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冒着冷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是么。”光冷冷地说。

“我只是想在你面前装可怜博同情……结果用力过猛了……”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反正……那些都不是真的，我没混得那么惨。我一直过得挺好。”

……这么说他也不可能相信吧。只会让他更觉得我特别神经质。

要完蛋……完蛋了……

除了否认，还能怎么办？

爱骗人的小孩儿也比神经病强。

他还是只站在门口，看着我。

“你也知道，我是撒谎精……”怎么还不住嘴。

“过来，睡觉去。”他微微皱着眉。

我走过去，他已经转身走了。

我看到他向后伸出一只手来，跟上去轻轻拉住。

“答应我件事。”在卧室门口，我问他。

“什么？”他要回过身来，我按住他的背。

“甩我的时候，……”一说出来，就真好像他现在就打算跟我断了，眼睛又酸起来，“……别说我贱什么的……

虽然我跑来找你，是很……

我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心里那么想……也不要说出来。“

泪滴下来，我赶紧擦了。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哭上瘾了？

“也别说什么我以后会遇到好人之类的……只要简单地说‘分手吧’就行了。

我就都……都明白……我不会纠缠你……“

不想从喜欢的人嘴里听到那些羞辱的话。

光没回答，转身看着我，他深吸了口气。

完了……

突然，他伸出双手拍住我的脸：“净说些废话。

都几点了！“他严厉地说。

说要睡觉，到了床上他却又靠过来。

我被他直直地看着，又有一种耳朵向后摆的感觉。

果然，他把手伸到我内裤里。

“……你……”

要把他的手拿出来，可他吻着我的脖子，让我分心。

我挣扎着，想躲开他，从面对他变成趴在床上，光并没放手，反而把体重压到我身上。

真是蠢透了，我。

他突然抓了被子塞进我嘴里，又用他的身体更紧地钳住我。

“想在你心里留下阴影。”光用很温和的声音对我说，“如果你以后跟别人做爱的时候想到的是我该多好，哪怕是难过的时候也好……”

带点点吃了送玩具的儿童餐，光要把不乐意的她送回奶奶家，让我在麦当劳里等。

点点看着我，问我下个礼拜会不会来。

我看着光。

他明知道我在看他，却没看我。

“如果你爸爸不出门的话……”他并没表示否定，“他让我来我就来吧。”

点点转身看着光：“你要出门吗？”

“不出。”

“你会让小猫来吗？”

“他有家里钥匙，想来就来。”光还是不看我。

明明光不是一个阴阳怪气的人，却总说一些很直接却又让我不知什么意思的话。

点点不再问了，只是拉着我的手，露出可怜的表情看着我。

我笑着握握她的手，她又拉我。

我蹲下靠近她，她在我耳边特别小声说：“我喜欢爸爸跟你在一起的样子。”

光回来之后，问我：“她刚才在你耳边说什么了？”

我复述了一遍。

他皱了下眉。

到家之后我把钥匙拿出来给他。

他说：干什么？

“怕冒冒失失来了，撞见你跟别人在一起。”

“什么别人？”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几秒。

他又皱了眉，说：“两个已经够了。”

“我还是更想一进门看见你在家里，比坐路边强。”

他吁了口气，“你个大小孩儿为了一个小小孩儿的话多想。

你是她唯一见过的……“

他想了想，说：“唯二吧。她见过老狗。”

老狗也是聊天室的，id本来是dog，后来大家都叫他老狗，他也习惯了。

那个人散发着“和为贵”的祥和气质，可能比光大几岁。

我和小凯以前笑他是标准的大叔受。

想到他们俩在一起……我忽然笑了。

光快速拍了我的脑门，说：“不准乱想。”

又没下文了。

他不想说的事，似乎就是不说。

而不像我，会使劲把事情说圆。好像说圆了，自己才能安心。

我没有再问。

第12章

我一直在他床上睡觉，醒过来，出去看他坐在电脑前，我就又退回屋里，只是躺着。

过会儿，他进来，问我刚才是不是出来过。

我随口说，没有，刚醒。

他爬上床，趴在我身上。

我闻到他身上的啤酒味儿。

想为他背着我去跟别人聊天的事撒泼，又不想打破他在身旁的平静状态。

何况我没什么立场去说他。毕竟是小三儿，不能忘。

“想要。”我说。

他笑着躺平。

我明白他的意思，跨坐在他身上，俯下身，脱掉他的上衣，去吻他。

他懒洋洋地看着我，大概有点儿醉了吧。

我要直起身子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抓住我，把我拉近，只是晕乎乎地盯着我。

“干什么？”

他笑眯眯地。醉态。

我别过头。他扶着我的脸把我摆正。

他看了一阵，捏了捏我的下巴，立起上身来吻我，那吻越来越热烈，我逐渐招架不住了。

他一推，我就倒在床上。

他支着身子俯视着我，我的心又猛跳。

每次光显出主动、强势的样子，我身体里的小人儿就格外激动一个劲儿敲打。

“跟你，我还是喜欢这样。”他说着，拉掉我的内裤，解开他的皮带，打开我的双腿……

为什么说喜欢这样？

“可以看着你的表情。”

什么表情？

“受苦受难的。”光在笑。

……我打他。他抓住我的手。

“像猫。”他说，“有点儿羞，有点儿怕，有点儿忍着，又有点儿喜欢。

看得人心里酸酸麻麻的。“

我觉得脸红。这是情话吗？

……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在做爱的时候都是那种表情吧。

这么想，心跳得不会那么疼。

他的手很不老实地摸我下身。

我躲了又躲。

“它也想被抚慰。”

“不会一个周末弄几次就全好了的。”我说着。

“昨晚不是还行吗？”他说得很轻松。

那时，我咬着被子，听着光说一些胡言乱语。

他的声音让我平静又让我乱，他重复着简单的话，我的心被安慰被触动，我剩下的一点儿理智又想去确认……

怕自己陷得比他深，也许他实际对我这个人没什么感情。

按他现在这么说，好像当时说爱我只是为了能让我不怕。

“又在乱想。”他说着。

被他抚弄，虽然还是很紧张，还是要比只被他上的时候更不自然，害羞，但确实没有原来那么难过和怕了。

射出之后，我立刻要去拿纸巾擦。

光却没松手，又在笑。我又打他胳膊。

他说：“比默默忍着舒服吧？别动。抱一会儿吧。”

“抱一会儿吧。”我心里重复着他的话，那种轻慢的语调，很性感。

他在我耳边说：“礼拜五那天，到家之前点点一直问你来不来。

我说我也不知道，后来有点儿心烦，说了她两句。她哭了。

看到你就在门口。我真高兴。

我心烦和高兴，都不是为了她。“

回到学校，满脑子都想着光。

上大学的好处就是老师不会突然叫人起来回答问题，正这么想，就被老师用粉笔打中了。

大概比起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那些，我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看起来更让他火大。

而且我，并没有坐在窗边，却整个身子都歪着，托着脑袋，看着光亮的那边。

人晕乎乎傻呆呆，我还以为手机真的坏了，准备拿去修。

后来才想起来其实是因为灰灰而关机了。

才两天，却好像过了很久。

在有光的那个世界里，时间会拉长填满，出来又嫌过得太快。

好像游泳，在水里的时候喘不过来气，上了岸会觉得身子更重，虽然可以随意喘气，却还想回到水里去。

这个比喻，相似之处也不知道在哪儿。

中午想去画图，但吃了饭困得连路也走不动了。

回宿舍给手机接上电源，躺在床上，看着手机接收短信的闪光，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才停止。

最后一条短信是昨天夜里发的，我想灰灰一上午都没动静，应该死心了吧。

没读他的短信，全都删掉了。

这时有电话打过来，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我接了。

“你开机了？”灰灰的声音。

“……”我真不知道能说什么。

“对不起。”

“没关系。”我是不是又在说暧昧的话。

“能见面吗？”

“……”

“我又不会把你吃了。”他笑着。

这就是好了吧。就是完结了吧。

“过段时间再说吧。”

“就几句话，我去找你。”

该怎么拒绝？

“这么不乐意啊。”

“没有。过两天吧。”

晚上六点多，收到光的短信：“吃正经食物了么？”

“吃了。你呢？”

“是实话吗？”他问。

“我这就去食堂……”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回短信说：“我吃了，正经饭。你好好的。”

我趴在图桌上，觉得光……很可爱……

几位老师来看了一圈，对每个人的图都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天已经礼拜四了。

第二天下午就要评图，所有人都着急着慌，晚上十一点多了还没人走。

当灰灰举着99朵玫瑰走进教室，我正在用刀片把画错的地方铲掉。

“给你的。”听到他的声音，我手一抖，在图上挖出一个洞来。

我抬头，那些淡粉红和香槟色的玫瑰只跟我的鼻尖相隔不到五厘米。

他一定仔细地搭配过……不愧是学设计的啊……

我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大概从那时起我就已经从这种非常戏剧化的场景里抽离了。

没有接那些花，只是放下手里的刀片，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有很多之前画水彩留下的深色，没洗干净。

望着灰灰的脸，他的发型、穿着，肯定都研究过了，大概还戴了某种隐形眼镜让他本来就直勾勾的眼神更加咄咄逼人。

都在想些什么……“出去说吧。”我轻声说。

我能感到教室里所有的人都放下手里的事，默默看着我们。

基本上这就是彻底暴露了吧。

每一次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早就习惯了吧。

走到楼道的那几步路，灰灰大概说了什么。

但我不记得了，一直在走神，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说我和光的事。

又为不能说而难过。

如果能说出“我现在有相爱的人了”那种甜蜜又骄傲的话，该多好。

我现在有心爱的人了。

我听到自己在以极小的声音对灰灰说：“回去吧。……对不起。”

他把花扔到我身上……真可惜……那花束非常大，堆叠的方式很有设计感。

我跟他说过，红玫瑰颜色像血，看着难受。他记得。

花束掉在地上，我不知道该不该捡。

他捡起来，一次次抽到我身上。

花束里包着的一点儿水，弄湿了我的上衣，肩膀凉凉的。

我关闭了听觉，免得听见他说的那些话。

跟他在电话里说得差不多，那些高高低低的音调，千方百计证明我爱他，咒骂、威胁，然后恳求。

如果我可以说话，我该冲他哭骂，是你甩了我……是你三个月不理我……

他拉住我的手……我的手很脏……

他跪在我面前，那些花上……花再次被碾碎，很疼吧……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脸上，我能感到他的眼泪……可我的手很脏……

我抽出手，转身回到教室。

我也不知道是冷静还是呆。

只是看了看图，拿起笔和尺开始画起来。

刚才的破洞还没有补，墨线直接划到纸背后的图板上，在木纹上打了弯。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啊？”他哭着，站在我面前，抓过我桌上的什么……

他的血滴到图上……

在我面前割腕的人都不会死。

我妈当时没死，我姐也没死。

我冷静地抓住灰灰的手腕，使劲压住他的伤口。

割腕死不容易。

你这个傻瓜。

校医院的医生给他缝合了伤口，让他躺在急诊室的里间的床上。

我很想骂他，他昏过去不是因为流血，是因为晕血。

结果除了手腕，跌倒时眉骨磕在桌角，多缝了三针。

笨蛋。他是，我也是。

早就应该明确跟他说清楚，应该严厉果断地说，别他妈缠着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呆又疲沓地坐在病床旁边的圆凳子上。

“对不起。”他脸色苍白，嘟嘟囔囔还要问，“真的不能和好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为什么不能意气风发地谈这个话题，然后干脆打得鼻青脸肿呢。

那样，要不就老死不相往来，要不就变成纯真好朋友。

非要两败俱伤，都折磨得死去活来。

“怎么就是不行啊？”他像个孩子似的拖着撒娇的腔调。

“我心里有别人。”

“什么人？”

我没出声。

“是谁？……你不说，那就是我也认识，是吧？”

我一愣，赶紧说：“是我……暗恋……”笑得很干……

灰灰撇了下嘴。他不再看我，望着白白的天花板。

“我那天跟人聊天，被问到前男友是什么样的人，我数了一遍……之前我交过的都是烂人……只有你不是……

结果我还对你说那样的话，我真他妈混，因为你对我把你甩了……“

灰灰低下头，小声说：“今天，我也是很混……”

“那……”这种时候还想要说那不怪你，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灰灰深吸了口气：“我，从来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从小到大。所以……”

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伤口疼得他闭上了眼，过了好久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