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天机抚摸了几下完全没有沾染上欧阳久的体温的白勾玉，伸手轻扯过欧阳久颈上的黑玉，将两者在手心里一合，果然贴合的很完美。

欧阳久呆呆地看着那如玉的面庞渐渐地绽开了笑颜，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谢谢你，九哥。”

玉天机如若不是很开朗的笑是不可能看得出其实是有酒窝的，所以平日虽然也时常浅笑却从未发现过。

不知不觉中，十指交缠在一起，紧紧握住了两枚玉。一热一凉，如同二人的化身一样在掌心交织着温度，引导轻柔的吻直触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抚平一切伤痕。

雪花轻飘飘地将大地染白，世界寂静无声。

——卷三·秋风追叶·完——

卷四：玉归词终

第五十二章：阳春之会·谁是叛徒

仲冬初（11月），天机阁阁主在完成医仙追叶的委托之后被天魔教暗算，神兵落霜被盗走，追叶正式加入天机阁。

腊月中旬，五岳剑派，丐帮，少林武当以及其他各大门派的首席大弟子均被暗杀。

来年正月末，快刀门，苍龙帮等五个中上门派弟子被天魔教三日内尽数灭门，幸存者寥寥，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一时江湖上各大小门派均人人自危。

仲春（2月），各地玉轩相继发生人为纵火，无数珍贵玉器毁于火海，而每次都会在现场留下天魔教的流云纹印记，好在后来有了提防。但尽管如此，天机阁的损失仍然是不计其数，而玉轩乃天机阁暗产之事更是大白于天下，令天机阁尴尬不已。

一直按兵不动的天魔教，终于将按捺已久的魔爪伸了出来。

由于情势危急，且去年七月之事未果，武林大会不得不再一次在问剑山庄召开。但由于上次险些被群歼之事，许多小门小派或者无门无派的都不愿再来，而名高望重的也不打算声势浩大的前往，以至于这三月大会看起来真是冷清了许多。

而就在这个关节眼上，天机阁又一次成为了众目睽睽的焦点。

大理玉家被段族皇室下令抄家，族内子弟尽数驱逐出大理。

玉家本不属中原武林，却因为代代都有女子嫁入宋室，武功之奇妙而在中原名声颇大。玉天机之父玉玄机虽被玉家逐出门户，天机阁又与玉家无甚关联，但从本来讲毕竟还是玉家人。当年玉玄机与苗族邪教圣女勾结之事，在中原武林人的眼中根本就是他的不对，所以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少年阁主将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家人。

说句现实的话，玉天机根本不受武林正道任何人的待见，只是碍于天机阁的势力且牵制着公敌天魔教，并有前武林盟主之子欧阳久与无忧公子郭沫的支持，才未有人敢于为难。

消息虽然传来了，中原距大理千里迢迢，远水救不了近火。而武林大会又迫在眉睫，玉天机又能怎么办？

所以少年阁主冷着一张脸坐在问剑山庄的议事厅里，根本没人敢上前搭讪，那种无视长辈的态度更让那些老江湖们觉得长了针眼一样难受，只是碍于面子没人把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给倒出来。

“近来天魔教频频袭击我正道人士，在场的各位都是……”

不等卓庄主说完，红了眼睛的点苍派二弟子，也是点苍派唯一的幸存者的吼声插了进来：“啰嗦个什么，今日诸英雄齐聚此处不就是为了要讨伐天魔教吗？！”

卓庄主脸色有点黑，却又不能跟小辈计较，道：“不错，今日诸位齐聚问剑山庄正是为了此事。眼下武林无主，人心惶惶，还望各位德高望重之士想出些对策来。”

论与天魔教交锋，自然是天机阁的经验最为丰富，其他都只有挨打的份。但卓庄主此言一出，摆明了就是要把天机阁排除在外。玉天机欧阳久年纪轻轻，哪来的德又哪来的望足以服众？

欧阳久自知没有他们插话的余地，和玉天机两人坐在一边喝茶静听一群前辈们的讨论。

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在场除了他们最年轻的也是三十有余，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论资历与辈分，功勋再高又如何？

只是一看玉天机冷淡的神色，欧阳久就知道心上人不耐烦了，于是压低声音在在玉天机耳边耳语了一句什么，霎时让小少年忍不住莞尔，由于忍住不笑出声而憋得双颊染红……

有道是一笑百媚丛生，丐帮的副帮主还有几个看得眼都直了。就说这事吧，不想让人家说话，还想让人家专心听，丐帮帮主额上青筋一跳，暗中抽了副帮主一巴掌让那个色鬼回神，沉声道：“阁主可是有何高见，不妨让我等听听看。”

玉天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收去了笑容，将手里的茶杯轻放在茶几上，轻描淡写道：“高见倒是没有，只是敢问在座各位有几个需要天魔教的噬心散解药？”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等还会与天魔教那种鼠辈同流合污不成？！”武当掌门一掌拍在桌上，那力道倒还真看不出已经七老八十了。

欧阳久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向众人拱手一拜道：“绝无此意，掌门莫要误会。只是天魔教用噬心散控制了不少正道人士，这个想必已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如若在座有人因此无奈被迫听令于天魔教，这一次的会议岂不又会像上次一样功亏一篑？”

“放肆！”

“岂有此理！”

玉天机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道：“上次武林大会，我们曾经改变布局却仍然让天魔教得手。并非我挑拨离间，而是在座的各位里，是不可能没有内奸的。”

“如是为难讲出，晚辈也准备了对策。”欧阳久从怀中摸出两个纸包来，打开其中一个道：“这便是噬心散，唐掌门不介意的话可否替晚辈鉴定一下？”

唐门掌门微蹙眉头，结果欧阳久手上的纸包捏起一簇细细看了一番，嗅了一下，道：“不错，正是噬心散，但此物尚未有解药研制出……”

“那么它的功效是怎样的呢？”

唐门掌门不解欧阳久这番明知故问，却又不好不答：“服下不消半刻钟即发作，如不即刻服下群青丸便会剧毒攻心，但也只能缓解一月，且据说只有天魔教有群青丸的配方……”

欧阳久笑而不语，拿回纸包掂了一下，仰头一口倒进嘴里！

只听得全体一片抽气声，欧阳久接过玉天机不动声色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天机阁可是有了用药如神的医仙追叶，这便是她所制的噬心散解药，即使不中毒也可当做强身健体之药服用。服下后如晚辈无事，就劳烦在座各位都吃一颗，这样面子也保住了，毒也解了，如何？”

无人提出异议，因为此时眼中都多了或是对旁人的戒心，或是掩盖不住的期盼。

欧阳久打开了另一个大的纸包，捏出一颗黄豆似的药丸往嘴里一抛，便施施然坐回了位置上，权当众人定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不存在一般。

半刻钟过去了。

无事。

甚至一刻钟也过去了。

依然无事。

欧阳久却没有起身发药的打算，玉天机也只是默默地啜着茶一言不发。

众人搞不清二人用意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一扫那熟悉的正义感，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疯狂的笑了起来。

“卓叔叔，不，卓庄主，你终于忍不住了。”

笑的不是别人，正是问剑山庄的庄主卓剑林。

第五十三章：杀父仇人·疑问

“我天魔教苦心在正道植入势力，想不到居然被两个黄毛小儿给挖了底。”卓剑林死盯着玉天机欧阳久，仿佛眼中能射出火焰将两人焚成灰烬。

欧阳久看向卓剑林的目光饱含着难过与愤怒，却不得不肃然道：“当日的岗哨全部都是问剑山庄之人，就算是易容混进来的也是不可能短短两三日内探明会场的新布局的，而卓庄主身为主人，是除了我与郭兄以外唯一知晓详情之人。但卓庄主不知的是，郭兄的阵法精妙在于利用比武台的高度将会场布成塔状……”

说到这里不少人都恍然大悟，少林方丈沉吟道：“不错，天魔教就算大举来袭，也是从外围进攻，我等从高制低胜算便大了许多。”

“正是如此，”欧阳久道，“但天魔教采取了毒攻却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但后来我们仔细一想，当时防范如此严谨，会场面积又大，不可能是多人同时散布绯梦却丝毫无人察觉。但人数若是很少的话让全场人中毒，不长时占据阵眼，也就是最高点的比武台的话是不可能的，因为从低处放毒，且不说风向等问题，又如何让被比武台隔住的另一边也中毒呢？除非毒是从会场中央而发，自然谁也跑不掉了。那么直到毒发之前，一直站在比武台上的人，除了庄主你这个裁判，还有何人呢？”

玉天机合上杯盖，轻笑道：“这并不怪我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卓剑林脸色青白交错了半晌，又冷笑道：“有点小聪明又如何？茶里已经下了散功散，现在是不是已经提不起内力了？今日本来就是要将你们一网打尽的哈哈哈哈哈……”

话一出口众人面色皆变，玉天机很讽刺地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我和九哥在来之前就已料到你是罪魁祸首，又怎会不提防这招？”

话音刚落，欧阳久的明华便随着一声龙吟出鞘，直指卓剑林。卓剑林慌忙之下拔剑抵挡，两剑交锋之际足能感受到欧阳久的手劲，那绝对不是失去内力所能使出的力量。

对阵之时，决定胜负的的未必是谁强谁弱，而是谁的斗志更高。不消几招，卓剑林的剑就被欧阳久一剑挑飞。

“小久……”

被从小叫到大的称呼突然被搬了出来，让欧阳久手上动作不禁一滞，谁道卓剑林居然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档从袖中拔出一柄短剑来刺向欧阳久的喉咙！

眨眼间的功夫，卓剑林还来不及发出痛呼，手中的短剑就“叮”的一声落在地上。欧阳久回过神定睛一看，一枚梅花镖穿透了卓剑林握剑的右手才将短剑击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看向卓剑林的眼神也冷厉了几分：“卓叔叔，我不想取你性命，你若是被毒所制天机阁也拿得出解药来，但你怎能不顾我们往日的情分居然要杀我？！”

若不是玉天机眼疾手快，只怕现在就换成欧阳久躺在这里了。玉天机对卓剑林可没有什么怜悯念旧之心，正相反，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差点要了欧阳久的命，不然他出手向来不会这么重。

卓剑林望着一屋子或是冰冷或是震惊的目光，露出一抹又是狰狞又是绝望的笑容来，道：“我为何杀你？若不是你四年前非要跟那个玉玄机搅合到一起，露儿怎么会死？还有玉天机你这个杂种，不是你武林大会上坏了我的好事，玲儿又怎么会被抓去？！”

欧阳久玉天机双双瞪大了眼睛，被卓剑林的话震在原地。卓剑林手上的鲜血染满了衣摆，衬着他癫狂的笑声，如同修罗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玉天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下山不就是为了查出是谁杀了你爹吗？今日之事被你们又搅合失败，我和玲儿都难逃一死，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了。当年动手杀了你爹的人，就是我！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犹如晴空霹雳一般将玉天机打得头晕目眩，呆立在当场动弹不得。

“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欧阳久扶住一脸苍白的玉天机，向卓剑林厉声吼道。

“为什么？不为什么！只要我问出太极棋的布局图，右使的位置就是我的了！”卓剑林冷哼道，“谁道那玉玄机居然没断气，硬是撑到你这小子回去，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不但失去了成为右使的机会，还赔进去了露儿的性命！武林大会终于盼来了挽救的机会，让你们搅黄了。今日，结果又是你们！非但玲儿，连我也完了！”

问剑山庄有两个千金，卓露与卓玲，但卓剑林宣称大小姐卓露由于身体不佳，自小便甚少抛头露面，以至于欧阳久并未见过她几次。而在四年前，也就是欧阳久从小天山回来才知道她被宣恶疾缠身，不治而亡，如今只剩下二小姐卓玲，谁成想里面居然有着这样的曲折？

“岂有此理！”华山派掌门拍案而起，愤然道：“卓剑林你这个老匹夫背叛我等武林正道不提，怎敢如此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你已坐拥问剑山庄，还有何不满，非要与天魔教勾结？！”

卓剑林冷笑道：“有个武林盟主压在上面，问剑山庄算个什么东西，免费会场吗？”

整个会议厅里一片寂静，没人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个人的话。

三月初二，继七月初五的武林大会之后，以问剑山庄庄主卓剑林自刎而告终。

但尽管没有表面讲出，武林正道也达成了一种共识，也就是以天机阁为首来对抗天魔教的入侵。因为除了天机阁，没有哪个门派还敢正面与天魔教单枪匹马的来干上一架。

别人是不知道天机阁究竟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但是显然他们本人并不是很紧张……

这一大清早的，那隔着围墙看不见的阁楼里就又一次传来了类似五雷轰顶的声音。

还是早春的时辰，清晨还是乍暖还寒，欧阳久却顶着满头包，衣不蔽体地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砸出了院子。

“小玉儿你这是干嘛……哇！”玉天机扔东西即使是随便掷也有着相当的准头，结果话没说完一个枕头（PS：古代枕头都不软……）朝着脑袋就飞了过来。

“你们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郭沫睡眼惺忪地从隔壁的小院里走了过来，结果险些被扔过来的某样东西给砸到，连忙拉过欧阳久躲到墙根：“这是怎么了？小天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唉，他这些天都没睡好啊……

欧阳久揉着红肿的额角，不情愿地小声嘟囔道：“不就是昨天晚上逼他主动点么……”

郭沫无语了。

唉，这俩活宝，谁拿他们都没辙。

结果好容易等到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玉天机发泄完怒气，欧阳久好说歹说才把可以称作午饭的早膳让他吃下去，还得强迫自己别看着人家的侧脸就想前一晚的事。

“呐……”

“九哥，你相信我爹是他杀的吗？”

欧阳久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呆了半晌，才把碗接过来放在桌上正色道：“卓剑林本身正如你所说是一枚弃子，虽然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但考虑到卓玲还在天魔教的手里，他所说的未必都是实话。他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武林大会上设计同道，这不可能是他一人所为，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所以说他的话也很有可能是假的，你别太放在心上了。”

“嗯……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还没做出什么努力，凶手就忽然间自己跳了出来，实在是很蹊跷。而且，他提到了太极棋，这么一想，如果我们下山的那日，那个领头人所持确实是碧血萧的话，如今他们得到了落霜，又对太极棋有所图谋……”

欧阳久体贴地把碗筷都撤了开来，把腰酸腿软的某人给抱到床上去盖上被子道：“好了，别想太多了，昨天晚上折腾了那么久还没睡够吧，再休息一会吧。”

“……别说的好像跟你无关一样。”玉天机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盖住了红透的耳根低低地哼了一声。

欧阳久苦笑了两声，这个宝啊，他哪舍得真折腾……

第五十四章：孩子·讨论