太大,我没有必要的设备,一个人也干不了,非得要郝峻一起出手才行。”

“成,明儿我就把他抓过来。实习的,你这人还挺能干的嘛,有前途!改天我请你吃饭!”王海非常满意,拍拍他肩膀走了。

段大成在他身后嘟囔了一句,“吃饭倒不必了,你能记住我叫段大成就比什么都强!”

拿到女尸复原头像后,王海立即着手安排人在全市发放协查通告,希望有人能认出死者,进而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这时林泽打来电话说:“常厅找我谈话,要调我去省厅工作,手续下个月就办。”

“恭喜啊,兄弟!”王海大笑起来,“凭你的能力这一天早就该来了,请我搓顿大闸蟹吧,未来的林大厅长。”

“别埋汰人,”林泽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喜悦,他说,“特警被杀,案子没破人倒走了,我觉着自己像逃兵。海子,这事还得靠你成全我,有进展知会一声啊!”

“你都调到省厅了还怕没机会吗?这案子现在归他们管,我派人查卢邑入境资料,结果昨天夜里被常老头狠批了一顿!”

“出事的时候我还是临海的人不是吗?”林泽苦笑着说,“我给你透个底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公安部已把临海所有警察都列入怀疑名单了,尤其是警衔高的。也就是说,刘局、陈副局长,还有所有分局的一把手,也包括了你这个刑警大队长,全是公安部这次调查的重点对象。海子,咱们在临海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啊?我是铁了心要破案的,就看你怎么说啦!”

“我还能含糊!”王海一听立刻就来劲了,他“啪啪”拍着自己的胸膛说,“老子就是要证明给常老头看看,临海还是有清白的好警察!”

跟林泽约好敲诈他一顿老贵老贵的阳澄湖大闸蟹后,王海带着吕江、游波去了滩涂湿地。上次许言放遇刺的地方已经被分管此地的市东分局严密封锁,他们三人亮出证件后才得以进入。正如郝峻说的一样,此事蹊跷,王海拿着郝氏提供的开发计划大略图,围着案发地点转了两圈后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可疑之处有两点:第一,郝氏的开发计划以生态为卖点,对环境的破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应该不至于遭致环保组织疯狂抵制才对;第二,刺客动手后顺利逃脱,显然很熟悉地形。而“大地母亲”的成员全是外国人,因为不熟悉中国,他们派人或是雇佣当地枪手行刺许言放的可能性也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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