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 下+番外——懒猫99
懒猫99  发于:2012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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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在工作室画图,我画得已经越来越好了,各种规范、规则都记得很清楚。

也不再只是画楼梯、厕所和门窗大样,也会让我画更复杂的详图。

方权几乎找不出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来。

我能让自己把精神集中在工作上,无论是家事还是光的事都可以完全放下不想,只是不能停下来,一个小缝也不能留,哪怕是喝水、吃饭,我脑子里都必须想着画图的事。

所以,方权说让我跟他去工地,我有点儿不愿意,又找不到理由拒绝领导的安排。

他非常严格,施工队的头头都巴结他也怕他,他被簇拥着,仔细地挑错,翻着整叠图纸,粗暴地要求他们返工。

人们抱怨、咒骂又得按照他说的做。

他们看完现场之后去开会,方权让我不用跟着了,可以自己去楼顶看看,但不能乱跑,楼里很多地方手机没信号,丢了不好找。

我坐了工程电梯上去,楼顶上果然视野开阔,风呼呼地吹着,把又闷又湿的空气吹散了。

溜达了一阵,最后一拨工人们下楼吃饭去了。

我走到平台边上,这儿还没有装上栏杆,50几层,200多米,下面的马路、车都变得不太真实,尺度失去了应有的状态。

我坐下,把腿放在平台外面,这个方向对着高架路,应该没人会注意到,摘掉安全帽。

如果掉下去,应该不至于还活着吧。

我必须活下去,因为拿了别人很多钱,要还的。

想象着把所有钱都还给沈放的情景,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可自豪的地方,还了钱也没法面对光,也许到时候我就把他抛到脑后了,有更喜欢的人,或者根本不在乎了。

一个多月了,光并没来找我。

“跑到天边都没用”,他说的时候是真的那么想吗?

……明明是我自己不好,想这些是在怨他么?推卸责任,这点还真像我爸。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权突然双手抠紧我的肩膀,把我拽起来:“你疯了!多危险!”

他用力把安全帽扔到我怀里。

“发呆而已。”我说。方权拧着眉毛,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擦。”

似乎从撞车之后,我总是意识不到自己流眼泪了,也常常弄不清为什么流,很丢脸,还匆忙解释说:“只是因为风大。”

等了很久,两台工程电梯一直在运转着却没有上来的意思,大概是工人们吃完饭了,正在上楼。

沿着没有任何装修的水泥楼梯从往下走,工人们站在架子上,挥汗如雨地干着活,他们就像完全光着身子,只穿着内裤,可那点布已经吸满了汗都贴在腿上,好久没在现实中见过这么暴露的别人的肢体了,突然在这种地方看到那么多。

没有干透的混凝土、油漆、油泥的气味混在一起,再叠上汗味。

我低下头,看着地面,快走几步,反而听到有人站在脚手架上吹口哨,他还说了句什么,其他人都在笑。

我从楼梯间出来,看见方权也在笑。

“他说什么?”

“他说,都是男人,羞什么。”他说,“欲求不满了?”

“嗯。”我点点头。

他沉默了几秒,说:“想跟你开个玩笑,让你放松点儿,不用这样。”

走出工地大门,方权说:“一会儿我有别的事,你也不用回工作室了。

来了之后每天都在画图,广州好吃的好玩的地方不少,去看看。别白来一趟。

餐费和交通费,回来可以报销。”

我又点点头,看他上了车,向着他的反方向走,没有想吃东西或者想做点儿什么的愿望,还是回去画图最好。

方权又掉头回来把车停在我身边:“那个,你要是真想……可以去酒吧看看。”

他说了两个地方。

我笑着说:“好。”

他也笑了:“我不跟冯以骏说。”

“我不是跟他……”

“反正……向前看吧。今天多吓人。”他像是还不放心,“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不用为我操心。”我冲他挥挥手。

第76章

我坐了很多条线的地铁,逛了工作日也人潮攒动的北京路、上下九,吃了许留山的杨枝甘露,天黑之后,像完成任务一样,去了方权说的地方,最终看到很多让我羡慕的亲密暧昧的男人。

酒很贵,我问吧台里的服务生什么最容易醉,我要两杯。

他利索巧妙地给我倒了一杯,看着我跟我确认,我伸出两个手指,他又倒了一杯,琥珀色半透明的液体,在不太清晰的灯光下显得很漂亮,但我却像喝药一样周进胃里,结了帐,向外走,我要在神志不清前回到住的地方,再争取在难受起来之前睡着。

我坐在出租车上,头昏脑涨,想起我第一次跟光上床那天。

他在卫生间里让我跟他走,我一直摇头。他也没再坚持。

临走,他让我先上车,自己又钻进来,说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学校。

我看着驾驶座的靠背,他的手老老实实放在我腿旁边,我的心还在猛烈地跳,又向车门那边挪了挪。

他歪过脸来看我,突然把头靠在我肩上,不是靠,而是用脑门顶着我的肩膀,双手抓着我的胳膊。

“很难受?想吐么?”我问。

他摇摇头。

“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好。”

我说让司机等等,我送他回家再回学校。

光结了车费,我扶着他向前走,他突然说要拿出租车发票,放开我又走回去。

他跟司机说了几句,那辆车开走了。

我想,这下也逃不了了。反正……也就是被他上吧。

他回到我身边,很温和地说:“留下吧。”那声音,没有调戏、情欲的感觉。

一定是我没在他亲我的时候尽全力拒绝他,让他以为我也想搞一下一夜情。

他开门,摸着黑亲吻着我,拽我进了卧室,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厨房里有酒瓶,他不想让我看到。

做完之后,他起身去洗澡,用了很长时间,可能是去收拾。

我再出去,外屋开了灯,屋里很干净。

那天晚上,一开始我没法专心,总在想小凯,光的抚摸和亲吻,越是舒服越让我觉得自己下贱。

他像看出我在想什么,说了一些觉得我可爱之类的赞美的话,我无奈地笑。

他停下,想了好久,最后说:“就当世界上只有你和我,天一亮咱们谁也不认识谁,但现在我爱上了你,你愿意跟我好么?”

我想不出该怎么回答,从没遇到过有闲心跟我说情话的人,明知他只是想哄我上床,可他那种认真的表情,看着我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有点儿难过……

我点点头。

光摸摸我的脸,露出很轻微的笑,小声说:“对不起。”

我反而笑了:“什么啊。”

我看着车外广州的灯光,身体靠着车门,一恍神觉得光就在身边。

当然是空的。

我笑自己傻。真不该去招惹他。

做过之后,他搂着我,问我:“如果天亮之后我还爱你,你愿意么?”

我没出声,呆呆地看着他,他等了很久,无奈地起来去洗澡。

第77章

到了7月底,设计院的某个所要组织周末去大梅沙玩,通知也发到了方权的工作室。

周四晚上,他跟我说,别人都去,你也去吧,明天一早到院门口集合。

第二天,我发现除了那个所的人就只有院领导和领导的家属们,工作室的人一个都没来。

我给方权发短信:“你们什么时候到,要开车了。”

他回说:“去玩玩吧。”

“我不想去。”还没打完,就被欧阳冬推上了车。

没看见我爸,我以为他不会去,要是那样还好,可刚下车就看到他们一家从轿车上下来。

乔港笑呵呵走过来:“上次吃过饭怎么再也不来了?

他们是不是逼你干活逼得太紧?找我爸告状,让他帮你。”

我只能笑。

“一会儿咱们住一屋吧。”

我赶紧说:“我晚上睡不好,总翻来覆去的,会吵你。”

“没关系,那正好。我妈说我睡着了像死猪一样。”

分房间的时候,乔港拽着我领了钥匙,我看看阿姨,她把脸转开了。

乔港就像个小孩儿,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学校里老师同学的趣闻、想对女同学表白的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拿他当陌生人,说话也自然起来。

海滩很好,气温有点儿高,只能早晚下水。

下海之后,我又一次一股劲游得很远,越过了游泳区的边界,仰面躺在海上,耳朵里听得见海浪的声音,其他什么也听不清,世界似乎消失了,我觉得很舒服,紧紧地盯着有点儿发红的天空,强迫自己什么也别想。

上岸时,我才察觉到体力几乎全用尽了,站起来都很困难。

我爸快步过来,很不高兴地对我吼:“没看见那儿有线啊!”

零星几个在附近的同事惊讶地望向我们这边。

我脑子里冒着刻薄伤人的话,默默从他身边走过去。

那天晚上,临睡前,乔港关了电视和灯,小声说:“我从来没见我爸发那么大火。”

他大概想跟我讨论这事,听我没出声,又问:“睡着了?”

周日上午,趁着天还不太热,其他人分成几拨又去酒店的海滩,准备吃了午饭回广州。

我跟着乔港,看他抓小鱼和螃蟹,自己蹲着看海水和沙子从指缝之间流走。

可能是真的,“没有忘记这回事,只是想不起。”

乔港说要玩飞盘,跑去要了车钥匙,让我跟他一起去取。

他乱翻了一通,找到飞盘,却关不上后备箱盖了。

正好设计院的大车司机也在停车场做返回的准备,他走过来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拨弄了一个东西。

这时,乔港突然探过身抓住一桶可乐,说:“嘿,把这个也拿上。”

正要关上的后备箱盖砸在他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我赶紧捂住乔港的头,让司机去把他爸妈叫来,又进车里拽了纸巾给他擦。

我爸和阿姨跑过来,乔港脸色苍白,看着自己全是血的手,撇着嘴哭。

阿姨把我拽开,仔细看着乔港的伤,突然回身打了我一个耳光。

“那个……”还没等一旁的司机说完,我爸瞪着她:“你干什么??”

阿姨又转身去看乔港,我看见她抹了几把眼泪。

司机一直在跟我爸说着:“乔院,是我当时……”

我想走开,却被我爸拉住:“跟我们一起去医院。”

他不等我拒绝,又说:“就当是对朋友的关心。”塞给了我两张纸巾,“擦擦,脸上都是血。”

我从车窗上能看到不太清楚的自己,阿姨用沾了血的手打我,留下了血红的手印。

第78章

我坐在医院的楼道里等着乔港缝针,几分钟后,阿姨哭哭啼啼地从急诊手术室出来,在相隔三个座位的地方坐下。

“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你……恶作剧……”她转过脸看我,我别过了头。

你是以为我想害他吧。我确实挺想害他。

沉默了很久,她又说:“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妈的事,很对不起她。”

她吸了吸鼻子,“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固执,一般人也就是离婚吧。谁想到她会……唉……”

“别说了。”

“我常想起她,我做什么事都会想,她会怎么做。

我知道你恨我,你姐姐也恨我,但这种事……我也不想搞成这样。”

“别说了!”我突然发火了,太阳穴都在发胀:“闭嘴吧!

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让我原谅你?”

她摇着头说:“不是……我……”又哭出了声。

我喘了一会儿气,愤怒似乎平息了一些,看着她,尽最大可能压低声音,说:

“恨你又能怎么样?我是个没本事的胆小鬼,能把你怎么样?

你们现在不过得挺好么?你早就赢了。别太过分了。还非要原谅?

如果连我都能原谅……那,我妈死得也太可怜了。”

她又瘦又干枯地蜷在病床上的样子,我忘不了。

阿姨看我的眼睛里全是眼泪,苦笑着,眼泪掉下来,说:

“要有选择的话,我不想这样,这算赢了么?

这么多年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心惊肉跳,以为是因为我害死谭英,所以要遭报了。

可我干什么了?我只是爱上一个不该属于我的男人而已。”

她用双手捂住了脸,我能看见眼泪从指缝之间滴出来。

“爱上一个不该属于我的男人。”

耳边响着这句话,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手术室里,乔港已经缝了针,贴上了纱布,坐在手术台边上,医生正一边开药,一边跟他爸说着。

乔港笑着对我说:“以后咱们也拜把子吧。”

我干笑。

他爸走过来:“说什么呢。”

乔港指指头上的纱布和我的额头:“他头上有个疤,我以后也有了。都在左边。

我们日后兄弟相称,还都姓乔,多有意思。”

他爸看了看我的脸,拨开我的头发:“什么时候弄的?”

我向后撤了一步,挡开他的手:“乔院长。”

那天回到广州已经是晚上了,车停在饭馆门口,我说了句:“那我回去了。”

乔港拽住我:“一起吃吧。”我拉开他的手,他奇怪地看着我。

我也觉得拒绝得不太礼貌,但真是耗尽了所有耐心,转身就走。

乔院长让他们母子先进去,又追上我。

我回身跟他说:“过两天,我把手里的活儿干完就不搅和你了。”

他没说话看着我,旁边的霓虹灯打在他脸上,形成古怪的影像。

“开学再走。”他又沉默了会儿,忽然说,“你跟你妈一样,不仅固执还什么都不肯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让我自己猜啊?”他抬头皱着眉看我,“我也想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

你妈让我答应她让你受最好的教育,我让你上好中学,绞尽脑汁让你上最好的大学。

我是想更关心你,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我问你的时候,你什么时候好好回答过?

小英去年才告诉我你上中学被人欺负,我当初问你为什么想转学,你告诉我了么?”

我笑着别开头,那时我能说什么?

告诉他我在该吃早饭的时间咽下了一肚子白色液体?

告诉他我老老实实做完那一切还要被人骂很脏,被人威胁说不许说出去,说了也没人信?

求求你,让我转学吧或者别让我念书了。我一再求他,当着他面哭。

他也答应了,跟老师谈过之后却又变卦了。

是,我该说得更多,不单是对他,我对所有人都说得太少或者说的不是真话。

可是,时机很重要。错过了就没了。

“就这样吧。你有你的家就行了。不用管我。

你要有时间就去看看姐姐。她很爱你。”我不是为了刺激他,他却继续说着:“小英流产的事,我不是不在意,我很自责,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不在乎。”

“你不也没好好对她说这些。”

他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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