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心被人抽了耳光，一下下，明知道是自寻烦恼，还寻个不停……

既然讨厌abb，光要知道我跟他上床的话，会难受吗？

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感觉吧……

镜子里的我，脸色已经不是酒后红了，而是煞白煞白的，雀斑依然很明显。

我从卫生间出来，abb不在客厅里，一会儿看他抱着一床被子出来。

“你睡那屋吧，”他指着另外一间卧室，“昨天就一夜没睡吧。在这儿好好睡一觉吧。”

“嗯。”我点点头，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好。

后来，我又跟abb喝了两杯，直到脚下软乎乎头顶轻飘飘，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之后，先确定自己在哪儿，床上。

摸，T恤还穿着，内裤也在，只是仔裤脱掉了放在了床边。

墙上挂着的表，4点，天光大亮……已经下午了……竟然都下午了……

头还疼，起来的时候嗡的一下，但还是穿上了裤子。

卫生间的台面上有放好的新牙刷和毛巾。

光在我茫然地站在卫生间里问他要的时候，才明白还有这个问题。

他翻箱倒柜地从抽屉里找出一支买牙膏附送的牙刷给我。

我该高兴吗？他没有留人在家过夜的习惯。

要去开房的话，倒是不用准备那些东西。

我又在发傻。

脸色还是白得不太自然，虽然睡了十几个小时，可眼圈还是黑黑的。

跟abb道别吧，谢谢他帮了我，然后……回家，或者回学校……

abb在他的书房里，我敲了门走进去，他立刻最小化了浏览器窗口。

我也不好问，只说我差不多该走了。

“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等会儿就出去吃饭吧。”

“不用了。我已经很麻烦你了。”

“我得向你赔罪。”他说。

“什么啊。”我笑了。

他转身打开浏览器，那页是论坛的八卦版，只发布谁跟谁在一起了的消息，会生成带有两个id名的动画图片。

灰灰竟然发布了我和abb交往的消息。

那个版不是很活跃，前两天我点开看，几个月之前我发的我和灰灰在一起的帖子还在首页。

灰灰在动画底下写着“祝你幸福”。

“这样不太好吧？”abb问。

我不知道，又不能去反驳。

底下已经有几条留言了，都是祝贺恭喜一类的话。

其中还有小凯说的：“太好了。kissssss.”

我看见光也显示在线了，他应该会看到吧，不会高兴吧，会打电话来问我或者骂我吧……

我去客厅里找手机，塞进裤子里。

abb刷新了页面，我看到了光的回帖：

“祝福你们。干杯。”后面还加了碰杯的动画和笑脸。

这像被人扇了耳光。原来他确实是对我没有任何感觉……

什么爱我喜欢我之类的话，都是性交的调味料而已……

我知道abb在观察我的表情，“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好。”我说。

“嗯。”

“……不过，会不会影响你找男朋友？”我问。

“正面影响。”他笑着，拉了我的手，他的手指轻轻地在我手上滑动着。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动作……有点儿脏……很色情……

别抽出来。我阻止自己。

他带我去吃韩式烤肉，一直都是他在忙活，我完全被他照顾着。

我把手机震动打开了，不想错过任何一个通话，暗自恳求什么神秘力量能让光给我打个电话，如果跟小凯在一起没办法，发条短信也行。

骂我也好，只要让我觉得他有一点儿想挽留……的意思就行。

接到短信，小凯怪我瞒着他。

我回说：“本来是想早点儿说。刚定的。”

abb问：“什么人？”

我说了，看着他放松下来的表情。

我欠了他人情，就算他可能喜欢我——爱耍暧昧的人很多，多数不是真心，只是遍地撒网试试看，——我也平白给他添了麻烦。

小凯又是恭喜又是祝福，我回说：嘿嘿，谢谢谢谢。你和光也好好的。

他说：那是一定的。

那是一定的……

我真是个烂人。

这么想着，却在桌子下面缠了手指：给我个信号吧，给我个信号。

第14章

abb留我在他家住。

我迟疑了，又急于掩饰这种迟疑，结果弄巧成拙，更明显了。

他肯定看出来了：“你不乐意我不会逼你。”

我说我想回家看看，好几个礼拜没回去了。

“那我送你吧。”我还没说话，他立刻说，“这就别拒绝了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

我坐在他的车里心神不宁。

下一步要怎么办呢？

我想着种种可能，比如说，光看到帖子的时候正在小凯旁边，那样他就不得不那么回复。

他也根本没机会跟我说什么。

等他回来再说吧……

……其实不用真做取舍……

车停在小区外面，我跟abb道别，走了几十米，回头看他还停在门口，我又对他挥挥手，他才发动车。

我没想过家里有人，大概也是因为一直在想光的事，什么也没注意。

开门之后听见厨房里叮零咣啷的巨响，赶紧跑进去，看见厨房里倒了两把椅子，我爸正跪在地上惊讶地望着我姐，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我赶紧跳过我爸过去扶她她坐起来，脸色惨白。

她胸脯一起一伏，爸问她：“没事儿吧？”

“小猫，好像不太好，得去医院。”

我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只是眼看着血从我姐的裤子里淌出来。

我爸瞪着眼睛冲她喊：“你怀孕了？？”

我给abb打了电话，让他快回来，还好他走了没多远，冲下楼，按我姐说的在小区的小卖部买了一包卫生巾，又冲回家里。

我爸正非常小心地把我姐扶起来，地上一滩血。

……可卫生巾也不知道该怎么贴贴在哪里……

我姐指示我从她的衣柜里找了旧裙子和内裤，她扶着墙到卫生间，把腿冲干净。

……是不是现在不该再弄这些了。

……孩子没了。

姐夫倒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子上，捶着墙。

我爸故作冷静，摘下眼镜用衣角揉着。

他已经说了好几遍，厨房的灯不亮了，他让我姐扶着摞起来的椅子他爬上去修。

我一进门，他就从椅子上掉下来，撞到我姐。

“不用担心，会好的，这次没了，以后会有的。”爸说这种话的时候都透着心虚，“你们也没人告诉我她怀孕了，我怎么知道啊？我也不是故意的。

谁想到你会回来？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想骂他一顿，揍他一顿，但是拳头捏了又捏，又放开了。

abb过来给我了一瓶水。

我爸这才想起来问我：他是谁啊？

我说了他的名字，说他现在在系里。

“跟老师们一块儿做几个项目。可能下个学期开始，会给二年级上课。”

abb解释着，伸出手来。

我爸念了两遍他的名字，握住了他的手，一会儿露出了然于心的样子，自得地笑着：“哦，我知道你，我给你做的城市设计当过评委。”

姐夫在一旁看着撇了嘴。

我送abb到他的车边，虽然铺开了4片的卫生巾，他的车后座还是有一道血印。

我一再向他道歉，也不知道该赔他多少钱合适，就把钱包里的大票都拿出来塞到他手里。

“别傻了。”他又推回来，“你这是干嘛。就算是普通朋友，这个忙我也会帮。”

我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东西，尤其是一直贱贱地想着光，还防着他。

我在他手上摁了一下，他微笑着：“快去照顾你姐吧。”

跑上楼，我姐刚被推出来，脸色灰白。

爸还是在旁边说些没用的废话：你不该……你怎么不……你们啊……

我姐夫握着她的手，把我推开了。

到了病房，姐让他们都走，把我留下了。

我关上门，坐在她身边，她很艰难地挪了挪身子，拍了拍床。

我爬到她的病床上，侧躺在她身边，她把手放在我的手心里攥着，看着我，静静地笑。

屋里被日光灯打得白花花的。我摸摸她的头发。

不久，她就变得很模糊，我们默默流着眼泪，她渐渐哭出了声。

……我多希望你幸福……可我总是让你难过……

她为了别人割腕的时候，我攥住了她的伤口。

你都不要我了？我问她。

那我还不如也死了算了。我拿过刀，她猛地夺过去，扔到地上。

她抱着我，像现在这样放声大哭。

从病房里出来，看见姐夫在楼道里坐着，我说：“她睡着了。”

“哦。”姐夫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爸去赶最后一班飞机了。”

他要回广州，回他另一个家。

“我明天早上会带你们的早饭过来，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的吗？

现在要什么？洗漱的东西？我去买。“我问他。

“不用了。”他说，“你别来了。”

我愣住了，望着他。

“我想让她离你远点儿。”

因为今天的事？孩子没了……

可能相比之下，我只是心疼姐姐，姐夫却倾注了更多期待，作为父亲要比我痛心得多。

“我一直想说服她，但她放不下心。

她对你就像照顾孩子，一直这样不像话。

我也知道你们家是比较麻烦，你爸他……“姐夫深吸了口气，”可她是我老婆。以后是我孩子的妈，我不想她被别人一叫就叫走。

……这人……就是你。“

我……

他眼里都是敌意……

“从我们谈恋爱，你就缠着她，你多大了啊？

你周末不回家，她就到家里等你。你什么东西？“

……我什么东西……

“真他妈没想到一不留神就变成现在这样，我本来打算孩子出生之后，再把你轰走。

我可不想自己孩子身边围着个死玻璃，尤其是你，肯定蹬鼻子上脸往前凑。“

他又深吸了口气，“我会对她好，她下半辈子我会在她身边，不用你费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眼前是我家的天花板。

已经凌晨三点了。中间有两个多小时不知道做了什么。

爬起来，厨房、卫生间，还有椅子上，都还是一滩滩血。

客厅里是我爸、我、我姐踩下的血脚印。

我回来，似乎又踩了一些……

家里像刚死过人……

姐姐的孩子死在这里了……

我一边擦着血迹，一边想着以前，她回了北京，有人能跟我说话，我们互相照顾，没有比那时更幸福的了。

甚至上了大学之后，也不太去住校，每天都坐地铁回家，给她和我做晚饭。

她谈恋爱，总是叫我跟他们一起出去玩，看电影都一律买三张票。

“别一个人闷着。”她这么说着。

……她结婚之前我确实不觉得寂寞……

这种拖油瓶式的弟弟来当电灯泡，确实让人反感吧。

我也意识到了，但是拒绝得不够坚定，多多少少想粘着姐姐。

然后，她结了婚……

我去混聊天室，也想给自己找个什么人，谈个恋爱，以为那样可能就不会觉得失落了。

也许，在我心里，一直偷偷地对姐夫说：滚开，我们不需要你。

他也察觉到了。

其实早该滚开的人是我……滚得再远点儿……

我听到手机响，又去翻包，这个时候，大概不可能是光吧。

果然不是，abb短信我：你怎么样了？

我没有回。

我偷偷去看了姐姐两次，第一次她睡着了，我把点心和水果放在她的小桌上，还没坐下，姐夫就在门口咳了两下。

……我想了想，走了。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说：“你真对她好，就别跟我们这儿掺和。”

第二天，我再去，那些东西已经不见了。

姐夫不在，他妈妈陪着我姐，她话音语调虽然和气，但一再说时间不早了。

姐姐看着我，我赶紧找了个理由，给自己个台阶下，走了。

光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等到礼拜二的夜里12点，我彻底绝望了。

这就是不要我了吧，既不想跟我确认，也不打算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好几次想给他发短信，总是打了很多遍，又都给删掉了。

去跟他说什么呢？这是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也在聊天室里守着等他，有时候看到他的名字在，或者刚进来，我立刻去跟他打招呼，可回话都是对方已关闭对话、对方已退出聊天室。

……这么讨厌我吗？……

礼拜三的晚上，聊天室里有一个人一直在追着我骂，说我是第三者，抢了他男人。

我还没弄清楚，他就被管理员赶出去了。

于是，他又去论坛上骂……

大意是abb之前一直和在上海的他好着，却被我抢跑了。

真戏剧化……戏剧化得像报应……

过了会儿，abb来电话，问我看见了吗。

“实在对不起，我自己的事没解决好……其实早就跟他说分手了。”

他停了一下，说，“我跟他分手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我该感动吗？还是该生气？

脑子完全没在动，原谅？愤恨？咒骂？安慰？撒撒娇？

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窘境。

“哦。”

这是什么回答？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我刚看见，赶紧给你打电话，一会儿我去告诉他别折腾你，冲我来。”

“哦。”幸好是通电话……不然这种无动于衷到底算什么……

“你说点儿什么吧……”abb说着。

“心里乱……不知道说什么……”我胡乱解释着。

“小猫，我不是坏人……我是喜欢你，不是跟你开玩笑逗你玩，是想认真跟你好。

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也没什么说服力，毕竟是自己的事情解决得不够漂亮。

但我真的不是想耍你，……灰灰发帖也是有点儿突然，……我本来是想慢慢追你……不是现在这样……“

他忽然不再说什么，我听见他在叹气。

“我没怪你……”我说，“……只是……稍微有点儿……

嗨，我常会别别扭扭的……没事儿……“我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