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悄悄退散了，领班看看我们，也没说话，走了。

那天，光没再正眼看过我。任谁都没法做到不介意吧。

我尽量陪着贱贱的笑，想出一些完全无关的话来跟他说，他有时并不回答，有时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

我大概能想象韩总会跟他怎么说，他一定会反复强调他没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事实也是这样吧。

他只是向abb提了要求，我要是坚定地表示不愿意，他们大概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最终，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光默默地给我倒茶，心里觉得对不起他。

那时候，我是希望你来救我的……这种话，早就没意义了……

晚上我洗过澡出来，光没在卧室，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他看到我又很快转向了电视：“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我低下头：“那你……”

“别管我了。”

……少喝点儿酒……

就快到头了吧。我坐在床边，摸着戒指觉得舍不得，不甘心。

可是……再解释……也就是老狗说的“理由还特多，好像很委屈似的”。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又去了一次客厅，光已经睡着了。

我把电视关了，拿了条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重新回去躺下，瞪着眼睛待了好久，估计就要分手了……

算着这次跟光好了多少天，闭上眼，温习着好的时候，他好温柔……

我劝自己说，以后会遇到别人，比他更好……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再给我几天时间吧……

虽然我对谁都差不多，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表现出我更爱你，“我对别人都怎样怎样，只有对你才……”这样的例子，在我身上一个都找不出来，甚至对光说的情话要比对其他人还少，真话比撒谎更难脱口而出，每次想说，心里都紧张得不成，一直念一直念，却错过最恰当的时机，可我心里真是很喜欢很喜欢你……

夜里，我睁开眼，光正支着身体看着我，他露出非常难过的表情，我摸着他的脸，小小的胡茬扎着我的手，“对不起……我……”他的眼泪滴到我脸上，“对不起……”

受不了所以想跟我分手么？

我望着他，问不出口，眼泪也流出来。

他慌了，给我擦着。他要说什么，我感到害怕，捂住他的嘴。

好在他下一个动作时抓着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放在唇边，他慢慢趴在我身上，过了会儿，在我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他装得跟没事儿一样，到底他要说什么……我没问，总想着是恐怖的话，能逃避的话一点儿也不想面对。

我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才觉得算是躲过一劫。

只是做爱的时候，我不敢出声，很担心光会想到那天的事。

abb以前录下过我的声音，放给我听。

很难听，我忍着疼，又想讨好他让他轻点儿，发出模棱两可的怪异呻吟。

abb笑出声，说我太淫荡了。

光停下来，看着我，每到这个时候我都心里会怕，赶紧笑着搂住他，说，不要停。

多混一天算一天吧……

餐馆那件事之后，总觉得他看着我、跟我说话的时间变少了，虽然做爱还保持着以前的频率，但基本都是我主动要求的，他只是疲于应付地满足我，几乎没再说过喜欢我。

死到临头了……我却还在挣扎……

“在想什么？”光这么问。

“没想什么……”我很难演出笑来。

他的眼神一瞬间像是察觉了我的恐惧和逃避，又放过了我，不去深究。

怎么跟他在一起总处在分手的边缘……精神紧张得像弦要断了。

……一旦他说分手，我一定求他再跟我多好一阵，……

求求你……求你别离开我……

他把我踹开了，走向了看起来像是小凯的人……

这个梦每天晚上都一遍遍重放，我不敢睁眼，先小心地摸摸他在不在身边。

如果他在的话，我就松了口气，睁开眼，看看他，搂住他，渐渐平静下来，可是，多数时候，他都不在床上，大概他是在可怜我，勉强自己给我时间……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我上午去买了好多食材，鸡鸭鱼肉和光喜欢的青菜，每种都弄了一些，明天过年了，他要回他爸妈家吃饭吧，今天算跟我过年。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他要跟我分手，我就说一些可怜的话求他，寒假里我没地方去，求他留我借宿这儿，我还可以给他做饭，陪他睡觉。

没有几天了，他会心软，会答应吧……

这样可以耗到开学。

想好了解决方案，我好像没那么担心了。

既然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每一天都要好好过。

中午，把肉用电饭锅炖上，我出去和姐姐见了面，在她的公司附近跟她吃了饭。

她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说幸福得很。

“真好。”她悠悠地说。

问她什么时候再要孩子，她却露出疲惫的笑，说：“也不知道要孩子对不对。”

“怎么了？”我问。

“大概是最近有点儿累吧，没什么。”

“严禁消极。”我轻轻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她笑着点点头。

这话我们之前常说，似乎不能解决性格中顽固的灰暗，只是一种要继续忍耐的提醒。

下午回来，把其他吃的东西也准备好了，有些等光快回来再炒，进屋就能吃。

我把流程想了两遍，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快到6点的时候，他给我打个了电话，说忽然有事。

“我等你吧。”

“不用。”他要挂断之前，又补了一句：“你自己吃好点儿吧。”

“嗯……你……”也吃好点儿……他没等我说完就挂了。

过了会儿，我给他发短信说：“我做了好多菜，你留点儿肚子回来尝尝吧。”

他没回。

过了一个小时，我又发短信问他：“大概几点能回？”

他没回。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知道我这样很烦人，但他之前要是晚回来都会告诉我大概时间，也从来没比他说的时间更晚过。

我给他打电话，得到的却是已关机的回答。

我缩在厨房阳台抽烟，突然听见手机响，赶紧跑过去接了：

“喂喂，你什么时候……”

“你不先问问是谁？老是这样傻乎乎的。”

电话那边是abb的声音，他在笑，我一下凉到脚底。

“给你拜个年。过年好啊。”

“……好。”

“能上网么？现在。”

我没出声。

“去看看你邮箱，我给你发了个好东西。”

“是什么？”

他笑起来：“过年礼物。跟你和光都有关系。去看看吧。”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没安好心……

可提到了光，我又想知道……

“还愣着呢？你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我挂了电话。

去打开了光的电脑……

如果有密码就算了。

没有……

桌面是我和点点在海洋馆的那张照片，我笑了，整天胡思乱想真是蠢透了。

但我还是手贱，进了邮箱，里面除了垃圾邮件之外，确实有一封abb发来的。

附件是照片，光正坐在小凯对面……他们都笑着……

光笑得很开心……

我熟悉光的那种笑……低垂着眼……温柔而害羞的，又有点儿坏，让我心动的……

小凯直直地看着他，也笑着……

我像被电了手，立刻关掉了浏览器。

这时候再看桌面上照片里的我，呆呆的，八字眉，半张着嘴，雀斑在那么奇怪的灯光下都像在脸上炸开了花，又丑又蠢……

我把电脑关了，再开机，把桌面图换成了纯黑色，再关机。

手机响，我摁了。abb像疯了一样不断打过来，我才接，问他：“这是在哪儿？”

我呼吸变得急促，脑袋又烫又僵，在生气。

“机场。我来送人，没想到他们也在……卿卿我我呢，刚搞完吧。”

我要挂掉，又听见他大叫：“不准挂！听我说。”声音很凶，“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他是耍你，你还一门心思非要跟他好。”

他听我不出声，接着说，“要不是你三心二意，我会那样对你吗？

你挨打的时候，他正跟别人玩得高兴呢吧。

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死心塌地，人家根本不拿你当回事。“

不是！不是……他肯定喜欢过我……只是我……是我……太差了……

我总是让他不开心，所以他……后悔了……

我要是他也会后悔……

照片里，他们像在吃饭。

大概光回来也吃不下了吧。

我走进厨房，对着切好的菜……

大笨蛋。

得多笨的小三儿会在上位之后，又把男人逼得回去找前妻呢。

把能用的保鲜盒都拿出来，一样样放进去，温着的炖肉和鸡汤也都收起来，塞满了冰箱。

剩下都倒进垃圾袋。

心存侥幸地想着，也许事情没那么糟，光回来会笑着说：“我今天竟然遇见小凯了，所以就……”

他会有他的理由，很坦白地跟我说。那就是没什么吧。

abb的话不能相信……什么卿卿我我，不会的……

他总骗我。

如果光没说呢？

我不问……赖到他摊牌……赶我走……

嗯。就这么定了。

正想着，光回来了。

我跑到门口看他，他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也许照片是假的吧。

“这么晚。”我笑着说，“快放假了还这么辛苦。”

“嗯……事情多……”他看了我一眼，“在干什么？”

“刷锅呢。”

“吃晚饭了么？”他又把目光移开了。

还是有事吧。看来他是不打算跟我说了。

我说着：“吃过了。”又回到厨房里，叹了口气，估计是坏的那种结局了。

我安慰自己，无论怎么说，好歹好过了……喜欢的人喜欢过我，还不赖。

他换了衣服走进来：“什么这么香？”

他打开冰箱，大概是找啤酒吧，看到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盒子，转头看我：“这都是什么？”

“我本来想今天做一顿好的。”

“特别的日子？”

“过年嘛。”

他笑着：“不是明天么？”

“想……提前跟你……”我赶紧又看着水槽里的锅。

“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你会回来吗？

“想给你个惊喜吧……”我脸上还是挂着笑，他看来是没看到短信……要是根本没发过就好了。

“给我发了短信吧？”光问。我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又点头。

“给你打的时候，手机就没电了。”

别说了，谎话都要说破了。要是在公司的话，怎么会不能充电……

该说点儿什么岔开话题，只好低头去洗那些东西。

过了会儿，他轻声说：“我今天跟小凯见面了。”

第25章

“他要回家，没买到火车票，问我能不能想点办法。

我就找了机场的熟人弄了张票。把他送到机场，跟他吃了饭。“光说。

“哦。”我该相信么？

事情到这一步，我要用哪种方案，A还是B？他算是坦白了还是不坦白？

“你怎么像已经知道了似的？”

为什么要追问，默默滑过去不是很好么？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微微地皱了眉。

“abb在机场看见你们了，他把照片发给我看。”

我把东西收好，把水槽边的水擦干净。

“……一会儿……我想回家……”我说。

“这儿不就是……”

我把围裙解了，放在挂钩上。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好久没回去了。”

“我没想骗你，不想说只是怕你多想。我连他在北京都不知道。”他说。

是来实习吧。小凯老早之前说过。

我望着他的眼睛，伸手摸着他的脸。

那种表情像是真的认了真的着急，可我……一直分辨力都很差……总以为别人是真的。

也许他们做过什么吧？

也许刚才小凯也这么摸过你的脸吧。

“虽然我有点儿喜欢他，但现在才发现还是跟你在一起更开心”，这种话，你说过吗？

“别走……”

“……心里乱……”我笑着说了实话。

“因为我一开始没对你说实话？”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想，咱们也许应该分开一阵。”好文艺的对白啊……

不是赖到寒假结束么？我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abb说什么了？”光问。

我又摇头：“之前跟你说我能有3分，是随口乱说的，我1分都没有。”

“别瞎想。”

我就要自己把事情弄砸了，苦笑着抓了抓头发：

“我一直让你心烦吧……如果让你不快活，就不用勉强了。”

这类预设的台词，明明该是光在分手的时候说给我听的。

虽然跟他说了不用罗嗦，但他肯定会尽量婉转地表达分手的意思。

我能想象他那种为难的表情，还不如我自己来……

“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了。”光着急地看着我。

你怎么不明白呢，不是这个问题……或许算个引子吧，是我的不安达到了我受不了的地步。

这么想着，反而心里很平静。

我早上想象的场景不是这样，我以为我们会好好吃一顿，给他夹菜，甚至肉麻地喂给他，他夸奖我的手艺，然后，我们会开心地一直拥吻翻滚到上床，像最好的时候那样，很热烈地……乱搞一番，前几天那些压抑感就会消失。

想得太好了就会完蛋。

“就算你不喜欢小凯，其实他人挺好的，还想法儿我跟你见面，我还没谢谢他……

要不你再找找别人吧……找到之前，像现在这样，我来给你做饭，跟你睡觉也可以，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