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断脉奇侠(女变男)上——炎佳玉
炎佳玉  发于:2013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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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愕地发现,她这次没戴斗笠,露出苍白清隽的面容和丝缎般的黑发,不似白日那般怒气盛腾;但却衣裳尽湿,显然淋了不少的雨;又带着酒气,显然也喝了不少的酒。

黑衣女子瞥他一眼,冷哼道:“小混蛋,这十年来,你饥寒冷暖,我从不关心。我对你不喜,也可以说厌恶,却又不得不留着你,因为只有你才能为我手刃仇敌。自你三岁起,我逼你苦练武功,一不如意,便拳脚相加。你逃跑过,也寻死过,但每次都被我抓住,吃一顿饱打。我如此待你,你不服气,隔三差五寻死觅活,自是应该。但你今日竟然不畏打骂,唤我娘亲,哼哼,简直可笑之极!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何意?”说完,她微眯着眼,紧紧盯着男孩,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但那孩子却只是背过脸去,小小的肩膀微微抽动,似乎是在极力克制呜咽之声。

黑衣女子不耐道:“你今日眼泪倒多!有问就答,哭什么哭!”

那孩子更不敢哭出声来,只是咬唇苦忍。好半晌才止住抽搭之声,把一张泪湿的脸转过来,涩涩道:“在我心中,你,你就是我的娘亲……你抓我也好,罚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不怕。只要你别不理我就好了……”说着,眼里又有一大包泪水滑落。

黑衣女子吃了一惊,不由得直起身,错愕地问道:“什么?你是说,你之所以逃跑讨打,是因为我不理你,想引我注意?”

那孩子腼腆地点点头,仍然泪盈于睫。

黑衣女子讶色更浓,竟站起身,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又不时停下,反复打量那孩子。终于,她在那孩子跟前停住脚步,俯下身去,冷冷地与他对视,漠然道:“你难道不知道么?我向来对你爱理不理,从前不理,往后也一样!”说完便折返身,飘然而去。

第三章:疑点重重

次日,小男孩在卧房床上醒来。看来黑衣女子还是有些好心,又把他从廊下送回房里了,她的意思,竟是要他好好养伤?但他等了数日,却始终不见那女子来与他谋面,估计还是对他不大待见吧。

男孩心中苦笑,那女子果然不是能轻易打开心防之人,但没关系,他愿意付出更多的时间来陪她周旋,只望彼此能过得开心一点。毕竟,要想在这世界生存,并实现自己的抱负,首先就得在这云浮山站稳脚跟,与这女主人和平共处。再说,这女子虽然性情不善,却也不是天生的无良之人,且又很看重他身上的某种价值,因此,她泄愤的手段虽然残暴,却总不至于把他虐到缺胳膊少腿的地步。

更何况,每日的饭食和汤药,她都准备得挺周全的。说来也怪,每到饭前,他总会不知不觉地昏睡一阵,醒来后,竹桌上必然已经多了一个托盘。他左右张望,那黑衣女子的踪影自是不见,但他知道,她大概就在附近某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男孩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挑不拣默默吃完。药倒是好说,无非苦口而已。而那饭菜,与他熟悉的口味相比,则真是风味迥异。尤其是那肉食,质地粗糙坚硬,可能是某些莫可名状的山珍野味吧。

又过得数日,男孩脸上肿状渐消,只余些瘀红而已,腿脚也恢复灵便,身上的外伤更是陆续愈合,只是那女子却仍不露面,不免让他有些焦急。他只得每日在这竹屋内外转上两圈,越看却越是惊异。

先说这竹屋本身,屋顶用竹全是一般齐整粗细,墙壁用竹也是一般齐整粗细,屋内一应器物用竹,也相应各有其齐整粗细。不说别的,单说要找来这许多种类的竹子,一一物尽其用,所耗人力物力财力,已是可观。足见这筑屋之人,身份特殊,匠心独运,且又爱竹成痴,追求完美。尤其是那屋顶,是将粗大的楠竹从中破开,两排朝下,两排朝上,上下相错,呈犬牙状放置,难怪下雨之时,屋内依然十分干爽。那门头的三根老竹上,则有“修竹居”三字,走笔狂放,一气呵成,不知是何人用何物写就。

竹屋之外,则是一片偌大的竹林,数条小径穿行其间,将那翠竹隔成或数十株的一丛,或数百株的一丛。男孩一望便知其中或许藏有机锋,并不敢随意涉足。

闲极无聊,他便蹲在屋前空地上,用一截细竹枝,在泥土上描摹那龙飞凤舞的“修竹居”三字,只觉其布局疏朗高妙,笔法恣意跳脱,观之养眼,临之忘俗。

“想学么?还早了点。”身后响起那黑衣女子的声音,不似平日那般清冷,倒是微微透着一股苍凉。

男孩慌忙扔掉竹枝站起来,讷讷地看着她。她又戴上了黑纱斗笠,重新变得疏远神秘,但那幽深的目光却是停留在门头上,久久才收回,若有所思地看向男孩。

男孩不由得心生忐忑。正当他觉得周遭的空气都要凝固时,却听那黑衣女子幽幽叹息一声,带着浓浓的无奈,道:“小子,屈指一数,我领你来此地,已近十年。这十年间,我虽待你不善,却是你唯一相识之人。孩童天性恋母,你对我生起孺慕之心,或许也是人之常情。”说到这里,她察觉到自己声音趋于和缓,顿时略感尴尬,顿了一顿,方又道:“只是,改日你当知道,这娘亲二字,对你我来说,实为不妥。”

她凝目等待那孩子的反应,见他闻言只是颇为颓丧,并未去深究那“不妥”二字,心下不由得松了一松,便又有些不忍,那几句思忖良久的话竟还是说了出来:“也罢!这些年来,我反复思量,一切良缘孽债,无非天意弄人。你随我习武,尚有数年才能出师。这数千时日,说短不短,说长也长,又何必相看两相憎。从今日起,你我即以师徒相称吧,倒也方便。”

男孩大喜过望,欢天喜地唤道:“师父!”便伏地拜倒。他从未系统学过世间礼法,也不知拜师之礼有何讲究,只一味拜了又拜。

那黑衣女子受了四拜,便止住他道:“好了。你仅是随我习武而已,其它师徒规矩,不兴也罢。”

那孩子闻言也不灰心,只恭恭敬敬答:“是,师父。”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如今倒是懂事了……这几日,我见你行动举止,虽幼稚可笑,却也略有沉静之气,可见还是一年年大了……”她顿了顿,忽地话锋一转,厉声道:“但也不妨说与你知道,如若这以后,你继续寻死觅活,或蓄意逃跑,我便也不想再教你武功,只消径直把你带到我那仇家面前,你我双双成为他二人刀下之鬼,倒也清净了,哈哈!”说到这里,她语声凄然可怖,也不知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

男孩未料她还有这样一番打算,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跪倒,垂首忏悔道:“徒儿知错了!徒儿保证再也不会离开师父!定当发奋习武,为师父报仇雪恨,还请师父宽心!”

那黑衣女子犹自沉浸在痛苦中,半晌方叹道:“起来吧。你这几年可是吃了不少好打,这才略有长进。要是能早几年转了性子,如今于武学一途,恐怕已然登堂入室。何至于像今日这般,一无所成,狼狈不堪!”

她越说越气,愤而又道:“你原本就资质平庸,兼又心思不定,学艺不专,练功不勤,无甚内功底子,那日我探你内息,更是丹田空荡,半分内力也无!至于外家功夫,你自问一下,口诀还背得几句?剑法还记得几招?”

这几句话活活击中男孩要害,他自溺水苏醒,最怕的就是被这黑衣女子问到武艺尽失之事,思来想去,还真没有办法蒙混过关。他心下惶恐不安,却只得苦着小脸,硬着头皮答道:“回禀师父,徒儿溺水前所习武艺,均已……均已忘记!”

“什么?!”黑衣女子怒不可遏,“你这劣徒,真不让人省心!”话音未落,已变换手势,将一根黑色衣带往那孩子胸前重重袭来。

那孩子愕然抬头,未及多想,腰身已本能地向后弯倒,双手撑地,堪堪躲过了这一重击。

那黑色衣带去势一滞,瞬间即变换弧度,向那孩子侧身袭去。那孩子身体柔软,双手就势往后一滑,身躯一矮,同时腰臀略一用力,全身向外侧一滚,滚得一身是土,才又避过了这第二击。

那女子收回衣带,怅然道:“看来你果然已将所学招式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两番应对,举止拙劣,姿态丑陋,不足为道。惟有身骨柔韧,反应灵活,勉强可观。也罢,我就当之前十年辛苦,都在那日随你一起扔进澄明湖里了吧。大不了,从今后,一切从头来过。”

男孩原本担心她大发雷霆,没想到她这次倒相当温和。他当然不知,当日那孩子溺水之事,其实是黑衣女子一手造就,于情于理,她都不好发作。

“那么,读写之事呢?你可还记得?”黑衣女子问道。

男孩慌忙点头:“记得。”

“那好。限你三日之内,将你要学的心法和剑诀各抄写百遍。”

男孩惊道:“各抄一百遍么?”

黑衣女子不悦地哼了一声,不答反道:“我久未下山采买物品、探听消息,今日一去,至少三日才回。这竹林内本有机关,近日又加了几道。你不必想着出去,也无人进来扰你。这屋内物品,你可自行取用,料你不至饿馁。心法与剑诀均在书架右侧第二格内。”

说罢转身欲走。临行前又扫了那孩子一眼,见他还呆呆站在原地,一身衣袍本已肮脏得辨不出颜色,此刻又沾上一层灰土,更是不堪入目,惟有那双眼睛,神采充盈,清灵无邪。她忽地察觉,其实自己多年来均未仔细看过这孩子一眼……且行且远,百感交集。

黑衣女子走后,这男孩兀自沉吟。今日之事,件件在他意料之外,虽说都是些好消息,却还大有蹊跷。一者,黑衣师父的武功已经如此不凡,竟也有大仇不能得报,看来行走江湖须谨慎,强中更有强中手。也不知这位师父究竟是何许人也?她那两个厉害的仇家又是何许人也?更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有过怎样一段过节,以致结成深仇?

二者,黑衣师父竟说,只有他才能为她报仇,却不知是何道理?莫非他根骨极佳,是罕见的练武奇才?却又不像。因为经过刚才那一番身手试探,黑衣师父说他的资质只是寻常而已,如今的基础更是降到了零。那么,难道是与他的身世有关?——细细回想黑衣师父说过的每一句话,竟无一字提到他是如何被她收养的,更无一字提及他的生身父母及家人。由此看来,他到底是何人生养,也是一大谜团。

三者,据黑衣师父说,十年来,她对他一直比较嫌憎,虽说自溺水苏醒以后,在他的刻意孺慕之下,她的心情已由一味嫌恶变为矛盾纠结,但也仅止于收他为徒而已,仍不肯以养母自居——估计她之所以决定收徒,大概还是为了稳住他,好让他一门心思扑在武学上,不再动辄自杀或逃跑吧——而且,她除了教他武功之外,好像很不愿意与他再有任何别的瓜葛……这种有所保留、顾虑重重的师徒关系,又该何去何从?

以上种种,着实令人好奇,却不指望黑衣师父能如实相告,至少目前不会。一句话,形势比人强,眼下急也无用,只能凡事小心努力,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到这里,这男孩赶忙收起惆怅,抖擞精神,进屋去做那抄写的功课去了。

第四章:初窥武道

竹屋内有一间清雅的书房,这男孩从前只敢在门外张望,并不敢造次进去。这次得了口令,才得以一窥全豹。

一进屋内,视线便被侧墙上的一幅长卷吸引。画面上乃是一丛翠竹、几处山石和一位青衣美人,笔法并不十分工细,好在意境高远,运笔从容。那美人吹着一管竹笛,衣带飘飘,身姿优美,面含微笑,眉眼流情。

这男孩观之忘俗,摇头晃脑叹道,嘿嘿,这模样,该不会是黑衣师父年轻时候吧?黑衣师父如今也还是美人一个,却冷得像一块冰,利得像一把剑,没有了画作上那种闲散愉悦之气,真是可惜呀可惜。

又见那画右首题了字,仔细辨认,才发现是几行诗: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这是摘自大诗人杜甫的长律《佳人》。想必是那题画者觉得整首诗过于凄惨,有意减省了,只留下这画作上的寥寥几句,来与这修竹美人相应。

再看那落款的两行小字:用杜工部诗自咏携侣归隐之乐,壬戌年仲秋西郡薛远韬于云浮山修竹居。这男孩看了数遍,确认这题头书法,与那门头上的“修竹居”三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薛远韬,想来是个妙人。既会题诗作画,笔墨风流,又甘愿与自己倾心的女人退出红尘,归隐山林,真是很有名士作派。他与这画上的青衣女子,应该是一对美满的情侣吧,却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这男孩继续在书房里左右打量,只见临窗的竹几上尚有几段竹管,里面装着的也都是字画卷轴之类,他一时也没功夫逐一打开;靠墙的书架上摆着约摸百十本线装书,门类竟是十分广泛。有《诗三百》《屈子集》《李太白集》之类的子集,也有《史记》《唐史》《野史拾遗》之类的史作,还有《山川风物志》《齐民要术》《内经》等各类杂书。这男孩略翻了翻,那书页均是微微发黄,不知是因为年头不短了,还是因为黑衣女子也时常取阅。

书架底层,还有一个用细竹枝编就的小匣,这男孩也好奇地取了来看。只见匣内是两个光溜溜的小铜人,一男一女,仔仔细细地刻注着人体上的任督二脉、十二经脉以及一百零八要穴。

这男孩如获至宝,他如今正要开始学武,没有这些武学常识,简直寸步难行。遂又原样收好,准备抄完书后,即拿出从前死记硬背的功夫,就算生吞活剥,也要把这小铜人上的内容一一记下。

这男孩又照着黑衣师父的吩咐,去取那心法和剑诀。然则书架右侧第二格上,除了薄薄的两册《老子》和《孙子兵法》之外,并无其它物事。

这男孩大感意外,取过两书过来看时,却并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以及“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等语,竟是上图下文,解说那内功外功武学之法。原来这二书确实是心法和剑诀,不过是有意藏于《老子》和《孙子兵法》二册书皮之内罢了。

这男孩细细读来,其中一册写道:“夫炼者修也,息者气也,神也,精也。息气本源者,清静本气也。观入丹田,细细出入,如此者龙虎自伏。若心无动,神无思,气无欲,则名曰大定。……故名曰《定息心法》。”其配图为一道人模样,盘腿打坐,凝神闭目,双手扶膝捏诀,又有数条细线,画着气息走向——正是一本正宗的内功心法。

又读另一册,自是剑诀无疑。先是一段小序:“古之剑可施于战。闻故唐太宗有剑士千人。唐亡后其法则不传。近有好事者,上下求之,于断简残编,偶得其诀歌,势法俱全,佐图以习之,而名之《贞观剑诀》,今备载于左。”落笔仍是“西郡薛远韬”。其后则是种种剑诀,如“格法有三,为举鼎格、旋风格、御车格;击法有五,为豹头击、跨左击、跨右击、翼左击、翼右击”等,大致算来,共有十六式,均配以言简意赅的法能说明和清晰的图解。

这男孩掩卷沉思。至少从字面上看,这《定息心法》和《贞观剑诀》已是不俗的武学经典,说不定还有大把江湖人士孜孜以求之,黑衣师父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这两部功法传授于他,应该是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控制住他,莫非是给他下了毒了?种了蛊了?

多想无益。这男孩当即布置好书案,准备开抄,想了想,却又将竹匣内的小铜人取出,摆到眼前。他抄几个字,便取过铜人,指指点点一番,指点不通的,便咬着笔管想一想,觉得想通了的,便接着往下抄,浑然不觉苦累,倒似真的钻进书眼里去了。如此这般,饶是《定息心法》和《贞观剑诀》均短小精悍,等到第一遍抄完,也已过去了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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