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从带拉链的夹层里拿出一只戒指，是他以前给我的那个，我胆怯地笑着，伸过手去，他却把我的手翻过来，手心朝上，把戒指放在我手心里。

怎么？

“戴上也是碍事，留着当纪念吧。”

我拿过来，说了谢谢，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转了转，又问他：“那个……还在么？”

“哦。”他从夹层里拿出来，“……那时看到就觉得……非常难过，我就收到一起了。”

我伸手，他又放在我手心里，我拽过他的左手，翻到手背向上，戴在无名指上，很松，毕竟本来按照中指大小买的，况且他又瘦了。我只能呆呆地望着他的手。

他察觉到我在发抖，用宽松的套头衫把我罩进去，让我贴着他光滑温暖的身体：

“不要乱想。”他在我背后捏了捏，伸手到我俩的脸之间给我看手指，“这不卡住了么。”

我搂着他，听见他轻声说：“你在身边，真好啊。”

不要离开我。

嗯。

光想表现得无所谓，可是，从那天起，我和他都像深陷泥沼一样，本身都不是意志特别强大的人，只想抓紧时间亲密地相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做爱、喝酒。

不知道那些坚强的人会不会在这种悬而未决的日子里互相鼓励，保持积极向上的心境。

两个人都知道这么下去不对，知道说出来的话都是空话就不再说了。

无法入睡，晚上喝的酒，从开始的一瓶变成后来的两三瓶。

光不让我多喝，我却不听他的，焦虑急躁到了没法隐瞒自己固执的程度。

他容忍我，搂着我，又无法控制眼泪滴到我身上。

在给他擦的时候，我也听到自己正发出呼吸急促的呜咽……

老板打电话给我，让我接着去工地，我很犹豫。

光说，还是去吧，老在家这样也不行。

老板说，不用每天八小时都盯着。他听见我勉强答应的声音，叹了口气。

光低垂着眼，微微笑着说：“我会在家等你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迟到了，起来的时候吐了，冲了澡，但身上还是有酒味。

公司的工程负责人看到我就皱了眉头。

我努力集中精神，却没法压抑不耐烦的情绪。

每一分钟都在被消耗，被浪费。

“你这是什么态度？”当他问出这句话，我惊讶地看着他，完全想不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他怒气冲冲地赶飞机去了。

我越是想解决完工地上的事就回去，越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甚至收工之后，我还在楼上现场跟施工队的几个技师比划，心里想早点儿回去，光在等我，我想给他做饭……

第134章

从城铁上下来，我直接跑去买菜，拎着塑料袋刚出来。

“乔小毛！”陈非叫着，她和许涛迎面向我走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们联系？”

没心情跟他们说话，陈非就像要表现他们的恩爱似的，攥紧许涛的手臂。

许涛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脸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身上全是工地的灰尘。

他的脸紧绷着，又带着冷冷的审视。

我不想示弱，看着他们微笑，尽量耐心得体却又不过脑子似的回答了陈非的问题：

“刚回来没几天，最近比较忙。”

“你……”

“过得好么？”许涛突然打断陈非尖利的声音。

“很好。”我说，看到他的眼神暗淡下去了，“我还有事……”

“跟什么人在一起？”他问，以我不喜欢的语气。

“就是那个我……心爱的。”

“哟。”陈非笑着。

“手机号是？”许涛又说。

“没这必要吧？”陈非瞪着他。

我赶紧摆了摆手：“以后再说吧。再见。”

从楼下看，家里亮着灯，我等不及电梯，一路跑上去，可是，开了门，却静悄悄的。

要是以前，我会把每个房间都确认一遍再下结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到门口没有光的鞋、闻到空气里的冷就把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

我正在失去控制，不能像以前那样迅速想出一套说辞让自己感到平衡。

原本只要觉得“活该”就行了，可现在完全无法承受这种局面。

走到门外，只当还没回去过，站在楼道里，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都不敢想，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许想。

幸好，电梯响了，光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屋？”他看着我。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他手里拎着饭馆的袋子，里面放着好几个餐盒，不好意思地笑：

“本来想给你做点儿好吃的，结果把锅烧坏了……没想到……”

我应该做出迎接他的笑脸，却一头扎在他胸口，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说不出话。

他轻声说，“……楼下饭馆做得那么慢……

我答应过你，不会不说一声就走。”

“嗯。”我松开手，被我揪住的地方变成了两个布团，像一种可笑又奇怪的标记。

第二天，我下了班从工地出来，看到光站在尘土飞扬的马路对面，我赶紧抹了抹脸，走过去。

“老狗弄了个聚会，一起去吧……也怪闷的。”他说。

我点着头，不想见其他任何人，总觉得那样时间和不多的生活内容就被别人占用了。

可是，昨天的事，真丢脸，后来光也一个字都没提过，但我知道，弦绷得太紧了，必须松一松。

即使我一直都是这种人，到了这种时候，只为了过好这些天，也需要放松点。

比较理想的状态是平静地……

这是我第一次去老狗家。

老狗看到我，并没显出意外，似乎早就知道我又回来找光了，对我的态度比以前热情，又拉过光在一边窃窃私语，他的男友看起来三十多岁，很和气，把我推进大客厅，介绍给其他人。

那些人看起来很年轻，我一个都不认识，努力保持微笑跟他们打招呼，但每隔几秒就看看门口光进来没有。

好不容易老狗的男友被别人叫住说话，我找了把椅子坐下，直对着门，死盯着。

一个人走过来，给了我杯啤酒，他问我，多大了，上学还是工作。

我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他拉了椅子坐在我旁边，当他把手放在我腿上，我立刻站起来：“我……我有……男朋友。”

他笑着说：“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啊。”又拍拍椅子，“坐下吧，不就是说说话么？”

我快步穿过很多人，不知老狗什么时候进来的，正兴奋地说着什么，走出去，把每个房间的门都推开，里面是悄悄说话、互相摸脸、偷偷亲吻的人，却找不到光，躲进卫生间给他打电话，手机一直在响，没人接。

“你昨天还说不会不辞而别，今天就把我丢在这儿了么？”

双手都在发抖。

“快来带我走，带我回家。求你了……”

第135章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我没应声，老狗拍门，我也没回答。

“猫。”我听见光的声音，他又轻轻敲，“开门。”

我开了个小缝，望着他但又恨他，老狗把其他人推走了，看了看我，也无奈地走开了。

“你不要我了。”

“我只是……去外面抽根烟。”他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

“去了好久……”

“认识些新的朋友不好么？”他看着我，很慢地说，“20年，是很长时间。”

果然……你以为是为了我好，我却像被主人扔在高架桥上的猫。

我别开脸，把门关上了，坐在地上靠着门，听他转着门把手，转得很慢。

又担心，他不转的时候，是生气走了。

“到时候我50多了，你也40多了。

我是罪有应得，可你呢？这20年本该是你一辈子最好的时光。

猫，想开点儿，这世上还有很多别的人……别把自己关起来。”

“我和别人好，你愿意吗？我跟别人上床也无所谓？”

他不出声，我以为他走了，却又听见他说：“总得有这一步吧……”

我气急了，爬起来，转身猛地打开门，“那就是无所谓？”

光的脸正对着我，眼神非常悲哀，他又避开。

“以前，我也觉得，一个人太糟糕了。

只要有人愿意跟我好，怎么都可以。

跟你上床也是一样，我也无所谓，既然你想……那就……

但是你……为什么……偏要说爱我……

你不要我，我就去找别人；不能在一起，我就去找别人。

别人想怎么样，我都愿意，因为我也觉得，早晚总要有个伴儿……

以后日子还长，得想开点儿，不能一个人。

即使我明明只想……跟你……

现在好不容易……都已经……你还叫我找别人……

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去找，谁都可以，反正我就是受不了寂寞……”

我不时用左手撇掉脸上的泪。

光低下头，向我伸出手，我抠着牛仔裤缝线的右手被他抓紧：“来，回家……一起回家……”

他拉着我，下了车，把我拽进快餐店的时候还抓着我的手。

“你真是个混蛋。”我说。

他没辩解，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点餐这边请。”服务员热心地招呼着，即使这样，光也没放手。

他握得太紧了，我的手指好像失去了知觉，变得凉凉的，可不希望他放开。

“放手。”我说。

他点餐、付钱，直到拎起袋子，都不松手。

在楼门口的花园里，卧着几只猫。

有一只很小的白猫，看见我们，没躲开，反而走过来，似乎闻见了食物的气味。

前两天我见过它，风很大，它站在楼门口避风，我打开门，看着它，它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地走进楼门，还是楼里比外面暖和。

“只要我不是一个人，你就能放心么？”我问。

光看着我。

“如果它愿意跟我回去……”

“它只是要吃的。”

光说的对。

“人也没什么不一样。”我说。

我打开楼门，望着小白猫，它像上次一样忧心忡忡，今天没风，外面也很暖和，它似乎皱着眉，困惑地看着我。

我想它不会来，过来就没有自由了。

光盯着它，像是把什么赌注压在它身上，轻声说：“来，啧啧。”发出逗猫的声音。

它像听懂了，可是并没去光那边要吃的，而是走向我，蹭着我的腿，再走到光身边，看了看，踏进了楼门。

上电梯是又一次选择，我们等着，它又犹豫了。

这次，谁也没出声，开着电梯门，我们已经绝望了，但又等着它离开。

它一动不动，蹲在地上，仰头望着我们，打了哈欠。

光把我拉出电梯，走向楼梯间，我回头看，那只猫走过来，几乎寸步不离地在我们后面，一直跟进了屋。

第136章

光用纸箱和撕得细细短短的报纸给小猫做了厕所，我给它洗了澡，它很乖，在热水里即使瑟瑟发抖也没挣扎，找了毛巾给它擦干。

光看着我们，我问他：“雪球现在在哪儿？”

“死了。我妈第一次报病危，救过来之后，露露回家，看见它躺在窝里一动不动。”

“为主人挡了灾么？”

“是吧，它以前也是野猫，跟我妈在一起快十几年了。

找宠物医院火化了，骨灰放在小包里，放在我妈的骨灰盒里了。”

他看着小猫，突然说：“要是点点在，一定高兴。雪球没了她哭了好久。”

我低下头。

“她在这儿，就像你以前说的，三个人一起生活。”

我的心被他的话抽紧，一颤一颤。光站起来，似乎摸了摸眼皮。

我抬头看他，他去拿了烟，点着，叼在嘴里，走进厨房弄了牛奶，加热，倒进小碗里，拿出来，放在小猫面前。

它的身体已经半干了，探过身，闻着牛奶。

“明天去买猫粮吧。”光蹲在我身边。

“嗯。”他摸了摸我的头，我刚要靠过去，又想到之前他对我做的事，爬起来。

我从浴室里出来，上了床，翻到光的身上，不看他，直接把他那边的灯也关上，低下头，摸他，吻他，舔他的身体。

他似乎喝了点儿酒，轻轻地笑：“等我把烟灭了。”

我一路吻下去，很急躁，不是那种带着柔情的，他察觉到了，推住我的肩膀，说：“我没想抛下你不管。

……我想看着你找个好人。

跟好点儿的人相处，即使不能长久，你以后也能知道要找什么样的人。

我不觉得你随便，你是太不懂珍惜自己，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你以前遇到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灰灰算好点儿么，但跟你也不是很合适……

……你看老狗的男朋友怎么样？本来他该把那个人介绍给你，结果自己留下了。

找个那种吧，文质彬彬的。

你胆子小，又温柔得过分，现在让你变成个强硬的人也不可能了。

找个好人，我心里也能踏实。”

“我不想听你说那些。”这算什么？我更生气了。

“那也得听！”光攥着我的胳膊，不让我碰他，“进去以后就不能去看你了，我可不想你在外面被人欺负！”

“我会去看你。我能照顾好自己。”

“只有亲属和配偶才能探视。你我算什么？”他不等我说话，“照顾好自己？找个打你取乐的人也算照顾好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护：“但是我只有那样才能……他，长得像……”

又着急地说，“反正我，……怎么就照顾不好……我也能当攻啊，去操别人……”

光笑了，在这种时候。

我生气地把他推倒，手忙脚乱地去弄他，中间还从床头柜里拿出安全套，但真正插入之后，却有种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的感觉。

即使做过很多次了，对着光还是感到无所适从地茫然。

我打开灯，看着光，他的脸有点儿红，摸摸他的额头，他虽然一直也没出声，但确实出汗了。

一定还是觉得疼，我慌忙退出来，被光抓住机会一把摁倒。

第137章

光微微皱眉，靠近我，皮肤贴着我的，身体被他温暖着。

“你这笨蛋。”他说。

我刚有点儿动摇，推他：“刚才就该干到你惨叫。”

他把我戴的套子摘掉，分开我的腿，低下头：

“我不让自己想你在别人怀里的样子……并不是……并不是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